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缘
2013-09-26柏桂芝
柏桂芝
摘要 从古至今,柳树一直是文人墨客的笔下宠儿。写柳颂柳的诗文犹如春风拂柳,荡漾着读者的灵魂。我曾几度深深地思索:中国文人缘何对柳树情有独钟?中国文人缘何与柳树结下了不解之缘?我通过对写柳诗文的细细品味和深深探究,从三个方面进行了总结阐述:1、文人雅士与柳之缘;2、柳——诗画中之美景;3、柳——人情之所系。
关键词 文人;柳树;情缘
前言
柳树,有着细而长的柳叶,似美女之黛;有着轻柔而垂的柳丝,似美女之秀发。微风一吹,满树的柳丝飘然而起,似迎风的少女,洋溢着热烈的青春气息;又似婀娜的舞女,姿态万千,风情万种。柳树,简直就是美的化身。
1 文人雅士与柳之缘
柳树之美,引得古代无数文人雅士之喜爱、赞美,似乎文人雅士与柳树之间有着某种天生的情缘。
东晋著名的田园诗人陶渊明,在其自传《五柳先生传》里写道:“先生不知何许人也,亦不详其姓字。宅边有五柳树,因以为号焉。”他在其庭院中栽五棵柳树以美化家居环境、增添生活情趣,并用五棵柳树来命名自己的别号“五柳先生”。足见陶渊明对柳树之爱。
唐宋八大家之一的柳宗元,他不仅姓柳,一生也特别爱柳。传说他被贬柳州刺史后,每逢春日必插柳于柳江之滨。其友曾写诗赞曰:
柳州柳太宗,种柳柳江边。
柳馆依然在,千秋柳拂天。
同代诗人白居易,不仅是善写抒情诗的高手,也是爱柳的专家,曾在一首《杨柳枝》词中写道:
依依袅袅复青青,勾引春风无限情,
白雪繁花空扑地,绿条丝弱不盛莺。
这是一幅多么迷人的自然美景!他不仅爱柳,对种柳也颇有研究,他在《东涧种柳》一诗中写道:
乘春持斧砍,裁截而树之,
长短既不一,高下随所宜,
伟岸埋大干,临流插小枝,
无根亦可活,成荫况未迟。
白居易由爱柳、种柳、咏柳,进而惜柳,并作诗云:
叶含浓露如啼眼,枝袅轻风似舞腰,
小树不禁攀折苦,乞君留取两三条。
胸有奇才的清代著名小说家《聊斋志异》的作者蒲松龄,也是一位爱柳的文人。他取号“柳泉居士”,并曾作《柳泉消夏杂咏》一诗:
一曲清泉数行柳,此中可许我诛茅。
……
月黑忽来星一点,流萤飞上读书灯。
在他的构思奇特,耐人寻味的伟大著作《聊斋志异》中,曾用《细柳》为题,写了一篇夫妻相互嬉戏赞美的故事。故事说:“……细柳娘晨兴夜寐、经纪弥勤,甚是贤惠。其夫高生大喜,赏戏之曰:‘细柳何细哉:眉细、腰细、凌波细、且喜心思更细。细柳娘聪颖敏感,喜读诗书。她稍加思索,笑着对道:‘高郎诚高矣:品高、志高、文字高、但愿寿数尤高。”
联中嵌入两个人名,与夫妻各自的品貌紧密相关,十分吻合,既通畅自然又妙趣横生。
因为柳丝之细长、轻柔、飘逸,所以文人雅士们常常用柳来比喻女子的窈窕、婀娜。清代著名的小说家,《红楼梦》的作者曹雪芹,这样来描写林黛玉:“两弯似蹙非蹙胃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泪光点点,娇喘微微。闲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一句简单的比喻“行动处似弱柳扶风”,就把林黛玉弱不禁风、行动轻盈、袅袅娉娉的姿态美,淋漓尽致地表现了出来。
柳,美之树,文人雅士之最爱!
2 柳——诗画中之美景
因为柳具有与女性的阴柔之美相似的美,所以常常成为文人墨客人诗作画的题材。画家为了表现春天的生机与春风的和煦,往往在画面上描绘几条嫩绿的被风吹拂的柳丝。虽笔墨简省,却表现力极强,让人透过几条柳丝,仿佛感受到了春风的轻柔。其实,诗与画是相通相联的,苏轼曾评价王维的诗“诗中有画,画中有诗”,一点儿不错。一首诗就是一幅画,诗人往往在诗的一侧或下边画上几笔简约的画来渲染诗意;一幅画也是一首诗,画家往往在画的一侧或上边提上一首小诗来衬托意境。
因为柳有其独有的美,所以就成了诗画中的一大美景。最最经典的以柳为题材的诗,如贺知章的《咏柳》:
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
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杨柳的形象美在于那曼长披拂的枝条。一年一度,它长出了嫩绿的新叶,丝丝下垂,在春风吹拂中,有着一种迷人的姿态。这是谁都能欣赏的。古典诗词中,借用这种形象美来形容、比拟美人苗条的身段,婀娜的腰身,也是读者所经常看到的。这诗别出新意,翻转过来,“碧玉妆成一树高”,一开始,杨柳就化身为美人而出现;“万条垂下绿丝绦”,这千条万缕的垂丝,也随之变成了她的裙带。上句的“高”字,衬托出美人袅袅婷婷的风姿;下句的“垂”字,暗示出纤腰在风中摇摆。诗中没有“杨柳”和“腰肢”字样,然而这早春的垂柳以及柳树化身的美人,却给写活了。“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深深地抓着了垂柳的特征,在诗人的眼中,它似美女的化身。高高的树干,就像她亭亭玉立的风姿,下垂的柳条,就像她裙摆上的丝带。在这里,柳就是人,人就是柳,两者之间仿佛没有什么截然的分别。而且“碧玉”也有双关的意义。既在字面上与柳树的翠色相合,又指年轻貌美的少女。吟咏本诗,我们眼前仿佛出现了柳树和绿衣美女的美好形象。
唐代诗人杜甫的《绝句四首》(其三)中也写到柳,诗云:
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
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
你看!这不是一幅充满了诗情画意、色彩鲜明的风景画吗?诗中用黄色、翠色、白色、青色,还有充足的阳光,清新的空气,构成了一种清丽、流动的格调,给人以无限遐想和美的感受。其中的翠柳使这幅画面更加散发出浓浓的春的气息。
我对写柳的诗的数量未曾做过统计,但我相信稍有点文学修养的人会脱口而出一系列与柳有关的诗句:“渭城朝雨浥清尘,客舍青青柳色新。”“杨柳东风树,青青夹玉河。”“柳送腰肢日几回,更教飞絮舞楼台。”……
柳,自然之美景,诗人笔下的绿衣仙女。
3 柳——人情之所系
因为柳所独具的形象美和阴柔气质,诗人常将它入诗来抒发人的各种情感,诗人与柳有着源远流长的深厚情缘。早在《诗经》时代就出现了描写柳的诗句,翻开《全唐诗》,描写柳的篇章更多,著名诗人李白、杜甫、王昌龄、王维、白居易、李商隐、刘禹锡等都有许多以柳为歌咏对象的诗篇。
在诗歌中诗人常借咏柳以赋别情。古人送别,常常折柳相赠。《三辅黄图》载,汉人送客至灞桥,往往折柳赠别。折柳赠别的风俗在唐代最为盛行,一是“柳”与“留”谐音,折柳送别是希望对方留下来。“多情自古伤离别”,在古人看来,离别是很悲伤的事。古代交通不便,音讯难通,“相见时难别亦难”,折柳赠别,挽留亲朋,以表达对亲朋刻骨铭心的思念。二是柳丝比喻情丝,寓依依不舍之情。《诗经·小雅》:“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在古人眼里,杨柳多情。柳树尤其是垂柳,枝条柔长,婀娜多姿,恰如绵绵不尽的情思。因此,送别时以柳相赠,吻合人们对亲朋难舍难分的心理。三是柳树容易成活,生命力顽强,赠柳寓随遇而安。清代褚人获《坚瓠广集》云:“送行之人岂无他枝可折而必于柳者,非谓津亭所便,亦以人之去乡正如木之离土,望其随处皆安,一如柳之随地可活,为之祝愿耳。”面对即将远行的亲朋好友,赠柳祝福,祝他们像柳树一样随遇而安,好好地生活下去。刘禹锡《柳枝词》:“清江一曲柳千条,二十年前旧板桥。曾与美人桥上别,恨无消息到今朝。”旧诗写杨柳多暗示别离,而清江又是水路,因而首句已展现一个典型的离别环境。诗中描写了昔日在清江柳树岸边离别时的情景,望着岸边的柳树,诗人仿佛觉得它们的枝枝叶叶都像自己一样,隐含着对离人的依依惜别之情。
在诗歌中诗人常借柳引发游子思乡之情。李益《行舟》:“柳花飞入正行舟,卧引菱花信碧流。闻道风光满扬子,天晴共上望乡楼。”这是一首抒写游子思乡情怀的诗作。一般写思乡情深之作,不免有哀婉之辞,但这首诗却以悠闲之笔写出一段淡淡的乡愁,读来别有一番情韵。一叶小舟行驶在扬子江中,岸上绿柳飞絮,沾襟惹鬓;诗人斜卧舟中,在赏识着那随波荡漾的点点红菱。看来诗人悠闲得很。然而,面对这江水碧澄、红菱泛波的明媚春色,诗人为什么毫不动容?莫非那随风入怀的柳絮,使他回忆起“杨柳依依”的离乡之日?莫非一年一度的春色使他想到久羁异乡的处境?如果说,读前两句时读者的疑窦还是一种敏感的猜测,那么后两句诗则给了一个明证。“闻道风光满扬子”,春到扬子,人所共见,诗人却只是听人道来,可见他对这大好春光是既不想看,也不愿看,毫无兴趣的了。难怪他斜卧舟头,不理会那撩人的红菱碧波哩!那么他行舟江上又是为何呢?“天晴共上望乡楼”,原来诗人是被一腔乡愁所驱而来到江上的。怪不得那善解人意的柳絮会逐舟而来,扑入游子的襟怀!“天晴”二字大有深意,晴天丽日正是游春的大好时日,诗人却要趁着此际登楼望乡,也许他以为天晴气爽,可以极目千里、望断云天吧?尽管诗人没有明说,读者却可以体会到他的用心。读罢全诗,我们的眼前会出现一位独卧舟头,百无聊赖的诗人形象,在扬子江的烂漫春光中,他显得多么孤寂啊!我们不难从中品出一丝落寞惆怅的苦味。
在诗歌中诗人常借柳抒发伤春之情,倾诉隐衷。白居易《杨柳枝词》:“一树春风千万枝,嫩于金色软于丝。永丰西角荒园里,尽日无人属阿谁?”春风和煦,柳枝绽出细叶嫩芽,远远望去一片嫩黄;细长的柳枝,随风飘荡,比丝缕还要柔软。“金色”、“丝”,比喻形象,写尽早春新柳又嫩又软之娇态。诗中描写了一株美好的垂柳却遭荒凉冷落的处境,诗人借以抒发对当时政治腐败、人才被埋没的感慨。李商隐《柳》:“曾逐东风拂舞筵,乐游春苑断肠天。如何肯到清秋日,已带斜阳又带蝉!”这是一首借咏柳自伤迟暮、倾诉隐衷的七绝。诗写的是秋日之柳,但诗人不从眼前写起,而是先追想它春日的情景,然后再回到眼前的柳上来。句句写柳,而全篇不着一个“柳”字;句句是景,句句咏物,而又句句写人,抒发对稀疏衰落的秋柳的悲叹之情。诗中经历今昔荣枯悬殊变化的秋柳正是诗人自叹身世的生动写照。
4 结束语
柳的婀娜,柳的柔姿,牵绊了诗人悠悠的无尽情思。从古至今,诗人与柳就结下了不解之缘,诗人爱柳,诗人赞柳,诗人借柳抒情,只要笔下着一“柳”字,诗歌尽得风流,真可谓“天长地久柳永在,此情绵绵无绝期。”
参考文献
[1]张明非,唐诗宋词专题作品选[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3
[2]蒋孔阳,朱立元,美学原理[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