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彩的风景

周 明

(周明，作家，中国现代文学馆原副馆长，中国散文学会名誉会长)

最近由安徽人民出版社出版的《一路风景》是任启亮的第一本随笔、散文集。这本集子里所选的六十多篇文章记录了作者从风华少年及至天命之岁的心路历程。其中大部分文章我还是翻阅再三，爱不释手。《一路风景》给我最深刻的感受是:质朴的文字中流淌着最真挚的情感。

真情深感是散文的生命，也是散文的本质。而语言文字的质朴，小而言之是个体散文作家创造的一种习惯，大而言之是散文创作群体所倡导或践行的一个流派。以朴实的文字去表达最真实的情感是散文作家最“吃功夫”的一件苦差，它需要散文作家养之有素的娴熟技能和不拖泥带水的情感投入。在《一路风景》这部集子里任启亮做出了不懈的探索和努力。《初识皖南》一文写于作者离开安徽到北京参加工作近三十年后的二零一一年，文中写到:“生于淮北，长于淮北，……没去过黄山，没到过皖南，……作为一名安徽人竟然没有去过，实在说不过去”。文章一开篇就写出了作者与安徽的关系，是地地道道，确确实实的安徽人，虽说有皖南皖北之别，但是一个“皖”字是分不开的，皖南皖北到底都是自己的家乡。纵然是千万条理由，没有品味过皖南小桥流水的风雅和烟火人家的古朴韵致，没领略过皖南徽派文化的厚重和徽商辉煌的风采，总是有愧于家乡，有愧于皖南。机会终于来了，“车子已经驶入皖南地界，我迫不及待地打开车窗，为的是能够感受

一下皖南的气息。……啊呀，真是太美妙了!静谧的夜，漆黑一片，微风轻轻吹过，把湿润的空气吹进鼻腔，温柔而清新，散发着甜甜的香;繁星点点密布天空，感觉离我们特别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到这种景象了”。质朴无华的文字表达中我们解读了作者对皖南的一往情深，对故乡的迷恋和赞美。这是游子对故乡的情感，是儿子对母亲的深情拥抱。这种发自内心深处的、容不得半点虚情假意的自觉大爱是天南海北的一般外地游客不能生发而出的。《饺子的魅力》1999年6月18日在《人民日报》发表，尔后中央电视台《子午书简》栏目向全国电视观众推荐欣赏。作者对我国北方大部分地区司空见惯的饺子情有独钟。文中写道:“任何其他面食都不能动摇饺子在国人心目中的地位，难与之媲美。饺子不仅平时备受推崇，逢年过节更是大放异彩……”这种几乎是与生俱来的情感，是我们平民百姓的一种基因遗传，长期生活在聊以果腹的漫漫岁月里，享用一顿有面、有菜、有肉饺子是老百姓极为奢侈的美餐。俗话也说:“亲人不过嫂子，好吃不过饺子”。这种对饺子的热爱是来自于平民百姓的任启亮最真挚的情感，因为，我们祖祖辈辈能吃上一餐饺子的长久梦想，渐渐地流进了我们的血液，融入了我们的肌肉和骨骼，也就变成了我们的基因世代相传，生生不息。所以说这种情感是真实真挚的。而不是今天我们酒足饭饱之后的故弄玄虚。在《母亲蒸馒头》一文中作者写道:“母亲做的馒头，只要一闻一看就想吃。第一锅刚揭了笼，大家便蜂拥而上，一人拿上一个，速度快的干掉两个，不用任何菜，转眼间一扫而光。……母亲乐得合不上嘴，一边揉着面一边说:‘甭急，下一锅马上就好。’”浓浓的母子情，其乐融融的兄弟姊妹情跃然纸上。这种情感是那个特殊背景下的真实。试想，那样一个“瓜菜代”的票证时代，好不容易熬到了春节，做父母的东拼西凑也要让孩子吃几顿饱饭。大蒸馍就成了平日里喝惯了稀汤寡水的孩子们的饕餮盛宴，巴不得可着肚子吃个饱呢。过年馒头又是母亲最拿手、最精心的杰作，好吃自不消说，尽饱吃才是孩子们最高兴的事情。而母亲呢?“在我的记忆里，我小时候母亲从来就没吃过一个白面馒头，她甚至在吃那种‘双色龙’时，也把外面包着的一层白面塞进我们的嘴里，而自己只吃里面的粗面。”这种朴素的语言营造了浓郁的感情氛围，如果没有度过那个时代，没有经历那个场景任何一个极富想象力的天才作家也是无能为力的。

作者是恢复高考制度后的第二届大学生，读的是原煤炭部的一所师范学院，学中文的，毕业分配直接进入了原国家煤炭部。在《煤缘》一文里，作者抒发了与煤炭职工的不解情缘。虽然工作几经变迁，“仍然住在煤炭的大院儿里，一张《中国煤炭报》、一本《阳光》杂志，一直是我手头的必读之物”。记得有一首风靡一时且流传甚久的电视剧主题歌，歌中唱到:“匆匆忙忙，赶路搭车，一路上的好景色，没有细琢磨，回到家里还照样推碾子拉磨……”。初听这首歌时，我也就刚过“不惑之年”感触颇深，试想多少熟识或不曾谋面的各色人等因养家糊口、四处奔波没顾得上仔细琢磨来路风景，或崇山峻岭、茂林修竹;或溪流潺湲、泉水叮咚;一路芬芳，一路风景却失之交臂。任启亮有幸成长在一个充满活力和朝气的流金岁月，时代给我们创造了琢磨一路风景的客观条件，琢磨风景是一个观察、梳理、沉淀、思考的幸福过程，任启亮有着琢磨风景的自觉意识，日积月累《一路风景》也就“十月怀胎，一朝分娩”了。

当然，任启亮从不算太富裕的淮北农村一步步走来，读大学，进北京，又从中央机关一名普通公务员走上国家机关领导岗位，他的历练，他的眼界，他的学养，他的品德，他所经历的过往诸事应该比《一路风景》这本集子所折射出来的东西更丰富多彩，更耐人寻味。我们期望在今后漫漫的岁月里，任启亮还会有更多更好的作品与我们分享。

与启亮接触的许多朋友普遍认为:任启亮是一位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他为人真诚低调，从来不曾见过他在任何一个场合高谈阔论。文如其人，人如其文，朴实的任启亮与《一路风景》的朴实文风做到了最为和谐的统一。我为任启亮的朴实文风和朴实做人喝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