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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卫你,索菲娅王牌飞行员斯托扬·斯托亚诺夫访谈

2013-11-04谭立威

航空世界 2013年6期
关键词:斯托夫斯基保加利亚

文/谭立威

二战爆发后,地处巴尔干半岛的保加利亚王国虽然加入了轴心国阵营,甚至在1941年12月太平洋战争爆发后还对英、美宣战,但该国一直在设法避免直接参战,这种状态维持到1942年6月12日。就在这一天,美国陆军航空队的12架B-24D“解放者”重型轰炸机从埃及法伊德空军基地起飞,轰炸了位于罗马尼亚普洛耶什蒂的炼油厂。在返航埃及途中,美军轰炸机群曾飞越保加利亚领空,一路畅行无阻,保加利亚皇家空军压根就没有拦截。正是从那时起,德国人开始着意于保加利亚的空防,援助给保加利亚皇家空军大批先进战机,其中就包括声名赫赫的Bf 109G。

1943年8月1日,美国第9 航空队的164 架B-24 重型轰炸机,从北非的基地起飞,对普洛耶什蒂油田和炼油厂发动大规模空袭,行动代号“浪潮行动”。轰炸机群一出现在东欧上空,空袭警报就响了。保加利亚皇家空军第6 战斗机飞行团的Bf 109G-2 迅速起飞,对进入保加利亚领空的轰炸机实施拦截。轰炸机群向北飞向罗马尼亚时,并没有与保加利亚战斗机发生遭遇,但是在返航途中,部分进入保加利亚领空的B-24 遭到保加利亚皇家空军的攻击,甚至连航速追不上B-24 的老式双翼机阿维亚B-534 也参与了围攻。打得最凶的是从卡尔洛沃机场起飞的保加利亚皇家空军第6 战斗机飞行团第3 大队第3 中队的4 架Bf 109G-2,飞行员分别是斯托扬·斯托亚诺夫、赫里斯托·克勒斯特夫、伊万·博内夫和彼得·博切夫。

保加利亚头号王牌斯托扬·斯托亚诺夫,这张照片拍摄于1943年底,从图中可以看到他军服上佩戴的保加利亚军功十字勋章、德国空军飞行员证章和铁十字勋章。

刚过下午3点,他们发现18 架B-24出现在保加利亚北部靠近斐迪南(现蒙塔纳)上空,正向南朝首都索非亚的方向飞,于是立即发起了攻击。这些保加利亚飞行员通过训练掌握了与敌机在相同的飞行高度,从后方发起攻击的空战战术,在此战中付诸实践。斯托扬·斯托亚诺夫接近了一架轰炸机,瞄准其右侧发动机开火,不过美军轰炸机上的机枪也开火还击,一时间弹雨横飞,他射出的子弹脱靶,从对手的右侧机翼旁掠过。斯托亚诺夫在日后的回忆中说,“那场景太恐怖了,我甚至都没有时间去害怕。”把战机向一侧重新拉起后,斯托亚诺夫决定改变战术,尝试从正面攻击。他开足马力,从轰炸机编队上方高速通过。所有轰炸机都对着他开火射击,由于他是迎着太阳飞,美军轰炸机上的射手们很难瞄准。超越了轰炸机群之后,斯托亚诺夫突然180 度转向,调转回头,在保持高度的同时,从正面对为首的一架轰炸机发起了攻击,此时他已是背对着太阳,而美军轰炸机仍旧要迎着阳光。斯托亚诺夫射出的弹雨从正面倾泻在这架B-24 上,敌机猛地向下一沉,更成为绝佳的射击目标。他从B-24 上方大约四五米处飞过,子弹从机头一直撕到机尾。这架不幸的B-24 轰然坠落,成为保加利亚皇家空军在二战中击落的第一架飞机。这次空战,斯托亚诺夫还与博内夫共同击落了另一架轰炸机。博切夫击落两架轰炸机,克勒斯特夫击落一架。

8月1日的空战过后,保加利亚报刊和电台大肆宣传,对几位飞行员不吝溢美之辞。8月7日,保加利亚国王鲍里斯三世在索非亚的王宫里接见了斯托亚诺夫和博切夫,亲手授予他们军功十字勋章。9月22日,德国帝国元帅戈林授予斯托亚诺夫二级铁十字勋章。到战争结束时,斯托亚诺夫以击落15 架的战绩成为保加利亚空军头号王牌飞行员。然而不幸的是,尽管他参与过的空战只是为了保卫祖国的首都索非亚,但他却以轴心国王牌的身份而扬名天下,这使得他在战后历尽蹉跎。作为一个时代的牺牲品,其坎坷的人生令人唏嘘。所幸的是,保加利亚二战史学者斯特凡·塞梅尔吉耶夫在斯托亚诺夫晚年的时候采访到了他,留下了这篇极具史料价值的访谈录。

记者:能给我们简要地讲一下你在成为一名飞行员之前的经历吗?

斯托亚诺夫:1913年3月12日,我出生在毗邻黑海之滨瓦尔纳的加拉塔乡村。巴尔干战争期间,我父亲是军队里的掌旗官,1912年10月16日战死在阿德里安堡(现土耳其埃迪尔内)。就在同一天,一架保加利亚飞机在靠近阿德里安堡的土耳其阵地上空首次执行了作战任务,现在每年的这一天我们都作为保加利亚航空节来庆祝。我在索非亚的教会学校读完中学,然后,就进骑兵部队当了兵。

记者:你在哪里学的飞行?怎么学的?

斯托亚诺夫:1934年,我获准进入位于索非亚的皇家军事学校飞行班学习。虽然我个子矮,但在所有的考生里我的体检结果最棒。那时成为一名飞行员,就像是现在成为一名宇航员一样,尤其是对我这样的乡下小子来说,很多事情遥不可知。我于1937年10月毕业,被授予少尉军衔,随后在卡赞勒克和普罗夫迪夫学习特技飞行。

记者:20 世纪30年代末,保加利亚皇家空军的战备情况如何?

二战期间,保加利亚皇家空军飞机标识。

斯托亚诺夫:那些年很紧张,自我们在一战战败后,保加利亚的军事航空就被消灭了。重建的动力非常强,没时间可浪费啊,我们能够感觉到一场新的战争正在迫近。

记者:你是在哪儿进行高级飞行训练的?

斯托亚诺夫:938年7月,七名毕业成绩最好的飞行员被送到德国进行特训,我就是其中之一。最初,我们在巴伐利亚的考夫博伊伦机场飞福克-沃尔夫Fw 44“金翅雀”教练机。在通过了特技飞行考试后,我转到著名的韦尔诺伊兴战斗机飞行学校,离柏林很近。在那儿,我完成了战斗机飞行员训练,后来又接受了战斗机飞行教官培训。一开始,我飞阿拉多Ar 68 和梅塞施米特BF109D。1939年春天,我成为第一个熟练掌握当时航速最快的Bf 109E 的保加利亚人。

记者:你精通飞Bf 109 之后做了什么?

保加利亚皇家空军的Me 109G-2 战斗机,1943年8月1日,斯托亚诺夫就是驾驶这款战机首开纪录。

斯托亚诺夫:在德国同行的指导下,我训练了很多保加利亚飞行员,其中包括一些日后有名的战斗机飞行员,像后来担任第6 战斗机飞行团第3 大队大队长的丘多米尔·托普洛多斯基上尉,以及迪米特尔·斯皮萨雷夫斯基少尉,他在1943年12月20日撞击一架B-24“解放者”阵亡后,我们称他为“第一个人鱼雷”或是“保加利亚神风敢死队”。

记者:你对Bf 109 的印象如何?

斯托亚诺夫:Bf 109有个很怪的地方。通常在起飞和加速的时候,就会开始严重向左偏航,应对的办法就是向右蹬方向舵来抵消。

记者:除了保加利亚的小伙子们,你训练过别的飞行员吗?

斯托亚诺夫:一般情况下,没有。唯一的一次例外,是我在新式飞机上教过的一名德国飞行员——尤利乌斯·布克勒,一位曾击落过35 架敌机,荣获蓝马克斯勋章的一战战斗机飞行员。几年之后,1944年夏天,我们再次相遇。当时我是参与索非亚防务的中队长,而他已被任命为巴尔干战斗机司令部司令,负责协调整个巴尔干半岛的空防。他的指挥部就设在博扬纳的村子里,紧挨着索非亚。所有有关盟军空袭的情报都先汇总到他那里,然后转发给我们,再统一行动。

记者:你在德国待了多久?

斯托亚诺夫:我在德国住了差不多一年,其间,我通过了A、B、C 三级滑翔机飞行员考试。回到保加利亚后,我分配到卡尔洛沃的战斗机飞行学校当了名教官。从1940年底到1943年,我接收和试飞了所有从德国新运来的Bf 109战斗机。位于下米特罗波利亚的保加利亚战斗机飞行学校负责训练年轻的飞行员,每三个月就有一批新手送来。然而他们刚到我们大队时,都还没有做好空战的准备。他们对我们当时称为“箭”的新型Bf 109G-6 并不熟悉,第一批的28名是1944年1月来的,分到了第6 战斗机飞行团第3 大队。我们不得不在灵巧的新飞机上给他们做额外的训练。对年轻的飞行员来说,成长为高手是很困难的。起飞时的情况很难预料,不能有任何失误。

记者:当保加利亚卷入那场战争的时候,你的反应是什么?

斯托亚诺夫:保加利亚统治者对英、美宣战为我们国家带来了空袭。不管怎样,我们战斗机部队必须要击退那些强劲之敌。我们这些已经装备了Bf 109、并且在上面训练过的战斗机飞行员,都被派去迎敌。任务就是在美国人的空袭下,保卫保加利亚,特别是首都索非亚。到1944年,为了打击欧洲东南部的目标,美军第15航空队部署了超过1200 架轰炸机和600到700 架战斗机,而我们能飞的战斗机通常只有30 到50 架。

这幅画作描绘了1944年6月23日,斯托亚诺夫和第6 战斗机飞行团第3 大队的战友们驾驶Bf 109G-6 拦截美军第460 轰炸机大队B-24H 轰炸机的战争场面,画面中心就是斯托亚诺夫的座驾“红色一号”。

记者:这种逆境对你和战友们的士气会有怎样的影响?

斯托亚诺夫:我们都认识到这一仗将会是怎样的,谁将是最后的胜利者。尽管如此,我们认为必须为保加利亚军队的荣誉而战。纵然敌人很强大,即便只是为了向全世界表明,当必须要保卫他们的军人荣誉、他们的祖国和人民时,保加利亚人可以无私地去战斗。如果不能幸免,宁可战死沙场。敌众我寡并没有吓倒我们,唯一遗憾的是我们的人数太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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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托亚诺夫和战友们拦截的那批B-24D 轰炸机,隶属于美国陆军航空队第98轰炸机大队第343 中队。此战幸存的美国飞行员在目击报告中称,看到6 架来袭的Bf 109,领头的那架击中了朱利安·达林顿驾驶的“女巫”号的发动机。就在驾驶“白马王子”号的詹姆斯·冈恩三世减速,试图掩护达林顿受损的飞机时,也遭到攻击,不幸被击落。在这轮攻击中,“女巫”号又有4名机组成员被击伤,飞机被迫迫降。机组成员中有3 人跳伞,达林顿用机腹着陆,把飞机降落在一片麦田。保加利亚飞行员随后又攻击了其余的轰炸机。斯托亚诺夫和博内夫迫使另一架B-24 脱离了飞行编队,被迫下降。不过,由于他们已经飞到马其顿上空,燃料几乎用尽,因此也就没时间再跟下去。到他们降落时,斯托亚诺夫和三名手下总计有5 架B-24 入账。下降逃生的第6 架最终也未能躲过这一劫,在罗马尼亚上空遭到致命一击。在此役中不幸被俘的美国飞行员后来回忆说,他们遭到一群德国飞行员的疯狂攻击。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拦截他们的Bf 109G 的确是德国人造的,不过那些疯狂的飞行员却是守土有责的保加利亚人。

记者:相比之下,你会如何评价保加利亚和美国飞行员呢?

斯托亚诺夫:如果就我们飞行员的训练程度来说,我们从不会低估自己。与白天来轰炸保加利亚的美国飞行员相比,我们的训练一点儿都不少。相反地,我们认为他们是战时大规模生产的产物,因此要比我们接受过的训练少。我们当时还相信他们的士气不高,因为我们被告知他们是拿报酬的——为金钱而战的雇佣飞行员,而不是为了保卫自己的祖国,打击侵略者。另外,我们相信新型的Bf 109G-2和Bf 109G-6 战斗机要比美国人的战斗机好,因为这些轻型的截击机适于保卫固定的地面目标。我们的Bf 109 速度快,机动性也比美国人用于远程护航的战斗机好,他们的重量几乎是我们飞机的两倍。而且,我们飞机上的武备也足以用来打击B-17“空中堡垒”。不过,最重要的是我们有一种战斗精神,这很难用语言解释清楚。我们积极求战,渴望着战斗,每个人都尽可能地去多击落敌机。

记者:你战斗生涯最难忘的时刻是什么?

斯托亚诺夫:我永远也不会忘记我的第一次空战,那是1943年8月1日,那次我击落了两架四发重型轰炸机。其中一架“解放者”是我从正面独自击落的。在此,我必须坦白地说,我并非一名非常虔诚的教徒,但是我确曾在教会学校就读,而且不管怎样,也算受到过感化。当时考虑到我可能会在这一仗中战死,为了以防万一,我就划了个十字。谁也看不到我,我暗下决心,要么取胜,要么战死。后来,我妻子有一次曾经问我,“你就一点儿都没有想我和咱们的女儿吗?”我回答说那时没有想她们,因为在那个时刻如果我一开始去想她们,那就不可能再活着了。就在那个扣人心弦的一天里,我麾下的4 架战斗机击落了敌人的5 架B-24 轰炸机。

记者:其他给你留下比较深印象的战斗呢?

1944年3月30日,美军轰炸后的保加利亚首都索非亚,到处浓烟滚滚,千疮百孔。

斯托亚诺夫驾驶着他的Bf 109G-6“红色一号”带队巡逻。

斯托亚诺夫:我总是会想起1944年1月10日的那次空战,那是美国人第5次来到索非亚上空,那次来的是四发的“空中堡垒”(B-17 轰炸机)。还有,我永远也不会忘记6月24日的那场战斗,那是跟米哈伊尔·奥乌佐乌诺夫少尉和基里尔·斯托亚诺夫中士(此人与斯托扬·斯托亚诺夫没有血缘关系)一起,在萨莫科夫上空击落了一架轰炸机。

记者:我也不会忘记。那时,我还是个小学生,被疏散到萨莫科夫。我目睹了那场战斗,那是一架B-24H,事后我还从你击落的飞机残骸中捡了几件“战利品”留作纪念。后来,我把它们送给了克罗乌莫沃的航空博物馆,至今还陈列在那儿。你有没有经历过那种死里逃生的时刻?

斯托亚诺夫:那是个奇迹,1944年4月5日在与P-38“闪电”战斗机交手后,我居然还能活下来,当时我的Bf 109G-6尾部被击中,垂直安定面和方向舵都被打坏了。不过我的运气很好,不管怎么说,我设法控制住了飞机,成功着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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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4年4月5日,美国陆军航空队第82 战斗机大队第95 中队,在为空袭普洛耶什蒂的轰炸机群护航途中,报告遭到一架孤独的“Fw 190”攻击,科尼利厄斯·迪劳里奥中尉将其击退,并击伤了敌机。这架所谓的“Fw 190”很可能就是斯托扬·斯托亚诺夫的Bf 109G-6。

记者:能给我们讲讲你的最后一次空中缠斗吗?

斯托亚诺夫:在取得第14个击落纪录后,我被授予第二枚军功十字勋章。那之后不久,1944年8月26日,我迎来了与美国人的最后一战。我在50 米的距离上开火,击落了一架“闪电”。敌机油箱爆炸时迸出的燃油在我的飞机上溅得到处都是。当时我想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地勤要用多少肥皂才能把这些都清洗干净啊?不过这都要怪敌人。”那是我最后一次取得空战战绩。

记者:在保加利亚皇家空军的官方纪录上,你正式的战绩是击落15 架,但是你真正打掉的是6 架飞机。怎么会这样呢?

这张照片拍摄于1995年,图中右侧瘦小的老人就是曾叱咤蓝天的斯托扬·斯托亚诺夫。

斯托亚诺夫:那时,保加利亚是按照你击落飞机的机型来计算战绩。打掉一架四发的轰炸机,算击落三架。严重击伤一架四发的轰炸机,算做击落两架,而击落一架战斗机就算击落一架。我的官方纪录是执行35 次作战任务:1943年8月1日,在特兰附近击落一架B-24D“解放者”,记击落三架;1943年8月1日,与另一名飞行员共同击落一架B-24D,记击落两架;1943年11月11日,击伤一架B-24,记击落两架;1943年12月10日,击伤一架P-38;1943年12月20日,击伤一架B-24,记击落两架;1944年1月10日,击落一架P-38,记击落一架;1944年6月23日,在斯科普里(现今马其顿首都)上空,击落一架B-24H,记击落三架;1944年6月24日,在萨莫科夫上空与另外两名飞行员共同击落一架B-24H,记击落一架;1944年8月26日,在弗拉察附近击落一架P-38,记击落一架。

记者:一直到1944年9月,保加利亚都是德国的盟国,但是随着苏军的迫近,这个国家到了需要改弦更张的决定性时刻。那时,在这种变化的形势下,保加利亚皇家空军的军人们有怎样的反应呢?

斯托亚诺夫:8月底和9月初,我们就开始感觉到有些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我们听说德国人已经把我们在马其顿驻防的守备部队包围并隔离起来了。随着德军南乌克兰集团军群的完败和罗马尼亚投降,苏军元帅费奥多尔·托尔布欣指挥的苏联乌克兰第三方面军进抵我们的东北边境。俄国人只等着命令一下,就前出穿过保加利亚,切断从希腊和爱琴海诸岛上撤下来、正沿着我国西部边境向北撤退的德军。当时,我们就问自己,在这种形势下,我们应该怎么办?然而,没人跟我们解释什么,也没人管我们。于是,就像开玩笑一样,我们开始让自己相信我们将被当作战俘送到西伯利亚去。出于担心,有些军官建议我们驾机起飞,逃往德国人那边。还有些人则思量着万一有失去理智的高级军官命令我们抵抗苏联红军,该如何穿越火线去投奔俄国人。直到我们接到电话指示,如果在空中与苏联飞机遭遇,不要攻击他们,我们这才平静下来。

保加利亚皇家空军第6 战斗机团的Bf109G-6 侧视图。

第6 战斗机团的Bf109G-6 的模型。

保加利亚著名的“人鱼雷”迪米特尔·斯皮萨雷夫斯基。

记者:当保加利亚转变阵营的时候,你在做什么?

斯托亚诺夫:到9月8日,我们大家就都很清楚事态会怎样发展,以及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我们将要对谁开战了。9月9日上午,我们获悉一场政变业已在索非亚上演,保加利亚成立了新政府,对纳粹德国宣战。不久,我被任命为第6 战斗机飞行团第3 大队大队长,9月24日,我晋升为上尉。在战争的这个新阶段,我们的战斗机执行作战任务793 架次。我们攻击地面目标和向北撤退的德军摩托化纵队,摧毁了大量的汽车、火炮、机车和铁路车辆。由于缺乏装备和燃料,德国空军在巴尔干半岛地区的所有作战行动都停止了。不过,没过多久,我们的行动就被叫停了,因为我们飞的是德国飞机,大概是怕俄国人或者美国人误把我们击落吧。

记者:保加利亚皇家空军解散之后,你做了什么?

斯托亚诺夫:11月,我被授予第三枚军功十字勋章,晋升少校军衔。我还被任命为战斗机飞行学校校长。1945年2月底,苏联的雅克-9M 战斗机开始送抵黑海之滨的巴尔奇克机场,用以为我们的战斗机部队换装。我不得不接收了该型别所有的120 架飞机,训练驾驶这款飞机的首批飞行员。后来,苏军把击落过59 架的苏联著名王牌亚历山大·波克雷什金曾经飞过的那架飞机送给了我。在飞机机身的一侧,涂有这样一段话:“新西伯利亚人民的礼物,敬献给斯大林的猎鹰。向返乡的三次苏联英雄称号获得者亚历山大·波克雷什金致敬。”

记者:战后的年代里,政府给你和数以百计曾为国王鲍里斯飞行的“皇家军官”打上了烙印,因为当时他选择站在了轴心国阵营一边。这对你的职业生涯有怎样的影响呢?

斯托亚诺夫:有一段时间,我在人民空军司令部分管战斗机部队的部门工作,其后我在防务合作组织主管航空运动。然后,1956年,我被军方开除了。我那时只有43 岁,已经飞了21年,精力还很充沛,又有经验。

记者:而且你还是位战争英雄。这对你后来的平民生活有帮助吗?

斯托亚诺夫:一点儿都没有。我作为一名军官被开除后,没有权利得到一份职业或是稳定的工作。因此,一开始我当了建筑工人,后来我当过五年哑剧演员和照明师,辗转于各个剧场之间。那之后,国家文化委员会把我送到了里拉修道院,我在那里与世隔绝地生活了将近30年。最初的十年,我在修道院的宾馆里工作,先是做服务员,后来做了经理。此后的年代,我在修道院的博物馆工作,用德语和法语做导游。在那儿期间,我写了我的回忆录,1972年被删节后正式出版,书名是《我们保卫你,索菲娅》。这本书在将近15年之后才真正得以面世,其间政府曾两次查禁,一次是因为害怕得罪美国人,第二次是为了避免提及“人鱼雷”迪米特尔·斯皮萨雷夫斯基上尉的名字,他曾经用自己的生命英勇地保卫了索非亚。

后话

1990年冷战结束后,斯托亚诺夫的战争回忆录《我们保卫你,索菲娅》在保加利亚成为畅销书,被多次重新编辑再版。1992年1月20日,时任保加利亚总统热柳·热列夫颁布嘉奖令,表彰了斯托亚诺夫在二战期间保家卫国的英勇行为,晋升这位年近八旬的老飞行员为预备役少将。其后的几年,斯托亚诺夫大部分时间都住在索非亚一座需要爬85级台阶才能上去的阁楼里。1996年,斯托亚诺夫退休,搬到妻子明娜的老家卡尔洛沃,身染重病,并严重失忆。这位昔日的空战英雄,再度被世人遗忘,只有妻子守护在他身旁。1997年3月13日,保加利亚第一王牌斯托扬·斯托亚诺夫病逝,终年84 岁。

在卡尔洛沃为斯托亚诺夫举行的葬礼上,保加利亚空军总司令米霍·米霍夫将军派出的数架喷气式战斗机,从墓地上空呼啸而过,向这位半生坎坷的空军前辈致以最后的敬礼。

附录

“人鱼雷”迪米特尔·斯皮萨雷夫斯基小传

1943年12月20日,美国陆军航空队第15航空队的70架B-24“解放者”轰炸机,在60 架P-38“闪电”战斗机的掩护下,飞往索非亚执行轰炸任务。保加利亚皇家空军从索非亚附近弗拉日德布纳机场起飞的36 架法制D.520C 战斗机、从博茹里什泰机场起飞的20 架德制Me 109G-2,在索非亚西南60 多千米处上空实施了拦截。空战中,美军2 架B-24 和3 架P-38 被击落。

美军第82 战斗机大队第97 中队P-38 战斗机飞行员约翰·麦克伦登少尉被保加利亚军人俘虏后,在审讯时讲述了当时的情况:“就在我的战斗机被击落前几分钟,我看到了一架保加利亚战斗机是如何以非常高的速度从正面攻击我们一架轰炸机的。他驾机从下面几乎垂直的直撞向轰炸机,机头撞在B -24 的后半截。轰炸机机身后部一下就被撞碎了,像是被刀切开的一样,前部连同发动机垂直地坠向地面,撞碎了的战斗机也跟着掉了下去。即便是对最英勇无畏的飞行员来说,这也是很可怕的死法。”麦克伦登目睹的这场惨烈的空中撞击,那位战斗机飞行员就是被称为“人鱼雷”的迪米特尔·斯皮萨雷夫斯基。

迪米特尔·斯韦托扎罗夫·斯皮萨雷夫斯基,1916年7月19日,出生于多布里奇(现属保加利亚)。多布里奇原为保加利亚领土,1913年巴尔干战争后,被迫割让给了罗马尼亚。一战结束后,斯皮萨雷夫斯基一家遭到罗马尼亚人的驱逐,搬到索非亚定居。在索非亚,他进入皇家军事学校就读,因为性格火爆,多次受到处罚,有一年时间甚至被暂时中止学业,下放到步兵团当兵。1938年,他总算从军校毕业,被授予少尉军衔,与另外14名军官一起赴德国学习飞行。在巴伐利亚的考夫博伊伦顺利通过了初级飞行训练后,包括斯皮萨雷夫斯基在内的4名学员前往柏林附近的韦尔诺伊兴战斗机飞行学校继续深造,也就是在那里,他成为正在该校执教的斯托扬·斯托亚诺夫的学生。

1939年7月,回到保加利亚后,斯皮萨雷夫斯基加入了驻防卡尔洛沃的第6战斗机飞行团,飞波兰造的PZL P.24 战斗机。1942年4月,他被任命为下米特罗波利亚战斗机飞行学校的飞行教官。次年,斯皮萨雷夫斯基与米哈伊尔·巴诺夫少尉一道被派往驻守法国大西洋沿岸和英吉利海峡的德国战斗机部队,考察学习。回国后,他就考察期间的见闻写出了一份有关新技术和新战术的详细报告。此时,索非亚已经遭到了盟军的空袭。一心渴望着参战保卫索非亚的斯皮萨雷夫斯基,被分到了第6 战斗机飞行团第3 大队。

1943年12月20日的那场空战,是斯皮萨雷夫斯基第一次执行作战任务,也是最后一次。就在受命起飞时,他飞的那架Bf 109G-2 突然无法发动,于是他换了一架队部的飞机。起飞前,他对地勤说,“这回要见血了,如果我一定会死,我倒希望能跟我的飞机死在一起,不过死之前我至少要击落一架敌机!”在下帕萨雷尔上空,斯皮萨雷夫斯基与两架B-24 遭遇,立刻迎头猛击。美军第376 轰炸机大队的“大尼格”号B-24H 轰炸机飞行员本能地向上拉起,孰料斯皮萨雷夫斯基也向上拉起,并一头撞了上去!这一惨烈之举的另一位目击者,保加利亚飞行员米夏埃尔·格奥尔基耶夫少尉称,就在斯皮萨雷夫斯基毅然撞击敌机前,他的机枪停止了射击,很有可能是他的子弹打光了。

美国陆军航空队第98 轰炸机大队第343 中队朱利安·达林顿驾驶的“女巫”号B-24D 轰炸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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