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现代建筑两个突变体——解构主义建筑和参数建筑的美学初衷
2013-09-13李晓迪
李晓迪
(西南交通大学建筑学院,四川成都610031)
回顾过去的一百多年,建筑学的发展历程及如同一本纷繁复杂的“风格汇”,也就是说,给人最直观的印象的是“风格”的转变,是基于视觉刺激的图像认知的转变。当然,作为建筑师自身应该明白,“风格”更多的是作为结果而存在,往往是经过无数个时代观念产物叠加后的混沌的图像,就好比在霍尔的《锚固》中提到的“文本”和“作品”的区别,我们只能看得到具有主体意义的“作品”,而那个原始的“文本”所代表的原意是什么?却已经被“风格”所遮掩,看不到了。
自1980年以后,建筑界出现了两次“非常规”的突变——解构主义思想和参数化建筑思想,二者的出现均曾使得20世纪的整个建筑观面临巨大的转折。而其特殊的形式性则吸引了大批建筑师尾随而至,一时间“风格”的竞赛甚至盖过了其思想本身。本文则旨在对二者的美学原则进行还原,重新梳理“形式”背后的真实逻辑关联。
1 首次突变——解构主义建筑
1.1 解构的思想源头
20世纪80年代,结构主义看似坚不可摧的意识形态,终于在某一时刻如坐针毡。如同人格分裂的对立原则,结构主义创造了自己的对立面——解构主义。将二者做简单的比较,“结构”可以比喻为一个正常人,“解构”则表现为一个精神分裂患者的世界。前者是集中的务实的、积极而目标明确的、理性而逻辑的,后者则是零散的、务虚的、消极而不明确的、非理性的、否定逻辑的。
雅克·德里达在20世纪60年代提出了“在场”的概念。“存在的形而上学”,即“在场”。也许物质化的形态已经历了无数次的演进,但其背后的“存在”的意义并未缺席。其源论思想最早在语言学中被提出,表述为对于现有语言结构的不信任,即已有的语法逻辑、结构,早已背离了原本的“意义”,只是一个被人们所承认的逻辑体系,而其正确与否是无法考证的,而我们应该做的是剖开这些被无数次重置和替换的“意义”,看看其最初之“存在”是什么。在此需要提及佛洛依德的精神分析理论,因为其理论结构在逻辑上具有极强的类比性,甚至可以猜测两种理论存在的某种内在的先后关联。佛洛依德将意识分成表层意识和潜意识,作为现象而存在的表层意识的大部分其实是潜意识的终产物,但其“外在形式”已经被彻底的篡改,让人根本无法解读其本来的意义。原因就是在意义从潜意识向意识转化的时候出现了移置、错位和重组,以一种不自觉的自我伪装过程试图掩盖原有的意思。而解构的深层原则,则是逆反这种伪装和移置,摧毁其一切可以表现的“形式外壳”,包括我们一直所认为是的“意义”,其类似于另一个现象学观点,即本质也是一种现象,只不过是一种更概括的现象,但其原意却没有一个质的终点。
1.2 解构作为一种建筑态度
当后现代建筑师们踌躇无措的大脑遇上解构主义之后,风暴便拉开了序幕。不论是古典时期所赞扬的比例、节奏、光影、对称、轴线和装饰,还是现代时期的功能、结构、理性、整体、材料和象征符号,一切皆不存在,因为一切有意义的东西都不应存在,包括建筑自身。建筑物则更类似于一堆在无意识状态下随意而为的或零散或杂糅的物品,至少在外在不表达任何东西。解构主义的建筑师和艺术家用一种超现实主义的即兴设计进行创作、强调灵感与偶成,甚至在施工现场随意搭建,他们基本上忽略城市文脉,而绝对的强调作品的独立性,因为周遭的事物也被视为脱离其逻各斯中心的后天产物。纯正的解构主义建筑,从外观上是无法区分任何功能的,也不以任何符号作为象征意义,更不存在传统的形体构成,材质上也显示出无逻辑性,一切皆交给偶然来解决。因为“在场”的那个东西,并非是用传统的设计观念来审视的。
当然,解构主义建筑的意义,并非仅仅是形式上所表现的那样简单。有人说,解构主义是用构成主义做外衣的新形式主义,也许确有这样一大群“解构主义建筑师”,打着解构的旗号,放肆的玩弄形式的“解构”,呼应着20世纪80年代的那股热潮。但也确实不能否定像伯纳德·屈米和彼得·艾森曼还有蓝天组这样的真正在不停追寻解构理想的建筑师,而在他们眼中,对于建筑美学范畴的定义,已经偏离了原有的体系。形式,这个过去数千年来被置于无上高度的评价标准,在艾森曼们的眼里是被置于第二位的,形式只是他们设计过程的一个阶段而已,或者只是作为一个逻辑的结果而已,而建筑真正的“美”,在于它的生成的过程即对于存在意义重新定义或者说是“在场”的明晰化表达,也可以说是“解”与“构”的过程。
在屈米的拉维莱特公园中,“整体”其实是不存在的,也不存在任何关于传统美学原则的空间形体关系和意义中心,而是试图以一种没有有中心和等级的偶交、重叠、含糊暧昧的组织原则来对应功能和场所的多元性。其设计也是典型的“过程主体性”,即没有预设的意义存在,而是以“过程”的组织原则为出发点,创造一种设计师的构建模式和阅读者的解读模式,然后以此模式来“生成”一个方案,即“文本”。生成的结果是怎样,那其余的因素如功能、流线、景观就是怎样,而“如何去使用”也在这一刻也被确定定下来。同样的方法论逻辑还存在于彼得·艾森曼的以句法为出发点的“分析图式”和“生成图式”理论中,当然艾森曼的生成逻辑更加的复杂且晦涩难懂,并且导致其“结果”阅读的极度困难,如住宅I,整个建筑充斥着矩形面与线的正交叠加(图1),其形态特征让人联想到今日的参数建筑设计基于预设逻辑的计算机生成结果,具有相当的偶然性,然而在艾森曼的那个时代参数建筑甚至还没有出现。这样的一种形态,作为美学来说已经无法为其定义了,它是逻辑而非结果,它没有相对应的美与丑的评判标准,它本身只能是一种存在,开放性的存在,对其评判的标准完全在乎于设计者和阅读者自身的体会。屈米说他的建筑是“表意者的建筑而不是表意的建筑”,其意思也就是对建筑的欣赏应成为观看时的乐趣,而不是通过它去体会某种表达的内容,形式中没有创作者要表达的其他意义,而仅仅反映了创造思维的痕迹。
解构主义建筑虽然被认为是后现代的分支产物,但其变革的彻底性是不可否认的。也许正是由于其对于经典原则的彻底抛弃导致了他的过多的口诛笔伐和较低的参与度,以至于时至今日坚持者了了。但是它存在了,那即是历史。
图1 艾森曼住宅I部透视
2 第二次爆发——关于数字建筑
2.1 非本体的思想
2.1.1 方法风暴
严格来讲“数字建筑”(Digital Architecture)的称法是过于笼统的,而另一叫法“参数化设计”(Parametric Design)才能说明其实质——基于参数化的逻辑的设计。参数设计是基于技术进步的产物,当然这种技术进步是大大有别于20世纪20年代的那场关于材料和建造的技术进步的。这是一场以计算机代码为基础的反馈到方法论中去的的关于纯设计的革命,目的在于将设计的过程转译为数学化的方法群,并以计算机语言在虚拟三维中实现。因此其是具有一定彻底性的。当然其美学形式的转变也表现出一定的彻底性,大量的非建筑化的扭曲形态,类似于科幻作品中的场景,更像电子元件而不是建筑物的簇群。
2.1.2 造型风暴
单从形式上来说,其特征恐怕是以往任何一个时期的建筑都无法与之比较的,因为范本根本就不存在。对于形体,现代的计算机建模技术可以轻易地创作出任何高度复杂的建筑形态,刻意突破传统建筑所追循的牛顿经典力学和非欧几何学,与地心引力相对抗,避免直线、直角、平面和规则的集合形态。以扎哈和盖里为代表的先锋建筑师以曲线、曲面、锐角轻薄材质等要素和扭曲、碎裂、外翻、超大悬挑的手法,塑造动态、流动、不规则或无序的形式与空间(图2、图3)。多维的曲面,圆润的自然过渡,让人咋舌的生物化的室内设计,这样的东西在扎哈·哈迪德和弗兰克·盖里的作品中比比皆是,几乎成了他们的个人符号。而与建模软件相对应的强大的工业软件,使这些复杂形体的解构计算和构建施工成为可能。所以说在技术层面上,参数建筑的存在是具有支撑的,其存在也不是空穴来风。
图2 鄂尔多斯博物馆 建筑师 马岩松
图3 Soft Office 建筑师 拉丝·斯配布鲁克
2.2 从对中钢大厦的表皮模拟中来思考
笔者在此使用基于Rhino(犀牛)的参数化插件Grasshopper对马岩松的中港大厦项目的表皮做一个简单的表皮模拟,以实际操作说明参数建筑的过程性与美学的内在关联。
中钢大厦的蜂窝状渐变表皮的主要设计概念是基于对地区特定的光环境的回应,通过表皮的透光性设计来为建筑不同的室内区域提供自然合理的采光。由于具体的操作逻辑极其复杂,因此笔者将其过程简化至最核心一环,即建筑不同部位对于光照的不同需求。具体步骤包括:
(1)将其立体的表面展开为一个完整的平面(图4),建立起作为支撑结构的六边形网架结构,其力学特性是进行此步骤的依据。
图4 展开后的六边形网格表皮
图5 以曲线作为光的干扰因素
(2)在已有结构上整合光照的因素,使其以参数的形式加入逻辑。我们以线性的干扰效果代替光照的需求度(图7),即以各六边形窗中心框距离曲线的距离为函数依据进行窗户面积的缩放,越靠近者缩小比越大,也即采光需求越低,相反远离者则代表了采光度要求越高的房间(图8)。
图6 在干扰作用下的表皮变化
(3)将完成的光特性表皮还回建筑的三维状态(图7、图8),而整个建构过程则表现为一张简单的Grasshopper逻辑图(图9)。
图7 完成透视图一
图8 Grasshopper逻辑图
由以上这个简单的过程可知,参数化建筑的形式是和其设计逻辑融为一体的,它是一种“真实”的美学,而不仅仅是学究派所认为的“造型美学”。参数化建筑是方法的建筑,可以说每一个参数作品都对应了一套具体的设计方法,基于社会的、自然的或者行为的。它又是开放的建筑,其设计方法可以量化为计算机代码,很容易被其他类似情况的建筑所“借用”。
综上所述,参数化建筑的美学,源于逻辑,源于过程,源于建筑自身的绝对本质之中,它是现代主义沉沦后的又一次对重大的突破,但是否会重蹈覆辙,则需要时间来验证。
3 结束语
作为建筑美学史上的两次突变,解构主义和数字建筑均体现了其突变的不同寻常之处,即对于建筑存在意义的逆向思考。解构主义反对原有的意义,参数建筑则选择新的方法论;解构主义认为形式只是偶然的产物,而参数建筑认为形式只是过程的产物。二者的出发点都是非形式的,其意义显然比从照片上看到的多的多,而还原思想的本源,对于正确认识解构和参数这种“时髦”的思想具有重要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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