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旅程——鸡西市第十六中学校长夏忠秀的故事

本刊记者 申冬梅

汽车疾驰在狭窄的乡间公路上，迎面扑来的是北方初夏的风，温暖而不失凉爽。满眼喜人的新绿与时而扬起的尘土，既和谐共生又充满了矛盾。我不禁猜想，日日都要在这段路上往返一次的夏忠秀，每每都是怎样一种心情。是乏味厌倦，还是幸福满足？

带着这样的疑问，我来到了地处鸡西市恒山区柳毛乡中心村的鸡西市第十六中学（以下简称十六中）。迎接我的是身材娇小却不失干练的夏校长，同时我也注意到了操场上热火朝天的劳动场面。正在进行中的操场修缮工程，以及围在操场四周的低矮平房，使得整个学校显出些许简陋。然而，走进室内，看到那些城市学校里早已不见的最低廉的白灰墙壁、蓝漆墙裙，看到夏校长逼仄的办公室里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桌椅陈设，我几乎可以断定：在这样的条件下工作，而且一干就是24年，怎会不厌倦，又何谈幸福？

弱校走出特色路

1989年，24岁的夏忠秀来到十六中做了一名数学教师。尽管自幼长在农村，但是十六中的条件之差，还是让对未来充满期许的夏忠秀心中有了隐隐的动摇。然而，这点动摇很快就被初为人师的兴奋和喜悦冲淡了。投身到三尺讲台的夏忠秀一路走来，从一名数学任课教师，到班主任，再到团支部书记、教导处副主任、主任、副校长、校长，她就像一颗撒落在大地上的种子，在岁月的阳光雨露下，一天天成长、壮大。

2004年12月，夏忠秀通过考试，被正式任命为十六中的校长。可是成功的喜悦稍纵即逝，在她心中，如何带领这所底子薄、条件差的学校走出一条适合自身发展的特色之路，才是第一要务。

十六中是一所地道的农村学校，生源全部来自柳毛乡唯一一所小学，学生都是当地的农家孩子，普遍缺乏良好的学习习惯和行为习惯，刚入学时甚至有个别学生不会背乘法口诀，认不全拼音字母。而且，农村家长大多对孩子的学习不够重视，难以实现家校合作的教育效果。这些都成了学校开展教学、实施管理的老大难。面对这样的学生和家长，夏忠秀真是头疼不已。可是作为一个教育者，她深知自己责任重大，因此她一直秉着“不放弃任何一个学生”的治校原则。学生基础差，就加班加点，个别辅导；家长农事忙，就分期分拨开家长会，沟通交流。总之，“一个也不能少”。成绩不是唯一标准，但成绩可以说明问题。柳毛乡小学的成绩在全市三十几所小学中排名靠后，可是经过在十六中4年时间的学习，仍然是这些学生，成绩却能够达到全区第一、全市中上游的水平。对一所条件如此落后的农村中学来说，其间要付出的心力可想而知。

对于生源不如人这一现实，夏忠秀一直都有着清醒的认识。她说，也许十六中的学生只有少数能考上重点高中，可是如果我们能因材施教，他们每一个都会是发光的金子。所以，针对农村学生爱跑爱跳的身体特点，十六中提出“以体育学科为龙头，带动各学科共同发展”的办学方针。在十六中，无论是男生还是女生，好动还是爱静，每个学生都有自己的体育爱好，大到篮球、排球，小到跳绳、踢毽子，各式各样的活动和比赛一直从新学期伊始持续到学期末。其中，颠球比赛极富特色也备受欢迎。据说，曾经有个男生持续不断颠球多达1600多个，终因体力不支而放弃。想来就算是国际球星小贝来了，也未必能赢呢！只有在活动中充分放松身心，才能在学习中真正静心和投入，夏忠秀一向如此认为。她坚信，学与玩不仅不矛盾，而且还能相互促进。事实证明，十六中的学生“玩”出了名堂——学校连续16年蝉联区运动会冠军，男女篮球队和排球队多次在全市中学生比赛中获冠亚军，成为连续多年参加全市中学生篮球、排球比赛的唯一一所农村中学。

冬季，十六中也不乏丰富的体育活动。寒冬腊月里，学校旁边结了冰的湖面就成了十六中的天然大冰场。根据活动需要，学校派专门的体育教师负责打理冰面，并为学生配备冰刀，自制教具、教材，尽可能为冬季学生活动创造条件。学校还在课时上保证学生每人每天一小时的冰雪活动时间，并定期开展班级间、年级间的对抗赛。速滑、雪地足球、雪地橄榄球、冰雪碰碰车等丰富多样的冰雪运动，不仅让学生强健了体魄，愉悦了心灵，同时还挖掘出学生的潜质，发现和培养了许多特长人才。十六中因此被授予“省级百万青少年上冰雪活动先进单位”。

多年来，十六中先后为省重点第一中学、实验中学和市重点第四中学的体育特长班输送体育特长人才百余人，居全市初中之首。然而，这些成绩在夏忠秀的口中却只是简单的一句：“其实，我们就是带着学生玩儿。”也许，对学生来说这就是玩儿，可是对和夏忠秀一样有责任心的校长来说，这玩儿中却饱含着教育者的爱与智慧。

对学生的成长成才，夏忠秀可谓毫不放松，而对教师的个人发展、教学的管理提升，她也绝不含糊。虽然是一所农村中学，十六中却一直走在课改前沿，就连一些市里中学都被他们甩在了后头。山东杜郎口中学、江苏洋思中学这些全国课改的典型，十六中的教师个个都去学；省教育学院组织的“国培”、省里其他学校的经验展示，十六中的教师个个都不落……在夏忠秀看来，如果不走出去，教师就成了井底之蛙，视野里永远都是那块巴掌大的天。有的学校怕教师出去学习耽误工作，夏忠秀怕的却是名额太少，无法满足教师们的需求。那些学习回来的教师都要在教学会上作总结、说感受、谈启发，继而将所学所悟运用到具体的教学实践中，并通过说课、评课等环节与其他教师一起交流分享，共同提升。

多年来，在“以课改为主线，以课改求质量，以课改促发展”的工作思路引领下，十六中的教师逐渐树立了科学的课程观、教研观和评价观，业务水平逐年整体稳步提升。目前，十六中有省级骨干教师4名、市级名师2名（其他区的初中都没有），连续5年都有教师被抽去参加中考命题。全区5所中学赛课，5名获奖者中十六中就有3名；区级名师评比，8位名师中十六中占据6席。在恒山区，十六中可谓所向披靡；在全市的农村中学中，十六中也一直处于领跑的位置。十六中的大多数教师刚入校时都只是当地的师专毕业生，能在一所农村中学里得到如此多的高质量的学习机会，得到如此大的业务提升，他们无不对校长夏忠秀心存感激，因为这些都得益于她重视教学研究、重视教师个人发展的治校理念。

作为校长，在学校的课改实践中，夏忠秀不仅是筹划者、管理者和支持者，同时也是参与者、探索者和反思者。教师的每一步成长、教研的每一点提升、教学的每一处完善，都与她休戚同在、荣辱共生。

穷家走出富裕路

在鸡西，十六中是个出了名的穷学校。偏远的校址、简陋的校门、不平的操场、低矮的平房、破旧的桌椅……一眼看去，这些就是十六中的关键词。

时值春末夏初，北方正是风大的时候，操场施工扬起的灰土顺着大风穿窗而入，在夏忠秀办公室的桌上地上铺了厚厚一层。为什么不把门窗关上呢？原来，学校刚刚粉刷完墙壁，室内充斥着刺鼻的油漆味。然而，就是这样的墙壁粉刷工作，十六中每年都要进行一次，而且都是由夏忠秀带领全校教师完成的。不用担心他们是否专业，因为这种活计他们已经干了很多年，早已是轻车熟路。班主任负责自己的班级，科任教师和校领导负责办公室和公共区域，只需一天时间，学校就能焕然一新。夏忠秀说，学校可以破旧，但是不能不整洁。

在夏忠秀看来，只要有勤劳的双手，就没有什么做不到。2007年以前，十六中的窗户都是木制的，冬天不保暖，玻璃还容易碎。当得知窗户全部换一次要花不少钱时，夏忠秀一咬牙，决定自己干。她带领教师们量尺寸，直接去厂里定制，然后拉回来自己安装。早上4点钟就开工，中午最热的时段休息，再从下午3点钟干到日落西山，夏忠秀和几个男教师整整用了两个暑假的时间，才将学校的所有窗户换成了塑钢窗。尽管由于暖气功力有限，冬天的室内温度仍旧不高，但总归是比那些穿着棉衣都嫌冷的日子好过些了。2009年，局里给十六中配了3个实验室的设备，可是原有的教室都太小，“庙小装不下大和尚”。夏忠秀一拍桌子，又作了个决定：合小并大！半个月的时间，她愣是带着全校教师将6个小教室兼并成了3个大实验室。当那些崭新的实验器材被整齐地摆放在实验室里时，当看到学生们在实验室里为一次实验成功而欢呼雀跃时，曾经付出的辛苦和汗水对夏忠秀来说不过轻如鸿毛，而如何在有限的条件下让学校变得更好，才是压在她心中的泰山。

教师们都说，“会过”是夏忠秀的一大特点，只要能省钱，她绝对不遗余力。每年夏天盛放在操场四周的鲜花都是夏忠秀带着大家从山上移植回来的；每个班级扫除用的水桶都是用学校粉刷墙壁的油桶改良的；学生们打排球用的可调节排球网都是体育教师研发自制的；每年冬天学生们乐在其中的大冰场其实就是学校围墙外结冰的天然湖……为了给学校省点钱，把有限的钱都花在刀刃儿上，十六中上下可谓齐心协力。说起这些，夏忠秀难掩自责：“老师们跟着我干，得不着好处，还得挨累。”可是，我也分明看到了她脸上的自豪与幸福：“十六中人不仅为人师，而且个个都是专业技工。电线故障，他们就是电工；兼并教室，他们就是瓦工；暖气坏了，他们就是水暖工。有这么好的团队支持，什么困难我都不怕！”亲力亲为的夏校长做在前面，教师们就毫无怨言地跟在后面。十六中早已形成了一个不成文的规矩：有活大家一起干，有课的上课，没课的出力。没有报酬，甚至不管饭，可是从没有谁偷懒躲清闲。有一天晚上，学校的暖气突然漏水了，门卫发现后立即找到相关人员进行维修，直到很晚才彻底解决。第二天才得知此事的夏忠秀，不禁埋怨那位门卫没有第一时间告知她。门卫却说：“我们自己能解决的事，干嘛非要你跟在旁边着急呢？”在夏忠秀的影响下，十六中的教工也都爱校如家，在他们的心里，学校的事都是首要的事，学校的事就是自己的事。

其实，“会过”的夏忠秀也并不总是那么“抠门”。一向注重教师成长的她，在教师培训方面是出了名的大方。她不知曾多少次去局里申请增加学校的教师培训名额，多花钱算什么，在她心里教师们的提升进步比钱更重要。生活简素朴实的夏忠秀可以十年不添新衣，却一定要在教师节为每位教师送上一朵精心准备的玫瑰花；对家庭困难的学生，她不仅号召全体教工为其捐款，私下里还悄悄地送钱送物……这些时候，夏忠秀从来“不差钱”！

有谁见过年节搞福利，要么两包月饼，要么一双袜子，要么几袋洗衣粉……这就是十六中的“特色”。对此，夏忠秀一直深感亏欠。同时，她的内心更充满了感激，因为从没有人因此而心生不满或口出抱怨。如果用金钱来评价，这些东西实在微不足道；但如果用价值来衡量，这些便是夏忠秀用她有限的物质交付给这所学校的无限真心。显然，十六中的教师们更看重后者。

多年来，因地处鸡西城市规划的水库区，教育局对十六中一直无法加大投入，却几欲迁址而未成。然而，历史和客观原因所造成的困窘，并没有把夏忠秀和她的十六中打倒。她凭一个教育者的勤勉与敬业，她用一个女性的柔韧与执著，为我们诠释了平凡而伟大的人格魅力、简单却满足的精神力量。她没钱，却让一所穷校发展得有声有色；她很穷，却是不折不扣的精神富翁！

24年前，初来十六中的夏忠秀绝对不会想到，这个她刚来就想走的地方，竟让她将自己一生最美好的年华都托付出去。尽管工作了二十几年她连一份完整充实的简历都没有，尽管农村的工作和生活让她少有城市女性的时尚，而更多与年纪不相称的沧桑，可是她一路踏实稳健地走来，实现了自己最美丽的人生蜕变，更见证了这所农村学校的成长与变迁……

操场上施工的尘霾依旧四处飞散，可嬉戏的孩子们的小脸上始终挂满了欢乐；走廊里新漆的墙面仍然散发着刺鼻的气味，但北归的燕子依旧在早已筑好的巢穴间穿梭来去……此时，初来时那些疑问皆已释然：只要心中有爱有坚持，即使路再难走，那也是充满幸福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