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文甫与金鼎牌保温瓶

文/徐定安

徐文甫与金鼎牌保温瓶

文/徐定安

2013年1月，上海文化出版社出版了左旭初先生的新著《百年上海民族工业品牌》，书中记叙了我祖父徐文甫创办金鼎牌保温瓶企业的事迹，促使我思考、总结祖父经营企业的经验。

长期以来，我祖父徐文甫与梁伯枝、甘斗南被业内誉为中国保温瓶工业的创始人：梁伯枝于1926年创办了我国第一家生产保温瓶的大型企业——光明电器热水瓶公司，使保温瓶从此成为中国的一个产业；甘斗南于1931年创办的立兴热水瓶厂发明、生产了第一只5 磅直桶把手式热水瓶，从而奠定了我国保温瓶的基本样式；而我祖父徐文甫创办的光大热水瓶厂于1933年发明、生产了世界上第一只鸭嘴式保温瓶，成为后来国内外各种气压保温瓶与电子保温瓶的造型基础，于1934年在国内首创冰瓶，销往南洋群岛，后来又研制成功专供医院的20磅容量、50公分口径的大型医用冰瓶，开创了中国保温瓶的外销时代与冰瓶时代。

从建筑五金制罐业转行保温瓶工业

有趣的是，作为中国保温瓶工业创始人之一的祖父，早年初入商道时，经营的并不是保温瓶行业，几经辗转，到了晚年，才进入保温瓶工业领域。之后，短短十余年间，企业竟达到辉煌的顶峰。这其中，究竟有何奥秘呢？

祖父徐文甫，1884年农历八月二十出生于宁波鄞县东南乡缪家桥（今宁波鄞州区下应镇联心村缪浪漕）。祖父的父亲是一个白铁匠，在当地经营一家五金铺。祖父的母亲早逝，祖父五岁时，因祖父的伯父家中无男儿，祖父便过继给了他的伯父。祖父的伯父在绍兴经营着一家颇具规模的中药行，名称“公大药行”。因此，祖父少年时，便跟随他的伯父学习中药经营与账房会计。不久，又担任甬江德昌药行的采办，主管药材的进货与出货，经常往返于长江一带各埠。祖父早年从事药材经营，积累了商业经验与丰富的阅历，但是创办企业，还是在他来到上海以后。

1912年，祖父的堂妹从绍兴出嫁到了上海。之后，祖父也来到了上海。祖父的堂妹的阿公是上海闸北的一个建筑商，由于堂妹的亲戚关系，就把房屋的白铁排水管道、水落管、防盗门等建筑五金工程承包给了祖父。1916年，上海振华造漆厂创建，祖父参与厂房的设计、建造。为了给振华造漆厂生产的飞虎牌油漆提供配套的油漆桶罐，1917年春，祖父在闸北共和新路、交通路口的铁道边购置土地，创办了徐文记油漆桶罐厂，这就是光大热水瓶厂的前身，也就是1966年10月改制的国营上海保温瓶一厂的前身。

自1917年起，徐文记油漆桶罐厂先后为振华、开林、永固等许多上海与外地的油漆公司定制油漆桶罐，营业鼎盛，并采用机器制罐工艺。到了30年代初，已经成为上海成立较早、设备精良、颇具名气的一家机器制罐企业。但是，由于企业没有终端客户的产品，价格始终受到限制、打压，企业的发展遇到了瓶颈。恰逢此时，在抵制日货的影响下，国货保温瓶方兴未艾。

1932年，祖父毅然斥资，在交通路543号创办光大国产热水瓶制造厂。利用原有的制罐设备、工艺、材料，生产保温瓶的外壳，又从中南玻璃厂购进瓶胆，出品金鼎牌保温瓶。1933年，在虹口东横浜路90号购置厂房，设立瓶胆分厂，使1917年创立的徐文记油漆桶罐厂成功转型为一家设备完整、技术全能的保温瓶制造企业。

祖父从建筑五金制罐业转行保温瓶制造业，是企业产业链的延伸与转型、升级的过程，究其实质，是经营战略方向的重新定位。企业经营方向的战略定位必须符合“利润高、市场大、可持续、易推广、刚性需求”这些基本特点，而20世纪30年代的保温瓶行业正是具备了这些要素。所以，祖父的转型才能够成功，企业赢得了新的机遇与发展空间。假如没有这次成功的转型，祖父早年创办的企业或许和历史上无数的昙花一现的企业一样，在经济大起大落的浪潮中早已自生自灭了。

从同盟会会员到抗日义勇军教练

晚清时期，闽南、浙江一带盛行习武之风。受尚武之风的影响，祖父童年便进入寺观，相随宗师学习少林武功。年长后，在跟随伯父学习药材经营之余，仍勤学苦练，研习拳术，晨夕不辍。他的伯父，为之感动，便送他去了当时绍兴颇有名气的大通学堂，专习武术。1906年末至1907年上半年，正是同盟会浙江分会会长、著名革命家秋瑾担任大通学堂的校长，祖父作为培养辛亥革命骨干力量的特别班的学员，集体加入了同盟会，成为同盟会的基本会员。秋瑾遇难后，祖父十分悲痛，他和同学秘密设灵堂祭奠，而此时，忧国忧民、以国家兴亡为己任的思想已深深根植于他的心灵。青年时期的祖父，心中始终抱着实业救国的理想。

保温瓶，俗称“热水瓶”，发源于德国。1911年进入中国市场，最初在上海的西药房销售，容量只有2 磅，价格昂贵。1914年以后，日商凭借在华特权，在上海租界设厂生产，之后的近20 年，日货保温瓶垄断了整个国内市场。九一八事变后，中国国内民族抗日呼声高涨，民众强烈抵制日货。祖父正是顺应了当时民族抗日的历史潮流，把制罐厂转型为热水瓶厂，生产国货保温瓶，以抵制日货，并把代表华夏文明的“鼎”作为注册商标，这就是“金鼎牌”商标的来源。

保温瓶的核心技术是玻璃瓶胆的化学配方，而这项技术长期垄断在日商手中。为了掌握这项技术，发展国货保温瓶，祖父以民族大义说服了当时在日商瓶胆厂工作的中国技师潘绍堂，让他的弟弟潘绍仓加入了光大热水瓶厂，通过潘绍堂向他的弟弟传授瓶胆工艺技术，从而成功创办了瓶胆厂。1945年又创办了玻璃厂，除了生产瓶胆，还给其他企业供应各种玻璃料坯。

1932年一二八淞沪抗战爆发，作为企业家的祖父，义无反顾地毅然担当起上海市民抗日义勇军的教练，为抗日奔波，工厂加班为十九路军抗日将士生产军用保温壶。

1937年八一三日军轰炸闸北，祖父的企业毁于日军炮火，二十多年的奋斗与血汗付之一炬。为了重振保温瓶民族工业，祖父于1938年在法租界马当路、徐家汇路口的一片乱坟堆上，填坑辟地，重建厂房，改名“光大文记热水瓶桶罐厂”。

抗战爆发之前，祖父担任上海市热水瓶同业公会的常务理事，主持同业公会的日常工作。抗战爆发后，汪伪政府成立了上海特别市热水瓶制造业公会，祖父不再任职，开会也都是由厂里的其他人代替祖父出席，以示不愿与汪伪同流合污。1945年抗战胜利前夕，祖父因资助抗日，被淞沪日军宪兵司令部传讯、拘捕。日军宪兵不顾祖父当时已60 多岁的高龄，施以拷打、电刑，后来虽经厂里的日籍技师担保释放，但之后，祖父便经常咳血，拖了五年，终于因伤势加重，于1950年10 月在上海病逝。

从祖父早年追随辛亥革命先驱秋瑾、加入同盟会，到创办企业、实业救国；从不顾日军炮火担当市民抗日义勇军教练、为抗日将士加班生产军用保温壶，到资助抗日、遭受日军酷刑，映射出了作为企业家的祖父的政治信仰。什么是企业家的政治信仰呢？在祖父看来，企业家的政治信仰就是民族信仰，就是社会责任。1937年八一三事变，工厂毁于战火，家人死里逃生，祖父克服战争时期的种种困难，第二年就重建厂房，恢复生产，除了重振民族工业，还有一个更直接的现实的原因，就是1947年祖父接受《益世报》记者采访时说的：“让跟着我一起干的工人们要有饭吃。”

从鸭嘴式保温瓶到20磅大口冷藏冰瓶

自1925年12月至1949年新中国成立，上海先后建立的热水瓶工厂共计129家。然而，为什么祖父创立的金鼎牌保温瓶能够在众多的热水瓶企业中一枝独秀、成为行业翘楚？

其中的奥秘之一就是：产品创新。

在1932年祖父创办光大热水瓶厂之前，上海已经有光明、立兴、汉昌、荣利等17家热水瓶企业，他们的产品先入为主，已经占领了市场，尤其是光明电器热水瓶公司的产品占据了国货热水瓶市场80 % 的份额。在这样的形势下，初创的新企业怎样才能成功进入市场？

祖父决定采取“新产品战略”：从细分市场、产品创新入手，以新产品为先锋，打开一个企业进入市场的突破口。

1、鸭嘴式保温瓶。

1933年之前，国内外的保温瓶都采用瓶、盖分离的直桶圆口式造型。由于这种圆口式保温瓶倒水时冲力大，容易烫到手，而且水流粗，不能灌注小瓶口的容器。然而当时市场上已经出现了热水袋、汤婆子等暖身用品，祖父看到了潜在的市场需求，于1933年发明、创造了鸭嘴式保温瓶。这种保温瓶，出水呈细长形，瓶盖与瓶身采用翻盖式连接，对1904年德国发明的老式保温瓶从造型上进行了革命性的突破。由于光大热水瓶厂首创的这种鸭嘴式保温瓶，不仅实用，而且大大节省了瓶盖的材料，因而自1933年问世以来一直沿袭至今，在今天的市场上仍然随处可见。各种材料的5磅热水瓶，2磅、3磅保温加热咖啡壶，世界上各式各样的气压保温瓶、电子保温瓶，都采用了金鼎牌保温瓶开创的鸭嘴式造型。

2、背带式保温壶。

金鼎牌背带式保温壶诞生于一二八淞沪抗战的硝烟烽火中，十九路军抗日将士原来使用的军用壶，只能装水，不能保温，而当时正值寒冷的冬季，祖父由此产生创新启迪。1933年初，光大热水瓶厂发明、生产了内置保温瓶胆的军用壶，使前线作战的抗日将士能在战壕掩体也可以喝到热水。后来，推广到民用市场，发展为当时广为流行、首创时尚的背带式旅行保温壶与学生饮水保温壶。

3、0.5磅中药保温瓶。

这是1933年祖父针对中药店的潜在需求开发、研制的新产品，由于光大热水瓶厂发明了0.5磅中药保温瓶，全国各地的中药店开始增加代煎汤药的新业务，大大方便了病人，也提高了中药店的营业额，来自全国各地的中药店纷纷定制，产品供不应求。

4、大口冷藏冰瓶。

1934年，总店设在香港、新加坡设有分店的永安祥贸易商行成为飞虎牌油漆在南洋地区的独家经销商与总代理。由于祖父的企业自1917年起就长期为飞虎牌油漆定制桶罐，因此祖父决定借助飞虎牌油漆的国外销售渠道，把金鼎牌保温瓶打入南洋市场。

南洋地区气候炎热，保温瓶的主要功能是冷藏。1930年至1933年，光明电器热水瓶公司曾经试图通过香港转口贸易，把国货保温瓶销往南洋。但是，由于它的产品是保温热水瓶，而不是冰瓶，所以，始终打不开南洋市场。祖父吸取了光明电器热水瓶公司在南洋市场失败的教训，瞄准冰瓶，一举获胜。

当时南洋地区流行日本出口的2磅冷瓶，但是容量小，瓶口也小，造型粗劣。祖父对南洋地区的冰瓶市场作了进一步的细分，针对不同需求，于1934年先后发明、生产了3磅冷藏菜肴冰瓶、6磅冷饮冰瓶与专供冷饮商贩的8磅大口冰瓶。同年，由永安祥销往香港、新加坡、菲律宾、印度尼西亚等南洋群岛的各个地区。由于金鼎牌冰瓶容量大、品种多、用途广、造型新、工艺精致，再加之当地侨胞的爱国热情，当年的销售量就将近占据了南洋市场50 %份额。

祖父的新产品战略果然奏效，1934年的营业额达到了16 万银元，尽管当时的金鼎牌保温瓶还是初创时期，业绩已经名列行业前茅。

祖父的新产品战略，始终贯穿着金鼎牌保温瓶的发展过程。

抗战爆发与接踵而至的欧洲战事、太平洋战争，使得国内外的医院都承担着救死扶伤的繁重任务，而医院的血浆必须冷藏。当时尽管电冰箱已经发明，然而价格十分昂贵，大部份医院都购置不起，血浆只能采用冰块冷藏。祖父得知这一信息，立刻意识到了其中的商机。他亲自带领技术团队，仔细分析已经投产的五个型号冰瓶的膨胀系数，调整配方比例，经过反复试验，又研制成功了专门供应医院的50公分口径、20磅容量的大型医用冷藏冰瓶，在世界保温瓶工业发展史上确立了一个新的里程碑。在电冰箱尚未普及的时代，国内外的许多医院都用金鼎牌20磅大口冰瓶冷藏血浆、药品、医疗用品。

金鼎牌保温瓶以这四个创新产品为基础，衍生出把手式、拎手式、茶杯式、奶瓶式、桶鼓式等三十多个不同型号的品种，形成了以四个创新产品为骨架、产品功能各异、明显区别于其他厂家的、独特的产品体系。

纵观金鼎牌保温瓶的产品体系，具有两个显著特点：

1、 细分市场，产品定位清晰、准确。

产品创新绝不是凭空臆想，而必须以市场为依据。针对热水袋、汤婆子的鸭嘴式保温瓶，针对中药店的0.5磅汤药保温瓶，针对医院冷藏需要的20磅冰瓶，针对菜肴保鲜的3磅冰瓶，针对冷饮商贩的8磅冰瓶，以及保温军用壶、旅行保温壶、学生饮水保温壶，不难看出，金鼎牌保温瓶的每一个产品都有非常清晰、准确的顾客定位与目标市场，而在产品创新设计之前，祖父对既定的潜在市场、锁定的目标客户，通过市场细分，都已经了如指掌。

2、 产品技术含量高，具有不可替代性。

冰瓶技术最初由日本技师发明于1930年，而1934年至1935年，中国只有金鼎牌保温瓶掌握这项技术。1936年12月，光明电器热水瓶公司也曾出品过2磅、6磅冰瓶，但因技术不成熟，仅仅维持了半年就停产了。之后，直至1947年，大口冰瓶技术一直独家掌握在光大热水瓶厂手中，从而形成了金鼎牌冰瓶的垄断地位，成为不可替代的独家产品。1947年后，虽然兴业、浦东两家热水瓶工厂也开始生产冰瓶，但是如20磅冰瓶那样的技术，他们还是遥不可及。

支撑金鼎牌保温瓶产品创新、技术创新的根基是人才战略。

光大热水瓶厂有一支60多人的技术团队，仅工程师就有3人：机械模型工程师，玻璃制造工程师，瓶胆成型工程师。技工种类分为：吹大泡，吹中泡，吹小泡，烧火，烘炉，配料，拉底，真空，封口，镀银，冲床，刨床，车床，钻床，剪刀车，泵浦，滚线，滚边，轧轮，滚筒，美工，喷漆，等等，技术团队的人数比例占职工总人数的35%。

祖父不仅经常以民族大义吸纳人才，更难能可贵的是支持人才创业。1948年，在光大热水瓶厂做了15年领班的李关第，离开光大厂，自主创业，祖父大力支持，把自己厂里的机器送给他。

从设立国内外发行所到投资兴办香港华昌搪瓷厂

其实，早在1925年12月，上海协新玻璃厂已经试制成功了中国第一只2磅保温瓶胆。然而，比协新玻璃厂晚半年成立的光明电器热水瓶公司，由于投入大量资金与人力，开展产品营销，因而一炮打红，先于协新，占领了市场，成为中国保温瓶产业最初的领头羊。祖父从协新、光明的经验与教训中，深刻认识到，精心策划产品营销的方案极端重要。

金鼎牌保温瓶的四个创新产品主要针对细分市场，而当时主流市场的产品是5磅把手式保温热水瓶。由于这个产品由立兴热水瓶厂首创，立兴先入为主，已经在国内的主流市场建立了品牌声誉，后来者较难锲入。保温瓶的丰厚利润与许多资本的趋之若鹜，使“孤岛”时期的上海热水瓶工厂已经超过90家，当时国内保温瓶市场的竞争，已相当激烈。

与之相反，这一时期的欧洲忙于西线战事、北美又陷入太平洋战争，企业萧条，工业品开始出现紧缺。由于市场供需紧张、汇率差价与国内生产成本的低廉，相同的国货保温瓶，欧美市场的销售价格要远远高出国内价格的三至四倍。

在东南亚与南亚市场，由于永安祥的大力推广与爱国侨胞的热销，金鼎牌冰瓶这时已经牢牢地占领了当地的主流市场，加之这一时期国内的冰瓶技术始终垄断在光大热水瓶厂手中，使金鼎牌冰瓶成为国内独家出口的产品。

祖父分析了当时国内外的市场格局与销售形势的特点，结合企业自身的核心竞争力，为金鼎牌保温瓶的长远发展制定了战略营销方针：以东南亚、南美冰瓶外销与西欧、北美保温热水瓶外销为主，发展国内远离上海的外埠市场；以创新产品为龙头，通过品牌知名度与企业影响力，带动整个产品链的销售。

在整体战略营销思想的指导下，祖父还制定了具体的营销策略，对市场作战略布局。

1、 通过永安祥香港总店，将外销市场扩大到西欧、北美、南美。

抗战期间，金鼎牌保温瓶不仅畅销东南亚、南亚，还远销到了英国、比利时、加拿大、美国以及中、南美地区，畅销的品种主要是各个型号的冰瓶、5磅与8磅直口式保温瓶、2磅与3磅鸭嘴式、桶鼓形保温瓶。2磅、3磅鸭嘴式、桶鼓形保温瓶，欧美人主要用于保温煮好的咖啡，成为专用的咖啡壶。由于金鼎牌保温瓶在国际市场建立起来的声誉，带动了整个中国保温瓶行业的外销，上海“孤岛”时期以及后来的数年，许多热水瓶工厂也开始纷纷生产出口产品，形成了中国保温瓶发展史上的第二个繁荣期。

2、 在南京、天津、西安、汉口、宁波设发行所，占领远离上海的国内市场，将产品辐射到全国。

1934年，祖父在上海北京东路492号设立了金鼎牌保温瓶的总发行所。1938年之后，为了发展上海以外的全国市场，祖父先后在南京、天津、西安、汉口、宁波设立分发行所，构建了一个覆盖全国的市场销售网络。通过各个分发行所，将金鼎牌保温瓶销往东北、华北、西北、华中、西南、华南、江南等地，覆盖了全国的主要地区。这个时期，也成了金鼎牌保温瓶的迅速发展时期。

3、 在印度尼西亚设立发行所，在香港投资兴办华昌搪瓷厂，企业向自营出口、跨国经营的国际化战略方向发展。

抗战胜利后，中国的保温瓶工业虽然还处于繁荣期，而此时，祖父却已经感觉到了时局的危机与行业内部越来越大的竞争压力。1947年，祖父在印度尼西亚设立了金鼎牌保温瓶自己的发行所，与新加坡的永安祥形成南北呼应之势，进一步巩固、拓展东南亚市场与南亚市场。1948年，国民政府组织上海企业家赴台湾考察，祖父亦在其中。祖父经过反复斟酌，最后决定放弃台湾，定夺香港设厂。1949年，祖父便派遣李关第到香港设立搪瓷厂，兼营出口，利用香港与欧美的密切关系，进一步打开欧美市场。金鼎牌保温瓶的外销方式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从原来单一的经销代理制变成了以企业自营出口为主、经销代理为辅的模式。

祖父在制定营销战略时，还非常仔细地、充分地顾及到行业同仁的利益、经销代理商的利益、战略合作方的利益。为了规避行业同仁之间的竞争，他选择发展国外市场与远离上海的外埠市场；为了不影响永安祥在新加坡的利益，他选择在印度尼西亚设立发行所；香港华昌搪瓷厂虽然是祖父投资，但由我舅公李关第全权经营，就授予50%股权。祖父的商业道德与为人处世，可见一斑。

这一时期是金鼎牌保温瓶的鼎盛时期，企业朝着自营出口、跨国经营、境外设厂的国际化战略扩张方向发展。由于祖父呕心沥血、战略谋划奠定的基础，1960年香港华昌搪瓷厂在尼日利亚投资设厂，发展为华昌集团；同年，我父亲徐晴阁与其他亲属在荃湾建立了金鼎牌保温瓶的香港制造工厂，1990年，迁往印度尼西亚。

金鼎牌保温瓶诞生、发展、鼎盛的历史过程，为我们提供了丰富而宝贵的企业战略经营的思想、理念、战略与策略。

1、企业战略方向的确定是企业的头等大事。它要回答：企业做什么行业？企业向什么战略方向发展？企业的长远战略规划是什么？近期目标又是什么？企业战略方向的确定，首先是行业的选择，而行业的选择必须符合“利润高，市场大，可持续，易推广，刚性需求”这些要素。金鼎牌保温瓶的成功首先是企业转型的成功，从制罐业转行到了当时的朝阳产业——保温瓶工业，找到了企业发展的方向。

2、通过细分市场，发掘潜在市场，锁定目标市场，进行产品创新，这是企业进入市场的突破口。创新产品的作用是：能提高品牌知名度，能扩大企业影响力，从而带动整个产品链的销售。金鼎牌保温瓶发明、首创了四个新产品，强烈地震动了当时的整个市场与行业，一跃而起，成为企业明星，为以后的发展奠定了基础。

3、营销战略是创新产品锲入市场的利剑。只有产品创新，没有战略营销，企业依然不能取胜。金鼎牌保温瓶通过综合分析当时全球的政治形势、国内外的市场格局、各地区的销售特点，形成了正确的战略营销方针与具体的营销策略，将产品辐射到了全国与全球的主要地区。

4、企业的本质是资本，企业的发展、扩张必须选择适合资本的环境。1949年，金鼎牌保温瓶放弃台湾，选择香港设厂，正是因为当时香港的资本环境、与欧美的密切联系以及北靠大陆、南朝东南亚的地理位置均具有企业发展的战略优势。

5、企业经营必须要有一个面向全球的整体战略构思。金鼎牌保温瓶正是从全球的视野进行谋划，形成了一个由战略发展方向、战略方针、战略目标、营销战略、人才战略、产品战略、境外扩张战略等组成的总体战略构思，企业因此而做大了、做强了。

6、人才战略是企业发展之本。金鼎牌保温瓶的创办人惜才如命、重义轻财，造就了企业团队，造就了企业竞争力。

7、公平、双赢、规避竞争是永恒的商规定律。金鼎牌保温瓶在处理与行业同仁的关系时，处理与经销商的关系时，处理与战略合作方的关系时，都始终顾及对方的利益，坚持共同发展。因而，金鼎牌保温瓶与长城牌保温瓶、金钱牌保温瓶、飞虎牌油漆、益丰搪瓷厂、永安祥贸易公司等当时的著名企业与品牌都能够长期建立战略合作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