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劫之后
2013-10-24冯积岐
冯积岐
刀架在她的脖子上了,陈凤梅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的眼睛紧盯着前方,突兀的山岩饿鹰一般朝她扑过来了,山头上翠绿的松柏凉飕飕的。她打了一把方向,给手上使了点劲,手指头仿佛要掐进方向盘里。上车的时候,她还特意瞅了小伙子一眼,小伙子清清瘦瘦的,白白净净的,一头乌黑的头发,白汗衫上有明显的汗渍。她说,门没有关好。小伙子拉开门,重新关了一下,还是没有关上。他关门的动作很轻,似乎这门是泥捏的,怕用多了劲把它碰碎了。再关。陈凤梅的右手已经伸过去了,她的手几乎和他的手搅在门把手上,小伙子关上了门。陈凤梅只一瞥就感觉到,这是一只不太干净的手,这是一只握惯了工具的手:手骨节有点大,手背上的皮有点粗糙。这只手比他的眼睛还亮。
去哪里?
太平岭避暑山庄。
要进山?
嗯。
陈凤梅稍微一迟疑,打开了计价器。
省城抛在了身后,秦岭北麓就在眼前。进了山,陈凤梅关了空调,摇下了玻璃,凉风灌进来,陈凤梅长长地呼吸了两口——爽,爽快极了。这是一种身体的满足感。她越来越不满足了——尽管,结婚只有五年,还没有到“七年之痒”。可是,他们的婚姻似乎提前发“痒”了。丈夫不是身体有毛病,这一点,她是清楚的,他总是心不在焉,总是敷衍了事地做,她还在渴望之中,丈夫就完事了,就点上了烟,猛抽,好像他做生意赔了本似的。她极其沮丧,忍不住责怪:有人了,得是?他说,有什么人?我就是这能力。她也偷偷地跟踪过,并没有发觉他身边有女孩儿。她觉得,丈夫还没有堕落到去色情场所鬼混。他为什么不行呢?她没有发觉任何端倪,也想不出头绪来。自从她接过这辆出租车这一年多来,整天疲惫不堪,对于床上的那点活儿,她也兴致不大了。不过,当她的目光一斜视,发觉车窗外的年轻男女搂抱在一块儿的时候,她的心就怦然一动。一个夏天来,这是她第二次进山。第一次进山是在麦收之后不久,是在日落西山之时,虽然是一闪而过,车窗外的情景还是没有逃离她的目光——一对男女在路边的草丛里公然行事,旁若无人。她一走神,车子差一点撞在右边的山岩上。坐在后边的老者一惊,带着责备的口吻说,女子,瞌睡了吗?她在心里笑了,人老了,风景再好,也看不见了。
陈凤梅目不斜视,似乎在有意识地躲避,猛不防从路边扑过来了使她心慌意乱的场景——如今的男人和女人竟然这样的不要脸!一个小时过去了,她和身旁的小伙子没有说一句话,她一瞥,小伙子的后背紧贴着座椅,目光直直地盯着前方,双腿叉开,一双手抓住了座椅的边缘。陈凤梅正在蹊跷,刀子就架上了她的脖子。她竟然没有看见小伙子的刀子是从什么地方抽出来的,大概,那把刀子就别在后边的裤腰上。她没有感觉到刀子的冰凉,她只是觉得脖颈上有一个异物。这是一幅真实的画面。这样的画面,她只是在影视剧中看到过,在新闻节目中见识过。当她真正地充当了其中的一个角色之时,她反而觉得很虚假:怎么会是这样呢?
掏!掏钱,还等啥?
小伙子一声喝喊,她才明白,她应该做什么,小伙子需要的是什么。
陈凤梅先拿过来放在方向盘这边的零钞,然后,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了两张一百元的大钞和手机。然后,把身旁的一个小皮包也给了小伙子。她以为,一给钱就没有事了。她放慢了车速。惋惜的是,路上没有一辆过往的车。也许,不是星期天的缘故吧,到了星期天,省城里去秦岭浅山纳凉避暑的人多的是。陈凤梅心里一阵悲凉。小伙子将刀从她的脖子上取下来,顶在了她的腰部,她能感觉到刀尖的锋利——假如小伙子给手上稍微一使劲,血水就会喷涌而出。陈凤梅的屁股不由得动了动。
开!开快点!
车子爬上了一面坡。陈凤梅扭头一看,左边是深不见底的山沟,右边是悬崖峭壁。怎么逃生呢?拉开车门跳下去。不行,万万不行。不要说他的刀子顶着她,他一把将她推向沟底,一家人恐怕连她的尸首也见不上。把车子撞向山崖。也不行,也许,撞昏的是她,而不是他。她不能在昏迷中被他几刀戳死。他要是在深山中把她捅死呢?还是先强奸她,然后再弄死她。她倒希望是后者。当他抹下裤子进入她的身体的时候,她就有机会了,她可以伸出双手掐紧他的脖子。或者,她假装配合他捏住他的那一团肉死劲地捏,她知道,这是要男人命的地方。或者是,当他一泻千里之后,她一脚将他从肚皮上蹬下去,然后,拾起他放在身旁的刀子捅向他。只要他有要求,她就就范。他的要求就是她的机会。
车子到了山顶。陈凤梅故意解开了短袖衫的两个纽扣,把胸罩朝下拉了拉,让性感的乳沟更明朗,让一双丰肥白皙的乳房露出了一小半。她扭过头来朝小伙子妩媚地一笑。小伙子半眼也没有看她,一脸的苦相。
陈凤梅有点害怕了。小伙子对她的身体不感兴趣。
你真的要杀了我吗?
只要你不杀我,我会感激你一辈子的。我如果报了警,你找上门来杀我,我给你留下地址。
你是哄三岁小娃,得是?
你有孩子吗?
陈凤梅的话题转到了孩子身上。也许,这是一个突破点。
有。
几岁了?
三岁。
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男孩儿。
我是女孩儿,也三岁了。你恐怕有好多日子没见到你家的儿子了吧?看你这么英俊,你爱人肯定很漂亮的。
关你啥事?快开。
我想,你爱人和我年龄差不多吧,敢问大哥今年多大了?
二十九。
噢?比我大一岁。我就叫你大哥吧。
你看看,我漂亮,还是你爱人漂亮?
陈凤梅一只手又将胸罩向下拉了拉,她的半个乳房袒露在了小伙子的眼前。西斜的太阳光从车窗中扑进来,陈凤梅丰肥的乳房很亮,像一轮满月。她的脸色也滋润了一些。眉宇间的惊恐不安正在消退。小伙子目光伸向陈凤梅的同时,顶在她腰部的刀子收回去了。他似乎才发觉到了陈凤梅的性感和漂亮。
大哥是不是手头有点紧?
我母亲住院了。
什么病?
冠心病。
老人家多大岁数了?
七十。
你没有工作?
有工作。狗日的老板欠了我一万三,一分钱也要不来。我要杀了他们一家!
小伙子的牙咬得直响。
不,你不能那样。你是个孝子。你杀了他们,谁管你的母亲?听我话,回去好好照顾你母亲,你媳妇呢?
婊子!女人都是婊子!
小伙子又把刀子顶在了陈凤梅的腰部。
我恨你们女人!恨!你今日个别想活了!女人!女人!
沉默。短暂的沉默。陈凤梅能听见小伙子的心在跳。她垂下了眼,也许,脸色又煞白了。还没等她再开口,小伙子说:我到西安来打工。她和村委会主任睡在一起了。我娘气得冠心病又犯了。
大哥,这样的女人确实该杀,世上的好女人多的是。
陈凤梅把自己的水瓶递给了小伙子。小伙子又收起了刀子,他喝了几口水。
小车下到了沟底,到了一块平坦处。
停车。小伙子喊了一声。
车停在了路的右边。山沟里很静。小伙子拉开车门走下来。陈凤梅没有走,也没有下车。小伙子敲了敲车门说,下来,在路上走走。是不是,他要将她结果在这里?陈凤梅双手抓紧方向盘,仿佛紧紧地抓着她的生命。陈凤梅扭头一看,那把刀子在座位上躺着,她放心了,她走下了车。小伙子从口袋里掏出来手机。
给,还给你。你现在报警也行。
陈凤梅不敢接,看了几眼手机,勉强地笑了笑:我不要了。
拿上。
陈凤梅只好接过手机。她看也没看,装进了裤子口袋。
小伙子坐在了路边的一块石头上,双手掬着脸庞,看着远处的山头。
你走吧。小伙子说。
小伙子没有看陈凤梅。陈凤梅站着没动。她看见,小伙子落泪了,两行眼泪无声地从眼眶里涌出来。
陈凤梅拉开车门,她取来一包饼干,给小伙子,小伙子没有接,他站起来了。他伸出双臂把陈凤梅紧紧地抱住了。小伙子放声哭了。他哽咽着说:走,咱回,回西安。
陈凤梅也伸出了双臂,抱住了小伙子。她抱了抱,松开了。
小伙子拉开车门,从座位上取来那把刀子,他把刀子捧到嘴跟前,用舌头舔了舔,从左手换到右手,用足了劲,扔出去了。刀子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陈凤梅看见,刀子飞进山坡上的草丛中去了,刀子落下去的那一坨草痛疼似的摇曳了一下。
上车吧。陈凤梅说。
小伙子站着没有动。
可以留个名字和电话吗?
可以呀。陈凤梅,耳朵旁的陈,凤凰的凤,梅花的梅。她报了自己的手机号。小伙子记在了手机里。
我叫李凯。唐王李世民的李,凯旋归来的凯。会写吗?
会写。
小伙子说出了自己的手机号。
咱俩能通电话吗?
咋不能?
陈凤梅即刻拨了李凯的电话。
喂,你是李凯吗?
是呀,妹子,凤妹,我是你的李大哥。
嘿嘿嘿。
哈哈哈。
两个人上了车。走了一段路。
李凯说,凤妹,我来开,你歇会儿,我来开。
你会开车?
读大学时就学会了,可惜,没有弄到驾照。
你也读过大学?
读了三年大专。
真看不出,你是大学生。
你以为我是街痞、混混子?
不,不,不是的。
父母亲都是农民,没有靠山,联系不到好的工作,只能到处打工。干了一年,一分钱也拿不到手,老板心真黑。
噢?你没有驾照?还是我开吧。
李凯没再强求。他看着陈凤梅,只是看着。
车出了山口,已是暮色四合了。
不远处的城市朝陈凤梅的小车压过来了。陈凤梅一看,李凯软塌塌的样子,她问道:
你在哪里下车?
随便。
车到了小寨大什字,前面是红灯,只好停下来等待。李凯突然坐直了,他一瞅,旁边的车道上是一辆警车。她不会下去报警吧?谁知道?也许会的。车门打开了,陈凤梅猛然窜下车,双手在警车的门上拍打,李凯尾随而下,他挥动了刀子。陈凤梅还没有喊出声,李凯一刀朝她的后背刺去了,喷出来的血溅了他满脸,李凯举起了右手试图擦去脸上的血迹。他的手摸下去,抓住了门把手……他抬眼一看,陈凤梅面部十分平静。他用手在脸上抹了一把,把眼前的险象抹走了。警车叫了几声,穿过了大什字。什么事也没发生。
过了大什字,我就下车。
知道了。
陈凤梅没有看李凯,好像对着空气说。
过了大什字,李凯还是没有下车。陈凤梅没有逼他。
凤妹,我有一个小小的要求。李凯的双眼紧箍住了陈凤梅。
我把所有的钱都给你了,身上确实没有一分钱了。
我不是指那个。你咋这么看我?我是说,叫我吻一下你,就一下,行不行?
陈凤梅没有吭声。她的眼睛一垂,就看见了座位上的那把刀子。他身上有两把刀子。他真狡猾。
不行?不行就算了。
行,吻两下都行。
李凯笑了。他的嘴巴怯怯地凑上来,像鸡啄食似的很快地在陈凤梅的面颊上吻了一下。
凤妹,你真漂亮。
陈凤梅勉强地一笑。
你靠边停一下,我下车。
陈凤梅将车靠在了路边。李凯从身上掏出一张百元大钞,给陈凤梅放在方向盘上方,他说,下去,吃饭吧。
李凯拉开了车门,两条腿已经伸到了车外。陈凤梅说,你的刀子。
留给你的,防身用。
陈凤梅一看,李凯已消失在人群中了。她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泪水潸然而下了。当她再次抬起头来时,发觉小伙子站在天桥上朝她挥手。她打了打方向,将车掉转了头。
回到家,丈夫问陈凤梅:今日个咋回来的这么晚?
陈凤梅说:搭档病了,没有来接班,我多拉了一会儿。
丈夫信以为真,没再多问。陈凤梅只字未提她被劫持之事。
晚上,陈凤梅躺在了床上,白天发生的那一幕在她眼前开始重演,她一会身子缩在了一起,攥紧了拳头;一会儿,她又轻轻地叹息。丈夫偎到她跟前,向她求欢,她说不想。丈夫说,你不想我想谁?她说你怎么整天只想干那事?丈夫说活人就是吃了喝了日了,不干那事干啥事?她说你得是要强奸我?丈夫说你是我的婆娘就要叫我日,就不存在强奸不强奸。丈夫说着就硬上了。事毕,丈夫就入睡了。她怎么也睡不着。突然,手机响了,是信息,她打开一看,只有一句话:凤妹我爱你。署名李凯。她刚合上手机,第二个信息又来了,又是李凯的:凤妹,你是我的好妹妹是天底下最好的女人。我真的爱上你了。不要把我当做抢劫犯看,好吗?我是你的爱人。如果不是爱上你,那天我真的动刀子了。陈凤梅又读了一遍信息,心里一颤:男人爱上一个女人是很可怕的。她将这两条信息删除掉,关上了手机。
第二天早上,陈凤梅出车没多长时间,李凯的电话就打来了。陈凤梅说,我正在开车,有什么事,下午五点交班以后再说,好吗?李凯说,什么事也没有,我只说一句话,我爱你。陈凤梅说,知道了。她挂了电话,李凯没再打。
李凯是晚上十点以后开始发短信的,陈凤梅接连收了五条短信。他告诉陈凤梅,他的童年和少年有多么艰难。为了他读大学,他的母亲为他付出了很多很多。为了给母亲治病,他什么事也敢做。他说,他正在为母亲治病筹钱。他说,为什么那些富人日进斗金,他拼死拼活干上一天连一分钱也挣不到手。按他的说法,富人的钱都是剥夺穷人的。他说他爱她是因为她有一颗慈悲善良的心。他的最后一条信息要求陈凤梅接受他的求爱。虽然,丈夫去打牌了,陈凤梅还是躲在卫生间看完了李凯的短信。
我该怎么办?从卫生间出来,陈凤梅坐在客厅,痴呆呆地看着电视。她一条信息也没回。她想,接下来,将是李凯不停地骚扰,假如他再骚扰她,她就该采取行动了。报案吗?不,不能那样做。她同情这个大学毕业生。一想起他那清瘦的面容和一双有点惊恐不安的大眼睛,她的心就动了:他是英俊的。他是被迫的。他绝不会强奸他的,即使做她的丈夫也不会。他的目光中有温柔而刚毅的光芒。和这样的男人在一起,说不定会给她带来无法言说的快乐的。惋惜的是,她和他之间不能有一点儿情感纠葛,绝不能。可是,究竟怎样才会使他对她抛弃幻想呢?她想,最好的办法,还是不给他回信息,不再理他。
谁料,一连好几天,李凯没有打电话,也没有发短信。他突然从她的视线里消失了,从她的头脑里消失了。他一旦消失,她反而很思念他。尤其是他临下车时飞快的那一吻带着深情,那一吻是真诚的真切的。当丈夫和她做爱时,她在想,在她的身体上忙活的就是他,就是爱上了她的那个抢劫犯。有爱才有快活。他哪怕杀过人放过火,能给她带来快活能死心踏地去爱她,她就心满意足了。他绝不会像丈夫一样只把她当做泄欲的工具。她明白,他深深地爱着她。然而,他却不打招呼消失了。是不是,他再一次抢劫时被逮住了?如果说,是在省城里犯了事,如果说是在省内什么地方犯的事,电视新闻肯定会播放的。可是,她没有看到呀。说不定,他整天守在医院里的病床跟前照料母亲。陈凤梅做了几种设想,又一个一个地推翻了。
有一天,交完班。陈凤梅在报刊零售亭买了一张当日的《古城晚报》。她翻看了几眼就有一条消息抓住了她:一个个体老板遭到抢劫,抢劫犯抢走了老板十多万元,但没有伤及生命。据老板说,抢劫他的是一个三十岁上下的年轻人。陈凤梅一看老板描述的抢劫犯的相貌特征,报纸掉在了地上。那抢劫犯不就是他吗?清清瘦瘦的,文弱书生的样子。看似腼腆的一个知识分子。就是他,就是叫李凯的那个追求她的年轻人。
陈凤梅请了半天假,她没有去出车。她来到了解放路派出所,到了派出所门口,她想了想,没有进去。假如派出所的公安干警问她,事发两个月了,你为什么不报案?你这不是包庇是什么?她怎么回答呢?她还没有想出一点理由来,她总不能说,她同情他,或者说,她爱上了他?一想到这个“爱”字她心跳了。你确实渴望再次看见他,你确实渴望和他在一起,你确实渴望他能再深情地吻你一下,或者,去宾馆里开一次房,哪怕一次。尤其当丈夫粗暴地在你的身体上自顾自地忙活的时候,你就想起了他。她拨他的电话,电话关机了。她茫然极了。
陈凤梅从派出所门前走开了。下午,她照常去出车。
几天过后,陈凤梅接到了李凯发来的一条短信:凤妹,明天是七夕节,晚上星星满天之时,我在北郊的六道村凤十路能见你一面吗?只见你一面。我会给你一个惊喜的。陈凤梅不假思索,给李凯回了一条短信:明天晚上九点在凤十路路口见。
当陈凤梅开上出租车到凤十路路口的时候,李凯已经到了。他是刻意打扮了的,上身是一件白色T恤,下身是灰色裤子,头发做得很时尚。陈凤梅下了车,一眼就看见了李凯。李凯朝她几乎扑来了。她也是扑上去的。在她看见李凯的那一刹那间,心头一颤,眼泪几乎涌出了眼眶。她本来想叫一声李哥,她本来想喊叫:你快走吧!但她硬是克制了自己,硬是把泪水通过食道咽下去了。她眨巴了几下眼睛,迎了上去。李凯一看见她,一只腿单跪下,叫了她一声凤妹,双手刚刚把一枝玫瑰花捧给她,他的两条胳膊就被两个公安干警扭住了。陈凤梅扭头就跑。她哭了,放声哭了。她哭着跑着,扑倒在隔离带的草丛中了。玫瑰花被公安干警踩烂了。花瓣像血一样滴在地上。李凯即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手铐已铐在了手上,他还在喊叫:
骗子!陈凤梅你是个骗子!
女人都是骗子!骗子!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