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填平雅俗鸿沟——范伯群学术论著自选集》首发式暨学术研讨会会议摘编*
2013-08-15童李君
范伯群先生早年研究新文学,他的《郁达夫论》《冰心评传》《三论陆文夫》《鲁迅小说新论》等曾在文坛产生很大的影响。20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范伯群先生带领他的学术团队投入通俗文学的研究,对这一领域展开了拓荒性的工作,并取得了丰硕的成果。
在人们心目中,纯文学和通俗文学一度被认为是势不两立的,而范伯群教授通过几十年的学术研究,打破了这种传统观念。他认为,准确地说,通俗文学应该被称为“市民大众文学”,“市民大众文学”的存在自有它的价值。从最初提出的“雅俗双翼展翅”的形象化称谓,发展到学术化表述的“多元共生论”,这些观点已在学界逐渐形成了共识。范伯群教授及其学术团队提出,雅俗之间其实不应该有鸿沟,两者的关系实质上是“互补”关系,这一论点已逐渐为人们所接受。《填平雅俗鸿沟》共分四个部分,包括“现当代作家作品论” “鲁迅小说论” “通俗文学史论” “多元共生论”,基本上反映了他的学术风貌和发展历程。他自己说这是他在人生的第四季度对人生的前三季度的学术成果的一次自我盘点。
与会者对范伯群先生半个世纪来的重要学术成果进行了梳理,并给予了高度评价,同时还围绕文学的雅俗论发表了各自观点。
田晓明(苏州大学副校长):
首先向苏州大学文学院和江苏教育出版社主办的“《填平雅俗鸿沟——范伯群学术论著自选集》首发式暨学术研讨会”的隆重召开表示热烈祝贺。朱秀林校长因博士生答辩不能与会,特地让我转达他对范老师的敬意。其次,对我们各位同仁、各位专家,在百忙之中拨冗来参加我们范先生《填平雅俗鸿沟》的首发式,表示衷心的感谢;也对我们各位专家莅临苏州,还有一直以来对苏州大学文学院的事业,对苏州大学的事业的指教、指点,表示衷心的感谢。特别要感谢范先生,他在退休之前做学术研究是义不容辞,在退休之后,还能突破中国教育体制的某种束缚和藩篱,依旧为学术研究事业作出贡献,在此我表示衷心的感谢。第三,向大家表达祝愿。祝各位同仁、各位学者身体健康,希望你们能常来苏州看看,常来苏州大学指导工作。我想,你们的关心绝对是苏州大学事业发展的宝贵财富,你们带着友谊而来,无论如何要留下宝贵的建议。同时也祝愿范先生身体健康。
范小青(中国作协全委会委员、江苏省作协主席):
这本厚重的《填平雅俗鸿沟》汇集了范老师穿行于雅俗文学间的学术成果精粹。研习知识精英作家的“作家作品论”是文学评论的起步阶段,鲁迅、郁达夫、冰心等一系列现当代作家论,使范老师和他的同窗好友曾华鹏先生在文学评论界声名鹊起,被认为“在新中国成立后的现当代文学研究界具有率先启动之功”。从研究当代名家转移到研究长期被学界诟病的鸳鸯蝴蝶派小说,这样做本身就需要很大的勇气——为人的勇气和为学问的勇气。范老师坐了三年图书馆的冷板凳,阅遍了鸳鸯蝴蝶派代表作家的作品,也掌握了大量的研究资料,换来了变“废”为宝的底气。他用严谨的治学态度、严肃的学术精神,为中国现代文学挖掘了一座丰富无比的矿藏,开启了又一扇堪与精英文学比肩的通俗文学的大门。从冯梦龙到鸳鸯蝴蝶派到当今的网络类型小说,范老师的文学评论具有与时俱进的创新理念,这些为底层、为市民大众服务的文学作品中同样存在精品,同样有传之久远的文学经典。对这些作家我们应该心存敬意,雅俗鸿沟才得以填平。
我从老师的文学史观受益颇多。范老师曾说,中国的现代知识精英文学与市民大众通俗文学不是对立的而是互补的,中国现代文学史不应该一元独步,应当多元共生。就目前的文学现状而言,作为作家和批评家,都应当具有这样的胸怀和包容的心态。兼收并蓄、多元共生才是文学发展的本质和正道。
吴福辉(中国现代文学馆副馆长):
范先生带动了对通俗文学的研究,我是得到范先生成果之利最早、最多的一个,我在写《中国现代文学三十年》时,系统认真地学习了苏州大学的通俗文学成果,在写通俗文学章节时,就曾受惠于范先生的研究。范老师的学术成果大家已经讲得很多了,我想简略地从他的学术品格的角度来谈三点:
第一,巨大的学术勇气。研究通俗文学在当时有政治压力和学术压力。学术压力来源于研究对象。现代文学界也有陋习,往往将学者的研究成果和研究对象联系起来。范先生领导苏州大学的团队刚开始研究时,研究对象的地位很“低”,通俗文学被认为是“反动”的,可以写,但是应作为批判对象;后来好一点,也只是聊备一格。范老师有那么大的勇气,在当时研究对象被认为地位很低的情况下,冲破政治上和学术上的各种压力,坚持到现在,这是一种品格。
第二,从整个通俗文学研究情况来看,范先生从挖掘第一手材料开始,发现作品,研究作家,给每个作家写评传、写作家论,再进入文学史。这个过程非常具有学术的规范性、科学性。我们目前在培养研究生时发现某些学术的规范性和科学性正在丧失,应该很好地向范老师学习。
第三,适时地从一种研究转向进一步的研究。范先生的学术性格表现出不断创新的能力,具有前瞻性和整体性。如果没有整体性和前瞻性,就不可能从“双翼论”“多元共生论”很快达到现在这个水平,做不到适时地将研究目标进行转移。范老先生在学术这条路上越来越年轻,这么大岁数,还能不断吸收新事物。范先生大气的学术品格及其眼光,使他取得这么好的通俗文学的研究成果。我拿到这本书后,重点看了三篇文章:《论新文学与通俗文学的互补关系》《新文学与通俗文学的各自源流与运行轨迹》《古代与现代市民文学的内在联系与嬗变》。我认为这三篇文章能代表范先生继续往前走的学术精神,整合也仅仅是一步之遥。范老师很谦虚,说真正整合是别人的事了,但我相信范老师会进一步做下去的。
陈建华(香港科技大学教授):
看到这本《填平雅俗鸿沟》,有很多新的感触。在这里,我想对范老师半个多世纪学术上的追求谈两点体会。首先,我觉得范老师具有非常鲜明的问题意识。他并不是一有闪光的想法就付诸文章,而是充分尊重史料,做了非常艰苦而大量的工作,在充分尊重史料的基础上,能够有所发见,得出非常平实的、有雄辩力的、能够为大家所接受的结论,这一点是非常不容易的。范老师这样一直走过了半个多世纪,对我来说非常有启发。范老师做了非常多的开拓性工作。我以前看范老师在20世纪80年代编纂的《鸳鸯蝴蝶派文学资料》,发现里面有非常多的内容、一些新的文学观念,那就是已经将通俗文学作为市民的、通俗的、大众的这样一种观念来看待。而在20世纪80年代每走细小一步,都需要观念上的突破,要有勇气才能提出。所谓问题意识,就是做人文研究、文学研究、文学史研究,从根本上说必须思考文学到底是为什么的?文学本身是对人的精神的表现,首先要有对人民大众命运的关怀。在这一点上,过去文学史中将新文学、“五四”作为主导来进行论述。而我们通过对大量的通俗的作品,几乎是与“五四”新文学等量齐观的这些作品的探讨,可以揭示出现代中国城市市民现代的生活形态、一种日常的心态。这些,在今天来说,实际上揭示了一种人与文学之间的关系。过去我们讲新文学的评价标准,从观念上来说就是新民主主义革命与旧民主主义革命的经典论述。现在来看,代表旧民主主义革命的这一套东西在今天反而被复活了,在当今社会有了新的价值。这里就有一个新的问题,那就是怎么来看文学史以及现代中国社会本身的变动。另外一点,20世纪80年代末期,陈思和他们提出了“重写文学史”,如今范老师提出“填平雅俗鸿沟”“多元共生”,这是文学研究中最大的收获之一。这一点对所有现代文学研究者是一个提醒,作为新文学的研究者,如果对通俗的大众的文学不熟悉,就有可能在研究中出现问题。总之,范老师个人的精神和治学方式对我非常有启发。我在哈佛大学读博士时开始做周瘦鹃的研究,那时我认识了范老师。这十几年来,他对我一直非常关心,非常鼓励,今天来参加这个会,非常惭愧,因为虽然关于周瘦鹃的文章发表了一些,但专著到现在还没有出版。像范老师提出的这样一些重要的课题以及对我的鼓励,我非常感谢。衷心祝愿范老师能够健康长寿,给我们更多的学术启发。
王保生(中国社会科学研究院文学研究所研究员):
范老师在教书育人和著书立说两方面的成就是很大的。我今天主要讲范先生在学术方面的成就。范先生的稿子有一个很大的特色,就是独一无二,因为这是他大量掌握了上海图书馆里尘封的报刊资料后写出来的文章,大家都觉得新鲜,无可取代。范先生在整个中国现代文学研究方面拓展了现代文学的学术生长点,是真正的实践者。我觉得我们要学习范先生的三点精神。首先要学习范先生的为人。范先生为人豁达,他早年研究新文学,我们读大学的时候学中国文学史、学文艺理论,但是不会写,我们是在看了范先生的作家作品论,如《冰心论》《郁达夫论》这样的范文之后,进入研究领域的。如果说范先生在20世纪80年代不转向,他也可以作出很大的贡献来,但他中年“变法”,从新文学转向通俗文学,对现代文学的贡献更大。因为他开拓了一个更新的门路,走出了新的路子。当时通俗文学的研究资料很少,也没有理论的准备,范先生白手起家,在这条路上走得很辛苦、很寂寞,甚至有些地方还要遭受别人的误解,但是他坚持下来了。最可贵的是范先生退休以后,既没有职称的压力,也没有名利的束缚,但他还是坚持研究,这种精神值得我们学习。第二,我们要学习发扬范先生的学风。我们现在的学风很浮躁,有些人加入一些西方的新名词就认为是一篇很大的文章了。我们在范先生的文章中很少看到对西方半生不熟的理论的运用,而是用史料来说话,他那严谨求实的学风,我觉得对当前的年轻人具有更大的启发作用。第三,范先生为我们提供了一个方法论方面很重要的启示。范老师为年轻人如何脚踏实地地提高自己的研究成果起到了很好的表率、鞭策和启发作用。
张王飞(江苏省作协党组副书记、书记处书记):
读了这本书之后,首先,我深感范先生治学严谨,功夫惊人。回顾先生的治学道路,他在“文革”前十年,与曾华鹏老师接续了“作家作品论”研究的传统 。“作家作品论”研究是从茅盾开始的,紧接着到了第二代,就是范老师和曾老师,而最有标志性的就是1957年他们在《人民文学》发表的《郁达夫论》,产生了轰动效应。在“文革”十年的“地下写作”中,他们完成了《鲁迅小说新论》。从20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开始,范先生进行了二十多年的通俗文学研究,再到近十年来“多元共生”的现代文学史的宏观的研究。范先生治学严谨,何止是十年的“磨剑”、十年的冷板凳?他从积累资料开始,再到作品选、作品论,再到整体性的文学史,步步为营,扎扎实实地在那里爬坡,为了填平雅俗鸿沟,他是一步一步在那里铲土。范先生由雅到俗,到中外文学比较史,再到文学史整体的回归与审视,他的学术工程体量浩大,体系完整。其次,范先生定位高远,建树独特,贡献杰出。范老师给我们上课时说过,要做就要做前人没有做的事,要做就要争取做得最好。要做到这一点需要有底气,这个底气就是先生的才情和学养,他的功力,还有他的勤奋。他的选题总是具有开拓性,而且是让后人难以超越、难以企及的,尤其是鸳鸯蝴蝶派的研究,这是带有颠覆性的一项工作。而且在此基础上,他对现代文学进行了全面审视,提出了“多元共生论”,贡献非常杰出。由此想到现在的文学评论界,有些当代评论家恰恰缺少先生的学风,太过浮躁,沉不下去,坐不下来,所写的批评零散,不成体系,那些应时、应景、应邀的文章,更谈不上有什么自己的建树。现在批评的风气很有问题,先生是我们学习的榜样。现在各行各业都有大师,我觉得范老师这个人就是大师,他在我们面前就是一棵大树、后辈仰视的高山。范老师在书中写了这么几句话:“踏遍青山,发全白,心年轻,人未老……”我觉得特别好,这反映了他的心态,我由衷地祝愿范先生思想之树常青,学术之树常青,生命之树常青。
袁进(复旦大学教授):
范伯群老师是开创中国现代通俗文学研究新思路的大师,我的研究也受到他的影响。我初中的时候读过张恨水的小说,上大学的时候我问老师为什么不讲张恨水,老师说张恨水现在还不能研究。等唐弢先生的文学史出来,我看到里面有一段提到张恨水,后来知道这部分就是范老师写的。这对我来说很重要,因为张恨水后来成为了我的毕业论文,并在《新文学论丛》杂志分上、下两期连载。后来我接到任务要研究徐枕亚,我到苏州来,住在苏州大学,范老师亲自带我去苏州大学图书馆、苏州图书馆,给了我很多帮助。我很感谢范老师。
在我看来,最重要的是,范老师开创了一种研究通俗文学的新的思路,他始终坚信通俗文学存在的合理性,在许多人认为张恨水这一类作家是“垃圾”而不能研究时,范老师始终坚持这些文学都有其存在的合理性。由此,他的理论不断发展,从认为张恨水与鲁迅“双峰并峙”,到纯文学与通俗文学的“互补共生”,到“填平雅俗鸿沟”,立志写一部雅俗合并的文学史,我看到他的理论不断发展。我也很佩服,这需要很大的学术勇气。范老师的研究在这条路上是具有开创性的,提出了最新的,非常有价值、有意义、有学术勇气的独到的见解。我可以说到现在为止,大概世界上还没有一个国家有雅俗合并的文学史。范老师在理论上已经没有障碍,只不过是书还没有出来。所以范老师是值得我学习的榜样。在我看来,范老师是一个献身学术的典范,一般人是做不到的,在“文革”那种动辄得咎的情况下,范老师能够坚持写作,宁可将论文压在抽屉里,有这样的勇气坚持下来,我认为非常不容易。尽管他退休多年,但在我看来,他的成就要比退休前还大,尤其是他所提出的学术见解的意义、他的成果的分量。他的理论思路具有重大的突破性。只有立志献身学术的人,才有这个勇气在那样的环境里这样做,才能这样孜孜不倦地写作。范老师的精神令人佩服,他是苏州大学的宝贵财富,需要重点保护。
许俊雅(台湾师范大学教授):
我是在20世纪90年代初开始研究台湾的新文学的,当时两岸交流还不像现在这样频繁,很多典籍、著作还不一定看得到,但是当时在《国文天地》等杂志上就可以看到范老师关于通俗文学、鸳鸯蝴蝶派的相关论著。我当时做新文学,也读了包括日本统治台湾时期所有的文学,当然其中也有通俗文学,但那时还没有开窍。当时台湾的文学界贵古贱今,一般都是研究古典文学。我那个年代还用文言文写论文,研究近现代文学都不太可能。一直到21世纪以来,特别是近十年来变化很大,台湾文学界有了很大的翻转。20世纪90年代我还被认为是第一位从事新文学研究的学者,经过十几年之后,台湾也开始思索文学史书写的问题,也开始进行通俗文学研究,这基本上是受到大陆的影响。我经常听到文学史中通俗文学的部分不可偏废,就好像车子的两轮、鸟之两翼,这当然和范老师长期研究的提醒是有关系的。所以范老师不止在大陆有影响力,在台湾,甚至在其他国家,我们也能很清楚地看到他的影响力。近十年来台湾的通俗文学研究有了很大的发展,我们可以看到在通俗文学研究的书后,甚至在论文的论述中都会提到范老师的著作,我也是在此情境之下,开始关注台湾通俗文学的。以我的学术经历,对范老师非常佩服。我还听说范老师跑了很多大小图书馆,甚至很偏远的,去看那些版本。我昨天在复旦大学的资料室翻阅期刊,那些《小说新报》等刊物差不多有一百年了,甚至一摸手就开始发亮,有很多的灰尘,让人很难受。到了我这个年纪,周围的很多朋友都和我讲“身体要紧”之类的话,而范老师却乐在其中,做出这样的成绩,对当代文学有这么大的贡献,我就更能体会史料爬梳整理的不容易。对通俗文学研究能够坚持几十年,持续的勇气,不断著述,作品还掷地有声,让人动容。这是我自己在史料爬梳、整理过程中一个很深的感受。尤其是在看《中国现代通俗文学史(插图本)》的过程中,范老师提到,为了一张照片,可能就要花相当长的时间。范老师在当时的条件下,在史料阅读整理的过程中,有很多我们想不到的辛苦,范老师的精神令人感动。如果不是因为范老师提出通俗文学如何汇入新文学以及对整个文学史书写的提醒,我相信目前台湾文学的研究不会将通俗文学拉进来考量,可能也不会引发我后续的研究。我现在发现台湾这一时期通俗文学的量远远超过新文学,而且这一部分通俗文学基本上是从大陆过来的。这一现象的厘清,是范老师给我们的启示,也是通过对他著作的阅读,我们才从初学者到慢慢有了一些基础。最后衷心献上我的祝福,希望范老师体健身轻、万事如意。
范培松(苏州大学教授):
前面的专家学者对范伯群教授学术意义和价值、贡献作了全方位的评价,我接下来从很小的角度来谈一谈我对范先生的学术研究的认识。首先,我对范老师最大的佩服,就是他对作品的审美的解读,那绝对是一流的。当然范先生研究通俗文学,如果他研究散文,研究戏剧,研究其他方面,那肯定也是非常不错的。我在编《中国散文批评史》的时候,看了范老师的《冰心论》《郁达夫论》之后非常有启发。这一点我们要向范老师学习,就是要对作品有审美,否则,生搬硬套西方的理论肯定是不行的。其次,范老师一直在前进,这一点也很重要。因为现在我也年过七十了,于我来讲,下面的路怎么走呢?跟范老师走。第一,他生活很绿色,一心研究他的学问,我现在也想走这条路。把学术研究作为自己的养生手段,这是非常好的一种绿色生活。第二点,要前进,不断找一些生长点。我最近一直收到范老师的书,如《周瘦鹃文集》等,我想范老师写了这么多的书,还要来整理这个,真的不得了。范老师选择中年“变法”,建立了自己的学术形象,并将学术研究作为养生的手段,不断前进,不断收获,值得我们学习。
朱栋霖(苏州大学教授):
我在范老师身边工作已经有三十多年了,范老师是对我影响很深的一位老师,他那种坚韧不拔、百折不挠的精神我是最清楚的。现在他的新著作出版,我觉得不仅是现代文学一个非常重要的成果,而且它必然将成为苏州大学现代文学教研室的同事、我们的历届研究生必读的作品。学术界是非常严格的,我亲自参加了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会第四届“王瑶学术奖”的评比活动,这个奖很严格,评委们从来不肯马虎。第一届一等奖著作空缺;第二届,范老师主编的《中国近现代通俗文学史》荣获一等奖,九个评委全票通过;第三届一等奖空缺;第四届,也没有,他们说要得一等奖只有范老师的《中国现代通俗文学史(插图本)》,但是这个奖有一个规定,就是同类著作不再第二次授奖,非常严格。虽然,我们二十年来现代文学界研究成果出了不少,但是要说在研究格局上有重大突破的,范先生确实作出了重大的贡献。
张业松(复旦大学教授):
范先生在《填平雅俗鸿沟》的序中最后说到,他到目前为止的研究工作大概只是为中国现代通俗文学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中报一个正式“户口”,也许它不再是“黑户”了,再有就是在雅俗鸿沟中填了几铲土而已,“填平这条鸿沟的艰巨而细致的工程也自有后来人。填平有期,填平必定。”这是范先生对往后学术的期待、学术的预言。接下来我也来谈谈对于“填平雅俗鸿沟”的一点想法。“填平雅俗鸿沟”到目前为止所做的工作,就是在一部成文的现代文学史当中,除了叙述过去新文学作家作品的学术思潮之外,再添加进了通俗文学这一过去被忽视的部分,这样一种工作被称为“整合”,将通俗文学部分写进去,确实是“报户口”的工作。但我想说,范先生这些开拓性的贡献,对我们今天的现代文学史的影响,其实已经远远超出了“报户口”的层次。因为在我们学术建制当中,“现代文学史”是一门高校中文系的必修课程,按照教育部的要求也有通行的教材,所以学术建制,对学术本身的制约非常地强,它对我们学术眼光的牵引,也非常有力,以至于我们一谈到现代文学史进展的时候,总是拿一部成文的现代文学史来做衡量,新编的现代文学史中间又写进了些什么东西,又拓展了什么,我们从这个意义上去谈现代文学研究的进展、拓展、突破、增添等等,这构成一个完整的评价体系,也构成我们所谓的学术眼界。但事实上,我想说的是,从20世纪80年代以来,以范先生为代表的这一批卓越的学人,在晚清以来的文学史领域里所作的开拓性贡献,对我们今天所说的不限于文学史成书著作的这样一个研究领域里面,它的影响已经深远得多了。我们在局限的眼光下去看“新”与“旧”,“新”是“新”,“旧”是“旧”,这两块各归各的,但在最近这些年的现代文学的研究中,实际上,我们已经看到很多人做的工作是,发现“新”中的“旧”、“旧”中的“新”。如何在新文学中看出它的旧的因素,在过去的范式下,我们主要是从诸如鲁迅的古典文学修养这样的角度去谈的。实际上我们今天来看,陈思和先生前几年写《中国当代文学史教程》的时候,他已经写了20世纪50年代的革命文学中的民间因素,它的潜在的结构的原型,这些结构的原型其实就属于“旧”的因素,革命文学在当时是“新”得不能再新的东西,但陈思和先生从里面看出了其中有旧文学那种原型的结构,然后再看出了整个20世纪50年代到70年代文学中都有此类的潜在结构。还有苏州大学非常出色的文学史工作者汤哲声老师,他研究的新文学,论及鲁迅笔下的祥林嫂时,指出寡妇形象在旧文学中的渊源,这个也是在新文学中看出的“旧”。如果要从旧文学中看出“新”的话,我们有更多的成果。比如,非常著名的王德威先生的“没有晚清,何来五四”,他在晚清的所谓旧文学中,看出了新文学中所看出的那些价值,这个就是旧文学中的“新”。所以前两年,我们复旦大学召开了范先生的建构“多元共生”的文学史体系的研讨会,出版了《建构中国现代文学多元共生体系的新思考》论文集,这本书是陈思和老师和王德威老师联合主编的,我觉得这真是一个非常好的搭配。陈思和老师研究新文学中的“旧”,王德威老师研究旧文学中的“新”,他们将范先生的学术贡献更深地引入了我们文学史的研究当中,这个意义,远比我们在成书的现代文学史中给通俗文学上个“户口”重要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