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历代书目中文房四宝之书的著录及其流变
2013-08-15杨佳媛
杨佳媛
浅谈历代书目中文房四宝之书的著录及其流变
杨佳媛
笔、墨、纸、砚,习称“文房四宝”,是中华民族特有的绘写工具及材料。今日所见传统形式的书画、古籍(主要为抄本),都离不开文房四宝。文房四宝,是古代文献典籍、书画艺术的重要制作工具和载体,对书画艺术的发展、文化知识的传播、印刷术的发明和出版事业的发展等都做出了重要贡献。文房四宝的使用演进,也是一种文化的传承过程,因而历代记录我国文房四宝本末、制作及故实等资料的文献,其本身的发展变化及其在历代书目中的流布及分类归属情况,尚有考察的必要。
文房四宝;书目;著录
杨佳媛/陕西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在读硕士(陕西西安710062)。
一、“文房四宝”始见于书目
(一)“文房”的含义
文房之名,应始于南北朝时期,最早见于《梁书》及《南史》。《梁书》有“此段雍府妙选英材,文房之职,总卿昆季(指江革、江观)”[1]之语,时江氏兄弟分任梁雍州刺史、建安王萧伟的征北记室参军及行征北参军兼记室。记室是掌管文书之官,“文房之职”即此之谓。《南史》赵知礼、蔡景历等传论曰:“赵知礼、蔡景历属陈武经纶之日,居文房书记之任,此乃宋、齐之初傅亮、王俭之职。”[2]傅亮、王俭均曾任中书省要职[3],赵、蔡二人于陈武帝时任中书侍郎。时中书省主要职掌撰作诏令文书,所谓“文房书记”实指中书省掌文翰之职。据此,其时“文房”应是负责起草撰写文书诏令之机构的别称。
在唐代文士中,“文房”又可指读书人的书房,如元稹《酬乐天东南行》诗云:“文房长遣闭,经肆未曾铺。”[4]
后代“文房”也经常被作为“文房四宝”一类的文具的代称。如宋吴自牧:“其士人止许带文房及卷子。”[5]清孔尚任:“不免将文房画具,整理起来。”[6]
(二)“文房四宝”的最初记载
笔、墨、纸、砚出现使用甚早,但“文房四宝”这一名称相对晚出,然何时出现文献记载已难觅其踪,至迟宋代已有此称,时人诗句可见其一斑:
“文房四宝出二郡,迩来赏玩君与予。”[7]“水复山重客到稀,文房四士独相依。”[8]
以上两句诗中“文房四宝”、“文房四士”便是古人对笔、墨、纸、砚的雅称了。可推知这一称谓在宋时应已比较流行,也反映出其在文人书房中为必备之物。
二、文房四宝之书的出现及历代著录
(一)文房四宝之书的出现
唐代以前,虽有韦诞《合墨法》、段成式《制笔二绝》等关于笔墨的论述,却未有笔墨纸砚的专书。最早关于文房四宝的专书是北宋苏易简所撰的《文房四谱》,这是古代第一部比较系统完整的有关笔、墨、纸、砚的专著。苏氏序云:“吾见其决泄古先之道,发扬翰墨之精,莫不由是四者,方传之无穷乎。苟阙其一,虽敏妙之士,如廉颇不能将楚人也。尝观《茶经》、《竹谱》,尚言始末,成一家之说,况世为儒者,焉能无述哉?因阅书秘府,遂检寻前志,并耳目所及、交知所载者集成此谱。”[9]据此可知其撰《文房四谱》的初衷。苏氏堪称欲传承、弘扬文房四宝文化之有识之士。
(二)宋元书目所载文房四宝之书
据笔者统计,《宋史·艺文志》子部杂艺术类著录九部,《郡斋读书志》子部杂艺术类著录一部,《附志》拾遗著录一部,《后志》子部类书类、左氏要类各著录一部,《直斋书录解题》子部杂艺类著录十部,《遂初堂书目》子部谱录类著录八部,《通志·艺文略》食货类著录五部,《文献通考·经籍考》子部杂艺术类著录十部都有相关记述。
宋代共著录十九部,其中兼述四者的四部,专论墨者五部,专论砚者十部。南宋迁都杭州后,政治中心移至江南,文人士大夫以及笔、墨、纸、砚的制作工匠也大量南迁,促使这一行业在这一地区获得更快的发展。宋时全国最大的墨产地为歙州,每年向朝廷进贡达千斤。北宋宣和三年歙州更名为徽州,歙州地区的墨逐渐统一称作“徽墨”,一直沿用至今。论砚专书多述歙砚,也反映了此时砚台生产以歙砚为主。而元代似未有相关著作,其原因可能是元代实行严格的民族歧视制度以及元初长期废除科举制,文人士大夫地位下降,进而对“文房四宝”的关注度也随之减弱。
(三)明清书目所载文房四宝之书
据笔者统计,《明史·艺文志》艺术类著录三部,《千顷堂书目》艺术类著录一部,《四库全书总目》谱录类著录十二部,《清史稿·艺文志》谱录类著录十七部,《贩书偶记》谱录类著录十八部,《贩书偶记续编》谱录类著录十一部都有相关记述。
明代制墨业繁荣,据明末麻三衡《墨志》记载,明代徽州墨工有一百二十多家[10]。何以明代书目所载文房四宝之书仅有四部呢?或许缘于撰述不仅需要丰富的实践经验,而且需要具备形诸纸笔的才能,而一般墨工难以二才兼具。从制墨名家程君房《墨苑》、方于鲁《墨谱》偏重于墨品的造型构思、图案设计等方面,可知明代制墨业开始出现了工艺美术类的取向。沈宗学《墨法集要》详记油烟墨制造技法,其出现说明油烟墨这一墨品在明代已高度成熟。
这一时期关于制砚有《歙砚说》,对砚的制作、雕饰等皆有论述。这反映了自明代始砚台制作在工艺上发生的变化,制作风格由简单古朴趋向奢华繁缛,砚台由注重实用性的日常用具逐渐演变为具有艺术价值的赏玩收藏品。
宋元明三代书目共著录砚书十一部,而清代书目著录砚书三十余部。清代的数量远超前代,为我们了解与研究清代砚坛发展及我国古砚提供了丰富的资料。清代一朝,砚的赏玩收藏风靡一时,上至皇家贵族、下至文人墨客,皆以此为乐。砚品的材料、制作、雕饰等都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可以说砚在这一时期真正地成为艺术品与收藏品。这一时期有关砚的研究著作迭出,体现了清代砚坛的繁荣和砚品工艺品化的趋向。不仅在民间有整理、研究、论述及总结性的论著出现,著录清代皇家藏砚的《西清砚谱》一书的问世更反映出官方对砚的重视,其重要地位显而易见。
三、文房四宝之书的特点及其在书目中的归类定型
(一)著书特点
首先,文房四宝之书体例上的重要特点在于类书式的撰著方式。《四库全书总目·文房四谱提要》云:“考欧阳询《艺文类聚》,每门皆前列事迹,后附文章,易简盖仿其体式,然询书兼罗众目。其专举一器一物,辑成一谱,而用欧阳氏之例者,则始自易简。后来《砚笺》、《蟹录》,皆沿用成规,则谓自易简创法可也。其搜采颇为详博,如梁元帝《忠臣传》、顾野王《舆地志》之类,虽不免自类书之中转相援引,其他征引,则皆唐、五代以前之旧籍,足以广典据而资博闻。[11]”据此可知自《文房四谱》始,文房四宝之书的体例一般便是承袭了类书的方式,这一体例颇便于查询使用。
其次,在文房四宝之书发展的过程中,还出现了以图配文的专书。典型代表是清代官修《西清砚谱》,即以图文方式著录了清代皇家藏砚。这一方式为以后的学者了解研究文房用具提供了更加丰富翔实的资料。
再次,历代文房四宝之书在数量上论砚者为最,次为墨,其余最少。笔墨纸砚并列为文房四宝,因何在发展的过程中出现了人们“重”墨砚而“轻”纸笔的现象呢?原因主要在于,墨、砚本身在艺术性方面,具有更大的创作空间且更具赏玩收藏价值。自宋以后,尤其是明清时期,墨和砚逐渐成为既有日常文具功能、又有欣赏价值的工艺品,这也和较长时期的社会稳定、经济繁荣以及人数众多的文人士大夫阶层有着密切的关系。
(二)归类定型
综观历代书目,文房四宝之书的归类从置于子部杂艺类、类书类乃至食货类等过渡到子部谱录类,经历了从归属不一到最终定型的过程。
尤袤《遂初堂书目》首设谱录类,所收即包括文房四宝之书,《四库提要》称“其子部别立‘谱录’一门以收香谱、石谱、蟹谱之无类可附者,为例最善”[12],这不仅体现了尤袤对图籍分类较好的把握,又体现了他对这一类古籍体例的准确认识。
结语
文房四宝作为传承中华文明的重要载体,由最初的传统书写用具发展为文人墨客把玩、鉴赏乃至收藏的艺术品,其地位的变化和社会政治、经济、文化的发展有密切的联系。文房四宝逐渐成为一种文化,研究关于四者的古籍有助于我们更好地了解这一文化。从历代书目看文房四宝之书从杂艺类到谱录类的归属变化,又反映出了目录学分类观念的演变和不断细化,也可以看出这类文献所体现的时代特色。
[1](唐)姚思廉.梁书[M].北京:中华书局,1973,卷三六《江革传》,523
[2](唐)李延寿.南史[M].北京:中华书局,1975,卷六八《赵知礼蔡景历等传》,1673
[3](梁)沈约.宋书[M].北京:中华书局,1974,卷四三《傅亮传》,1336;梁.萧子显.南齐书[M].北京:中华书局,1971,卷二三《王俭传》,433
[4](唐)元稹.元稹集[M](孙安邦、蓓蕾解评).太原:山西古籍出版社,2005,58
[5](宋)吴自牧.梦梁录[M].东京梦华录(外四种).上海:古典文学出版社,1956,卷三《士人赴殿试唱名》,142
[6](清)孔尚任.桃花扇[M](王季思、苏寰中、杨德平注).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2,卷三《题画》,176
[7](宋)梅尧臣.梅尧臣集编年校注[M](朱东润编校).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6:809
[8](宋)陆游.剑南诗稿校注[M](钱仲联校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1860
[9]《四库全书总目》,卷一一五,《子部·谱录类·文房四谱·后序》
[10]蔡鸿茹.明代制墨名家程君房及其《墨苑》[J].文物,1985,(3).原句为“明末麻三衡《墨志》记载明代徽州墨工有一百二十多家,程君房就是当时制墨名家之一。”
[11]《四库全书总目》,卷一一五,《子部·谱录类·文房四谱》
[12]《四库全书总目》,卷八五,《史部·目录类·遂初堂书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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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
1671-6531(2013)09-0021-02
郭一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