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故乡之路

■谢观荣

踏上任何一条路，都可以回到故乡。

怎样来形容故乡呢？故乡是一个光亮澄明的水晶球，高悬在空中，滴溜溜转个不停。出门在外的游子，每一天都会仰望故乡，仰望透明故乡里熟悉的景物，倾听和蔼的乡音，注视父老乡亲奔走忙碌的身影。不管外出有多远，近在咫尺或者远在天涯，故乡就是故乡，是在梦中经常出现的场景，是求得心理安慰的一个角落，是令人魂牵梦萦的避风港。故乡陈旧而温暖，像是一幅传承多年的老画，是那么的熟悉和亲切，故乡永远是透明的，闪着五彩的光，令人每根神经每个细胞都为之振奋。

回想离开故乡的时候，或许天还没有透亮，故乡的星星闪烁着为你指路。你走过田埂边的小路，踩痛了露珠，磕伤了晨风，惊醒了尘土的梦。你的膝盖触碰到路旁田里的麦苗或油菜，它们流着泪挽留你，在你的裤脚留下斑斑泪迹。你听到狗吠声，那是一种不舍；你听到鸡啼声，那是一种促进。你怀着最复杂的心情离开故乡，然后把故乡这幅画轻轻折叠起来，永远贴身装着，仿佛只有这样，你才感觉到离故乡最近，感觉到并没有离开故乡。

其实，和你一起离乡的还有故乡的小鸟，它们盘旋在城市的上空，它们翱翔在高高的蓝天，它们纷飞于广阔的原野。它们认识你、关注你，只是，你可能认不出它们，不知道这是你曾经会唱歌的邻居。其实，和你一起离开家乡的还有故乡河里的鱼，它们几经波折，从池塘游向小河，从小河游向大江，还要承受湖泊的诱惑，还要接受渔网的考验。它们一次次从生死边缘逃离，最后进了你所在城市的护城河，来到离你最近的那个水域里。虽然不一定每天都可以看到你，人和鱼毕竟生活在不同的环境，但你们同饮过故乡的水，你们就是心心相惜的老乡。和鸟相比，你难免怅惘，因为它们可以经常回故乡看看，故乡的每一点变化它们都能唱出来。而你，因为生活所迫，只能在梦中将故乡相望。和鱼相比，你又是幸运的，因为你还可以回乡，乘火车赶汽车抑或搭淳朴老乡的拖拉机都行。而随波逐流的鱼只能留在异乡，出来的时候，它们义无反顾没有沿途留下记号，现在不管逆流顺流，已经没有再回故乡的能力和机会。

回乡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每个人在心中在梦里都可以千百次地回去。看到久别的亲人，见到熟悉的景致，呼吸着香甜的空气，聊着最微不足道却又兴致勃勃的话题。但回乡又绝不是一件寻常事，每一个回乡的人，前几天就睡不着觉，吃不下饭，忙着采购礼物，心里想着熟悉的每一个乡邻，惦念他们是否过得还好。

出乡的路曲折、漫长、悠远，要用多少年去行走，而回乡的路却笔直、迅捷，立马就可以赶到。这是因为故乡一直在心里的某个角落，从来就没有也不会远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