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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意拳研究

2013-09-13

青春 2013年3期
关键词:形意拳王蒙建军

赵 卡

赵卡,原名赵先锋,1971年生于内蒙古包头市土默特右旗,从事诗歌、小说、随笔和理论批评写作,获草原文学奖,著有诗集《厌世者说》,作品散见《草原》《山花》《延河》《青年文学》《红岩》等刊物,现居呼和浩特。

我,赵药东,郭光泉,三个写诗的,辛建军写小说。这其中,赵药东除了写诗,还练拳,我和郭光泉、辛建军不练拳。

赵药东说,我练形意拳一个多月了,不服试试?

我是不信他那套话的,我说你半路出家,才练了一个多月,能有多厉害?

赵药东说,哪天你试试形意拳的厉害?

我只能对他的话嗤之以鼻。

我嗤他,是我总觉得赵药东没那么厉害,但他说,他练了一个月就徒手打倒过三个人。他说那天他们单位扣了点东西,加班,回的晚了,在路上三个家伙欺他一人,他一抱拳,在下得罪了,然后三拳打到了那三个劫道的。但我不会信他的,那天,哪天?哪条路上?三个什么人?几男几女?多大岁数?有证人没?这他都说不上来。我记得他给我讲这一小段传奇的时候,摆出的姿势是咏春拳,我见过,甄子丹在电影里就那么招呼对手的,咏春,叶问。

于是我叫了辛建军和郭光泉,约好了在海盗船K T V旁边的蒙餐馆见面,以验证赵药东的功夫到底有多厉害。

辛建军和郭光泉都在市容局工作,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城管,不过他俩应该算是好人,好像没怎么欺负过练摊儿的小商贩,要不,我也不会和他们做朋友。他俩先到的,上了二楼,我和赵药东后到的,我们决定先拼一会儿啤酒。赵药东说喝燕京啤酒,我反对,燕京啤酒水太大,味寡,但辛建军和郭光泉都同意拿燕京拼,我就没法再坚持我的意见了。

老板娘是个东北人,二十来岁模样,姿色尚可,给我们先扛了一件啤酒,550毫升12瓶装的。全打开,赵药东说的时候顺便摸了一下老板娘的屁股,老板娘嗯哼了一声扭开了。老板娘一下楼,赵药东得意地说,这就是形意拳中的一招,形松意紧,一个字,快。

按照规则,先拿玻璃杯对干。辛建军酒精过敏,只倒了一杯,陪着弟兄们慢慢啜饮,我的酒量当然没问题了,基本上赵药东和郭光泉喝多少,我就喝多少。本来是我要和赵药东拼酒的,不知怎么回事,对碰了三杯就变成了赵药东和郭光泉拼酒了。大概是郭光泉也很不屑赵药东的形意拳功夫吧,好像郭光泉说了一句,功夫再好,一枪撂倒,形意拳也不例外。

老板娘端上手把肉和血肠肉肠时,我们已经喝下去九瓶了,平均一人三个,除了辛建军那杯。赵药东的意思是换大杯,老板娘就给取了四个扎杯,辛建军那个没用,退了回去。赵药东的酒量其实不如郭光泉,但为了面子,必须死磕到底。

赵药东说,我就是喝死也得拉个垫背的。

他俩又开始对碰,我跟着连干了三杯,跟不动了,向赵药东告饶,说我信他的形意拳了。

手把肉几乎没吃多少,赵药东买了单,因为他是拼啤酒的最后赢家,高兴。我们几个就出了这家小饭馆,正赶上海盗船K T V上人的时候,街道比较窄,显得人很多。

赵药东意犹未尽,带着些微醉意,在海盗船K T V门口活动筋骨,类似第6套广播体操扩胸运动的那个动作。郭光泉看赵药东活动筋骨,他也想活动一下,顺便踢了两个飞脚。要不说没事找事呢,郭光泉的飞脚纯粹是瞎踢的,没有方向,却踢中了一个人的肚子。

那人应该是来海盗船K T V唱歌的,还领着一个女的,可能是眼神尽顾着他领着的那女的了,莫名其妙肚子直接挨了一脚。这是郭光泉始料不及的,但马上,他的脑袋让他踢了的人摔了一拳,瞎眼啦是不?那人骂道。郭光泉自知理亏,往后退了两步,没敢吭气,毕竟没理在先。赵药东在活动筋骨的时候没看见郭光泉踢了那人,但那人往郭光泉头上摔那一拳他正好看见了,一个箭步奔到郭光泉身前,挡住了还要动手的那个人,摆了姿势。

那人一看,惊讶地喊了出来,妈的,咏春?

我最不能信服的赵药东就这点,他说他练的是形意拳,摆出来的架子分明是咏春,甄子丹的招牌动作,看过电影《叶问》的人都知道。看热闹的人这时围上来好几个,有起哄的说,打啊,谁不打是孙子。赵药东果真出手了,快如闪电,我还没看清,他面前那家伙捂着裆部滚在了地上。赵药东说了声,跑,我们几个就跟着赵药东撒了丫子,只听见后面那个倒在地上的家伙叫骂着,你妈逼,有种你妈逼别跑。

我们几个跑到内蒙古大学对面的一条小巷里,找了一个叫有鱼人家的小饭馆,又叫了一箱啤酒,没有燕京,就喝巴彦淖尔市的金川保健啤酒,劲大。我们都很兴奋。我对赵药东说,你那出手又快又准,专拣要害地方打,这回真佩服了。赵药东说这就是形意拳的绝招所在,摆咏春的架子是迷惑你,下手才是形意拳,专打眼睛喉咙后脑勺阴部,出手即制敌。郭光泉认为这种武术太歹毒,一招下去,容易让人断子绝孙,不太赞成。赵药东埋怨郭光泉不领情,人都替你打了,还不赞成,下次再让人打我就不管了。

王蒙他妈病重入院的那天,我正好在老家萨县。王蒙是内蒙古电视台的记者,以前写散文诗的,和我、赵药东、郭光泉、辛建军都挺熟。王蒙经常到基层采访,那天他妈病重,王蒙正好在包头采访新农村建设,回不来,就给我打电话,让我把他妈往医学院附属送一下,十万火急,医院那头他打好招呼了,我说我不在呼市,王蒙就给辛建军和赵药东打了电话,让他俩帮忙送一下老太太。那天赵药东和辛建军正好在一起喝酒呢,一起喝酒的还有《原草》杂志社的诗歌编辑冉端刚,一接电话,兄弟们的事,义不容辞,就都去了。

他们三个人把王蒙他妈送到医学院附院,果然副院长亲自给安排了重症监护室。其实,老太太没那么严重,可能是副院长和王蒙关系的确非比寻常,这样安排显得重视。赵药东、辛建军和冉端刚就在监护室外的走廊里等。等着等着,几个人就扯到诗歌上了,冉端刚说现在的诗人写得同一个腔调,很没意思,包括赵药东的诗,也就那个德性,建议赵药东学学辛建军,写小说吧,别写诗了。赵药东就不爱听了,说我写什么诗碍着你什么了,你不就《原草》杂志一个小编辑,你懂个屁,你懂诗?二人的话里夹枪带棒,你来我往了几个回合,声音陡然提高了八度,在医院的走廊里吵了起来。吵着吵着又不知怎么扯到西川和于坚这两个当代诗人身上了,一个说于坚的诗天下第一,一个说西川的诗举世无双,为了证明自己喜爱的诗人正确,两人就开始互相贬低对方喜爱的诗人偶像,话中已经出现了生殖器之类的东西了。辛建军提醒他俩这是在医院,能不能声音小点?这两人一看暂时难以分出高下,最后急眼了,赵药东说要叫人收拾冉端刚,他说他要叫的是呼市的黑社会二麻袋;冉端刚一听赵药东叫二麻袋,也急眼了,说他要叫的是呼市的另一个黑社会二大嘴。

正在这时,重症监护室的门开了,护士们推着王蒙他妈出来了。赵药东和冉端刚就闭了嘴,围了上来,问怎么样?医生说没事了,已经抢救过来了,副院长安排了床位,放心。这时,王蒙他妹妹也急匆匆的赶来了,看见推车上的老太太哭了起来,哭了几声,就不哭了。辛建军和王蒙他妹妹说,我们还有事,就不陪了,你自己看好你妈妈就行。王蒙他妹妹说谢谢,谢谢,让我哥回来重谢你们。

辛建军后来和我谈起这事时,说这两个讨吃货出了附院大门,连自个儿都感到荒唐,为了两个和自己毫不相干的诗人,争得天昏地暗,还要叫黑社会来摆平,简直有辱斯文。我听了觉得这事简直匪夷所思,赵药东也是,他不是会形意拳吗,叫什么黑社会啊,自己就能摆平。就是啊,辛建军说,这不,一出附院大门,赵药东要和冉端刚决斗,冉端刚这个傻逼居然同意了,结果被赵药东给裤裆里踢了一脚,差点要了命根。我操,我说这赵药东也忒狠了点儿,形意拳是不是就这一招,终有一天他会出事的。

果不其然,没过几天,被踢了裆的冉端刚咽不下这口气,叫了他以前的同学李强到赵药东的单位昭君路工商所复仇。一直等到下班的时候,赵药东才出了他们所,老远就看见冉端刚和一个身材壮硕的人,他估摸着大事不好,已经心里有了准备。

冉端刚开门见山,赵药东,你不是会形意拳吗,今天老子给你找了一个练家子,自治区散打队的,你给老子说说到底是西川的诗厉害还是于坚的诗厉害?

赵药东一抱拳,然后摆了个咏春拳的架子说,咏春,叶问,管球他谁厉害。李强不作声,劈面就是一拳,没砸住,赵药东拔腿就跑,李强一愣,接着就追。赵药东跑得很快,李强追得更快,估计两个人绕来绕去跑出了五公里,最后,赵药东被堵在了一个旧小区里,不是没路,是实在跑不动了。赵药东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口喘着气,说你想咋打就打哇,老子不怕你。李强站在赵药东身边,也喘着气,围着赵药东转了三圈,阴阳怪气地说,跑啊,怎么不跑了,我看你能跑多远,我不打你,就追你,追不死你才怪了,敢和我比跑?

晚上,赵药东摆了一桌,叫了我,郭光泉,辛建军,还有冉端刚,李强,一方面给冉端刚赔礼道歉,踢人裆部毕竟有点阴损,另外,认识新朋友李强,大家聚一聚。

李强的确原来是散打队的,年龄稍一大,就退了,到呼市三十五中当体育老师去了。怪不得跑得那么快,差点把我追死,赵药东说。然后,郭光泉和辛建军谈起了诗人于坚和西川,赵药东和李强开始交流技击术。李强说散打和传统武术不一样,按规则来,不能踢裆部,不能打后脑勺,不能击打咽喉,不能肘击,关键是散打戴拳套,受限制;武术徒手,有掌法,鹰爪,二指禅,六脉神剑,点穴,不一样。赵药东也说了形意拳的一些要领和特点,比如直行直进,适合近身短打,讲究先发制人,一招制敌,“乘其无备而攻之,出其不意而击之”,赵药东说他师傅是这样教的,他现在也收了一个徒弟,叫二板头,他以前的二中同学。

二板头是个小包工头,这几年呼市房地产火爆,包了几栋楼的轻工,挣点了钱。说二板头是赵药东的徒弟,一般人不大会相信,因为赵药东还没出徒呢。但二板头属于惹事油子不假,他迄今为止只跟赵药东学了一招,踢裆。

二板头刚买了新车凯美瑞那会儿,非要带我们几个去兜风,以满足他的暴发户炫耀心理。我,赵药东,李强三个人,受不了他的热情邀请,只好抽空上了二板头的车。到底是新车,车厢里还散发着一股好闻的新车味儿,在我们的啧啧羡慕声中,二板头带着我们转了好几个圈,然后要带我们去乌兰察布路的小肥羊吃火锅。由于心情大爽,二板头的车开得很快,遇到的红灯的时候,一个急刹车,车稳稳地停下了,二板头说,这小日本的车就是好,省油,灵敏,你看,唰一下,就站住了。还没等说完,我们听见嘭一声,感觉车身剧烈的抖了一下。

追尾了,二板头说。

没错,我们被追尾了。二板头打开车门下车的时候,后面的霸道车也下来一个人,一起看追尾的地方。

二板头对那人说,你追尾了。

追尾的那人一说话,满嘴酒气就喷了出来,我看见了,你他妈怎么开车的,踩急刹车,我还以为你要冲红灯,我也准备跟着过呢。

二板头说,少扯淡,怎么赔吧?

那人说,赔你妈个逼,照脸就给了二板头一拳。二板头一躲,对方没打着,然后二板头抬腿一脚,踢中了对方的裆部。接下来的情况是,喝酒的这个家伙倒在了地上,可他车上下来四个壮汉,看来都喝酒了,我们怕二板头吃亏,也下了车。对方几人话也不说,上来就打,我跑到了一边,二板头、李强和赵药东以三敌四,三拳五脚把对方全给打趴下了。

有人报了警,附近的巡警和交警全都过来了,车留在现场,等交警和保险公司鉴定责任,我们和对方全给带到了派出所。按照我们双方参与斗殴的人数,属于严重的治安案件了,庆幸的是没有伤亡,乌兰察布路派出所的人狠狠地教育了我们双方一通。我们都表示了悔意,特别是那几个喝酒的家伙认错态度非常好,结果是,追尾责任全在对方。关键是对方司机酒驾,这就等于触犯刑法了,好在那几个家伙及时联系了市里厉害的人,疏通关系,罚款了事。要不,估计酒后驾车的那个家伙除了要被吊销驾照,还得蹲几天号子。

二板头从对方手里讹了很多钱,到丰田4 S店花了不多的钱,就修好了汽车尾部,还有富余。过了几天,他又叫我们去五月花茶楼打牌,二板头说上次的架打的爽,以后再碰上这种事,决不轻饶。正玩得高兴,二板头接了一个电话,是一个足疗店老板娘打来的,说有人在她的店里闹事,速来摆平。我们一起笑话二板头,他妈的什么人都结交,肯定是足疗店的老板娘被他上了。二板头认为那个足疗店老板娘上次给他服务做得好,他也给人家留电话了,说有事找他,现在事来了,应该去帮忙,不然,这么大的男人说话等于放屁;再说了,咱们现在这么厉害,怕他作甚?

我,赵药东,李强和辛建军就一块挤了二板头的车,没几分钟就到了位于内蒙古饭店对面的那个心感觉足疗店。一上三楼,就听见几个说话很不得劲的人在嚷嚷,要把老板娘的足疗店砸了,还要扭断老板娘的脖子。

二板头的话先发制人,谁要砸店,谁敢扭断脖子,给爷站出来!

果然,从一个足疗房里出来三个壮汉,接着,又出来一个女人,想必,就是给二板头打电话的老板娘了,一看就是南方人。

那三条壮汉看到我们五个,丝毫没有露出惧色,说,叫了帮手?你们人多我们也不怕,想打就打。口音是那种捋直了舌头的感觉,蒙古人,我对二板头说,注意民族团结问题,别瞎鸡巴动手。二板头也看出来了,点点头。

双方虎视眈眈,沉默了三十秒。

你们是不是挺有钱?二板头厉声问。

没钱!蒙古人被问住了,有点泄气,没钱就不能足疗了?

没钱就不要打架,知道不?二板头连说带问,现在的社会,打架是打钱呢,你以为打什么呢?

我们没那么多钱。

没那么多钱,就不应该打架,知道不?算你们走运,没动手,动了手你们就麻烦了,你知道老板娘是市里谁的亲戚吗?

这个,我们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就好,知道了就麻烦了。好了,没钱打架,你们可以走了!二板头面无表情地说。

哦……咳……好……

三个蒙古人面面相觑,似乎觉得自己很不正义,没钱打架是没道理的,居然真的走了。

这事儿你说,没有动手就把蒙古人给唬走了,比形意拳还厉害。我拍着二板头的肩膀说。

不能打,打是下策,蒙古人不是那种赖捏脚钱的人,肯定哪出问题了。二板头就问老板娘怎么回事,老板娘说足疗技师推荐项目推得猛了,蒙古人没搞明白,稀里糊涂给每人捏了一个298元的项目,算账的时候蒙古人急了,才争执起来。

我们几个哈哈大笑,都说老板娘挺黑。老板娘捂着胸说,吓死我了,要不是你们来,不知道怎么收场?快点,罗总,老板娘对二板头说,我安排你的弟兄们做个足疗,这回是真的298元的项目,不过不要钱,我请了。

我们一听能免费足疗,不免一阵窃喜。进了足疗间,躺在可自由升降的沙发床上,足疗技师都是女的,虽说不上有多么漂亮,但都穿着短裤,还有露肚脐眼的,感觉眼睛很享受。碍着老板娘是二板头的朋友,没有动手动脚,只是讲点口味不算重的黄段子,逗得足疗师前仰后合。二板头自然是老板娘亲自上手伺候,一边捏一边聊,老板娘让二板头给他介绍一下他的朋友们,二板头也不客气,一一介绍起来,指着我说大个子是赵卡,诗人;指着李强说这个是李强,原来自治区散打队的,现在是体育老师;指着辛建军说这个是辛建军,写小说的,作家;就在二板头准备指赵药东时,眯着眼睛的赵药东抢了二板头的话头,松松垮垮地摆了一个咏春的架式说,我赵药东,研究形意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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