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格化社会管理与中国古代基层自治
2013-08-15耿春雷
文|本刊记者 耿春雷
社区网格化管理是我国提出社会管理创新以来,在全国许多社区正在实践的一种创新型管理模式。这种模式主要依托统一的城市管理以及数字化的平台,将城市管理辖区按照一定的标准划分成为单元网格。通过加强对单元网格的巡查,建立一种监督和处置互相分离的形式。
对于政府来说社区网格化管理最大的优势在于,政府能够快速发现问题,加强了政府对城市的管理能力和处理问题的速度。现代化科学封闭的管理系统,不仅具有一整套规范统一的管理标准和流程,而且发现、立案、派遣、结案四个步骤形成一个闭环,可以将过去传统、被动、定性和分散的管理,转变为今天现代、主动、定量和系统的管理。这种模式虽然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社会管理的进步,但仍然有所不足。
网格划分如何才能兼顾
我们知道街道办事处是我国的基层行政单位,下辖若干社区居民委员会,或有极少数的行政村,这是基层群众性自治组织。街道办事处是市辖区人民政府或功能区管委会(例:经济技术开发区管委会)的派出机关,受市辖区人民政府或功能区管委会领导,行使区人民政府或功能区管委会赋予的职权。
因此对城市社区进行网格化划分时,如果过大则与街道办事处重合,创新意义无法凸显。如果过小,则突破了过去行政区划,把基层群众自治的社区居委会变成了行政单位。况且中国的城镇化建设目前仍然不够成熟,许多大城市如上海北京等还存在城中村、老旧化小区、CBD商圈等问题。网格划分时,这些地区显然无法与居民社区进行同等划分。
大量雇用网格员增加了行政成本
既然把城市划分为数量一定的网格,那么这些网格就必须有人来管理。用谁来管理,怎么管理是网格化社区管理的重点内容。
以创新社会管理经典案例“一格四员”模式为例,此种模式在网格化里面配置四员:网格管理员(社区居委管理人员)、网格协管员(机关包片干部)、网格警务员(片警)、网格监督员(老党员、4050人员、人大代表等)。部分地区还在此基础上进行改进,增加了由社区工作者、低保户、热心公益事业的人员等组成的“六员”。
这种做法简单来说就是,在原来街道办事处的基础上行政区划进一步细化。这就意味着国家要出更多的钱,雇佣更多的人员进行更小范围内的行政管理,增加了行政成本。且不论这种做法的效果如何,只按照如此发展不仅与“高效率、低成本”的世界潮流相悖,也与中央一直裁减政府机构、缩减行政成本相对。
北京师范大学某专家认为,在政府管理上最怕的就是责任不明,协调不顺。一个政策一个专门机构,一个事件又是一个专门机构,而机构之间又不协调成为一体是不利于行政管理的。同样人民大学的专家提倡,社区需要更多的自治,基层政府组织需要提供的是监督和裁决,事事都管往往出现事事都不管的情况出现。
网格化管理有可能加大基层人员的工作压力
过去街道办事处虽然在名义上是基层的协调和领导机构,但实际上却无法真正主导条线部门的行政行为。任何一个区级部门,都可以随时向街道综合治理办公室安排工作任务。由于街道负担过重,资源匮乏,自然将相当多的行政工作往下转移到居委会的身上。居民区层次承担过多的行政负担,从反恐到计划生育,从统战到公共安全,一切事务进社区。
网格化社区管理除了快速反应问题以外,另一个特点就是城市管理监督中心和城市管理指挥中心两轴分立。互相制约,互相促进。这样的制度,本来是为了应对工作中,街道所能够掌握的治理资源远远不足的问题,但实际上只解决区级部门盲目安排任务的问题,并未解决负担过重的问题。
这是因为如果网格化划分完毕,那么相应的应该取消基层的居委会和街道办事处。不然基层人员既要管理好网格里的事,还要处理街道的事情,双重身份任务更多。部分地区采用网格里只有一个网格员,运用先进的电子设备进行监督,这样规避上述问题但又增加了网格员如何与街道、居委会进行协调工作的问题。
另一个方面,基层管理人员的构成多是年龄偏大的中老年。撇开其自身能力问题不谈,让他们发挥余热固然可以,但他们更应该做的是安享晚年。网格化最需要的其实是具有专业技能的专业人才。然而我国的社区工作者和志愿者团队建设,刚刚经历了从无到有的阶段,大量使用他们管理公共事务,仍力有所不逮。所以基础人员的工作压力仍需要进一步减弱。
社会管理创新可参考古代中国基层自治
在记者看来网格化社区管理,与国民党统治时期曾经使用过的“保甲”制度非常相像。普通群众可能以为“保甲”制度是反动的代名词,这是因为这个制度身上有两条非常不合时宜的规定:限制人口流动和连坐。剔除这两条,我们便能发现此种方法仍有值得思考之处。
公共管理,说到底就是公共利益的调和。古代中国虽然经历了千年的君主世袭制度,但在基层一直不缺乏自治精神,甚至可以说基层自治一直是中国人民的传统。古人常说“皇权不下乡”,对于基层群众而言,乡里的族长和家法族规,比政府派来的一茬又一茬的县官显然更具有影响力。而这基层自治的基础就是公共利益的调和。他们共同面临着治安、邻里纠纷、粮食生产等公共问题。
现代化经济发展的今天,宗法制在农村虽然还有所存留,在城市却早已解体。生产大队退出历史舞台后,农村的社会管理呈现出一种无序状态。虽然参考西方,努力去发展个人,但缺乏一个有力核心,也不符合传统中国人的习惯方式,古今无法有效衔接。因而农村社会管理,最重要的是建立一个集体利益公共体,集体共同信奉的价值观。
在城市中,由于血缘纽带逐步瓦解,社区生活成为居民的基本方式。可以对照汉代的五家为“伍”,唐的四家为“邻”,北宋十户为一保,在社区里将具有共同利益的人家结成一体。如拥有共同楼道电梯的,共同拥有小区内街道、花圃及公共设施的结成自治小组,再由这些小组组成整个小区的自治大组。而小区与小区之间,由街道编织组成街道办事处。
中国是一个熟人社会,看重邻里关系和家庭,西方则更注重个人的发展成长。盲目照搬西方社会管理模式,不仅会对中国人信仰产生冲击,甚至会消灭中国之所以为中国而存在的基础。古代中国有许多优秀的自治实践,作为沿承先贤的后人,我们需要进行更多的借鉴,从而形成具有中国特色的社会管理创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