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在矛盾中迷失——《乞力马扎罗的雪》的悖论解读

2013-08-15李景媛

重庆电子工程职业学院学报 2013年1期
关键词:乞力马扎罗意识流

李景媛

(云南民族大学 外语学院,云南 昆明 650500)

悖论(Paradox),指“表面看来存在矛盾且荒谬,但结果证明在某一程度上极富积极意义的一种陈述与表达”[1],是一种表面荒谬、实则真实的表述;或者相反,是表面真实、实则荒谬的表述。它是表述上的一种矛盾状态,并且矛盾的两个方面同时出现、相互统一。

国外,Evans曾解读过《雪》的不同象征,认为其主题包括生死间的对比:冻僵风干的豹子和冰雪覆盖的山巅象征永恒;秃鹰、土狼、坏疽、海伦和非洲平原则都象征死亡[2]。Dussinger强调了小说结尾死亡场景的重要性,其结论是:这一场景使哈里对真理及自我身份的追求最终得以实现。他认为,对于衡量哈里自身的内在价值而言,他的死亡之梦是一个非常巧妙的表现手法:在飞向死亡的航程中,哈里到达了海明威的个人标准。因此,小说在最后也表达了海明威的信条:忠实地反映所有感觉是作家的首要任务[3]。Wagner-Martin认为,海明威是在对意识流大师James Joyce的学习与模仿中开始创作这一精湛小说的,他用一种复杂而多彩的方式将个人记忆和叙事交织于一体[4]。Barnhisel也认为小说以一种晃来晃去的状态进行陈述,其结构就像摇摆不定的钟摆,而这种运动还出现在文章的许多层面上[5]。国内,张勤、熊荣斌通过对《雪》的风格分析,探寻了其中的意识流轨迹[6]。孙华祥则分析了《雪》的三大文体特征:思维行为方式、Fog Index数值和重复,从而展现了这些手段凝结全篇、强化主题的特殊文体效果[7]。

纵观国内外对这一短篇小说的评论,大多关注其中的象征意象、死亡主题、意识流手法,却鲜有从悖论角度进行的分析评论。因此,本文从《雪》的悖论模式出发,以期能为其提供一个较新的欣赏视角。

1 悖论人物——迷失的哈里

主人公哈里是海明威笔下“迷惘一代”的典型人物之一,是战后丧失了精神支柱的空洞躯体——虽然在残酷的战争中幸免于难,但他的精神却早已在战争中死去。“一战”引起的贫困、饥荒、伤痛和破碎,使得曾经热血满腔的这一代人心灵严重受创,导致他们信仰及价值观的瓦解而迷失于这个无序且无望的社会中:酗酒、赌博、滥交等疯狂行为则构成了他们战后人生的主要部分,哈里即是如此。

1.1 虽执着寻爱,却游戏人生

由于无情的战争重创了人们的心灵,摧毁了人们的理想和爱情,使得哈里这代人的爱情变得畸形,原本高尚的爱情遭到了扭曲。小说中,他的感情生活呈现出这样一个悖论:他因为无法得到自己所爱而游戏人生,但却又因为游戏人生而伤害了爱人。

最初,对爱的执着令“他爱得太深,要求的也太多”[8],所以跟所爱的女人经常吵得厉害,也因为这样而伤及彼此感情,最终耗尽了一切,爱人不再。“起先他绝不想伤害她们任何一个人的感情”[8],但混乱的社会状态使他的情感一再受挫,终于导致了“他靠谎话跟女人相处”[8],一次又一次地滥情于不同的女人,游戏人生,并认为“爱是一堆粪”[8],这也就注定将伤害他的爱人。哈里与海伦“从来没有大吵大闹过”[8],他与海伦的结合完全是为了金钱与安逸,他不爱她,但“我从来没有像爱你这样爱过任何别的女人”[8]这样的情话总是脱口而出——即使处于临死前半昏迷状态中也如此——可见他对感情生活的态度是何等的玩世不恭。但哈里最终还是做了反省,觉得自己先前对女性的态度太不公平,并对此表示了歉疚。

对女性的矛盾态度和情感纠葛,是海明威作品暗含的主线之一,哈里就是他的真实写照:他曾有多个妻子,她们不但一个比一个漂亮、富有,而且都为他提供了精神上、经济上不可或缺的支持。虽然他不愿接受女性的资助、不愿依赖女性,但现实中又不得不这样做。通过对哈里的塑造,海明威表明了他对女性的矛盾心理和对自身的反思。

1.2 虽身为作家,却无所建树

哈里的写作生涯是在城堡护墙广场的贫困生活中开始的,但在那种困境中,他却深深地热爱着自己的事业和生活。那时的他颇有才华、有所追求,进行过有意义的创作,构思过描写生活中各种细微变化的计划,并且清楚地知道“描写这种变化正是他的责任”[8]。他进入上流社会的最初目的并不是寻欢作乐,而是体验生活:“在你心里,你说你要写这些人,写这些有钱人;你说你实在并不属于他们这一类,而是他们那个国度的一个间谍;你说你会离开这个国度,并且写这个国度,而且是第一次由一个熟悉这个国度的人来写它”[8]。但毫无意义的残酷战争却改变了他对事业的良好初衷、对生活的积极态度,精神坐标的消散导致了哈里痛苦的迷茫,最终还是成为“大部分都垮下来了”[8]的其中一员。他不再进取,身为作家却无所建树,只在金钱、酒精与女色中沉沦,对那些有意义的创作“他连一个字也没有写”[8],他平时用来谋生糊口的不再是写作,而是为了得到那种“愉快的投降生活”[8]所用来俘获有钱女人的“那套说惯了的谎话”[8]。然而,哈里的内心是矛盾的,在这种骄奢淫逸生活的背后,他却又一直渴望写作,因为“他本想等到自己有足够的了解以后才动笔,这样可以写得好一些”[8]——尽管他永远无法把这些东西写出来了。所有这些描写不仅表达了海明威对作家创作力和创作追求的重视,也表明了写作是哈里,也是海明威生命的维系。

1.3 虽生于文明帝国,却眷恋原始非洲

哈里生命最后一次非洲之行揭开了“文明”帝国的虚伪面纱:这个自我标榜为优越文明的帝国社会战后却充斥着混乱与空虚、阴暗与矛盾。出生文明帝国的哈里在巴黎那种贪图安逸、纸醉金迷的生活中看到了所谓西方文明的堕落,因此他对原始的非洲充满了眷恋与向往。虽然这里没有奢华的生活水平,鲜有技术娴熟的司机,缺少救命的抗菌素,难寻支援的飞机,仅有“最低限度的舒适”[8],但他仍相信这里能 “把他心灵上的脂肪去掉”[8]并从头开始,所以他再次踏上了非洲大陆。更极具讽刺意味的是,虽然能在残酷、血腥的战争中幸存,他却逃不过非洲平原上那根小小的荆棘带来的伤害,最终葬身于这“幸福的”[8]地方。

2 悖论主题——虽生犹死,虽死犹生

哈里这代人在战后生活中一直以声色犬马的感官刺激来表达他们对现实的不满。因此,他荒废了事业,只剩空虚、迷茫的躯体迷乱于世间,如行尸走肉般虽生犹死。而身为作家,海明威希望能通过写作获得永恒,惜墨如金的他在文中反复强调写作和写作的失败,正是由于他认为作家生命的意义就在于写作,写作的终结即是作家生命的终结。哈里亦如是:既然无所建树,生命也就毫无意义。面对一切将止于其中的死亡,他虽懊悔有很多东西还没有写,但一切都已来不及;而无法写出可为世人流传的作品对他来说就意味着永恒的无望,此时,死亡就是沮丧的阴影。

反之,肉体的消亡在海明威看来,却也正是精神的再生与生命的升华,是人生的最终归宿和灵魂的拯救:当哈里生命即将消逝的那一刻,他“飞向了”乞力马扎罗雪山之巅,到达了“上帝之殿”[8],于是,死亡让他最终获得了永恒——亦如那只虽已被风干、但却也永远存在的豹子。而他的妻子海伦尽管还活着,但却极有可能因为失去爱人而再次沉沦于酒精之中,继续着那代人的迷失生活。

3 悖论象征——白雪虽蕴涵特殊往事,却也湮没一切

文中那一幕幕对哈里来说极具特殊意义的往事,全都发生在白雪之中:一群姑娘年轻的生命消逝在保加利亚群山的积雪中;他和朋友在高厄塔耳山的雪地里拯救了一个两脚冻得流血的逃兵;他在“梅德纳尔之家”因为大雪封山而和滑雪学校的老板伦特先生沉溺于赌博;朋友加德纳执行任务时用机枪射杀了那些不久前跟他一起滑过雪的奥地利人;那次去买礼物,在滑过结了冰的如粉一般的雪地之后,客店里甘醇的樱桃酒特有的樱桃核味儿和温馨的手风琴声,令他如此温暖和心神荡漾……对于白雪所蕴涵的这一切特殊往事,海明威虽然只用了平铺直叙的语言,但其中却负载了生命难以承受之重。反之,与其洁白、纯洁和包容相对,皑皑冰雪也是冰冷无情的象征:它掩盖了斑斑血迹,封存了美好记忆,最终冻结了生命,湮没了一切,令这代人迷失于茫茫白雪之中,找不到前行的方向。

4 时光交错的手法——逻辑连贯的有机体

小说中大量运用了意识流手法,其意象跳跃、虚实相融的特点,令文本表面上呈现一种时光交错、混乱无序的现象,但正是在这样一个看似错综复杂的叙事网络之下,却暗藏着一个逻辑连贯的有机体:从哈里受伤原因的呈现再到他整个人生历程的回溯,进而揭示其对过往生命的审视,并到达最后的醒悟与“再生”,这一切都在时光交错的手法中得以清晰展现。这一悖论式的叙述方式也因此成为这部小说的一大亮点。

5 结语

《乞力马扎罗的雪》将哈里那看似极为矛盾的行为集于一身;令生与死的对立转变为终止与永恒的统一,还让白雪蕴藏、却也冻结了主人公所有特殊的往事;并在意识流混乱的表象下展现了小说的主线。如此悖论模式的叙述,不仅将海明威那代人“迷失”的状态得到了凸显,更令这部小说充满了张力,从而博得了读者大众的青睐。

[1]Abrams,M.H..A Glossary of Literary Terms(Seventh Edition)[M].Boston:Heinle&Heinle,1999:201.

[2]Evans,O..The Snows of Kilimanjaro:A Revaluation[A].?In?Trudeau,L.J.(ed.),Short Story Criticism[C].Vol.25.Detroit:Gale Research,1997.

[3]Dussinger,G.R..The Snows of Kilimanjaro:Harry’s Second Chance [A].?In?Trudeau,L.J.(ed.),Short Story Criticism[C].Vol.25.Detroit:Gale Research,1997.

[4]Wagner-Martin,L..The Snows of Kilimanjaro:Overview[A].In Watson,N.(ed.),Reference Guide to Short Fiction[Z].Detroit:St.James Press,1994.

[5]Barnhisel,G..Critical Essay on The Snows of Kilimanjaro[A].In Smith,J.(ed.),Short Stories for Students[Z].Vol.11.Detroit:Gale Group,2001.

[6]张勤&熊荣斌.浮想至绝顶——《乞力马扎罗的雪》的意识流叙述风格评析[J].外国文学评论,1996(4):49-55.

[7]孙华祥.从《乞力马扎罗的雪》看海明威的文体风格[J].外国文学研究,1999,83(1):104-108.

[8]海明威.乞力马扎罗的雪[M].王志东,译.海明威文集[Z].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10:74-92.

猜你喜欢

乞力马扎罗意识流
中国古代“飞翔”意象审美意识流变史建构
《乞力马扎罗的雪》:飞越雪山,向死而生
登顶乞力马扎罗
“非洲之王”乞力马扎罗:神奇壮美的“赤道雪峰”
乞力马扎罗的生灵
当边缘遇上意识流——写在吕红《美国情人》发表十周年之际
论英美文学的意识流文本的现代批判
心理扫描认知观下的意识流小说的隐性语篇连贯新解:以伍尔夫小说《达洛维太太》为例
爱上乞力马扎罗——坦桑尼亚达累斯萨拉姆MNF广场室内设计回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