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少年的漂流之旅
2013-09-06闫晗
闫晗
一个月后,表弟从远洋捕捞船上下来,人瘦了一圈。他憔悴如少年派,对此行的遭遇不愿提,只是说,想家了。
表弟向来是很会算经济账的。他曾经上树打栗子,被掉下的毛栗子扎了眼睛,我妈把医保卡借他去药店买药,他买了400多块钱的药,感冒发烧消炎去火的都有。我很气愤,但想起中学毕业时他曾把他妈妈的金项链偷拿去金店换了个金佛自己戴,也就没说什么。
表弟最感兴趣的是赚钱,只要有满意的收入,力气是不惜的。他曾在日本打工三年,期满回国之后,怎么都不习惯,觉得国外样样都好,气候、空气、伙食,更重要的是收入。那些年,国内打工的收入还很低,以他的中学学历,在家乡能找到的工作也只是简单体力活儿,一月的收入和在国外干两天的差不多。但日本对劳务输入有严格规定,几年之后必须返回原国,也不再第二次接收。表弟好不容易学会了日语,前往欧美国家又没优势,遂想方设法办了旅游签证,再次“回去”挣钱。
表弟那次是从北京出发的。他到我家来住,穿过堆满了各式杂物黑暗老旧的楼梯,打开门,往里走,第二个卧室是我的,兼具客厅功能。表弟说,让我姨知道了,肯定舍不得让你在这里遭罪,我在外面吃住的条件都比你好,挣钱也比你多。表弟一大早到了火车站,时间还充裕,他想去看升國旗,结果从北京站到天安门,被一个黑车司机宰了50块钱。
表弟再次踏上异国的土地后,四处流动,卖过汽车,加工过水产,帮农民收过萝卜。那里加班工钱加倍,他很喜欢加班。他让他妈妈给他在家乡买房,对她的犹犹豫豫不肯下手十分不满,在电话里发了火:你再拖一阵,房价上涨,我这一年不就又白干了?
那一阵,传说日本很危险,我阿姨忧心忡忡,想让他早点回来。但表弟铁了心,不管是核辐射还是地震的威胁都不能逼他回国,他要坚持到被有关部门抓住遣返。
被抓回来这次,他终于舍得给自己买了个笔记本。在家无所事事了一阵,表弟决定跟随别人出海捕鱼,据说一年也能收入十几万。然而他干了一个月就回家了,在跟阿姨零星的谈话中,说起要每天工作16小时还吃不饱饭,海上有风浪、海盗等各种凶险,有命挣钱还得有命花啊。
表弟就此消停了,买了辆车,找了份给超市送货的工作,从此成为了一个普通的中国小镇居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