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善美
2013-08-15张立文中国人民大学哲学院教授
张立文(中国人民大学哲学院教授)
真善美
张立文(中国人民大学哲学院教授)
《法律、资源与时空建构:1644-1945年的中国》九论
中国人民大学张世明教授独立完成的《法律、资源与时空建构:1644-1945年的中国》(第一至五卷)由广东省出版集团、广东人民出版社联合出版。本书写作历时17年,总计300多万字,分为导论、边疆民族、军事战争、司法场域、经济开发五卷,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一部独力完成的“新清史”。与一般历史著作不同,本书力求务其博而衷其理,强调问题史学,在思想体系的建构方面进行积极的探索,其聚焦点在于探讨法律规则、资源与时空建构的三角关联。全书这种一体三维的关联就是各卷之间深刻嵌入的精神所在。在本书中,作者力图寻求一些通则,主要表现为:一、学科之间的通则,不满足于单纯的所谓跨学科综合研究;二、古今之间的通则,鉴古而知今;三、极力追求法律演变的规则,但不是采取结构主义的取向,而是力图将法律规则历史化,把历史与现实联系起来,在历史的时间和空间中理解法律。中国人民大学清史研究所名誉所长戴逸先生认为,该书可以说“构成了一部具有浓郁个人特色的‘新清史’”,“在半个多世纪以来都是比较罕见的”。2012年11月18日“《法律、资源与时空建构》学术研讨会”在京召开。来自全国涵盖法学、历史学、经济学、哲学、社会学等领域在目前学术界极具影响力的知名学者与专家,围绕该书的核心概念、体系框架、理论旨趣与方法论等问题,展开了深入分析与讨论,并对该书相关问题提出了意见和建议。为了使与会学者的真知灼见为不在场的更多受众所了解,《商丘师范学院学报》和经济法与法人类学研究所联合将经过九位发言者本人审订的录音整理稿公开发表,以飨读者。
刚才听了冯校长的讲话,我觉得非常好,因为她确实对张教授的这本书做了一个非常全面的阐述。张教授跟我住一个楼,他每天都是骑自行车来学校看书,所以我看到他有那么大一部著作,有那么深的功底,我觉得他应该有个车吧,是不是?结果他每天骑个自行车,从这点可以看出来,他为了做学问,而不是现在到社会上做一些兼职,做一些增加些收入什么的。因为我们的楼上住的有法律系的教授,很多都在外面兼职,所以从这点来看,他的的确确是全身全意,一心贯注地来做他的研究。因为好多领域也不是我的研究方向,我没有研究,所以在看到他的这个研究时,有的地方我看不太懂,今天我来也是向大家学习的。对这本书的印象,我觉得应该用三个字来概括:一个是真,一个是善,一个是美。
首先是真。包括真心、真诚、真思。从他的真心来看,他用17年的时间来写这部书。如果没有真心的话,那是写不下去的。在座的我们都写过文章,也写过书。你如果心浮,对外边的物质引诱非常看重的话,心就不能静,心不能静,心就不能定,心不能定,就不能安,心不能安,就不能思考问题。所以我觉得他是真心。从这个来看,我觉得,他其实有孔子那种废寝忘食而不知肉味的那样一种精神,是用一种真心来写这部书,这是一点。
那再一点是真诚。诚就是实。“诚者,天道也;思诚者,人道也。”就是说,他是看穿了人的一种欲望。如果不看穿人的一种欲望,他就不能做到诚心。我们知道,“善行无大于寡欲”。如果你没有寡欲这个思想的话,你不大可能做到真诚。我觉得他真的就是诚心诚意,一心一意地为做这本书付出了他17年的青春和心血。从这个方面来讲,这是很值得我们珍惜和学习的。特别是在现在这种物欲横流的情况下,能做这样一部书确实是很不容易的。真诚的另一方面表示他确确实实能够根据历史的事实,以求真的精神,来做这部书。如果没有实事求是这样一种态度,根据大量的史料来进行概括、进行研究的话,他是不可能做出这样一部高质量的书的。所以我说他是确确实实地根据历史的事实,以求真的精神来恢复历史本来的面貌。当然,我们不可能完全恢复它原来的面貌,因为从解释学的观点来说,是不可能完全再现历史的真实的,我们只能说是不断地贴近它。从这点来说,我说他能够在某种意义上贴近再现历史的一种真实。
第三,就是真思。也就是说,真思是他自己真正有自己独立的见解。他经过自己深入的思考,然后提出自己的一些结论。我非常佩服的一点就是,一个学者能够独立思考,能够提出自己的观点,这很不容易。古人就讲,对于事情,都要有疑。小疑有小进,大疑有大进。你有小的怀疑就有小的进步,有大的怀疑就有大的进步。没有怀疑,你就该教他有怀疑,只有对古人、对前人、对结论持怀疑的态度,你才能够提出自己的观点,才能够超越前人。我在这里看了很多,有一些结论,从他整个构思,我觉得都有一个超越性。他能够把法律、资源、空间结构这些融合起来,确确实实很不容易,把历史的、现实的、法律的、资源的——他对资源有一个特别的解释,然后从时间这个透视的角度来建构历史事实。这确实是有他的超越性。也就是说,如果人们对前人的结论、历史当中的有些东西不进行怀疑的话,他就不可能有自己独立的见解。我觉得这个是真思。
其次是善。从善来看,我觉得也有三点,一个是善知,一个是善情,一个是善疑。第一,善知。张教授善于求知。我们知道,知识的获得确确实实是非常不容易的。庄子说过,知识是无涯的,人生是有涯的。所以人生很短,很有限,几十年、一百岁转眼就过去了,而知识是无限的。从这个角度来看,他从历史的、边疆的、法律的、资源的这样来建构的话,这里面确确实实是非常不容易的。他能够掌握几门外语知识,然后又精通中国300年来的历史,包括各个方面的知识。从这个方面来讲,他确实是善于求知。正是由于他善知,所以他才能够获得这样一个成就。
第二,善情。刚才冯校长也说过。情,就是说我研究这个人,我会对这个人产生感情,所以我们研究朱熹,就会对朱熹产生感情;我们研究陆九渊,就会对陆九渊产生感情。人是有感情的人,而不是说没有感情的。他对某个东西感兴趣,就产生某种感情。如果没有感情的话,他就不可能不断地去追求它。从这样一个角度来讲,他就产生了他自己独特的观点,也就从一个独特的角度来看历史事实。如果没有情的话,他就不可能了解历史的特点。正因为有情,所以对它的特点、它的性质,历史的性格、历史的性质,我们就会非常了解。这个就是善情。我看到他的这部书中有这么一句话:学术就是生活。所以他把这个学术完全变成他的生活。我写过一本书,叫《学术生命与生命学术》。从这个意义来看的话,我非常有体会,学术就是生命,生命就是学术。当我们把学术作为我们生命的时候,我们的境界就得到了一种提升。在这个时候,外来的物质的引诱、物质的享受都成为其次的了。就像颜渊一样,尽管他一箪食,一瓢饮,住在陋巷,却不感觉忧愁,为什么?他就热爱道。我们可以看出来,他以学术作为他的生命,以生命作为他的学术。这个就是他的志向,也是他的思想境界,这个就是他的情。
第三,善疑。对一般人来说,都是有先入为主倾向的。从学术来看,有很多人都是先入为主。能够做善疑的思考确实很不容易。我们要打破先入为主,祛除它的障碍、干扰,就是说能够善疑地思考问题。这个“疑”也包括客观的意思,包括客体性。也就是说,把主观性和客观性、主体性和客体性结合起来。如果主客体能够很好地融合,那么对问题的看法就能够站在一个比较客观的立场,站在一个很好的角度来审视。如果人在庐山中,我们可能就不一定看得真切;如果我们站在外面,我们可能就看得比较真切一点。这就是说能够做到善疑。
最后是美。说这些话,应该包括广东人民出版社。我觉得广东人民出版社这个五卷本出得非常好,从设计、印刷以及从整个书来说,我觉得非常完美。我听张教授说广东人民出版社的编辑和领导非常关心这本书。当时我就问他,怎么不在人民大学出版社出版?他说广东人民出版社的编辑一直追着我这个书,等了我差不多10年。可以说,广东人民出版社有责任心,从这个设计以及从整个书来看,可以说都做得非常的完美。这个是美的一方面。另一方面,我觉得它的完美在于能够“文以载道”。之所以能够文以载道,我觉得关键在于这个“道”。韩愈提出“文以载道”这个观点。意思是说,我们这个文章不是为别人而写,不是为领导而写,也不是为出名而写,也不是为追求奖状而写,而是为了追求一个“道”,追求一个真理。这也不简单,因为现在有很多写书是为了评奖,写东西就是为了要一个社科基金项目,这跟我们的评价体系有关系。像评教授、拿社科奖什么的,如果没有这个,就好像缺了多少分一样,反正就是需要这么一个东西。还有一个就是评奖,有一次,我参加教育部和人事部的一个会议,关于评一级教授这么一个座谈会,北师大的一个教授提出来,我们这里评资深教授,一定是要拿全国的特等奖,才能评资深教授。如果是这样的话,你看什么都需要这个奖,什么都需要社科基金这样的项目,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想张教授这本书就写不出来。他等了17年,如果我等17年才评个东西的话,那干吗?所以说,真正做学问,不是为了什么名利,不是为了什么奖,而是真正为了求道。从这点来说,这对我们、对我来说也有很大的启发。当然,我在写《和合学》的时候,也没有人给我奖,写出来还有人对我不满意。批评没有关系,批评是好事,因为批评等于宣传你的观点,批评的话,就得看我的书。当然,也有不看我的书就批评我的。但是这也是好事。为什么?批评别人引起注意,你就要看看为什么受批评。所以,我说批评是好事,应该欢迎批评。真的要做到思想的完美,就是要让人家批评。这个批评不是盖帽子的批评。批评我的时候很多是盖帽子的批评。真正的学术批评,是非常重要的。如果没有批评的话,我们学者就不可能进步,就不可能有新的创造。
还有一个是美通。谭嗣同曾提出四通,即上下通、内外通、人我通、中外通。我觉得张教授的这本书是古今通。“通古今之变”这句话是司马迁说的。只有你能够通古今之变,通中外之学,才能做到美;如果不通的话,就不可能达到美的境界。从这点来讲的话,我觉得他这部书是做得很好的。还有一个我要特别提出来的是,之所以通,他的思想基础是什么呢?他说了这么一句话,我要走我的路。也就是说,我要有我的品牌。这一点,我非常佩服。做人文社会科学,如果没有这个观点的话,就是永远跟在别人的屁股后面走。要自立门户,尽管是无宗无派,但是我要讲我的话。所以我提出来,我不是这个讲,也不是那个讲,我是自己讲,讲自己。所以我出了一本书叫《“自己讲”、“讲自己”》。只有自己讲自己的话,提出自己的观点,中国的社会科学才能够有创新,才能够有进步。我非常佩服张教授这一点,就是说自己走自己的路,自己创立自己的门户。这样一种雄心壮志,这样一种思想境界,是值得我们大家来学习的。我就讲这么一点,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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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2-3600(2013)04-0025-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