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NV”状中式结构中的名词作状语的性质分析

朱晶晶 江承凤

(1.塔里木大学学报编辑部;2.塔里木大学人文学院，阿拉尔 843300)

状语的本质属性是它的修饰性，在句中是环境成分，对中心语从方式、状态、形态、范围、程度等方面加以修饰。我们知道，“地”是状语的标志词，只要出现“地”，那么它前面的成分必定是状语，“地”是绝对的状语标志词。“N地V”这类词也不例外，比如:“逻辑地推理、全面地考察、深情地吟唱”。当然，状语并非只限于加了标记的形式。常见的没有形式标记的状语，除了副词外，还有时间状语、处所词状语、名词状语、形容词状语等类型，名词作状语直接修饰动词关键要看前后两者间是否具有修饰与被修饰的关系。而要确定是否具有这一关系，必须要有形式上的依据，如前一个名词能否进入某一表达方式方法、工具、范围、程度、状态等关系语义的表达框架。如符合上述条件，则看作是名词作状语。

在实际的语料判断是不是如此简单呢?还需要符合哪些条件才能准确判断一个名词能否作状语?我们知道，“NV”结构中N的性质曾一度是学者们讨论的一个焦点问题，既有否认其属于名词作状语的观点，也有承认其属于名词作状语的观点，从讨论中我们可归纳出，大家之所以看法不一，主要因为有以下三点，其实，也是我们在词表中对名词直接作状语功能考察的三步。

一、具有名词的语法功能

首先，在词类划分中，时间词、方位词、处所词一般归入名词，这些词充当状语在语法界是普遍被认可的，但他们情况比较复杂。时间词一般可以自由地直接充当状语，如:“我们每天见”。处所词、方位词作状语受限制，多数情况下在口语中省略介词，比如:“请(从)这边走”。本文所讨论的名词不包括以上三类，只研究普通名词、抽象名词、集体名词、专有名词等一般名词作状语的情况。符合这一语法结构的词都是地道的名词，是具备名词主要语法功能的词，它们可以作主语、宾语，有的还经常作定语。例如:

(1)这几天，欧洲的温度直线上升，直至到晚上仍旧停留在30摄氏度左右。(《环球时报》2006/08/02)

(2)离县城最近的村，直线距离不到两公里，但走起来要整整一天。(《人民日报》2006/12/25)

(3)红绿灯前，杭城原来汽车和自行车的停车线为同一条直线，总有自行车越过停车线等红灯。(《人民日报》2006/12/25)

(4)两点之间的距离，直线最短。

显而易见，例(1)是名词“直线”作状语;在例(2)中作定语;在例(3)中作宾语;在例(4)中作主语。这又一次印证了汉语主要实词的功能并不是单一的，词类和句子成分之间不是一一对应的，一类词往往充当几种句子成分。当然，也存在不具备名词主要语法功能的词，例如:高价、低价、快步、全线、长途等。

这就是说，具有名词主要功能的词才能被作为考察范围，那么是不是具备这一条件的名词就一定是名词作状语呢?回答是否定的，因为汉语中存在兼类现象，名词类也不例外。既然，现在学者大部分都赞同名词能作状语，我们首先应弄清楚哪些名词属兼类情况，哪些不是。

二、确定名词是否属兼类

吕叔湘、朱德熙在《语法修辞讲话》中曾指出“一个词的意义不变的时候，尽可能让它所属的类也不变。这样，词类的分别才有意义。”根据《现代汉语词典》修订本，可以看到:大量的多义词，它们既可以作定语又可以作状语，但只是它们的某一个义项，并非不同义项有不同功能。如:“大量”的第一个义项是“数量多”。这时，它可以作状语也可以作定语(～生产化肥，支援农业生产。～节日用品源源不断运来。)，其它的还有一些，“平价”的第二个义项，“加倍“”的第二个义项，等等。(《现代汉语词典》，1996)认为这些词还是“一个词”，因为汉语的词本来就具有多功能性，不能仅依据它们在句子里充当不同的句子成分就判定它们是兼类词。当然，如果是不同义项分别充当定语或状语，那就应分成两个词了。“如果一个词C身上确实具有了C1和C2两类词功能的系列性对立，而不只是若干功能项的交搭，那么它在语法上就应该分属C1和C2两类。”(邵敬敏，2001)。意思是说，一个词如果兼类，除了语音相同、词义相关、具有经常性并且只能是少数现象外，还必须有语法功能上的对立。比如:形容词“机械”可以受“很”类程度副词修饰，不能作宾语，作谓语时可以带补语“很、极”。

(1)他的工作方法很机械。

(2)他处理问题机械得很。

名词“机械”不受“很”类程度副词修饰，能作宾语，不能作谓语，更不可以带补语“很、极”。

(3)杠杆、滑轮、机器以及枪炮等都是机械。

由于“机械”一词具有形容词和名词的一系列功能上的对立，并且符合其它条件，所以它是兼类词。如果一个甲类词只是具有了乙类词的个别功能，则不能就此说它发生了词类的转变。如，时间名词大多能作状语，但我们并不说它兼属副词。虽然，时间名词在作状语这一点上与副词相同，但其它方面差别很大。比如，副词一般不能作主语、宾语、定语，不能进入“是……的”结构，不能修饰名动词等，而时间名词、普通名词等正好相反具备这些功能。所以，我们认为所有作状语的普通名词都兼属副词是不合适的，但并不能排除名词存在兼类现象。如:

A.副名兼类词，例如“高度、本能、批量、原则、实地、重点”等。

B.名形兼类词，例如“不幸、错误、关键、常规、智能、系统、立体、义务、长途、现实、微观、宏观、模范、经济、科学、理想、礼貌、运气、背运、理智、精神、滑头、传统、深情、典型、气派”。

此外，“N+V”状中结构中的N除了要符合以上条件以外，还要从结构上具备一定的语义条件，与其它结构(定中式、主谓式)加以区别。

三、“N+V”词组的三种语义关系的辨析

“N+V”词组从结构上看，有三种语法关系:状中关系、定中关系、主谓关系。与之相对应地，从功能上看，“N+V”词组有三种句法功能:动词性功能、名词性功能、小句功能。由于格式的相同性，几组短语很难判断哪些名词是作状语，例举三类短语，加以区别说明。

第一类状中式:电话联系 直线上升 现金支付 书面答复 手术切除

第二类定中式:会议记录 心理测试 理论阐述 现场讨论 政治合作

第三类主谓式:价格上调 焦点访谈 河水流淌 老师上课 总统演讲

(一)“NV”式状中偏正短语和“NV”式定中短语的区别

从句法功能上分析:状中式属动词性功能，即谓词性是“NV”式状中结构的本质属性;定中式是名词性功能，即体词性是“NV”式定中结构的本质属性。我们知道，现代汉语的谓词性词语和体词性词语都能充当主语和宾语，在主语和宾语的位置上不存在体词与谓词的对立，但在谓语位置上是互相对立的。谓词性词语必能充当谓语。而体词性词语充当谓语却有严格限制。显而易见，区分“NV”式状中结构和“NV”式定中结构就比较简单容易了。如果这个短语能分布在谓语位置上，或者这个短语能加宾语，符合这两个条件的任一个，即为“NV”式状中结构。例如:

(1)他双手撑住一棵合抱粗的杏树的黑色树干，“呜”地一声哭了。(陈忠实《康家小院》)

(2)元月14目，赵女士电话联系了优派显示器苏州售后维修中心，询问有没有收到需要维修的显示器，维修中心人员回答，没有收到“中诚”快递送来的物品。(《江南时报》2007/01/27)

(3)在赛前训练中，纳达尔赤膊上阵惹得在场女球迷阵阵尖叫，他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的古铜色皮肤，更让众多男球迷艳羡不已。(《京华时报》2005/09/15)

例句中的“双手撑住”、“电话联系”、“赤膊上阵”都分布在谓语位置上，而且“双手撑住”、“电话联系”后还跟了宾语。显然，它们不可能是“NV”式定中结构，只能是“NV”式状中结构。

其实，区别这两类结构还有其它的特征，在“NV”式状中结构中，N和V之间结合地十分紧密，除了极少数短语可加“地”，当然这是名词短语作状语的另外一种形式，不在我们讨论范围之内，N和V之间是不能插入别的词。而“NV”式定中结构，在讨论名词和动词中心语之问的语义关系时，我们可以根据可能添加助词“的”作为形式验证。例如:

心理(的)测试 政治(的)合作 理论(的)阐述 文字(的)改革

虽然，“NV”式定中结构中，名词和动词之间可加“的”，名词对后面的动词也是起到限制修饰作用，但是整个短语不能充当谓语。这些语法特征与“NV”式状中偏正短语是截然相反的。

(二)“NV”式状中短语和“NV”式主谓短语的区别

前面也提到，从句法功能上，“NV”式状中偏正短语和“NV”式主谓短语分别是:“动词性功能、小句功能”，两者的语法意义是不同的。“NV”式状中结构中N和V之间是修饰限制与被修饰限制的关系，动词是中心语，是语义的重心;而“NV”式主谓短语结构N和V之间是被陈述与陈述的关系，无所谓语义重心，且名词N一般是动词动作V的受事或施事。“NV”式状中偏正短语中的N没有这层语义关系。现将主谓短语结构举例如下:

A类:名词为施事:医生治病 学生读书春风拂面 农民种地 老师上课 小河流水

B类:名词为受事:价格上调 论文点评目标转移 工作调动 影片制作 黄河治理

一般，我们知道，介词有标记语义关系的作用。例如:“被”通常是施事的标记，“把”通常是工具受事的标记等等。A、B类可作如下语义变换。如:

A类:医生治病——医生把病治 学生读书——学生把书读 春风拂面——春风把面拂

农民种地——农民把地种 老师上课——老师把课上 小河流水——小河把水流

B类:价格上调——价格被上调 论文点评——论文被点评 目标转移——目标被转移

工作调动——工作被调动 影片制作——影片被制作 黄河治理——黄河被治理

相反，“NV”式状中偏正短语不能作如此变换，但它的名词可以表示方式手段、范围、情态、条件等来修饰限制中心词V，如:“电话联系、口头承诺、侧面打听、直线上升、轻装上阵、常温保存”等等。而“NV”式主谓短语却不能表示这些语义关系。

正因为“NV”式状中偏正短语和“NV”式主谓短语有这些不同的语义关系，在对“NV”式状中偏正短语和“NV”式主谓短语进行区别判断时，还可以用提问的方式进行简单验证。

如回答“怎样”的是“NV”式状中偏正短语;如回答“什么、谁”的是“NV”式主谓短语。

举例如下:

“NV”式状中短语:低价倾销——问:怎样倾销;答:低价倾销

高温消毒——问:怎样消毒;答:高温消毒

现金支付——问:怎样支付;答:现金支付

公费出国——问:怎样出国;答:公费出国

“NV”式主谓短语:目标转移——问:什么转移;答:目标转移

大夫看病——问:谁看病;答:大夫看病

价格上调——问:什么上调;答:价格上调

工作调动——问:什么调动;答:工作被调动

其实，“NV”式状中偏正短语和“NV”式主谓短语相区别，还可根据“NV”式主谓短语结构NV结合比较松散、主谓之间可以添加别的成分这一特点。如:

论文点评——论文已经/是不是/可以被/开始点评

工作结束——工作已经/刚刚/明天/就要结束

价格波动——价格不断/持续/有所/一再波动

“NV”式状中偏正短语结合紧密，不能作如此扩展，如:

电话报告——电话是不是报告(*);电话已经报告(*);电话可以报告(*)

便装打扮——便装是不是打扮(*);便装已经打扮(*);便装可以打扮(*)

但是我们发现，如果我们把这些词“是不是”、“已经”、“可以”等放在“NV”式状中偏正短语的前面，它们全都成立，这就说明，虽然在“NV”式状中偏正短语中间不能随意加入别的词，但在它们前面却可以递加状语。例如:

(1)2000年总统选举含恨败北后，关注环保的戈尔带着他的图表和数据开始环球旅行，向世界各国政府和民众宣讲他的环保政策。(《江南时报》2006/04/26)

(2)人们只能选择汇兑、银行汇票、商业汇票甚至现金支付等方式，缺乏灵活性和便利性，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支票对经济发展的支持力度。(《人民日报海外版》2006/12/19)

由此看出，在NV格式的短语中，N可以是状语、定语、也可以是主语，从而构成三种句法关系不同的短语。三种短语从表面形式完全一样，但是其句法关系、语义关系、句法功能等相关格式都有明显区别。总之，不论对何种词进行考察，都不是随意的，都是有一定的语法规则和标准可循的，对“NV”状中结构中N的考察也不例外。除了它自身要具有名词的主要语法功能:作主语、谓语、宾语、定语外。还需从兼类角度考察它是否属于名词作状语，判断依据不是根据它们在句子里能充当不同的句子成分就判定它们是兼类词，而是根据不同义项分别具有不同的语法功能并有语法功能上的对立进行判断。此外，从结构方面，名词能作状语还必须符合“N+V”状中结构的一些语义条件，特别要注意与其它结构(定中式、主谓式)从其句法关系、语义关系、句法功能等相关格式特点进行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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