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学研究方法论问题的反思

2013-08-22罗金增苏州市职业大学图书馆

新世纪图书馆 2013年1期

关键词：图书馆学定性定量

罗金增（苏州市职业大学图书馆）

1 现阶段图书馆学方法论存在的主要问题

1.1 定量与定性研究失衡

笔者采用现存资料分析法，根据南京大学叶继元教授对2008年《中国图书馆学报》、《图书情报工作》、《大学图书馆学报》、《图书馆》、《图书馆建设》、《图书情报知识》和《情报资料工作》七种期刊进行抽样调查，整理结果见表1。

表1 图书馆学研究方法

从表中可以看出图书馆学研究方法主要是定性研究，占样本的84.04%；定量研究15.96%，定性研究具有方法论上的绝对优势。这一数据已也表明了我国图书馆学定量与定性研究的失衡。

定性研究和定量研究在原理和方法上有着明显的不同，定量研究运用调查、实验、统计等量化手段来收集和分析研究资料，通过非介入式、结构化程序，从而判断研究对象的性质，精确分析研究对象的因果关系，发现内在规律，检验某些理论假设；定性研究是以研究者本人为研究工具、对研究对象进行整体性探究、通过思维加工进行“认识、发现、解释、构建”理论。在定性研究中主客体关系较难以分离，研究者的价值观念影响着研究课题、研究方法和应用资料的选择，所得结论不一定具有普遍性，而定量研究的优点在于比较客观，容易重复、证实或推翻，具有较高的信度和外在效度。

定量与定性研究失衡是学科发展的缺陷，这种失衡现象不仅使图书馆学研究中主观臆想多，数据支撑少，缺乏科学论证，造成图书馆学研究泛化的倾向，而且将导致我国图书馆学研究中理论与实践的脱节。科学理论归根结底根植于实践，如果理论仅仅只是通过文献到文献进行演绎推理式的“绕圈子”，那么这样的理论必定是缺乏实践基础的，与图书馆学的实践相距甚远。

图书馆学定量研究不仅与定性研究失衡，而且定量研究中还有一个不容忽视的问题。翻阅一下图书馆学期刊，就会发现图书馆学定量研究几乎全是描述性的定量研究，预测性定量研究极少，说明定量研究的层次还是低的。描述性定量研究是静态性的，而预测性研究呈现出动态性，预测性定量研究是描述性定量研究发展的高级阶段。

1.2 实证研究匮乏

叶教授的调查还显示实证研究仅仅占样本的6.10%，说明了这一方法还未得到研究者的广泛应⒚，另一方面，我国图书馆学的研究处于实证研究严重缺失的状态。从目前的情况看，图书馆学研究方法的不足，一个很重要的方面是没有能够很好地处理经验研究、规范研究㈦实证研究的关系，过分依赖经验研究、规范研究方法。

除此之外，在实证研究中也出现了一些问题，主要表现在以下几方面。第一，图书馆学实证研究的方法单一，在很大程度上，实证研究成为了“庸俗”的统计。事实上，实证研究的具体方法有很多，比如观察、实验、调查、比较等等。其次，实证研究材料的真实可靠性也值得研究。在实证性研究中，为了检验某种假设而对研究的情境、材料进行特殊处理。这种研究其基础就是存在问题的，结论的科学性也就不言而喻了。实证研究过程中，研究者必须中立，应不带偏见地记录材料的状态和过程，保证描述的准确性和精确性。第三，目前许多实证研究缺乏前后承接性。在实证研究中，一个研究者对其研究设计的每一步骤给出清楚的说明，便于其他研究者检验、继续这一研究，如此反复，为理论的提出奠定坚实的基础。但是，图书馆学实证研究常常出现两种情况，一是研究者各自为政、从自己的假设出发，难以顾及其他人的成果，更少对其他研究者的研究数据进行重新分析和解释；二是一些实证研究者对设计步骤语焉不详，令后来者不可能继续研究。

1.3 经验研究的限度问题

目前，经验研究在图书馆学占据强有力地位（54.46%）。经验研究强调事实说话，这对于那种大而化之的一般性论述具有难以比拟的学术优势。其实，经验研究本来应该对研究者的要求更为严格，因为注重实地经验，注重个人体验，而任何经验和体验都是有限的，如果超出经验的限度，一是会发生经验性自负，以个人经验得出一般性结论或者以经验取代理论研究的情况，给人留下图书馆学研究者习惯于躲在书斋中坐而论道、闭门造车，习惯根据自己的脑袋来直接了当地得出结论，这非常不利于知识的增长和学理的探讨。另外，经验研究还易变成狭隘的经验主义，只见“树叶”而不见“森林”，忽视解释或者缺乏普遍性结论，甚至使用经验取代理论研究。比如，近年来各类图书馆举行了多种多样的阅读活动，使社会阅读和推广成为图书馆服务的最为活跃、最具创新精神的重要领域，也出现了一些阅读活动经验论文，却无法登上大牌学术期刊的理论栏目，图书馆学研究期待着突破从经验到理论提升的困境。

1.4 本土化的研究方式问题

北京大学经济学汪丁丁教授曾花了一年半的时间，搜集、整理《中国社会科学》发表的文章，发现了一些问题，其中之一是用数理方式表达的对西方而言有意义的文章，此类文章具有学术合法性，但缺乏中国意义。这种情况在图书馆学领域同样存在着，有的图书馆学论文从论点到论据、从理论到方法几乎全是西方的材料、表格、图示，有的图表上的文字都是英文照搬而来，缺乏中国本土化的材料。有的论文连文风和表述方式都刻意模仿西方。有的研究习惯于阐释西方图书馆的问题，忽视根据中国图书馆的实情与实践问题，西方图书馆学学术界一旦提出一种理论或方法，不进行分析和研究，不管是否具有科学性或普遍性，便纷纷仿效跟风，全盘套用。

图书馆学研究存在的这些问题不仅仅反映出研究者的方法论问题，更应该引起重视的还是一个研究者应该树立怎样的研究态度、立场和具有怎样的研究意识和价值取向的问题。

2 呼吁与反思

2.1 加强实证研究

实证主义产生于19世纪上半期，其创始人是法国的孔德。实证主义认为，经验现象和经验事实是最实在的，科学知识是对经验现象的记录或描述，科学命题是可以由经验证实的命题，哲学和一切科学，都应当是实证性的科学，要把一切不能由经验证实的知识、命题都从科学和哲学中排斥出去。实证主义研究范式已从自然科学领域扩张、深入到社会科学领域，并成为社会科学的一个显著特征，实证性研究是当前科研工作中的主流。

图书馆学在现阶段具有较强的社会科学性质，这种社会科学属性决定了图书馆学的主流研究方式必须是社会科学的，即实证研究，在理论的指导下，大量地收集有关社会事实的原始资料，进行规律性的抽象和归纳，并将自己的研究结论反置于具体的社会情境中加以检验。叶继元教授认为图书馆学的实践性决定图书馆学研究的主流范式是实证研究，图书馆学是一门实践性很强的学科，图书馆学研究命题必须来源于实践、服务于实践，解决图书馆学研究的各种问题必须采用实证研究，否则就会陷入阐释学的主观误区。邱五芳研究员认为实证研究非常切合图书馆学实践性的学科特性，也是图书馆学形成、更新、变革的基础和主要动力，并呼吁我国图书馆学应大力弘扬实证研究。加强实证研究可以从以下方面努力。

第一，加强图书馆学定量研究。定量研究的理论基础是源于经验主义的实证主义哲学，是实证主义方法论具体化的直接产物。定量研究是图书馆学走向实证研究的第一步，使图书馆学摆脱了简单的经验研究的束缚，这对图书馆学研究的科学化和实证化以及研究的不断深化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令人高兴的是图书馆学的定量研究呈现增多趋势，1984年我国定量分析的论文为6%，1987年为6.8%，2008年我国定量分析的论文为15.96%，说明图书馆学研究者已经认识到定量研究的问题，但是这与美国1984年图书馆学定量分析的论文占论文总数的53%相比，我国的图书馆学定量研究还有很长的道路要走。图书馆学应加强和充分运用调查方法、统计方法，特别是实验法、内容分析法和专家法、系统方法等；除此之外还要运用先进的科学技术，结合图书馆学理论，使其研究领域更加细化和主题得到深化。比如计算机技术（如SPSS、SAS统计软件）以及统计推断与检验等，不仅运用描述性定量，更应运用推测性定量技术，改变目前定量分析层次低的倾向。

其次，采取基于案例法等定性的实证研究。尽管定量研究与实证主义方法论相联系，但实证研究并非仅仅是通过定量方法开展的研究，一般认为历史研究法、观察法、深度访谈法、行动研究法以及案例研究法、文献分析法虽属定性研究方法，但这些研究方法并不是区分一项研究是不是实证研究的关键，判断一项研究是不是实证研究，关键则是看其是否符合实证研究的特征，例如是否有假设——检验，研究结果是否找出了事物之间的规律。

第三，加大对图书馆学实证研究本身的研究与实证研究方法的普及，要让图书馆学研究人员和图书馆员掌握实证研究方法和工具，把实证研究当作工作的一种途径与方式，图书馆员只要选准㈦自己密切相关而对图书馆学发展有意义的实证方向，研究㈦工作的结合就更加紧密，这样不仅能让图书馆学研究更具专业性和科学性，而且有利于图书馆学学术地位的提升。

2.2 定性研究与定量研究相结合

“定性与定量结合”一直是我国图书馆学、甚至整个社会科学研究强调的重要原则。在定性与定量研究日益走向融合的背景下，这一问题已经成为影响我国图书馆学研究发展的重要因素。近年来西方方法论学者发挥两类范式的各自优点，组成适合研究所需的混合研究模式。混合方法在研究的总体设计上有三种形式：（1）顺序设计，即定性研究与定量研究分别在一项研究中使用，但有一定的先后顺序；（2）平行设计，即在同一项研究中同时使用两种研究，并进行相互验证与补充；（3）分叉设计，即在研究初期采取一类研究形式，随着研究的进行，再结合使用另一种形式，这种结合方式实质上是前两种形式的混合形态。定性研究和定量研究的结合并非二者的简单叠加，同时使用定性、定量两种方法也并不意味着两者必然达到水乳交融的程度，两者如何结合，需要考虑两者的方法论、认识论基础，以及每个课题的独特性。

2.3 丰富和转换研究视角

日本学者加藤一英在其《图书馆学导论》里把社会学、历史学、心理学、符号学、语言学、语义学等作为图书馆学的跨学科基础加以研究，南开大学于良芝教授指出西方图书馆学把信息政治经济学理论、女权主义理论作为理论基础。在方法论上，西方图书馆学实现了对实证方法的扬弃，吸取了实证方法的精神，在规范的研究方法中收集经验数据，并在经验数据与理性分析的结合中寻求科学，使定量研究和定性研究并重，形成了定性研究和定量研究的图书馆学规范；到20世纪90年代，图书馆学研究拥有了更大范围的方法论选择，可以根据研究问题的需要，选择最适合的研究方法。

我国图书馆学研究中很少使用“人类学”、“符号学”、“心理学”、“认知科学”、话语分析等方法，即使有这些内容也只是用新的概念和术语装饰一下，研究者们都习惯在图书馆学内部的关系上进行研究，研究的视野显得狭窄，解释能力非常有限，缺乏从社会学、政治学、经济学、心理学等等视角看待图书馆学，造成了图书馆学的研究缺乏更充分的理论支持和更有力的理论论证力。与西方图书馆学相比，我国的图书馆学研究虽然在20世纪80至90年代也表现出明显的多元化视角，但是它们更多地体现出学科内部的分歧，在方法论上缺乏对话与融通，缺乏研究方法的互补与规范、改造。丰富研究视角并不是单纯地弥补原有视角之不足，更重要的是尊重事实逻辑本身，结合图书馆学学科的特点兼容多学科方法的优势并将其具体化、规范化，实现它们之间相互检视、补充和整合，使之对当前图书馆学发展更具有解释力。

除此之外，丰富和转换研究视角还不可忽视问题意识。波普尔说，“科学只能从问题开始”，研究的问题比研究的方法及研究的范式更为重要，它不仅是图书馆学研究视角的一个重要方面，而且问题的性质也是决定着图书馆学研究方法和研究策略的选择，并有利于图书馆学本土化研究。一般而言，图书馆学理论性问题的研究，需要收集相关研究成果，加以系统的比较分析；实践性问题的研究，可以通过调查、观察等方法予以客观描述；研究价值和读者心理的问题，更多的通过质性研究。目前图书馆学存在着许多“问题”，有随着信息革命和社会发展而产生的、原有的知识体系无法解释或解决的新问题；也有原本存在的、其类型特征与性质等都发生变化、原有的研究成果难以解释的“老”问题。这些问题恰恰是研究的逻辑起点，图书馆学研究及其研究方法也应该源自于解决实际问题的需求，破解这些难题，寻求发展对策。这样的研究才是真正脚踏实地、行之有效的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