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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民主在我国政党制度革新中的价值分析

2013-09-07刘树燕

地方治理研究 2013年3期
关键词:多党合作网络空间政党

刘树燕

(山东大学 政治学与公共管理学院,山东 济南 250100;中共山东省委党校,山东 济南 250103)

20世纪末,互联网带动下的新一轮科技革命把人类推进到网络社会。人类政治、经济、文化、社会和思想各领域发生深刻变革,开辟人类生活的“第四空间”——网络空间。网络空间的政治化和民主化,给现实民主政治带来巨大影响。政党制度作为民主政治的重要载体,与政治化、民主化的网络之间形成互动——网络民主影响政党制度的政治生态、作用途径,政党制度适应、引导、规范网络民主发展。本文拟考察网络民主在我国共产党领导的多党合作和政治协商制度革新中的价值,为运用网络民主推进我国政党制度革新提供支持。

一、网络民主的内涵与特点

网络民主(CyberDemocracy)作为一个正在崛起的新事物,具有自身特殊内涵和特点。

(一)网络民主的内涵。

网络民主,顾名思义,是以网络(本研究中主要指国际互联网,英文Internet)为媒介的民主形式。1995年,美国学者马克·斯劳卡(MarkSlouka)最早提出“网络民主”一词。同年,美国学者里克·亨德森(RickHenderson)在谈及美国电子化议会改革时使用了“Cyberdemocracy”[1]概念。笔者认为:网络民主是政治主体以互联网新技术平台为支撑,在网络空间内进行民主协商、民主决策、民主监督、民主治理等政治表达和政治参与的一种新型民主形式。这种新型民主形式与传统民主形式不同,它包含利用网络技术实现民主信息的公开化、共享性、强化直接民主、催生新的民主形式等内容。

(二)网络民主的特点。

网络民主发端于西方发达国家的网络民主实践,网络民主大致上具有几个主要特点:

1.实践主体:网络“电子人”的平等特征。

在互联网公共空间,网络民主突破传统民主主体理论上平等与实践上不平等的束缚,改变传统民主基于“信息垄断”造成的实践中对民主的伤害,一定程度上实现了更深意义上的民主参与主体的平等性。“活动主体的扩大化、多样化冲破了传统主体由社会职务地位、职业等阶层形成的社会秩序结构,形成了‘电子人’之间话语权上的相对平等。”[2]“互联网的平等性使民众的民主权利更有保障”[3],网民的自由言论权得到实践。与现实中的社团、政党组织、政治团体相比较,平等性是网络政治空间的典型特征,但这种特征不能被绝对化。

2.实践途径:网络政治互动特征。

网络民主特有的支撑平台——互联网,决定网络民主具有政治互动性特征。在普通网民或政治家眼里,互联网就是“互动”的代名词。正因为如此,人们才相信阿拉伯·希伊和曼纽尔·卡斯特所做的结论:“因特网的附加值在于它的互动性和自治通信的潜力。”[4][P405]网络民主拓展了网络空间内不同主体之间的互动广度和深度。

3.实践过程:民主新路的开放、直接、便捷、廉价以及全面特征。

观察网络民主实践过程,网络民主作为一条与传统代议制民主不同的民主新路的开放性、直接性、便捷性、廉价性以及全面性而引人关注。这些特征是网络民主较之其他民主形式所具有的优势,这些优势改变了参与主体的互动结构和参与模式,推进了人类从古希腊、罗马以来一直追求的民主梦想:实现了民主政治从“黑箱模式”到“新群众路线”的重大转变。

4.实践效果:现实功能的双重特征。

对民主政治而言,网络民主是一把“双刃剑”。

网络民主的积极价值。网络民主“天然地符合民主精神”。“因特网像一张‘不放过任何东西’的庞大的蛛网,它所具有的对信息的收集、存储、传递和处理能力,对打破政治生活领域内的信息垄断和由此衍生的集权控制,潜在地具有颠覆作用;它扩大了公众的知情权和选择权,天然地符合民主精神。”[5]正是在这样的优势下,民主主体才有可能实现平等、真实、充分的信息共享和政治参与、民主决策、民主监督。

网络民主的负面效应。一是它可能造成新型不平等——数字鸿沟的存在。“数字鸿沟是指不同社会经济水平的个人、家庭、企业和地区在接触信息通信技术和利用互联网进行各种活动的机会的差距。”[6][P237]这种差距有可能使一部分政治主体不可抗拒地失去网络空间政治参与权利,造成对“天赋民权”的事实剥夺。二是网络空间发育远未达到理想程度。“理想的公共领域绝非单一、普通的公共概念,而是能够开放给弱势者表达不同意见,容纳多样的意见表达,丰富公共论坛的多元性……以彰显公共领域的精义及多元社会的理念。”[7][173]我国网络空间当前还无法提供符合这一标准的理想空间。三是“群体极化”以及网络暴政依然存在。“群体极化”和网络暴政会导致网络少数失去作为网络主体平等性的结果,使网络民主失去其最基本要素,凸显网络民主的消极效应。

综上可见,作为媒介与民主的一种新型关系及作用形式,网络民主并非独立于民主之外,而是媒介与民主的新结合,它是对传统民主与媒介关系(如广播民主、电视民主)的推进,是媒介与民主关系的新拓展。

二、网络民主在我国政党制度革新中的正向价值

公众对民主的了解、认知及实践,决定了网络民主在我国政党制度革新中的价值和作用方式。与西方国家“原生型”民主不同,我国民主属于后发的、外塑的、衍生类型。互联网技术的发展,强化了后发型国家面对的民主示范和压力效应。有人说:发展互联网就等于中国为自己打开一扇与西方政治制度与意识形态直接碰撞的无形窗口。这种碰撞与我国本土民主发展及意识形态相结合,决定网络民主对我国政党制度变革的双向影响:真实、有序、规范的网络民主参与积极作用,与虚假、无序、失范的网络参与消极作用并存。

(一)关于网络民主主体。

网民和电子政府是我国网络空间活动的主要力量。在我国政党制度发展变革中,网民起着重要作用。在网民与多党合作和政治协商制度系统内,存在着网民依靠网络信息将自身政治见解、政治利益、政治诉求向党的体制内输送的过程。网络民主催生我国网络主体的政治意识、政治觉悟、政治理想,使我国网民政治参与热情迸发,民众以更为积极的方式参与到政党制度建设进程中。网络空间的各种议论帖子或是探讨西方国家政党制度利弊,或是探讨我国政党制度优劣,其中不乏真知灼见。网络民主使公民在游行、示威、结社、集会等方式之外,找到了一种新的意见表达渠道。2012年11月8日,胡锦涛指出:“要完善协商民主制度和工作机制,推进协商民主广泛、多层、制度化发展。”[8]2013年3月3日,贾庆林提出“丰富协商形式,完善协商制度,拓宽社会各界有序政治参与的渠道和平台”[9]的建议。培育网络民主主体,对推进我国多党合作和政治协商过程中公民的深度参与,推进“协商于决策之前和决策之中”,增强民主协商代表的广泛性和实效性,无疑都是有益的。

互联网发展16年来,我国越来越多的政治观察家和知识精英、学者,带领大批积极热情的网民,投入到多党合作和政治协商中来。网络民主以改变我国民主主体意识等方式,开创公民参与政党制度革新的新局面。

(二)关于网络社会发育。

网络社会,作为一个与现实社会相对应的事物,延伸了我国多党合作和政治协商的范围。我国网络社会在信息技术推动下,以国内外因素综合作用的形式,迅速融入全球化进程,既体现“一个以网络为基础的社会结构是具有高度活力的开放系统,能够创新而不致威胁其平衡”[10][P435],又能兼容“全球性”和“地方性”共存特征。作为社会主义民主政治建设进程的一项内容,网络社会在发育程度、规模、结构和动力等领域都获得了快速发展。我国互联网领域正在形成一个不断进行自我配置和更新的信息结构系统,不断进行着自我和来自他方的编写和重新编写。网络主体与我国政党制度间不断实现着博弈,从而实现网络民主对我国政党制度发展的影响。

网络民主主体、网络空间都属于我国政党制度政治生态的重要部分。网络民主主体和网络空间二者与共产党领导的多党合作和政治协商制度之间对立统一,这对矛盾的双方彼此影响、相互塑造、共同前进。

(三)关于网络媒体作用模式。

在作用机制上,网络民主对多党合作与协商制度发展的影响,主要通过网络媒体的作用模式发挥出来。在网络媒体的作用机制中,最大的表现就在于它实现了党的建设决策模式上的变化:从“黑箱模式”(或“灰箱模式”)走向“新群众路线”。

在传统媒介起决定作用时代,党的决策和选择远离普通公民或基层党员的信息范围,超越基层群众或党员的信息触角所能达到的程度。无论党的意见、建议或决策正确与否,多数时候下达到基层的都是成型的党的决策结果。决策做出过程中的群策群力,范围相对狭小。网络民主的兴起,使党的活动越来越走向开放、动态的天空。吸收民智、倾听民意、发挥基层党员作用,在网络空间变得快捷、高效,党的决策走向民间。同时,网络空间的监督和纠正机制,也使党的发展能够更加科学,对防止出现历史性错误起到关键制约作用。网络民主与政党发展二者的互动关系,如下图。

网络民主发挥作用的机制和模式不是独立存在的,它与现实社会的政党建设民主化一起,改变着现实社会中的政治协商和参政议政,实现民主化与我国多党合作和政治协商的相互促进。

三、网络民主在我国政党制度革新中的负向作用

网络民主对我国政党制度发展变革的消极作用是多方面的。比如网民的数量和质量问题,网民的年龄和学历结构问题,网络空间的发育程度问题,都对多党合作和政治协商形成制约。此外,网络民主对我国政党制度变革的消极作用,还有更为宏观的影响——民主全球化对我国政党制度革新的“倒逼”形势,以及数字鸿沟使网络民主在发挥作用时产生的重大缺陷。

(一)民主全球化对我国多党合作制形成的影响。

网络技术发展给民主政治带来的最大变化,是民主政治突破地区或“国界”束缚,在全球范围内发展起来。信息在全球范围内的流动和分享,多元的、多样的价值观念和思维意识发生碰撞,带来的结果是双重的:一是网络社会占据绝对优势的美国等西方大国的网络世界的文化霸权,一是文化、意识形态、民主观念在全球范围内的交叉与融合。这两方面既冲突又并存。虽然目前从技术上讲,网络社会依然保持着“区域性”特征,但信息的全球化流动和分享却是网络社会固有属性。在虚拟社会结构里,政党的影响力,在我国集中体现为共产党的号召力、凝聚力和战斗力,很大程度上依赖人民群众对多党合作的信仰、人民群众的认可和对党所制定的民主政治规则的支持。而人民群众对多党合作和政治协商制度的信仰、对党制定的民主政治规则的支持态度,时刻处于与西方民主政治制度和游戏规则的比较、西方意识形态的包围、西方价值观念的渗透之中。这对我国发展不过60年的政党制度和民主政治而言,是严峻考验。这种考验是长期、持久、潜移默化的。我国网络民主的发展,不可避免地会打上全球化烙印。

(二)网络民主实践路径对我国多党合作和政治协商制度的改变。

网络空间的民主实践,更多的是“直接民主”或“半直接民主”,如电子投票、电子决策等。在多党合作和政治协商制度下,最为传统、固定的特征是传统代议制民主实践方式。以共产党代表和民主党派代表的协商为特色和优势,而且这种特色和优势对广大民众的民主权利行使来讲,都是间接的、代议的。共产党和民主党派代表利用掌握的政党发展和国家民主信息及其他资源,运用国家政党制度规定的固有渠道,在我国政治制度框架内做出判断和选择。传统意义上的这种代议是在一个固定的系统内进行的,民众的意愿和诉求都是通过代表向政党和国家反映出来。

网络技术的出现,改变了上述以代议制为最大特色和本质属性的政党制度运作模式,代议制的功能和优势受到冲击。“媒体技术的发展和网络技术的出现,又使得普通民众的利益表达机会开始增多,人民可以不必依赖于政党的中介而直接获得信息或进行利益表达,从而导致政党在联结政府与民众方面的中介功能,也开始逐渐被其他的组织和载体所替代。”[11][P187]信息不再局限于一定的狭小范围,利益表达也不再必须依赖层级制固定组织系统传输,网络民主使公民与政党的关系发生重大改变。在不依赖政党体制和政党代表也能实现信息分享和诉求传递的情况下,民众的政治意愿存在减弱的可能。公民会相应调整个体与政党关系,加入政党为政党工作并从中获得信息、表达诉求的愿望可能降低。政党在国家民主政治发展中的地位和角色会发生改变。

(三)数字鸿沟造成网络民主在我国政党制度建设进程中作用发挥的重大缺陷。

目前,数字鸿沟是一个国际性问题。在韦恩·E·贝克和肯尼思·M·科尔曼那里,数字鸿沟与几个关键性变量密切相连:地域、就业情况、收入、教育、种族、年龄、性别、家庭结构等[4][P275]。经济状况往往会与政治状况存在某种内在联系。阿尔蒙德曾说:“在贫富之间存在巨大鸿沟的社会里,正规的利益表达渠道很可能是由富人掌握的,而穷人要么保持沉默,要么是时而采取暴力的或激进的手段来使人们听到他们的呼声。”[12][P201]这种分析一针见血地指明了网络民主与行为主体经济地位之间的紧密关联。郭小安在分析数字鸿沟的基础上提出担忧:“网络民主”还是“网络贵族民主”?他的结论是:“如果网民现有的结构得不到优化,网络最终不过是新一轮的年轻知识精英的舞台,我们将很难听到社会上不同阶层的声音。”[6][P237-239]学界对数字鸿沟或网络主体结构的考察,针对的是一个核心问题:网络声音的真实性、代表性和广泛性。这种真实性、代表性和广泛性将影响网络民主在我国政党制度建设中的效率和网络社会与执政党和国家的关系,从而在现实生活中影响社会公众与执政党和国家关系的走向。

美国学者凯斯·桑斯坦说:“从民主的立场来看,因特网是利大于弊。”[13][P154]网络民主影响我国政党制度变革,在于它的特点和功能与我国政党制度之间存在着契合。共产党与民主党派之间的亲密合作,执政与参政议政的配合,使具有平等性、广泛参与性等特殊功能的网络民主拥有存在与发展的空间。网络只是嵌入在现行体制内的技术工具,并不必然带来民主参与和政治进步,网络民主也不会自动改善现行政治的困境,要有现实的政治参与制度衔接,要和现实政治生态良性互动,才能发挥它的功效。对我国政党制度来说,亦是如此。网络民主对共产党执政,对参政党派的政治协商、民主监督和参政议政,要真正起到现实作用,还有赖于网络社会法规制度与现实协商制度的衔接。这是探讨网络民主在我国政党制度革新中价值及其应对的基本逻辑起点。

[1]RickHenderson.“Cyberdemocracy-infomediaandpolitics”,Reason,April,1995.

[2]侯彬.试析“网络民主”特征及其对民主政治发展的影响[J].中共云南省委党校学报,2005,(1).

[3]王守光.加强网络环境下民主执政对策研究[J].理论学刊,2009,(12).

[4][美]曼纽尔·卡斯特(ManuelCastells).网络社会:跨文化的视角[M].周凯译.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9.

[5]李永刚.互联网与民主的前景[J].江海学刊,1999,(4).

[6]郭小安.网络民主的可能及限度[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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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邢利宇.贾庆林报告透新意 中国协商民主再进步[EB/OL].中新网:http://www.chinanews.com/gn/2013/03-03/4610650.shtml,2013-03-03.

[10][美]曼纽尔·卡斯特(ManuelCastells).网络社会的崛起[M].夏铸九,王志弘等译.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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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美]加布里埃尔·A·阿尔蒙德等.比较政治学:体系、过程和政策[M].曹沛霖等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7.

[13][美]凯斯·桑斯坦.网络共和国——网络社会中的民主问题[M].黄维明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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