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酱食
2013-09-21郑国丽
郑国丽
最近迷上了做酱菜,一下班,不摆弄下瓶瓶罐罐盛的菜,就不能进入下一个厨艺环节。前天,M逛街顺道来拜访我,恰好饭点,我请她入座,取了一盘酱黄瓜,再盛一碗白粥。M一尝,立刻赞不绝口,说这酱黄瓜又辣又酸又浓烈,其味也醇,用来佐白粥最过瘾,其余香也笃,还说了一句大俗的粤语:“真是姣婆遇上脂粉客!”
我听了暗自得意。且看这卖相:酱黄瓜是成熟的绿色,搭着红色的辣椒,白粥配的是青花瓷碗,热烈又清新。味道也来自于妈妈千里之外的电话指导,自然不错。不过比起妈妈的水平,这差距可不是一二个等级。
每每看《浮生六记》,读到作者夸芸娘“善不费之烹庖,瓜蔬鱼虾,一经芸手,便有意外之味”,便忍不住摇头,想以前我妈妈瓜蔬有时,鱼虾几无,照样能为全家奉上“意外之味”,功力高下,自然可见。
妈妈的法宝,就是酱菜。在她的眼里,什么菜都能入罐做成酱菜:
春天,当那绿油油的韭菜长老开花时,妈妈就喊上我去摘韭菜花。一兜韭菜花摘回来了,妈妈将它端到水井旁,洗干净,和粉红色的仔姜、白胖的大蒜一起放在石臼里,奋力捣成泥,然后装进罐里。想吃的时候,用勺子舀一碗出来。酱韭菜用来拌面条,格外提味增鲜,真正的饭扫光。
夏天,菜园里的西红柿熟透了,一个个红彤彤的。妈妈就做西红柿酱:烧上一大锅开水,把西红柿的皮烫掉,切成碎丁,放在锅里慢慢煮,水熬干了,便起锅装瓶。这妈妈牌西红柿酱特别受欢迎,爸爸每次去城里,包里都要装上好几瓶,用来送亲戚。
秋天是辣椒酱。妈妈戴着手套,将红艳艳的尖椒和葱、姜、蒜一起剁碎,倒些白酒消毒,装进瓶子里,上笼蒸透,可以吃整整一冬呢。我曾帮忙剁过辣椒,不小心被汁液蛰到,火烧火燎痛了好几天。
冬天,妈妈指挥着我,用篮子把菜窖里的青萝卜提上来。妈妈将萝卜切成块,用酱油、醋、白糖腌渍上,等秉性耿介的大萝卜开始变得绵软了,色泽也呈现油亮的褐色,吃起来鲜脆爽口,咸淡适中。有了酱萝卜,馒头都能多吃一个呢!
写到这里,我才忽然发现,妈妈做的酱菜都有鲜明的时令性,春夏秋冬,逢时按节慢慢享用,循自然规律而不逾矩,或许,这就是真正的美食之道吧!
妈妈曾说:“姜开胃,蒜打毒,辣椒吃了走筋骨。”现在想来,我们这些小孩子个个身体倍棒,肯定少不了这些酱菜的滋养。那天,我看报纸,为妈妈说的这句话找到了理论依据:酱菜大多加酒、盐,经发酵而成,其中含有乳酸菌等有益物质,具有去腻清肠、调节肠胃功能的作用。
说到酱菜,值得一提的还有酱橄榄菜。大学毕业那年,我和M去广东玩,在街头小店偶尔吃到酱橄榄菜。只小小的一碟,看上去乌漆麻黑,貌不惊人,一入口,其滑鲜之味,令人惊艳。当时店里在播放类似《彩云追月》的细碎民乐,蝉鸣鼓噪,树影片片。想起来,那情景多么美好,让人难忘。
古人云:士大夫三日不读书,则义理不交于胸中,对镜觉面目可憎,向人亦语言无味。私下里偷偷觉得,酱菜也有此功效。套用董桥老师的那句名言“有了酱菜不用将就,岁月便是灵清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