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雅俗艺术的交流

陈加好

（廊坊师范学院，河北 廊坊 065000）

雅与俗已经是一个老生常谈的话题了。时隔数年，审视当代文化，发现雅与俗这个话题应该重新提起。在美术中主要表现为雅与俗正在交流、相融，并且这一过程还将持续下去。

雅与俗的相互影响并不是当代或者中国所独有的现象。中国古代如吴道子、陈洪绶，他们起步于民间，致力于大众化，成为民间画工的领袖。他们涉足雕塑、剪纸等民间艺术，迈出了文人艺术的门槛，而造就出巨大的艺术成就。西方艺术界如高更、毕加索、马蒂斯等人向亚非拉民间艺术吸取，为民间美术与文人美术的互融开了先河。后来出现的波普美术家，试图从生活本身中寻找美，把美术从沙龙中解放出来，并交还给生活，实质上是促进民间艺术与高雅艺术相融。

在当代中国雅与俗的相互影响体现在美术的各个领域。在设计领域里，各种各样的民间艺术被赋予全新的含义。许多远古时代原始人的语言符号以新的内容充实着现代的设计大师。在纯艺术领域里，这一点表现得更加明显，在雕塑艺术领域里表现得尤为突出。究其深层原因，也是社会发展的必然结果。

在如今的后工业复制时代，生物进化论在无性繁殖、器官移植、克隆技术、基因工程这些新名词的不断入场下显得越来越无力了。人类的优越感荡然无存。科技给我们带来便利的同时也给现代人带来了心灵的异化与灵魂的扭曲、隐隐作痛。我们疲惫、恐惧、彷徨、漠然、消极、颓废、不知所措。新世纪的到来并没有对人们的惶恐有多少缓解。我们渴望着一种能给予我们安全的回归。我们的祖先在篝火旁跳着敬拜神灵的舞蹈的时候，他们把一些动物的图腾绘在旗帜和自己的皮肤上的时候，我想他们试图在寻找神灵做他们的依靠，企望从对他们想象出的神灵的敬拜中获得一种安全感。因为在变幻莫测的命运面前，在冥冥茫茫的宇宙面前，孤独和恐惧是人类永恒的情感。因此现代人也就把古代人精神寄托的图腾图案器皿搬出来，作为精神寄托或对质朴宁静的远古生活的怀念，或试图给自己茫然惶恐的灵魂注入一些安全感。艺术家正是敏锐地看到这一点，大量地运用一些古代民间艺术中的东西，满足当代艺术的需求，亦反映着当代的社会精神。

从历史的角度看一看，人类的文明总是在继承中发展。作为人类文明发展的沉淀——文化，也是在继承中发展。在漫长的人类历史长河中，人类创造的灿烂文化无不对现代文明产生巨大的作用。正是有了哥德巴赫的猜想，人类才会制造火车、制造飞机、制造宇宙飞船，人类童年的梦想，才会慢慢地变成现实。因此，古代民间艺术，发展到现代，也就吸取了自身以前的东西，并且也吸取了文人艺术的内容。高雅艺术也一样，吸取着民俗艺术来充实自己、发展自己。

民俗艺术同文人艺术对流时，人们往往只注视对流带来的活力，却忽略了对流双方自身的危机和内在需要。在艺术面临时代挑战的今天，民间艺术家同文人艺术家有着相同的命题：是永远按现实的规范进行无休止的重复，还是力争突破呢？幸好，一些艺术家发现了问题的严重性，正在做一些新的尝试。

首先，民间美术与文人美术不能停止在互通有无的交换上。民间美术毫无必要向高雅艺术看齐、模仿和追随，这绝不是民间美术的发展方向；同样，文人美术也不是民间美术的简单模仿、总结和提高，它应有自己的追求。

其次，现存的民间美术，在艺术表现上具有一定的极限。简单的模仿、照搬、抄袭或者说是剽窃，最终的结果是新的雷同和新的空虚。从艺术史的高处去俯视，剽窃者不过是创造者的影子。中世纪的欧洲艺术界曾一度公开鼓励对古罗马、古希腊艺术明偷暗抢，结果这一段的艺术给后人留下的只是大片空白，艺坛风靡一时的人物无不成为过眼烟云。宋朝诗人紧跟李白杜甫诸人的后尘，陶醉在唐诗的格律中，甚至一味地在后者的律诗中去寻章摘句。后来明代苏平在品评宋代律诗时，认为只有一首勉强可取；而由李攀龙选编的一部历代诗歌，竟将唐诗径直连接明诗，将历时三百多年的两宋王朝数万诗人汗牛充栋的遗稿一笔勾销，足见因袭者的可悲。因此、无论是民间美术家还是文人美术家，在当前雅与俗的对流中，只有避免肤浅的交流，致力于深层的吸取——从对方的存在中去反思自我，发现自我，才不会舍本逐末。

对于处在变革时期的当代文人美术家来说，民俗艺术的价值取向，既不在它的艺术精神，也不在于它的艺术形式，而在于它能够带来的启示。民俗艺术所具备的特定的艺术语言和艺术观念，尽管它自身已经在老化，面临着突破和更新的任务，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它提供了一个与当代文人艺术家一度熟悉、迷恋、钟爱的艺术规范截然不同的艺术规范，提供了一个不同于文人美术家观察对象、表现对象的方式。它的存在表明流行的艺术观念并不是独一无二的规则。它对唤起艺术家的个性，有着强有力的刺激作用。反之，现存的民间美术形式，它在历史纵深方向固然长久延续，在空间横断面上保留着与人一面的程式，但这种规律只能说明过去，并不能决定现在和未来。民间艺术家在与文人艺术家的交流中，不难发现自身的致命弱点，不难找到民间艺术自身突破和民间艺术家的独立品格必须确立的理由。当双方在认识自己和突破自身的反思中，发现艺术个性重要的时候，民俗艺术与文人高雅艺术的交流，才具有全新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