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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英国“客邮”撤出看近代中西关系的复杂层面——以广东省档案馆藏文献为基础

2013-11-14刘永连

暨南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2013年5期
关键词:汇票邮政邮局

刘永连

(暨南大学 文学院,广东 广州510632)

“客邮”指列强在中国所设立的派出邮政机构,是近代中国社会半殖民地化的产物之一,因西方殖民势力侵入而产生,又因其殖民势力消退而撤出。关于“客邮”问题,学术界已有一定相关成果,但研究空间尚为可观。“客邮”曾广泛存在于中国沿海乃至中西部某些地区,在各通商口岸尤其发达,然而只有数篇论文做以面上概论或对北京、汉口及福建等少数口岸和地区进行探讨。作为近世中国对外交往的前沿阵地,广州是最早设立”客邮”的口岸城市,并以其发展和影响而在中国邮政近代化进程中占据重要地位,但迄今尚无专文探讨,略有涉及者则因史料的局限而语焉不详,剖析不深。笔者最近在广东省档案馆检出有关20世纪20年代“客邮”从广州等口岸撤出的专卷资料,其中多达数百页的外文私人书信和公事备忘录等珍贵文献,非常详实地记录了这一过程的诸多细节,并从较深层面反映了当时中西方势力斗争与合作交织出现、相互渗透的复杂关系。

综合考查列强“客邮”在中国发展的情况,南方地区以英、法、日、德所设为主,其中英国因其客邮机构及其利益的广泛存在而在客邮撤出过程中与中国政府交涉最繁,关系复杂,最具代表性。本文即以在案卷中所占比例最大的英文资料为基础,考查中英双方为交涉英国客邮撤出中国问题而斗争和合作的历程,并评价其作用和意义。

一、斗争:以议决撤出为结果,然而在实施交涉中继续延伸

众所周知,由于严重侵犯了中国邮政主权,并给中国带来了鸦片走私等恶劣问题,客邮自产生起就不断激起中西之间的斗争。直至1921年2月1日,华盛顿会议通过了“撤出客邮决议案”,明确规定在1922年年底以前撤出所有在中国设立的客邮机构,该领域的斗争终于有了一个结果。关于该问题已有学者论述,兹不赘言。然而,双方斗争并没有就此消除,而在实施决议案的过程中更为具体地表现出来。

在英文案卷中,时间较早的是1922年3月24日英国伦敦邮政总局局长秘书代签转发给香港邮政总局局长S.B.C.Ross的一封指示性的书信。该信开篇就说:“邮政总局局长让我告知您,在英国邮局没有确切的步骤撤出中国之前,华盛顿会议上所做的决定还需要等待一段时间才能批准。”接着指出,香港邮政总局上交的“(撤出客邮)提纲中所提到的步骤可能会被放弃”;“除非外国邮局的逐步关闭是真的给你带来便利,否则邮政总局局长更希望他们的服务持续到关闭的前一天”。显而易见,基于固有利益上的考虑,英国政府并不特别看重华盛顿会议的决议案,而是在撤出问题上一味迁延,一年之后仍无任何准备撤出的计划和举措。这样,双方交涉和斗争势在难免。

与此同时,中国政府则极力推进这一进程。为了尽快接收在各地的邮政主权,并将邮政事业顺利发展下去,中国邮政部门想方设法探求客邮固有的经营机制和相关商业机密。例如,1922年4月11日国民政府交通部合作总干事、邮政总局局长Rousse在给广州邮政总局局长Tolliday的信中就指示说:“在12月底所有的安排应要完成,我期待尽快地从你那里接到你所提出的规划。请再让罗斯先生秘密地解释一下香港是如何运行邮政汇票体制的,这样可以让我更快的做安排。”在同年4至5月份,广州邮政总局通过交涉和调查等手段,获取了各国客邮在广州、汕头、琼州、北海等邮区经营的诸多信息,主要包括了六个方面:①房屋和土地;②办公场所;③材料物资及其供应;④汽车运输;⑤员工;⑥外国邮政服务,内容非常详细。依据这些资料,交通部邮政总局及广州邮政总局形成了诸多备忘录式的文件,为其筹备接管客邮邮政业务打下了的重要基础。

在后来陆续的交涉中,双方经常遇到一方强调某方面利益,而另一方表现出矜持态度的情况。在1922年5月15日汕头英国领事King致英国外交大臣Beilby Alston的信里提到,英国政府随时关注撤出客邮对其侨民所造成的影响,并于3月22日拍发急件,通知各地领事汇报情况。同时,还对中国邮政提出诸多要求,如为了使英国商人在此后仍能将钱款顺利汇寄到英国及其殖民地,认为内地必须修改现行的邮政汇票体系;为了加快邮件发送的速度,根据汕头英国商会的建议有必要在相同的邮路上创建邮装箱体系。总之,“我们还要保证没有给民众带来生活上的不便,没有给英国政府带来很大的金钱和名誉上的损失”。

迫于情势,香港邮政总局向英国在中国各派出或代理机构发出正式通知,正式公布了英国客邮从中国撤出的步骤和日程:

到达该地的邮件的派送:

外国邮件将会在那个日子(7月14日)之前派送,如此就能让它们不晚于10月底到达。

伦敦的邮件的派送将在9月30日停止。

香港的邮件将在9月15日停止派送。

代理机构向外派送邮件:

邮件将从代理机构邮寄往世界各地(不包括中国的其他代理机构)的截止日期为9月30日,从一个代理机构邮寄往另外一个代理机构的截止日期为9月15日。

8月1日以后将不会接收收费包裹。

当地的邮政票据(Postal Notes)将在9月30日之前兑换完毕。

当地的邮政票据不能够在12月15日之后在另一个代理机构发行兑换,但他们能够在香港发行兑换直至12月30日。

代理机构可以发行邮政汇票(Money Order),该邮政汇票可兑换的截止日期为12月30日。

大英帝国发行的邮政票据(Postal Notes)兑换的截止日期为12月30日。但是,在7月7日中国政府交通部下达广州的31819号工作备忘录里,合作总干事的主任秘书(文件签署人)提到直到此时外国邮政管理部门仍然不肯放弃在中国的既得利益,“外国邮政管理部门意欲继续在中国运行其代理机构,目前谈判正在进行,希望在今年年底之前能够同外国相关部门达成协议”。就英国政府而言,同样即使明知客邮之撤出势在必然,英国政府也从不轻易让步,而是千方百计争取其在中国最大限度的权益。交涉之前英国政府就对香港邮政总局强调了几个应该解决的问题及其方案:①香港邮政总局至少在9月底之前保持经营发送邮件、邮政汇票和包裹的业务,直到“关闭的最后时刻”务必接收外来邮件、邮政汇票和包裹等。②所有(在英国客邮供职)的中国员工将“在年底的一个既定的日子一次性调配到中国邮局”,而且“被接收的中国员工不必要再按照之前那样在中国的任何一个省区工作要动手写书面申请”。③“除了上海之外,其他地方邮局的设备应该尽可能地在当地卖掉或处理掉。”④由香港邮政总局指定章程进行财产清查。之后直至该年年底以前,英国政府还在外国邮政服务方面与中国政府讨价还价;甚至远至1955年,它才撤出设立在西藏地区的客邮。

不过,比较激烈的冲突出现在增加邮资问题上。据1922年7月5日Rousse给Ross的信笺可知,中国邮政总局打算在撤出客邮的过程中,与英国邮政部门达成协议同时提高邮寄手续价格,结果遭到了英方的强烈反对。为此,Rousse解释:“在外国代理机构撤出中国之前中国政府对邮资进行加价,是避免在外国代理机构撤出之后公众利用中国邮局新开始运作这一新情况来要求中国邮局减价,使得中国邮政管理部门遭受众多的批评和指责。如果中国邮局在外国代理机构完全撤出中国以后才开始加价,那么势必会招来公众更多的批评。如果现在广州和香港之间邮资资费上涨至每20克4美分的话,在英国邮局撤出前后将会有效的阻止公众的抱怨。”然而,Ross则认为,“我希望您站在我的立场上考虑这件事。香港邮局去年获得很多的利润,是往年来最多的。大家也都知道代理机构以获得相当多的利润来运转。香港当地的报纸最近议论的沸沸扬扬,说鉴于邮局的高利润要减邮资。我当然不会注意报纸的议论声,但我也不能简单的认为10月1日香港去往广州的邮件邮资加价的做法是合理的。香港和广州之间的邮资资费一直都是固定的,存在了20多年,英国代理机构在12月31日就会撤出香港,试问我能够用什么理由来说服总督先生在英国代理机构在香港的最后三个月内加价呢?”结果,增加邮资之议不了了之。

二、合作:撤出的实现方式和完美结果

进入20世纪,世界民族解放运动不断高涨,迫使西方殖民势力逐步消退,原来的世界殖民体系渐趋瓦解。在这一背景下,中国政府收回主权的斗争陆续取得一些成果,而客邮从中国的撤出亦成为必然之事。另外,正如香港邮政总局局长在与中国政府交通部对外合作总干事商讨增加邮资问题时所透露的那样,“现在邮局的生意很不好”,英国政府维系客邮还有着经济效益上的顾虑。故而乐意顺水推舟,趁此撤出在中国的邮政机构。为此,英国政府任命香港总局局长代表本国邮政局与中国邮政部门进行谈判,并早在伦敦邮政总局给香港邮政总局所下达的文件中就透露出祈求与中国政府合作的倾向:“如果您能够提供在我派出邮政机构服务的员工愿意到中国邮局工作的人员的名单和详细资料,邮政总局局长将会非常感激您。中国邮政总局局长在安排员工调配工作之前,可能也需要您提供的这份资料。”

与此同时,中国政府也在为顺利接收和发展各地邮政事业而努力。基于广州与香港在地域和经济、社会诸多方面的密切关系,广州邮政总局在中英双方的沟通和磋商过程中起到了重要的桥梁作用。在Rouss第一次向英国政府交涉的时候,就通过Tolliday全盘接受了英国在撤出客邮问题上所提出的方法、步骤及相关要求,认为“Ross先生的计划实施起来没有困难”,并明确表态,“这届政府会非常乐意做任何事情来满足香港邮政总局的需要”。

(一)斗争中的妥协与合作

从1922年4月11日Rouss给Tolliday的信中可以看出,Ross及时地把伦敦所发关于英国客邮撤出前解决某些重点问题的指示内容经由Tolliday转达给了Rouss。4月19日Tolliday根据Rouss的回复向Ross明确表达了以下几点:①赞同英国香港邮政总局所提出的关于撤出客邮的方案。②关于邮政汇票的汇兑问题可以进一步磋商。③中国尽可能满足英国要求,建议Ross提出一个官方的工作方案开展香港与广州、上海等口岸之间的邮政汇票的交易。④要求英国按时完成撤出客邮的任务,“在12月底所有的安排应该完成”。⑤请求Ross“秘密地解释一下香港是如何运行邮政汇票体制的,这样可以让我更快做安排”。

4月12日,Ross告诉Tolliday,英国邮政总局局长给他的关于英国客邮撤出具体步骤的信件已于3月24日发出,而他本人在得到指示之前“想要逐渐撤出,在12月31日之前完全撤出这里”稍后据Tolliday分别致Rouss和Ross的信件可知,中英双方迅速达成了邮政汇票交易上的谅解,并把合作拓展到外国邮政服务等事项上。Tolliday甚至兴奋地表示:“我们一行人将会在翌日早晨,亦即星期五出发去香港。如果您和罗斯夫人没有什么行程,当天晚上能来香港酒店与我们聚餐,我们将会非常高兴。我们将在下午5点钟到达香港,晚上8点15分开宴,我们希望届时与你共舞一曲。”Ross也报之以桃,主动帮助广州邮政总局筹划了在英国客邮撤出后经营对外邮政业务所必需的人力资源问题,“依照您在1922年3月22日机密信件,我认真地看了员工的资料,在英国邮局撤出中国之后我认为你们还需要4个员工,一个邮务生在邮政汇票办公室帮忙,一个精通语言的分拣员在接收和派发信件办公室,一个邮务生在邮政包裹办公室,一个精通语言的分拣员在邮票出售办公室(两个邮务生和两个精通语言的分拣员)”;“在深思熟虑之后,我认为中国邮局最好现在开始雇佣一个邮务生和一个精通语言的分拣员,并让他们工作一个月或者更长时间以观察什么样的人合乎要求,因为目前很难判断受雇员工所需要的素质”。

6月23日,Ross又以回答问卷的形式,向Tolliday透露了英国客邮在内地经营的大量信息。信中写道:“关于你的问卷,我的回答是(你们可以)接收我们在中国的所有邮局包括威海卫的邮局。……(这些邮局与)英国、直布罗陀(西班牙)、马耳他、英吉利海峡都有业务往来,但同后三个地方的业务往来可以忽略不计。邮政汇票:①我相信伦敦和日本方面已经就英镑和日元的兑换率达成了共识,签订了协议,那就是遵循固定的兑换率,每日元等于2.5先令(1871年之前,一英镑等于20先令;而1先令又等于12便士,1英镑等于240便士)。美英也签订了同样的协议,每4.82美元等于1英镑。②(小费)通常都是0.5便士。投保信件:①所有邮局(都有经营)。②同我们签订协议的所有国家,收取的小费标准统为每120元25美分。……在您的授权下,我把所有的邮政汇票列成一个清单,直到您能够同那些国家有直接的业务往来,那些国家是现在你想要我们作为中介同其进行邮政汇票交易业务的国家。明天我将向您汇报有关船舶运输方面的事项。我期待马上能够收到您的电报。希望对方向您连续提出问题的时候您不要显得太仓促。”

在双方意见出现分歧的时候,如前述在增加邮资问题上,北京与香港出现重大分歧的时候,广州往往起着一定调和作用。当时Ross在给Rousse的信里就提到,“我已经就这个问题正式的同Tolliday先生商量了,我相信他是赞同我的观点的。”结果不出Ross所料,之后Tolliday在分别给Rousse和Ross的信里用同样的语句表示了自己的态度:“将广州和香港之间、广州和澳门之间的邮资由2美分加至4美分这个问题的确值得注意,但是随着外国代理机构撤出的日期越来越近,我的观点是目前不是一个给邮资加价的合适时间,它可能会给人一种不良印象。我们可以在几个月之后,当外国代理机构撤出中国,影响逐渐消失,人们不会以怀疑眼光来看待邮资加价问题时,来考虑这件事。”广州的态度,在这里成了左右中英双方关系的重要因素。

1922年7月17日,香港邮政总局通过广州转达了英国政府将其客邮撤出中国的正式文件,公布了该项工作的具体步骤和日程。不过,这时候国内形势骤然恶化,特别是广州局势不稳,反而迫使中国政府将接收客邮的步子缓慢下来。据Tolliday的信件透露,“(广州)当地情况没有任何的改善,相反,局势进一步恶化紧张。据说未来的四五天内局势将会更加紧张,因为孙文先生目前仍滞留在驶离沙面的舰队上。孙文先生在14日已经派出了一小队全副武装的舰队开往据说已经被陈炯明部占领的江门,但翌日从江门来的信件中宣称江门已经在陆军的重新控制之下。北伐军仍然每天进攻韶州但是似乎没有取得任何的进展。如果韶州方面遭遇到”顽强”的抵抗,那么孙文先生重新拿下广州的期望就会落空,他可能转而会重新炮轰这个城市”。

基于以上诸多因素,中英双方在对待撤出广州等口岸的英国客邮亟待解决的问题上形成了明确的合作倾向,比较容易地解决了其中关于人力资源、工作制度等多方面的问题。1922年11月15日中国邮政总局合作总干事在通知广东各地客邮负责人的信件里指出:

华盛顿会议上决定的外国邮政机构撤出中国的日期正在逼近,将会在今年年底之前全部撤走。可以预见的到,在外国代理机构撤走之后,中国邮局将会增加很多工作量。受该影响严重的地区被命令提早雇佣、训练一定数量的精通语言的员工,以便让他们在今年年底之前能够应对新情况。如果这是我们在等待过程中所做出的必要的预防措施,那么现在外国邮局的撤出是铁板上钉钉的事情,我们的当务之急就是要给所有的邮局配备合适的员工。眼下,我们有处理这件事情的充分理由。(客邮中)各个级别的中国员工希望转至中国邮局工作,而且所拿到的工薪、奖金和津贴与原来一样。除了邮递员、分拣员和低级别的员工他们可能会被立刻安排在现有的工作岗位上,其他高级员工将不分级别,先试用6个月,然后据其作能力安排工作岗位。

对于您想要的资料,我已将如今在美、英和日邮政代理机构任职且有意转至中国邮局工作的员工的具体信息制成了一张表,附在了这封信上。您现在可通过他们的上司通知他们任命情况。在收到其申请书后,再以官方形式任命他们。

而各客邮机构致国民政府广东各地邮政长官的信件也表示,“您会从第2881/11312号广州备忘录中发现,您有权从以上邮政代理机构任命员工,这些员工将会满足您的需要,我确信这些能够解决您信中所提到的问题”。相互配合的态度和行为极其明显。

从11月23日客邮机构回复Tolliday的信件里可以看出,双方又就工作制度做了磋商和磨合。文中提到,“轮船白天出发傍晚抵达,早上6点钟直到傍晚都会接收和邮寄邮件。任何在晚上7点之前抵达的邮件将在当天邮寄。同样从潮州或者更远的地方来的邮件晚上7点钟到达,甚至火车晚点至8点我们都要将邮件邮寄出去”;“邮件邮寄的时间固定在上午9点,中午12点,下午2点,下午4点和晚上7点。但是要严格遵守时间是不可能实现的——正如前面所提的那样——因为油轮很有可能没有正点到达(请参见我之前的备忘录,标题5,当地邮件的邮寄和急件的应急措施)”;“邮递员7点钟上班,但是没有油轮抵达的话他们可以回到室内直至9点,因此他们每天的工作时间是11到13个小时,中间的两个小时是吃午饭的时间”;“我们目前对于缩短工作时长无能为力,如果把最后的邮寄时间定在晚上6点钟,就会招致中方和外方的双重抱怨。目前,我不能建议改变邮递员的工作时长。在周日和节假日,同样也会有信件需要邮寄,我建议他们在11点钟开始邮寄第一封邮件,这样就可以让他们(除了换班的人)多休息一会儿。(在周日和节假日)现在已经不能在延迟时间了,但是如果我们通知民众我们将在中午12点钟开始工作,这样邮递员将有半天的休假时间”;“船夫将从早上6点工作至傍晚6点,如果有补充的邮件在潮州的邮件到达之后需要邮寄的话他们还要轮流工作至晚上8点钟。因此他们的工作时长为每天大概11到12个小时,除去中午吃饭用去的两个小时,我不能建议缩短他们的工作时间。如果他们的工作时长被允许缩减公众会有所抱怨的。在周日他们当中只能有一个人休息,其余人照常工作。每个人工作了7个星期之后都有一天的休息时间,除非增加了员工,否则现如今对周日和节假日的日程安排不变。”

(二)撤出后的合作

1.邮政汇票的合作

关于邮政汇票(即汇款票据)的合作,英国邮局基于巨大利润的存在,对其倍感兴趣。早在最初的交涉中,英方就提出在英国客邮撤出后能够在香港与广州、上海等口岸之间开展邮政汇票交易业务的要求。在1922年4月12日给广州邮政总局局长Tolliday的信里,香港邮政总局局长Ross迫不及待地要求,“你可以私底下问北平当局,上海和英国是否达成了有关邮政汇票交易的协议,能够在1923年1月1日开始实行双方的交易。或许我们修改一下临时的计划能够帮我们度过难关。我很渴望排除所有的困难来帮助你,我知道你不想让广州和上海方面发现这样一个很好的计划搁浅了,这样你肯定要挨骂的。”

就中国一方而言,尽管因内地与香港邮政汇票的汇兑制度不同而表示过疑惑,但是为了弥补中国邮局对外邮政业务上的严重缺陷,暂时需要香港邮政机关的中介作用,对该项合作予以积极配合。Tolliday率先表示,“至于你让私底下问北平方面是否能让上海和英国互通邮政汇票的业务,以便于在1923年1月1日开始实行双方的交易,我很乐意这样做”。

5月3日,Rousse代表北京复信并提出建议:一是中国内地发行的邮政汇票在香港地区的兑换。Rousse认为“目前这项业务进行的不是很顺畅”,主要是因为国内一些邮局直接参与了国际邮政汇票的兑换,但除了国际邮政汇票管理办公室之外各邮局皆无权以外币发行邮政汇票。不过“由于港币现在能够在中国使用,因此中国国内汇率评估体系也能在香港应用”,“我现在考虑要让中国其他几家邮政汇票管理局拥有在香港地区以港币发行特定数额的邮政汇票的权利”。Rousse介绍说,中国内地有一套运行得很好的兑换体系,“我们不会把发行地的一元货币转换成支付地的一元货币”。在此基础上,内地邮局“可据当天货币兑换率将邮政汇票转换成港币,只收取平常的一些小费”。二是香港地区发行的邮政汇票在内陆地区的交换。Rousse表示“如果香港能在中国所有的邮局发行特定数额的邮政汇票,这将对我们有非常大的便利”。同时他提出两项建议:其一是香港发往广州的汇票应能在广东、广西、福建、云南四省兑换使用;其二是在香港设立邮政汇票交易机构,统一兑换四省区之外中国其他省区的邮政汇票。由于香港地区与其他地区兑换邮政汇票的情况比较复杂,Rousse还建议中国方面随时向香港提供邮政汇票兑换的汇率等;而香港方面及时收集市民对国内利率的看法通报给内地政府。“当然香港方面可以要求获得合理 的 佣 金。”三 是 国 际 邮 政 汇 票 问 题。Rousse通报说,中国政府已与一些国家和地区在兑换邮政汇票问题上达成共识,并表示“如果香港政府能够作为媒介让中国邮政汇票在我们还没有达成共识的国家发行的话,这将对我们是一个巨大的帮助”。由于当时中英当局也正商讨兑换邮政汇票事宜,而进展不大,也希望香港方面给予协调。

基于两地情况差异,Ross痛快地接受了北平的意见,也适时表达了自己的看法,态度积极、友善。在6月28日信中,他回复道:“我已经认真的考虑过了您5月23日信件中所提及到的问题,现在逐段逐段地将我们的信息列示出来”。关于中方在香港发行邮政汇票的动议,Ross表示欢迎,“您的建议非常便于工作,我准备接受”。关于港方在中国内地发行邮政汇票问题,Ross也积极配合。“我现在准备搜集邮政汇票溢价的比率,将在年度报表中列示出来。”同时,还确定了香港收取中介费用的比例,“在我看来,0.5%或1%的佣金是合适的”。关于国际邮政汇票问题。Ross介绍说,香港已经成为澳大利亚与日本、新加坡与美国之间的中介,“我们将非常高兴成为中国与其所期望发展关系的国家之间的中间人”。为了尽快达成协议,Ross主动通报了香港收取中介费用的惯例和方法,表示“我会附上与我们达成协议的国家的名单,并期待了解您想要香港成为中国与哪些国家之间的中介”。

8月11日,在由Rousse的秘书H.Picard.Destelan签署的复信里,双方已把该项合作深入到内地在香港应该发行邮政汇票的数量、香港作为收取佣金的比例和方式以及实施兑换的各种细节等问题。在内地与香港之间兑换邮政汇票为题上,Rousse考虑到了邮政汇票在租界兑换的折算方式、汇率波动的应对手段、香港对溢价部分的支付币种等问题。关于国际邮政汇票问题,Rousse甚至试探能否将业务扩大到美国、加拿大、澳大利亚、英属印度、南非联合王国、英属殖民地海峡、马来西亚半岛等国家和地区。同时,中国政府初步拟订了中国内地与香港之间的合作协议。Rousse告诉Ross,“这份草案合适与否或需修改请通知我,我会在正式的签署文件之前等待你的回复”。

8月21日,Ross同意草案并做了新的补充。例如,建议将经手汇票分两部分管理:第一部分仅仅是记录香港的邮政汇票,第二部分是包括澳门在内的中国大陆的邮政汇票单。再如,汇款人使用的语言,“如果汇款人和收款人是亚洲人的话,就用本国语言”。还有,邮寄过程中,“要求将通知单和邮政汇票附在邮政汇票单上”一起处理;香港邮政总局为邮政汇票开具证明;香港以黄金货币建立一个与中国往来的账户等。

8月24日,Ross又依次答复了Picard Destelan提出的问题。关于邮政汇票清单,“在香港与上海之间每个邮局将会自由寄送,香港将依据银行利率发行邮政汇票,不管墨西哥国货币如何升值;所有升值差额将通过广州邮局以港币折算交给中国政府。因为上海欠香港的余额可能一部分将由香港欠广州的余额抵消,反之亦然。”关于香港收取的中介费用问题,“每1美分0.5%的佣金将以中国账户所收集的溢价的利率计算”。关于香港以外币发行邮政汇票的数量,确定为:“英国货币:40;卢比:600;殖民地货币:400;黄金:100。”此外,并在中介费用的收取和到期余额的支付等问题上继续商榷。

在以上基础上,中英之间陆续形成了两个协议文件。一是中国政府与香港之间的协议。内容要点有六:①在香港和中国内地如广州、上海等地分别设立汇兑银行等机构;②香港可以在中国以银元为单位发行邮政汇票;③香港邮政管理部门为中国当局代收邮运保险费,相应中国方面应以0.5%的比例向香港方面支付佣金;④为了便利香港与有邮政汇票交易的国家办理汇兑,中国邮局在向这些国家邮寄汇票时应对香港邮局提示过境汇票数量;⑤上述邮政汇票数量不能超过香港在邮寄目的地国家所发行邮政汇票的最大量,支付佣金亦须在以上基础上再加0.5%,而且汇票退还给汇款人时中介费用一概不予退还;⑥香港邮政管理部门应同中国方面商议邮政汇票交易的国家范围,并接受双方商定的汇票限量。

二是中国政府与英国之间的协议也在香港促进下落实成文。其内容除了上述条款外,最后强调两点:其一,“英国邮局如欲以中国邮局作为媒介向同中国有邮政汇票业务的国家寄送邮政汇票,也应遵循上述条款”;其二,“无论何方进行该类合作业务,邮政汇票数量限额须经双方同意,佣金由作为中介的一方提取”。

2.在对外国邮政服务方面的合作

在1922年4月13日给Rousse的信里,Tolliday特别提醒,“就英国邮局来说,他们最关心的是你第811号通告中的第六个问题——外国邮政服务”。在这方面,双方合作涉及到收发与外国往来的小包裹、由香港中介代理内地对外国的邮政业务等事项。

关于合作小包裹业务,5月3日Rousse在给Ross的信里还提到,“香港政府目前没有与其他国家(合作)小包裹业务,但正在考虑这个问题。我注意到您可能非常乐意在香港和中国政府之间协调,做一个暂时的协议,来商讨小包裹业务的收费问题。我将非常感谢您在该问题上提出任何建议和意见”。6月28日在Ross致Rousse的信件里进一步商谈:

因为您同伦敦方面达成了邮政汇票的协议,所以在付费包裹的安排上应该没有困难。我相信你已发现上海是唯一一个盈利的通商口岸。那里付费包裹的交易额去年达到了1000元。

如果您不能同伦敦就付费包裹的业务达成协议,香港很乐意作中国和英国的媒介。我毫不怀疑你能够同伦敦方面达成协议,但万一不能的话,我将非常乐意同伦敦进行记账和结账工作的商谈。

比如说,你从伦敦方面接收到了价值215163元的20个付费包裹,你可能在收到一笔款项之后,还要退还给我收款卡,给我一英镑。该汇款单将会由我签名寄往伦敦。向公众收取的付费包裹邮递的小费为20美分,一半的小费将分配给香港方面,因为他们同英国方面斡旋。

在8月11日和10月2日的信里,Rousse则表示,“我已经同伦敦当局商议了付费包裹的业务,我期望能够尽快的得到满意的答复。不管怎样,我都非常感谢你让香港方面作为中介人,在我们需要的情况下提供服务”;“至于在你的代理机构11月30日还没有邮寄出去的信件和包裹,它们会转交给中国邮局,中国邮局将尽一切可能在11月30日之前将其邮寄出去。而已经注册登记的信件和包裹,它们情况良好”。

关于香港作为中介进行邮政代理,这既是英国政府争取客邮撤出后它在中国的最大邮政权益的结果,也是中国政府迫于自身对外国邮政服务业务不够成熟而采取的权宜之计。1922年9月22日,Ross通知北平交通部的Picard Destelan,“我想你可能希望私下了解一个细节,香港政府已经授权给我,在我们的代理机构撤出之后,在中国所有需要寄往外国代理机构的邮件都需要由香港转寄”。10月2日Picard Destelan回复表示并无异议。

三、结 论

英国客邮从中国的撤出,典型地反映了中西方复杂的关系。以往言及“客邮”,多注重从斗争层面来论述,对其合作层面则乏认识。而就该卷资料看,合作的成分有时会大于斗争,并对事物发展起着更大的作用。进而宏观考查这类问题,斗争与合作总会同时存在于中西关系的矛盾统一体里,二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即使在以斗争为主旋律的西方势力入侵中国的过程里,一方斗争的目的往往不是消灭对方,而是追求利益的最大化。这一目的的实现最终离不开合作。这在以和平发展为主流的当今世界尤有借鉴意义。

[1]1922年3月24日英国伦敦邮政总局局长秘书代签转发致香港邮政总局局长S.B.C.Ross的公函[Z].粤档:29-1-146.

[2]1922年4月11日国民政府交通部合作总干事、邮政总局局长Rousse在给广州邮政总局局长Tolliday的函件[Z].粤档:29-1-146.

[3]1922年5月23日广州市邮政总局调查报告[Z].粤档:29-1-146.

[4]1922年5月15日汕头英国领事King致英国外交大臣Beilby Alston的函件[Z].粤档:29-1-146.

[5]1922年5月香港邮政总局通知函件[Z].粤档:29-1-146.

[6]1922年7月7日国民政府交通部31819号工作备忘录[Z].粤档:29-1-146.

[7]香港邮政总局函件[Z].粤档:29-1-146.

[8]1922年7月5日Rousse致Ross信件[Z].粤档:29-1-146.

[9]1922年7月11日Ross致Rousse复函[Z].粤档:29-1-146.

[10]1922年4月19日Tolliday致Ross函件[Z].粤档:29-1-146.

[11]1922年4月12日Ross致Tolliday函件[Z].粤档:29-1-146.

[12]1922年4月15日Tolliday致Ross复函[Z].粤档:29-1-146.

[13]1922年5月2日Ross致Tolliday函件[Z].粤档:29-1-146.

[14]1922年6月23日Ross致Tolliday函件[Z].粤档:29-1-146.

[15]1922年7月13日Ross给Rousse函件[Z].粤档:29-1-146.

[16]1922年7月12日Tolliday致Rousse函件[Z].粤档:29-1-146.

[17]1922年7月17日Tolliday致Ross函件[Z].粤档:29-1-146.

[18]1922年11月15日中国邮政总局通知[Z].粤档:29-1-146.

[19]1922年11月25日Ross致Tolliday函件[Z].粤档:29-1-146.

[20]1922年11月23日Ross致Tolliday函件[Z].粤档:29-1-146.

[21]1922年5月3日Rousse致Ross函件[Z].粤档:29-1-146.

[22]1922年6月28日Ross致Rousse函件[Z].粤档:29-1-146.

[23]1922年8月11日Rousse秘书H.Picard.Destelan致ross的复函[Z].粤档:29-1-146.

[24]1922年8月21日Ross致Rousse复函[Z].粤档:29-1-146.

[25]1922年8月24日Ross致Rousse复函[Z].粤档:29-1-146.

[26]大不列颠及爱尔兰联合王国与中国政府达成关于邮政汇票交易的协议[Z].粤档:29-1-146.

[27]1922年4月13日Tolliday致Rousse函件[Z].粤档:29-1-146.

[28]1922年10月2日Rousse致Ross函件[Z].粤档:29-1-146.

[29]1922年9月22日Ross致Picard.Destelan函件[Z].粤档:29-1-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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