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巴马连任演说如何定调？

魏红霞

魏红霞 中国社会科学院美国研究所副研究员、卡内基国际和平基金会访问学者

随着美国选举制度的日益成熟、选战的日益激烈，美国总统的演说技巧和煽动性无不在选战中得到锻炼，就职演说时往往谈锋甚健。他们在时代将其塑造为英雄的同时，用演说向世界传达自己承上启下的宣言和理念。

2009年1月20日，奥巴马在美国国会大厦西侧的露天平台上正式宣誓就任美国第44任总统。四年后的2013年，奥巴马将用演说开启他下一个四年的任期。

美国总统上任要进行就职宣誓，这是美国宪法的规定，但宪法并没有规定必须发表就职演说，而是从第一任总统华盛顿开始形成的惯例。

这种演说既是一种政治家的华丽誓言，也是表达新总统政策取向的一种宣示。 至今，在美国200多年的历史上，共有44任总统发表了56次就职演说。从头来读这些演说，我们可以从权力顶端的视角看到美国历史发展的轨迹，观察美国的过去、现在和未来。我们可以看到贯穿美国历史文化的原则和精神，也可以看到美国每个历史阶段的发展特点。

美国的立国原则和精神是法制、民主和自由这三个关键词，这也是美国历届总统就职演说中频繁出现的词汇。例如，华盛顿开国就职演说的中心就是要维护“经过才华横溢、正直高尚的爱国志士”充分讨论、精心制定的美国宪法，并根据宪法加强“对自由人特有权利的尊重”。 其连任就职演说词特别短，其实只有一句话，就是如果自己有违法行为，甘愿受到惩处和谴责。他的演说为之后的历届总统奠定了一个基调，就是无论面临什么样的局势和境地，无论以什么样的政策施政，都要忠于宪法。这点，是恒定不变的。

民主和自由的原则在托马斯·杰斐逊的两次就职演说中得到了着力宣扬，他在两次演说中都详细阐述了自由的原则。在其第一任演说词中，托马斯·杰斐逊详细阐述了治国原则，强调宽容，呼吁少数派的平等的权利，列举了“宗教信仰自由、出版自由、按照人身保护法保证个人人身自由”这三大自由。上述几位开国元勋的执政背景是在美国作为一个新成立的国家，还没有立足于世界，内部分歧纷杂，外部威胁眈眈相向。

随着美国的发展壮大，随着这个新兴国家所面对的世界局势的变化，各位总统的就职演说还反映了美国各个历史阶段的具体特点，并且逐渐涉及更多的具体问题、政策和措施。门罗时期，美国开始具备繁荣大国的雏形。其演说开始总结美国的成就，并提出建设强国的具体措施，比如保护海上贸易、发展海军。林肯上任时面临的是国内战争和黑奴问题，他在就职演说中所谈的就是维护国家完整和团结的问题。老罗斯福执政时期被称为美国历史上的“进步主义时期”，美国社会陷入一种扭曲的矛盾状态：一方面，经济繁荣证明着美国制度的优越；另一方面，罪恶和矛盾考验着美国的社会。在这种状态下，美国兴起改良思潮，老罗斯福的就职演说就与当时的社会状态密切联系在一起。他首次表达了对美国制度优越的强大信心，同时指出了问题所在和改革所向。而后来小罗斯福的执政无论于美国国内还是当时的世界情势都可谓是里程碑。他上任于大萧条之际，历经了世界上最残酷而混乱的战争。贫困和战争让人们心中充满恐惧，所以小罗斯福第一任的演说词充满了悲壮、勇气和信心，虽然没有“炉边谈话”那么知名，但其中“我们唯一的恐惧就是恐惧本身”、“没有眼光的人是注定要灭亡的”等句子成为流传在世界史书中的名言。

历史总是从时势中走过。从杜鲁门到克林顿的近半个世纪里，冷战笼罩着世界。这一时期，贯穿美国历届总统就职演说的主题就是以共产主义为敌人进行谴责。从克林顿到布什再到目前的奥巴马，时间穿越20年，三位总统全都获得连任。其就职演说不但与时代的变化紧密结合，更是打下了时代的烙印。克林顿上任之时，冷战结束，美国人认为他们战胜了共产主义。因此，克林顿的两次就职演说都充满了豪言壮语。第一任就职时，克林顿誓言要“开创一个美国复兴的新时代”；第二任初始则提出20世纪是“美国世纪”，21世纪美国必须成为全球化时代的主力军，“将领导一个全部由民主国家组成的世界。”美国也正是这样实施冷战后的战略——对外输出民主，奉行新干涉主义；对内实现了美国经济长达八年的繁荣。

小布什从克林顿手中接掌的是一个繁荣、强大的全球霸权国家，他第一任的就职演说没有脱离其前任的窠臼。但是其上任后不久，美国所经历的“9·11”恐怖袭击使美国进入一个新时代，陷入对外部威胁的恐惧之中。小布什的第二任就职演说先是总结了美国反恐战争的成果，指出美国面临的安全形势，提出把推行民主和保卫美国的安全直接联系起来，以消灭专制制度为政策目标，而且可以使用武力。这种姿态将美国彻底引向一种面向全球的进攻性态势。

奥巴马仍然谨慎，但是会更加充满激情，因为他的连任承载着民众太多的期望。

奥巴马上台之时，进攻性态势已经给美国带来了很多烦恼。将近十年的反恐战争将美国财政拖入困境。国际国内的一系列负面效应导致美国经济陷入严重危机，并蔓延到全球。反恐的疲劳和经济的困扰使美国人民无比渴望变革。奥巴马就是抓住了这个时代的需求，提出变革的口号，入主白宫。在就职演说中，他深深地意识到世界不再是以往的世界，美国也不再是以往的美国。奥巴马冷静地告诉人们目前的困境，“轻歌曼舞的时代已经过去了”，美国现在“跌倒”了，“深处危机之中”，现在必须爬起来，重新工作，重塑美国。在分析这种困境的原因时，他没有过多地谴责前任的错咎，而是暗含将目前的困境归咎于布什总统和华尔街是不够的，整个国家都为此负有责任。这种基调的冷静和谨慎实际上开始改变布什时期的进攻性态势。

然而，人们更关心的是这位终结了共和党统治的新总统有什么样的措施和计划来应对当前的经济危机。奥巴马提出了就业、医疗、能源、教育等这些关乎人们切身利益的工作计划，承诺要采取行动，变革以适应时代要求。总而言之，奥巴马第一任期的就职演说巧妙地降低了美国选民对他的期望，同时也保持了人们对他的信心和希望，为其连任竞选打下了基础。实际上，我们回头看，奥巴马四年任期结束，他在就职演说中提出的问题，除了医疗法案有所突破外，其他问题并没有多大起色。但是，美国人民选择他连任的其中一个简单的原因就是：再给他一次机会，再给他点时间，或许他会重新振兴美国。

在过去一年的选战中，无论在各种场合的竞选演说还是竞选辩论中，“就业”和“经济增长”是频率最高的关键词。奥巴马在未来的四年中必须带领美国走出经济困境，继续保持美国的强大，应对来自外部世界的各种挑战。他的个人风格、他所面临的国际国内境况以及他之前的经验都会影响他就职演说的内容。奥巴马仍然会如以往般谨慎，但是会更加充满激情，因为他的连任承载着民众太多的期望。

最后，值得一提的是，随着美国选举制度的日益成熟、选战的日益激烈，美国总统的演说技巧和煽动性无不在选战中得到锻炼。他们在就职演说时往往谈锋甚健，词采飞扬，使用一些让人欢欣鼓舞的辞藻来提升民众的信心，如责任、权利、信任、勇气、信心、宽容、团结、幸福、繁荣、希望、和平。 一些总统在时代将其塑造为英雄的同时，也用这些理念不断开启新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