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翻译生态系统中主体间性的“视域融合”
2013-11-02冯岩松徐州工程学院外国语学院江苏徐州221008
冯岩松(徐州工程学院 外国语学院,江苏 徐州 221008)
论翻译生态系统中主体间性的“视域融合”
冯岩松
(徐州工程学院 外国语学院,江苏 徐州 221008)
翻译生态系统中的多元主体间存在相互关联和相互作用的共在的主体间性关系。在该系统中,各参与主体由主体间性所达成的“视域融合”是翻译得以顺利实施并获得成功的必要条件。主体间性的“视域融合”表现为翻译主体对翻译对象、翻译策略和译介环境的适应性选择。最佳翻译实质上就是主体间性的最佳“视域融合”。
翻译生态系统;主体间性;视域融合
译界对翻译主体的讨论经历了从主体性到主体间性的跨越。成功的翻译是以译者为中心的诸多要素的和谐统一体,是翻译过程中主体间相互适应和选择的结果。翻译中的主体间性可以在胡庚申教授倡导的生态翻译视角下得到较好的阐释,由此也可以更为深刻地理解翻译活动的制约要素和翻译的实质。
一、翻译研究中译者主体性到主体间性的跨越
关于翻译主体的争论由来已久。目前,译界基本都主张翻译过程中的主体包括原作者、译者、译文读者和赞助人等,其中最重要的是对译者的主体性研究。所谓译者的主体性是指“作为翻译主体的译者在尊重翻译对象的前提下,为实现翻译目的而在翻译活动中表现出的主观能动性,其基本特征是翻译主体自觉的文化意识、人文品格和文化、审美创造性”[1]。自20世纪80年代后,翻译研究的文化转向以及后殖民主义、女性主义、解构主义、阐释学等哲学思潮带动了译界对译者主体性的研究。译学研究经历了语言—文化—人的转变,因之,译者主体性也经历了由“隐身”到“显身”的变化。
首先,文化学派的勒弗维尔和巴斯奈特就认为翻译是译者的文化协调和操纵,提出了“翻译就是改写”的命题;韦努蒂倡导的“抵抗式翻译”其实就是对译者主体性的强调;女性主义认为译文的意义是对原文意义的补充和扩展,强调翻译的叛逆,这无疑凸显了译者的主体地位。然而,将主体性的探讨推到顶峰的是解构主义和阐释学。解构主义认为,文本本身的意义是由译文而不是由原文决定的,翻译不是“求同”,而是“存异”,它甚至宣称作者和原文的死亡,完全否定了作者的权威性;而现代阐释学的代表伽达默尔更是提出了“翻译就是解释”的论断,指出译者的基本任务之一是要通过自己的理解和解释,让翻译涉及的诸“视域”达到贯通融合,最终完成沟通与交流之重任。解构主义和阐释学将译者的主体性提高到了极致的地位。
然而,翻译既不是纯粹客观的语言转换,也不是一种文化对另一种文化的征服,而是两种文化之间的对话、交流与协商。在此过程中,原作者、原文、译者、译文、译文读者、翻译发起人、赞助人、出版商等都会参与其中,共同构成完整的“翻译生态系统”。根据哈贝马斯的交往理论,个体必须走入生活世界,即主体间参与共享的生存活动范围,通过主体间性才能成为主体,也就是说,主体性是在主客体的相互作用中通过主体间的相互交往构建起来的。因此,翻译活动应是一种多元主体间的对话,是一种多元主体关系。它所涉及的各主体之间要建立一种对话式共在关系,这种共在关系的内在属性就是主体间性。所谓主体间性“就是事物各要素之间的相互作用、相互沟通、相互影响、相互交流的关系中体现出的内在属性”,是主体之间在语言和行动上主动对话的交往特点和关系,是不同主体通过共识而表现出来的一致性。[2]。它是使不同主体之间相互理解成为可能的前提性东西,是对不同主体而言的共同有效性和共同存在,是整个实践哲学的核心。由此,翻译中的主体间性便是原作者、译者、译文读者乃至发起人和赞助人等多元主体在翻译实践中的相互交往和相互作用的内在属性,是由他们的共识建立起的一致性。主体间性给翻译的主体性研究提供了全新的视角,因为它使翻译从原作者独白、文本独白以及无限度的译者阐释走向了多元主体之间跨越时空的积极对话。
笔者认为,在翻译的多元主体关系中,译者是翻译行为中的翻译主体,原作者是翻译行为中的创作主体,译文读者是翻译行为的接受主体,翻译发起人、出版商、赞助商等很大程度上也会影响整个翻译过程,从而影响到翻译主体与其他主体的主体间性,因此称之为操控主体。而原作和译作则是翻译活动中的客体成分,是联系各主体以实现其主体间性的纽带。因此,翻译活动中的主体间性可用图1来表达。
图1 翻译过程的多元主体间性关系
由图1可见,翻译活动可视为以译者(翻译主体)为中心,以原作和译作(客体)为媒介,以语言为途径,创作主体、接受主体和操控主体共同参与的多个三位一体关系网构成的彼此相互关联、相互影响的翻译生态系统。主体间性的存在意味着该系统中不同主体间的共存性和不同主体间沟通的可能性。所以,翻译实质上就是谋求各主体之间的“视域融合”。
二、生态翻译视角下的“视域融合”观
胡庚申教授在生态翻译学中将翻译定义为“译者适应翻译生态环境的选择活动”。所谓“翻译生态环境”,指的是原文、原语和译语所呈现的世界,即语言、交际、文化、社会,以及作者、读者、委托者等互联互动的整体。它既是制约译者最佳适应和优化选择的多种因素的集合,又是译者多维度适应与适应性选择的前提和依据[3]。
笔者认为,译者及其所赖以存在的翻译生态环境共同构成完整的翻译生态系统(见图2,包围各主体的圆圈或长框代表各自“视域”,箭头代表“域域融合”的媒介)。该系统中的多元参与主体都有各自不同的“视域”。所谓“视域”,就是理解者视野所及的区域,这个区域囊括了从某个立足点出发所能看到的一切。它包含着决定理解得以可能的历史、文化、传统和背景等因素[4]388。首先,原作者(创作主体)的视域全部体现在他所创作的原语文本中。原语文本体现着创作主体的认知,反映着创作主体的“偏见”。由于译者(翻译主体)处于不同的历史时代和文化背景,因而必然有着不同于原作者的视域。因此,译者要理解翻译对象,就必须实现双方的“视域融合”。所谓“视域融合”,就是在重新唤起文本意义的过程中,理解者自己的思想总是已经参与了进去。也就是说,理解者的“视域”与理解对象的“视域”互相融合[4]406。所以,翻译的过程,实际是翻译主体与创作主体之间通过对话走向“视域融合”的过程。
图2 翻译生态系统结构及“视域融合”
其次,翻译生态系统中的另外一极——接受主体也是影响翻译过程的不可忽视的因素。翻译主体在翻译时,应与心目中预期接受主体进行交流和对话,考量其阅读口味、欣赏能力和阅读需求,契合其“期待视野”。因此,翻译还要达到翻译主体和接受主体的“视域融合”,切实实现双方的主体间性,为接受主体创作有效的翻译文本,才能实现翻译的价值。对此,杨绛曾不无感慨地将翻译比作“一仆二主”。她说:“一个洋主子是原文作品,另一个主子是译文的本国读者。他们要求看到原作的本来面目,又得依顺他们的语言习惯。我作为译者,对洋主子尽责,只是为了对本国读者尽忠。我对译本的读者,恰如俗语称‘孝顺的厨子’。”[5]“一仆二主”道出了翻译的两难,也证明了译者和作者及读者的视域融合的极其重要性。正如胡庚申教授所说,“译者的视域在解读原作的过程中与作者视域的融合,沟通着作者的审美追求和读者的审美期待,创造了‘作者、译者和读者的共鸣与视域融合’”[6]。
另外,在特定的历史条件或特定的翻译要求下,也就是在特定的翻译生态环境中,主体间性所达成的“视域融合”还表现在翻译主体和操控主体之间。为达到某种经济、文化、社会或政治需求,翻译发起人、赞助商或出版商等社会环境因素构成的操控主体也会对翻译主体的翻译活动提出种种要求或限制,规约其翻译行为,影响翻译对象的选择和译文的生成。当然,作为翻译主体的译者也可以有自己的适应与选择,只有双方达成了有效的“视域融合”,翻译才能顺利进行。实际上,任何译者的成功翻译,都是与其所处的翻译生态环境中其他主体进行了有效的“视域融合”的结果,即翻译是“译者适应翻译生态环境的选择活动”[3]。
三、翻译生态系统中主体间性的“视域融合”及其表现
生态翻译学认为翻译活动应该在语言维、文化维和交际维进行“多维度适应与选择”,提出最佳翻译是“整合适应选择度”最高的翻译[7]。可见,生态翻译中的“译者为中心”的观点应该理解为译者主体是整个翻译过程中联系其他主体的中心纽带,而非唯我独尊。这一翻译理念正好契合了主体间性的“视域融合”观。主体间性强调各主体之间平等对话,主张交往的双方通过对话达成相互理解,导向某种“认同”。由此,在翻译生态系统中,译者作为翻译主体,其根本任务就是要通过自己对原文的理解和阐释,使翻译涉及的多元主体之“视域”达到相互融合,实现主体间性,达成翻译任务。笔者认为,翻译生态系统中主体间性的“视域融合”具体可表现在对翻译对象的适应性选择、对翻译策略的适应性选择和对译介环境的适应性选择三个层面。
1.翻译对象的适应性选择——翻译主体与创作主体的视域融合
译者作为翻译主体与原作的创作主体和译文的接受主体形成一种多元主体关系。这种关系是否和谐,首先取决于翻译对象的适应性选择。因为在生态翻译中,只有在语言维、文化维和交际维都达到最佳选择的译文才是最好的翻译。为此,译者对翻译对象的选择绝非随意为之,而要刻意进行。为了能够更有效地达成与创作主体的“视域融合”,译者一般会选择与自己的思想意识或文化空间有关联的文本作为翻译对象。
然而,由于时空的改变,原作已脱离了原创作语境而成为一种开放的结构,其意义并不只存在于文本的字面,而是需要译者通过原作者和原作之间的主体间性来不断阐释与激活。在这一过程中,翻译主体的主体性与创作主体的主体性融为一体,达到“视域融合”,由此译文“既与原文有着某种联系,是原文在完全没有预料到的参照系里的生命延续和衍生,又是具有自己独立的生命和价值的‘后起的生命’”[8]。所以伽达默尔说,“理解不只是一种复制的行为,而始终是一种创造性的行为”[4]403。同样,勒弗维尔和巴斯奈特也认为,文本不是一个语言中静止不变的标本,而是译者理解作者意图,并将这些意图创造性地再现于另一文化的语言表现[9]。
可见,翻译文本的过程就是译者自身的视域和文本视域的融合。文本的视域就是作者的意向或思想,对它的理解和解释就是重述或重构作者的意向或思想,而“解释的重要前提是我们必须自觉地脱离自己的意识而进入作者的意识”[10],以实现翻译主体和创作主体的“视域融合”。
成功的翻译大都如此。例如,玄奘对佛经的翻译之所以对后世影响如此深远,正是因为作为佛学大师的他更容易参透原作的精髓与本质,能够与原作更好地达成“视域融合”,并结合自己所处客观语境,从语言、文化和交际维度实现对原文的最佳重构。更为奇怪的是,不懂英语的林纾却成为成功的翻译家,也完全是因为译者本人便是文学大家,能够对别人转述的原作的思想内涵和原作者的创作意向很好地领悟,使得翻译主体和创作主体的主体间性得以最佳体现。还有,擅长诗歌研究的许渊冲先生对唐诗的外译也是值得称道的,这无疑也是译者和原作者更易达成“视域融合”的结果。因此,成功的翻译应该是翻译主体对翻译对象的适应性选择的最终归宿,是翻译主体和创作主体双方内在的主体间性实现“视域融合”的必然结果。
2.翻译策略的适应性选择——翻译主体与接受主体的视域融合
当然,成功的翻译不仅需要翻译主体和创作主体的“视域融合”,还要有对作为预期读者的接受主体的考量。翻译活动中,译者“存在的价值首先在于为读者生产有效的翻译文本,而有效的翻译文本不仅要迎合读者的口味,更重要的是要去引导并提升广大读者的欣赏水平”[11]。接受主体的“期待视野”必然是翻译主体的重要考量因素。译作只有为接受主体所接受,成为译入语文化的组成部分,才是成功的翻译。为此,生态翻译理论强调翻译策略和方法的适应性选择,其表现就是译作在语言维、文化维和交际维的适应性转换,实质便是翻译主体和接受主体的“视域融合”。
比如,玄奘的翻译标准之一就是“既须求真,又须喻俗”。“求真”当然是要保持原作风貌,而“喻俗”则是要使用通俗易懂的语言,以为读者所接受。严复翻译中的“不忠”、“偏离”和“增加字句”等也是为了使译文为当时的士大夫所接受,以达到改良社会之目的。所以,严复直言,“雅言”、“达旨”是“夫固有所不得已也”。鲁迅更是在翻译中将读者分为几种,并说自己的翻译是为了让读者“获一斑之知识,破遗传之迷信,改良思想,补助文明”。翻译家张谷若则在翻译中增加大量注释,也“是为使著者充分说明他的思想,为使读者能充分了解著者的思想”[12]。对比霍克斯和杨宪益的《红楼梦》译本,也不难发现作者因预期读者的不同而表现出翻译策略的迥异。还有《骆驼祥子》的悲剧性结尾被美国译者Evan King改为大团圆,虽然受到老舍先生指责,译文却在当时的美国很受欢迎,因为译者迎合了当时读者的“期待视野”。总之,不同的翻译主体为满足不同的接受主体的阅读期待可能采取迥然不同的翻译策略,但任何成功的翻译都必须要达到翻译主体和接受主体的“视域融合”。
3.译介环境的适应性选择——翻译主体与操控主体的视域融合
翻译是两种语言文化之间的对话、交流与协商的过程。在此过程中,还有翻译发起人、出版商等操控主体构成的译介环境因素的参与。操控主体主要控制翻译活动中的意识形态。当两种意识形态不相容时,译者往往会倾向于他所服务的社会意识形态而作出相应的调整,以期能为操控主体所接受。操控主体的主体性在这对主体间性矛盾中的彰显,通过译者体现为对翻译对象、翻译策略或文化价值取向的适应性选择。译介环境对翻译主体的翻译行为的影响在某种条件下是难以抵御,甚至是决定性的。
比如,我国20世纪五六十年代对苏联、东欧以及一些“被损害民族”的文学文本的大量翻译,无疑是受到当时的操控主体,即政府机构和出版商的控制与操纵。而这些文学译作的语言也有极其鲜明的时代特色,服务于当时的意识形态。而当时对美国作品的翻译中,被认为是进步的批判现实主义作家的马克·吐温、杰克·伦敦、德莱塞、欧·亨利等的作品成了译介的重点,海明威、霍桑、爱伦·坡等的作品却很少翻译,而亨利·詹姆斯、菲茨杰拉德、福克纳等的作品更是少有人问津[12]。还有,文革时期“政治红学”盛嚣一时,《红楼梦》被评为反封建的政治历史小说。杨宪益曾在一份“出版说明”里面提到《红楼梦》“是阶级矛盾和阶级斗争的产物”。他谈到自己的翻译时说:“不过我在外文出版社里面工作,他们要我翻译什么我就翻译什么吧,人要吃饭嘛。我翻译的那些东西很多都是别人要我译的……”[13]译介环境的影响可见一斑。
所以,勒弗维尔说,翻译就是译者在译入语国家的主流意识形态和主流诗学的控制下所进行的一种改写活动,是对原文的一种操纵。而根茨勒也提出,“翻译并不是一种中性的、远离政治及意识形态斗争和利益冲突的行为,更不是一种纯粹的文字活动、一种文本间话语符号的转换和替代,而是一种文化、思想、意识形态在另一种文化、思想、意识形态环境里的改造、变形或再创作”[14]。可见,翻译生态系统中的操控主体会利用其话语权直接或间接影响翻译主体的翻译过程及策略选择。翻译活动要顺利实施,翻译主体的视域必须与背后的操控主体的意识形态相融合,也就是必须对翻译中的译介环境做到适应性选择。
四、结 语
生态翻译学着眼于翻译生态系统中多元主体的和谐统一,而多元主体间对话式共在的主体间性关系使这种和谐统一成为可能。翻译过程是以原文为依托,以译文为目标,以翻译主体为中心,翻译主体与创作主体、接受主体和操控主体之间通过主体间性进行对话、交流与协商的过程,是各主体间通过交互达成“视域融合”的过程。成功的翻译并非只是取决于译者的主体性发挥,而是翻译主体在语言维、文化维、交际维上对于翻译对象、翻译策略和译介环境成功地适应性选择的结果。最佳翻译实质就是翻译活动中的主体间性的最佳“视域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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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06-20
江苏省教育厅哲学社会科学基金项目(2012SJD740053)
冯岩松(1972-),男,副教授;E-mailfys720424@126.com
1671-7041(2013)06-0120-04
H31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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