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语学语前全聋儿童形声字正字法意识及其发展研究*
2013-08-22贺荟中
贺荟中
( 华东师范大学 特殊教育学系,上海,200062 )
汉语学语前全聋儿童形声字正字法意识及其发展研究*
贺荟中
( 华东师范大学 特殊教育学系,上海,200062 )
正字法意识是对书写系统组合规则的意识,在形声字中表现为声旁表音意识和形旁表意意识。采取纸笔测验,对某市两所聋校二、四、六年级82名学语前全聋儿童的声旁意识和形旁意识进行测试,探讨聋童形声字正字法意识及其发展特点后发现:学语前全聋儿童具有形声字正字法意识;声旁意识与形旁意识随年级升高而提高,声旁意识呈显著性年级差异,但形旁意识无显著性年级差异;声旁意识和形旁意识的发展关系密切;学语前全聋儿童形声字的正字法意识受语音的影响;现代汉字中85%以上都属于形声字。这一研究结论对探讨学语前全聋儿童汉字识别的认知过程与聋生汉字教学具有重要的理论与实践指导意义。
学语前全聋儿童; 正字法意识; 形旁意识; 声旁意识
一、引言
正字法是使文字的拼写合于标准的方法,即文字的书写或拼写规则。在拼音文字中,表现为字母的线性组合和排列方式,与语音规则一同发生作用。作为表意符号系统的汉字,其字词的形态和语音形式之间不存在完全的形音对应规则,即基本上不能见形知音,是一种正字法很深的文字。汉字的正字法意识就是对汉字组合规则的意识②彭聃龄主编:《汉语认知研究》,山东:山东教育出版社,1997年,第114-115页。,这种意识将在儿童的字词识别、学习生字和阅读中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对汉字正字法意识的研究始于1980年代,高尚仁和郑昭明对真字、假字、及非字的部件识别的研究揭示了汉字正字法的存在③高尚仁、郑昭明:《中国语文的心理学研究》,台北:文鹤出版有限公司,1982年,135-172。。李娟、傅小兰和林仲贤关于儿童正字法意识发展的研究,表明正常发展儿童早在一年级便已萌发了正字法意识,随年级提高,识字量增加,这种意识的使用能力也在发展④李娟、傅小兰、林仲贤:《学龄儿童汉语正字法意识发展的研究》,《心理学报》2000年第2期。。舒华和曾红梅通过对二、四、六年级儿童进行注音的纸笔测验,探讨儿童对汉字结构中语音线索的意识及其发展研究,发现儿童已经意识到形声字声旁的表音作用,且这种意识随年级而变化⑤舒华、曾红梅:《儿童对汉字结构中语音线索的意识及其发展》,《心理学报》1996年第5期。;舒华和曾红梅通过对一、三、五年级儿童从所给选项中选择出拼音所代表的正确字的纸笔测验来探讨儿童对汉字结构中形旁的意识,发现儿童意识到形声字形旁的表意作用,且这种意识随年级增长而变化⑥舒华、曾红梅:《小学儿童的汉字形旁意识的实验研究》,《心理发展与教育》1994年第4期。。之后,舒华、周晓林和武宁宁关于声旁一致性意识的研究中发现儿童很早就意识到汉字的结构以及声旁和形旁在表音、表意功能上的分工⑦舒华、周晓林、武宁宁:《儿童汉字读音声旁一致性意识的发展》,《心理学报》2000年第2期。。在形旁意识方面,Shu和Anderson的研究结果表明儿童可以利用形旁派生生字的意义,随年级升高,儿童表现出的使用形旁线索的能力呈上升趋势⑧Shu, H., & Anderson, R. C.Role of radical awareness in the character and word acquisition of Chinese children.Reading Research Quarterly, 1997, 32(1): 78-89.。
可见,听力正常儿童汉字正字法意识的研究已取得了一定成绩,但聋童的正字法意识尚未引起我国学者的关注。偶见李德高和张积家一篇关于国外学者对拼音文字“先天聋人的语音、正字法意识和概念知识结构”的研究综述,在该文中,作者不仅表明,“先天聋人基本没有语音意识”,同时提出“汉字是表意文字,中国聋人的汉语正字法技能可能较少受语音意识影响。遗憾的是,对汉语环境下聋人书面语言加工的研究还不多见。研究汉语聋人书面语言加工心理机制和影响因素,不仅能促进对聋人语言心理机制的研究,而且还会对普遍的汉语认知理论的发展提供必要证据”*李德高、张积家:《先天聋人的语音、正字法意识和概念知识结构》,《心理科学进展》2006年第3期。。实际上,阅读对聋人的重要性远大于听力正常人,是他们回归主流社会、发展自己的重要基本技能。因此汉语聋人汉字正字法意识的研究不仅具有重要的理论价值,而且具有重要的实践价值。
高度结构化的汉字中,据统计, 甲骨文中有20%为形声字, 在说文解字中已经有80%的字是形声字, 现代汉字中85%以上都属于形声字*王宁:《古代汉语》,北京:北京出版社,2006年,第38-40页。。形声字一半表意,一半表音, 表意的部分称为形旁,或称为义符;表音的部分称为声旁,或称为音符, 形旁所表示的意思主要是事物的类属, 例如属于人事方面的加人旁,属于思想感情方面的加心旁,属于疾病方面的加 “疒 ”旁,与水有关的加水旁,与山有关的加山旁,这样就形成了一套偏旁系统;形声字的声旁具有表音的作用,声符与字音有的相同,有的相近。 一般说来,在韵母方面相同者居多;在声母方面则不尽相同,有很多形声字只取其发音部位相同,不过声母完全相同的还是占多数,这样声旁就有了一定的表音作用。例如 “共”谐, 恭拱攻供烘洪哄;“工”谐, 功空红江扛项虹等。声旁的表音作用形成了形声字的声韵系统, 古代的注音方法和韵书都是依赖于这一声韵系统。早期的形声字形旁和声旁位置不固定,随着字体的演化,在成熟的楷书里,形旁和声旁的配置方式逐渐固定下来。除极少数例外,绝大多数形声字的形旁声旁的配置方式不外乎以下八种类型: 左形右声—防祥靳峡肌; 右形左声— 祁欣斯雌胡;上形下声— 宇楚芹崔霖;下形上声— 盂禁斧岱肓;声占一角—旗房病徒近;形占一角 疆栽颖滕修;外形内声— 圆阁匪衷衙;内形外声—齑闻篡哀辩。这八种类型形成了形声字的结构系统。同一形旁的字写法大都一致,例如 “人口手木水衣禾言足金” 等偏旁一般都在字的左边,“力殳见页鸟”等偏旁一般都在字的右边,“宀艹广竹雨”等偏旁大都在字的上边,“子皿” 等偏旁一般在字的下边。这种构造方式在早期是为了书写的方便和形式的美观,定型以后,又影响和规范着新的形声字的创造*张霁:《形声字与汉字的发展》,《 教育教学论坛》2010年第11期。。形声字在这八种配置方式系统中,又以左形右声为主。
可见,形声字不同部件各自发挥着一定的组字功能,如作为声旁的部件起到的就是提示汉字语音信息的作用,而作为形旁的部件则起到揭示汉字语义的作用。儿童汉字形声字的正字法意识可具体分为声旁意识和形旁意识,是指对汉字中声旁(或形旁)所提供的语音(或语义)线索的感知和使用的意识。鉴于此,本研究以形声字为研究材料,将集中探讨:(1)低中年级学语前全聋儿童是否具有形声字正字法意识——形声字的声旁意识与形旁意识。(2)低中年级学语前全聋儿童形声字正字法意识的发展及其特点。
本研究结果不仅对探索聋人正字法意识是否受语音影响较少的推论具有重要意义,而且对聋人汉字教学的有效性具有重要性。
二、研究方法
1.被试
某市两所聋哑学校二、四、六年级共82名聋童参加了测试,其中二年级16人,四年级30人,六年级36人。所有被试听觉损伤均在90分贝以上,且为学语前聋,除听觉损伤外,没有其他障碍。最后,去掉2份无效问卷,有效问卷为80份:二年级16份,四年级29份,六年级35份。
2.研究设计
本研究采取3(年级)×2(字的类型)×2(字的熟悉性)三因素混合设计,其中因变量为学生的正确率,自变量为年级(被试间变量)、字的熟悉性与字的类型(被试内变量)。字的熟悉性是指研究材料中选用的单个形声字,是否为学生已经学过,若已经学过即为熟悉的字,若没有学过则为不熟悉的字(生字)。在声旁意识部分,再将熟悉度不同的单个形声字分成规则形声字与不规则形声字两类;形旁意识部分,将熟悉度不同的形声字分成形旁语义透明度好和形旁语义透明度差两类。
3.研究材料
本研究材料由3份(二年级、四年级与六年级)纸笔测验卷子组成,每张卷子由40个单个形声字组成,这些字均选自全日制聋校语实验教材语文课本(人教,1995),且包含20个熟悉字和20个不熟悉字。熟悉字是指该年级学生在课本中已经学过的字,不熟悉字是指学生在课本中还未学过的生字。例如,四年级的熟悉字选自三年级五、六册课本的生字表,不熟悉字选自五年级九、十册课本的生字表。
在声旁意识测验部分,每种熟悉度不同的形声字又各分为规则字和不规则字两类,各10个。规则字是指字的声旁本身是一个学生熟悉的字,且汉字的读音与声旁基本相同,如“像”(声母、韵母、及声调完全相同)、“虾”(声母、韵母相同但声调不同);不规则字是指字的声旁是一个学生熟悉的字,但字的读音与声旁不相同,如“板”。在形旁意识测验部分,每种熟悉度的形声字被分成语义透明度好和语义透明度差两个维度,各10个。语义透明度是字的形旁语义与整字语义相关的程度,语义透明度好是指形旁与整字语义有直接关系,如榕树的“榕”;语义透明度差是指形旁与整字语义无直接关系,如连环画的“环”。
4. 数据收集与处理
本研究数据收集是在三个年级的自然班级中进行。每个学生接受相应年级的卷子,卷子由两部分组成,第一部分声旁意识测验,要求学生写出所给字的注音,碰到不认识的字也不要放弃,试着猜猜它的读音,并写出自己认为读音和它相同或相似的读音或字;即请写出一个熟悉的同音字或拼音代替。如二年级试卷中的“惑”。第二部分形旁意识测验,每个年级的测验包括4组40个目标字,将每个目标字组成双字词或个别三字词,经同年级多位老师判定为所组成的词是该年级学语前全聋儿童能够理解的词汇。测验卷中,将双字词或三字词中的目标字以拼音来替代,非目标字为汉字,要求学语前全聋儿童根据词汇意思从所给四个选项中选出拼音所代表的目标字。四个选项均为声旁相同,但形旁不同的形声字,如“青wā”:a.哇 b.娃 c.蛙 d.洼。数据处理采取SPSS 15.0进行统计分析。
三、研究内容与结果分析
1.声旁意识
因听觉损伤对学语前全聋儿童语音学习产生的严重影响,聋童拼音的学习更多依靠视觉看、模仿教师的口型进行发音,却无法对自己所发拼音通过自我监控、触摸喉部、感知振动等方式来学习。这使聋童在汉语拼音的声调学习,zh和z、ch和c、sh和s发音的区分,及前后鼻音的区分难之又难;而本研究的被试者全部来自聋校,其听觉损伤大多在90分贝以上,且为学语前聋,这无疑加大了其学习拼音的难度。本研究的声旁意识部分,主要在于考察即使学语前全聋学生是否能根据形声字声旁所提供的语音线索来进行汉字的学习,测试手段之一就是要求学生对学生没有学过的汉字进行猜测注音或写出同音的字。此外,现代汉字中85% 以上的是形声字,形声字的声旁在一定程度上可以提供字的读音,约有36% 的声旁能提供可靠的整字读音信息,48% 的声旁提供整字读音的部分信息,16% 的声旁完全不提供整字的读音信息*Yin, W. On reading Chinese characters-An experimental and neuropsychological study,Unpublished doctoral dissertation, University of London, 1991.。鉴于此,本研究声旁测验中注音正确率的标准是:只要符合下列标准中的任一条即为正确:(1)注音与目标字的读音一致(包括声母、韵母均正确,但音调有误);(2)注音与目标字读音基本一致,但有zh和z、ch和c、sh和s混淆,或前后鼻音混淆的状况;(3)写出读音正确的字;(4)同音替代字;(5)同时写出拼音和同音替代字。
以注音正确率为因变量的3(年级)×2(字的类型)×2(字的熟悉性)三因素方差分析发现:形声字类型的规则性效应显著(F(1,77)=228.82,p﹤0.01)、形声字的熟悉性效应显著(F(1,77)=134.66,p﹤0.01)。进一步分析发现,学语前全聋儿童读音正确率的差异主要源于四年级儿童对规则字的读音正确率(0.74)明显高于对不规则字的通过率(0.49),及六年级学语前全聋儿童在规则字的正确率(0.81)也远高于对不规则字的正确率(0.38)(见表1)。这表明同熟练的成年健听读者一样,学语前全聋儿童从低年级开始已注意到形声字中的语音线索,并在读音中利用了形声字声旁所提供的这一语音线索。形声字的熟悉性效应显著表明,学语前全聋儿童对熟悉字的读音正确率显著高于对不熟悉字的读音正确率。这表明学语前全聋儿童已具有正字法意识中的声旁意识。
年级与字的类型的交互作用(F(2,77)=28.0194, p﹤0.01)显著,表明不同年级学语前全聋儿童的规则效应存在差异。简单效应检验发现,这种差异主要表现四年级学语前全聋儿童的读音规则性效应(F(1,77)=78.65,p﹤0.01)与六年级学语前全聋儿童的读音规则性效应(F(1,77)=297.59,p﹤0.01)显著大于二年级学语前全聋儿童的(F(1,77)=10.17,p﹤0.01)规则性效应,这说明四、六年级的学语前全聋儿童比二年级的学语前全聋儿童更多地受到形声字声旁所提供的语音信息的影响。
表1 不同年级聋童在不同形声字类型上的读音平均正确值及标准差
方差分析还表明,年级与字的熟悉性的交互作用显著(F(2,77)=41.58,p﹤0.01),表明熟悉性对不同年级学语前全聋儿童的影响存在差异。简单效应检验发现二年级(F(1,77)=150.83,p﹤0.01)的熟悉性效应显著大于四年级(F=7.52,p﹤0.01)和六年级(F(1,77)=9.91,p﹤0.01)。这一结果的可能原因是:二年级聋生还没有很好地意识到汉字形声字声旁的表音功能,在对熟悉字的读音中更多地依赖从记忆中直接提取读音,对不熟悉的字的读音正确率就很低;四、六年级的学语前全聋儿童就能够利用形声字汉字结构中提供的语音线索推测不熟悉字的读音,因此对不熟悉字的读音的正确率相对较高(见表2)。
表2 不同年级聋童在不同熟悉程度形声字上的读音平均正确值及标准差
字的熟悉性×字的类型的交互作用也是显著的(F(2,77)=11.67,p﹤0.01)。简单效应检验表明,学语前全聋儿童读熟悉字的时候(F(1,77)=106.50,p﹤0.01),规则性效应相对较小,读不熟悉字的时候(F(1,77)=182.99,p﹤0.01),规则性效应相对较大,学语前全聋儿童表现为规则形声字的正确率(0.64)远大于读不规则字的正确率(0.32)(见表3)。该交互作用表明,学语前全聋儿童了解形声字声旁的表音功能,对学习与记忆汉字有帮助,尤其是遇到不熟悉的字能够根据声旁读音来推测出该字读音,这对解决学语前全聋儿童学习与记忆汉字读音的困难非常有益。
表3聋童在不同形声字类型和不同熟悉性形声字上的读音平均正确值及标准差
规则不规则MSDMSD熟悉.81.025.58.028不熟悉.64.036.32.015
此外,本研究对聋童的读音错误率和错误类型也进行了分析。错误类型分三类:(1)声旁错误,指对不规则形声字注音时,完全按照声旁部分的读音来注音导致的错误,如“剪”注成“前(qián)”;(2)类似错误,是指聋童明显按照一个和目标字有相同声旁部分的字来注音而导致的错误,如“谈”注成“淡(dàn)”;(3)随机错误,除以上两类错误外其他无明显规律的错误。其中未答出的项目也归入此类;(4)未答。前2类错误反映了聋童对形声字结构及其表音的一种认识,称之为系统错误,其余两类称为非系统错误。
表4 聋童在注音中所犯各类错误及占总错误的比例
从表4中可看出二年级聋童所犯的主要是非系统错误(随机和未答),且未作答的项占了很大比重,尤其在遇到不熟悉字,二年级聋童未作答项目数的比例达到了62%(见表5)。这表明二年级聋童无论是规则形声字或是不规则形声字,遇到不熟悉字就选择了放弃。这也证明了二年级的聋童还不能较好地利用形声字声旁的语音线索去推测不熟悉的字的读音,他们的声旁意识虽有但不够强。随年级升高,聋童在各类字中的非系统错误比例减小,而声旁、类似错误在不规则形声字中也表现为随年级的增高而增加(见表5)。这表明聋童随着年级升高,也愈发注意到了形声字声旁表音的作用,并利用这些声旁所提供语音信息的意识不断增强。检验表明,不同年级的聋童的错误类型有显著差异(F(12)=495.4,p<0.01)。
表5 形声字类型对聋童读不熟悉字而出现未答错误率的影响
声旁错误和类似错误的发生反映出聋童给汉字注音的过程中使用到了声旁提供的某些信息,因此将声旁错误次数和类似错误次数之和看作是聋童使用线索的次数。经统计发现,二年级聋童使用语音线索的平均次数为2.8次,四年级为7次,六年级8.3次。与二年级相比,从四年级开始聋童使用语音线索的频率有很大增加,这表明随年级的增高,聋童使用声旁线索的意识在不断提高。方差分析的结果也表明,不同年级之间使用线索次数有显著差异(F(2,77)=23.47, p<0.01)。进一步检验发现,四年级(m=7, sd=2.93)和六年级(m=8.3,sd=2.67)之间没有显著差异,但二年级(m=2.8,sd=2.23)和四年级之间存在显著性差异。
2.形旁意识
以平均正确率为因变量进行的3(年级)×2(字的类型)×2(字的熟悉性)三因素方差分析,发现形声字类型的语义透明度的主效应显著(F(1,77)=11.09,p﹤0.01)。这表明学语前全聋儿童在对语义透明度好的目标字的平均正确率高于语义透明度差的平均正确率(见表6),说明低中年级的学语前全聋儿童具有了根据形旁表意功能来推测学习汉字的初步能力,即他们的形旁意识已经出现。
表6 不同年级学语前全聋儿童在不同语义透明度上目标字的平均正确值及标准差
熟悉性的主效应显著(F(1,77)=93.36,p﹤0.01)表明:在熟悉的形声字上,不同年级的学语前全聋儿童的平均正确率都高于生字的平均正确率。年级×熟悉性的交互作用显著(F(2,77)=18.07,p﹤0.01),简单效应检验显示,在熟悉性上,四年级聋生的熟悉性效应(F(1,77)=62.26,p﹤0.01)最大,其次是二年级(F(1,77)=48.28, p﹤0.01),再次是六年级(F(1,77)=1.72,p=0.2﹥0.05)。在不熟悉(生字)的形声字上,随年级升高,其正确率也在不断增高(见表7),这显示学语前全聋儿童确实是借助形旁的表意功能来推测学习生字,具体表现为二年级学语前全聋儿童在不熟悉字的正确率仅为0.36,远低于四、六年级学语前全聋儿童的0.54与0.69。这说明二年级学语前全聋儿童虽出现了形旁表意的意识,而且在尝试着去应用这一线索来学习生字,但其利用形旁表意功能与词汇意义来推测学习生字的能力还较差。
熟悉性与语义透明度对学语前全聋儿童目标字正确率的影响说明,语义透明度与熟悉度的交互作用不显著(F(2,77)=0.32,p=0.57﹥0.05),表现为学语前全聋儿童在熟悉字和生字上,其在语义透明度好的目标字的平均正确率都高于语义透明度差的目标字的正确率(见表8)。这反映了低中年级的学语前全聋儿童确实具有了形旁表意的意识,并在利用形旁提供汉字意义的线索与词汇意义来推测汉字。
表7不同年级学语前全聋儿童在不同熟悉度上目标字的平均正确值及标准差
熟悉生字MSDMSD二.69.049.36.017四.81.029.54.019六.73.034.69.027
表8 学语前全聋儿童在不同语义透明度、不同熟悉性上目标字的平均正确值及标准差
年级×语义透明度的交互作用不显著(F(2,77)=0.92,p=0.4﹥0.05),表明不同年级学语前全聋儿童在语义透明度好的目标字的正确率均高于语义透明度差的(见表6),这从又一侧面反映了低中年级聋生具有的形旁意识。
3.形旁意识和声旁意识的相关分析
对声旁意识的总读音正确率和形旁意识目标字的总正确率进行相关分析发现,两者存在极其显著的相关性(r=0.51,p<0.01) ,即声旁意识的发展与形旁意识的发展之间存在很大的共变关系。
四、讨论
1.学语前全聋儿童的声旁意识
汉字形声字是现代汉字中使用量最大的字。对听力正常成年熟练读者、听力正常儿童汉字形声字的相关研究都表明,汉字形声字的结构特征影响着健听人对汉字的加工方式与读音。听觉损伤给聋生语言的学习带来极其严重的影响,因此在本研究被试所处地区,采取了学语前全聋儿童小学阶段为9年制,而健听儿童小学阶段为6年制。但本研究发现,学语前全聋儿童汉字读音也受形声字表音规律的影响,表现为所有学语前全聋儿童无论对熟悉的字还是全生字,其在规则形声字的读音正确率都高于非规则的形声字,并达显著性差异。这表明学语前全聋儿童对形声字声旁表音的功能有所认识,并利用这一线索去识别和学习汉字,即聋生具有了形声字的声旁意识。这一研究结果与对听力正常成年熟练读者、听力正常儿童形声字声旁意识的研究结果相类似*舒华、张厚粲:《成年熟练读者的汉字读音加工过程》,《心理学报》1987年第3期。*舒华、周晓林、武宁宁:《儿童汉字读音声旁一致性意识的发展》,《心理学报》2000年第2期。。
此外,本研究还发现,学语前全聋儿童声旁意识随年级增高而发展。首先表现为,四、六年级学语前全聋儿童的规则性效应显著大于二年级儿童的规则性效应,四、六年级的熟悉性效应远小于二年级的熟悉性效应。这表明二年级的学语前全聋儿童虽有形声字声旁提示语音的意识,但还不能很好地利用这一线索去推测生字的读音。这也反映在二年级聋童在对形声字注音上所犯的读音错误率和错误类型上。
上述这些研究成果揭示,小学低中年级学语前全聋儿童对汉字声旁表音的功能有所认识,并具有利用这一线索去推测和学习汉字的能力,即声旁表音的意识已经存在,且这种能力随年级增加而发展。这一发展趋势与舒华等对听力正常儿童汉字结构中语音线索的意识与发展研究结果基本一致*舒华、曾红梅:《儿童对汉字结构中语音线索的意识及其发展》,《心理学报》1996年第5期。。
2.学语前全聋儿童的形旁意识
本研究学语前全聋儿童形旁意识的研究结果显示,小学低中年级学语前全聋儿童具有利用汉字形旁信息帮助学习与推测生字的能力,即形旁表意的意识已经存在,且这种能力随年级增加而发展。这一发展趋势与对小学听力正常儿童形旁意识的研究相似*舒华、曾红梅:《小学儿童的汉字形旁意识的实验研究》,《心理发展与教育》1994年第4期。。但本研究发现的二、四年级学语前全聋儿童的这种能力还不太明显,六年级学语前全聋儿童则能较好地进行形旁分析与运用,而在健听儿童中分别表现在一年级与三、五年级。可见,学语前全聋儿童在形旁意识的发展上滞后于同年级的听力正常儿童。
本研究六年级学语前全聋儿童的数据表明,对熟悉度不同的汉字,六年级学语前全聋儿童采取了不同的加工模式。在熟悉的目标字选择中,主要采取从记忆中直接提取的方式;而在全生字中,则采取根据词汇意义与形旁表义信息的匹配来推理出目标字,导致六年级聋生在熟悉和全生字上的正确率差异不大,分别是0.73与0.69(见表7)。而二、四年级则主要依赖从记忆中直接提取信息的方式对熟悉度不同的汉字进行加工,导致二、四年级聋生在熟悉字与全生字上的正确率差异显著。本研究结果与小学听力正常儿童在此方面存在差异,小学听力正常儿童表现为一年级学语前全聋儿童主要采取从记忆直接提取的方式对汉字进行加工,而三、五年级则主要根据汉字熟悉度的不同而采取不同的加工方式*舒华、曾红梅:《小学儿童的汉字形旁意识的实验研究》,《心理发展与教育》1994年第4期。。这一现象的原因可能是小学低中年级学语前全聋儿童的形旁意识发展滞后于同年级的健听儿童。可见,听觉损伤不仅影响学语前全聋儿童的形声字声旁语音意识的发展,同时也影响形声字形旁意识及语义的发展。
3.学语前全聋儿童声旁意识和形旁意识的关系
学语前全聋儿童汉字识别加工的研究发现:学语前全聋儿童在汉字识别中存在音、形、义的编码,与听力正常儿童汉字识别的心理加工机制一样*冯建新、方俊明:《学语前全聋儿童与听力正常儿童汉字形音义加工比较研究》,《中国特殊教育研究》2003年第6期。*Zhang, Z. Cognitive processing of Chinese Characters between hearing-disabled and normal people.Chinese Journal of Clinical Rehabilitation, 2005,9(12), 234-235.。本研究发现的学语前全聋儿童与听力正常儿童一样,具有根据声旁线索提取语音信息和通过形旁线索提取语义信息的意识和能力,且这两种意识与能力的发展关系密切,表现在学语前全聋儿童声旁意识和形旁意识的相关极其显著。
高信息化的社会对儿童的识字量与阅读提出了较高要求,在有限课堂教学时间解决儿童阅读所需要的全部词汇与生字是难之又难的事情,提高儿童的独立识字能力是心理学者与教育学者关心的热点问题。识字与阅读对于丧失听觉的聋人的重要性远大于听力正常人。然而,聋儿大多都有严重的识字问题。国外研究显示,当他们15、16 岁时,其识字技能只相当于10 岁听力正常儿童*李德高、张积家:《先天聋人的语音、正字法意识和概念知识结构》,《心理科学进展》2006年第3期。。本研究揭示的低中年级学语前全聋儿童已经开始并发展根据形声字语音线索来推测学习生字读音的能力,及借助词汇语义信息与依据形旁表义线索来推测生字字形的学习能力,为我们解决聋生识字困难的问题提供了一条可行之路。因此,学语前全聋儿童的汉字教学中,要注重培养与发展学语前全聋儿童形声字声旁提供的语音信息意识与形旁提供的语义信息意识,使其能够灵活应用,从而使汉字学习更有效。
4.汉字结构类型对学语前全聋儿童汉字正字法意识的影响
对听力正常儿童正字法意识的研究表明,汉字的结构不影响正字法意识的萌发,但之后的发展并不同步,被试对左右结构比上下或半包围结构正字法意识要敏感。造成这种不同步可能是因为左右结构类型在汉字中所占比例最高,因此积累的左右结构的字的识字经验最丰富*李娟、傅小兰、林仲贤:《学龄儿童汉语正字法意识发展的研究》,《心理学报》2000年第2期。。另外也有研究证明,低年级儿童倾向于将右边的部件当作声旁②。在本研究中,6年级35人学语前全聋儿童在给“甥”字注音时有8人将它注成了“男”或“nán”,占此项总错误数的44%。这一现象的可能解释为,对学语前全聋儿童来说也倾向于将右边部件认作声旁,即按照形声字形旁声旁的配置方式规律(左形右声为主要类型)进行汉字认知。可见,学语前全聋儿童与听力正常低年级儿童在正字法意识的发展方面可能存在相似性,即虽然汉字的结构不影响正字法意识的萌发,但被试对左右结构的正字法意识较为敏感。他们在认读新汉字时,积累起的丰富的左右结构的字的识字经验,在其进行汉字新字的学习中起着重要作用。关于汉字结构类型对学语前全聋儿童汉字正字法的影响还需进一步的实证探讨。
五、结论
1.学语前全聋儿童汉字识别过程中存在形声字正字法意识,低中年级学语前全聋儿童已具有声旁意识和形旁意识。
2.在声旁意识上:学语前全聋儿童与听力正常儿童一样,汉字读音受形声字表音规律的影响,表现为在规则形声字的注音正确率好于不规则的形声字;对生字注音时,小学四、六年级的学语前全聋儿童更多利用了汉字结构中的语音线索。
3.在形旁意识上:学语前全聋儿童与听力正常儿童类似,具有利用汉字形旁信息帮助学习与推测生字的能力,且这种能力随年级增加而发展。二、四年级处于发展中的初级阶段,六年级在发展之中。
4.学语前全聋儿童声旁意识和形旁意识的发展关系密切。
5.学语前全聋儿童形声字的正字法意识受语音的影响。
6.现代汉字中85%以上都属于形声字,本研究结论对探讨学语前全聋儿童汉字识别的认知过程与聋生汉字教学具有重要的理论与实践指导意义。
Study on Orthographic Awareness and its Development of Pre-linguistic Deaf Children with Pictophonetic Character
He Huizhong
(Department of Special Education, East China Normal University, Shanghai 200062)
The present study investigates Chinese Orthographic Awareness and its development of pre-linguistic deaf children. Orthographic Awareness is the awareness of composing rule in writing system, which is manifested in pictophonetic characters with two forms, namely, phonetic awareness and radical awareness .This study used the pencil-paper test to examine the phonetic awareness and radical awareness of 82 pre-linguistic deaf children in grade 2,4 and 6 from two deaf schools. The results showed (1) pre-linguistic deaf children have the orthographic awareness of pictophonetic characters (2) phonetic awareness and radical awareness increased with the increment of grade, on the one hand, radical awareness showed significant difference with grade; on the other hand, phonetic awareness did not have this significant difference (3) the development of phonetic awareness and radical awareness had a tight relationship. The orthographic awareness of pre-linguistic deaf children on phonogram is influenced by pronunciation, and 85% Chinese characters belongs to phonogram. The conclusion of the present study bears meaningful influence on the investigation on the cognitive process of Chinese characters for pre-linguistic deaf children, and instruction of Chinese characters for deaf students.
pre-linguistic deaf children; orthographic awareness ; phonetic awareness; radical awareness
2013-10-09
贺荟中(1972—),女,山西山阴人,华东师范大学特殊教育学系副教授,博士。
①本文为作者主持研究的上海市哲学社会科学规划办课题(2013FJY001)和华东师范大学教师教育优势学科创新平台学术团队建设项目(7119297K)的阶段性成果。
H193.3
A
1001-5973(2013)06-0136-08
责任编辑:李宗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