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蛊短信的整蛊机制语用学分析

杨俊波

（马鞍山师范高等专科学校 教师教育系，安徽 马鞍山243041）

整蛊短信作为手机短信一种类型，一直为大众所青睐。“整蛊”来自广东方言，意为用搞笑、戏谑的方法捉弄人。［1］整蛊短信就是反映此类内容的短信，一般包括两部分：前一部分往往通过描绘铺陈，激发读者的联想，使读者产生某种心理期待；后一部分却突然一转，揭示出与预期大相径庭的结果，这一结果兼带有对读者的愚弄、调侃的意味，以达到捉弄人的目的。本文试从语用原则的角度，对整蛊短信中的整蛊机制的形成加以阐释。

短信作为人们言语交际的一种手段，自然需要遵循言语交际的一些规则。语用学认为人们在言语交际中应当遵循一定的语用原则，如合作原则、礼貌原则、得体原则等，其中合作原则是最重要的语用原则之一，它是由美国哲学家格赖斯提出来的。格赖斯认为，人们为了交际的顺利进行，会受到某些约定俗成的因素的影响，将这些具有普遍意义的因素联系起来考虑，可以称之为语用的“合作原则”。他从量、质、关系、方式四个方面来阐述合作原则的具体内容，将其概括为量的准则、质的准则、关系准则和方式准则以及若干条次准则。［2］（P120）合作原则揭示了人们言语交际中应当遵循的准则，然而人们在实际的言语交际中，并不都严格遵循这些准则，总是有意或无意地加以违背，常常产生出一些特殊的表达效果，正如林纪诚所说：“从修辞的角度看，合作原则的相对性和准则“度”的变化，不仅丰富语言的表达方式，而且能达到特定的修辞效果。”［3］我们发现，整蛊短信也正是常常利用这一方法达到整蛊的目的。

一、违反量的准则的制蛊

格赖斯的合作原则中认为：量的准则包括两个次准则，一是话语应尽量满足交际所需要的信息；二是话语不能超过交际所需要的信息，也就是说交际时的信息量要“适度”。在整蛊短信中，短信编发者却常常有意违反这两条次准则，来形成整蛊的效应。

（一）信息残缺

在整蛊短信中，编者有时故意只把话说一半，让读者根据前面已提供的信息，对言语逻辑的发展方向形成既定期待，再把与读者期待大相径庭的另一半揭示出来，使读者的期待落空，达到愚弄读者的目的。

（1）如果没有风，云不会动；如果没有水，鱼不能游；如果没有太阳，月亮就不会有光；如果没有你……笨人也就不存在了。

（2）茫茫人海中，为你怦然心动，你好似不在意的表情，却让我隐隐作痛，你的漠然让我不敢表白心迹，可我不能自拔，现在我要你明白……你踩着我脚啦。

例（1）列举了风与云、水与鱼、太阳与月亮的亲密关系后，提出“你”这个主体，却没有继续提供完整的信息，有意让读者根据前面的信息进行补充，形成接下来要表达你和我的亲密关系的心理期待，结果却指出“你”是“笨人”的结论，使读者遭受愚弄。例（2）通过前面的铺陈，用“现在我要你明白……”让读者以为似要表白心迹，接着却从毫不相关的角度指出前面铺陈内容的原因，形成幽默诙谐的愚弄效果。

（二）信息冗余

整蛊短信中，编发者常常在已经提供了较为完整信息的基础上，有意增加一些冗余信息，进而改变整则短信的语意逻辑，形成整蛊的效果。

（3）冷了，给你点温暖。送你冬天里的一把火：火；冬天里的两把火：炎；冬天里的三把火：焱；冬天里的四把火：燚。小样，就不信烤不熟你！

（4）天生我材必有用，唯独是情弄不懂，请教乌鸦也没用，只好归去睡家中，梦见王帝有提示，明早八点起床后，吃完蛋糕就会懂！（读每句第三字有惊喜）。

例（3）接连列举了四种包含“火”的字形，表达出寒冬送暖的问候。按照合作原则，短信已经传达出言语交际的基本内容，然而编者却又在结尾处增加一句，点出送“火”的用意并非送暖而是烧烤，将前面的言语逻辑滑向另一个大相径庭的结果，使读者上当。例（4）则是通过一段顺口溜，内容简单易懂，传达出为情所困的用意，但结尾又故意增加一句，提示读者读每句的第三字，让读者进入预设的圈套，实现整蛊的目的。

二、违反质的准则的制蛊

合作原则中质的准则要求说话人所说的话要与客观实际相符合，不说自己认为虚假的话，不说缺乏足够证据的话。整蛊短信中却常常通过虚拟一些事实或情境，有意地违反质的准则。这些虚拟的事实或情境，通常表达出编者对读者的赞誉、慷慨、同情、尊重等情感，让读者产生一种价值认可的优越感；编者再通过揭示出背离价值的结果，一举打破读者心里的优越感，达到整蛊的目的。

（5）你善良像猫儿，你忠实像狗儿，你可爱像鸟儿，你识途像马儿，你出色像蝶儿，你勤劳像蜂儿，你什么都相像，也难怪大家都叫你……禽兽。

（6）昨天我梦见你了，真的，天空是那么明静，阳光是那么明媚，大海是那么一望无垠，你站在蔚蓝的海边，我拿小棍一捅你，嘿，这小王八，壳还挺硬。

例（5）为读者赋予了一组动物的优秀品质来表达赞美，使读者心理上获得了价值认可，而事实上这些赞美并非发自编者的真实意图，而是一种假定性的铺垫，真正的用意在于嘲讽读者为“禽兽”。例（6）则虚拟了一个梦境，似在描绘男女相见的情景，把读者引入到一种心理期待，再突然一“跌”，言语逻辑滑向另一个方向，使读者不得不接受被愚弄的事实。

三、违反关系准则的制蛊

关系准则要求说话人所说的话前后要有关联，不能前言不搭后语。在整蛊短信中，为了达到整蛊的目的，编者通常会由不相干的话题导入，或者提供一些与主观意图不相干的内容，把读者思维活动引向“歧途”，再转入揭示实际意图，造成前后互不相干，却又达到整蛊读者的特殊效果。

（一）设置无关话题

（7）你了解宋词吗？请大声地念五遍这首宋词：暗痕春，步惊春娥怯还奔，暗眉闹姿，似纱挂，暗使歌娥摆舞。（冒号后谐音：俺很蠢，不仅蠢而且还笨，俺没脑子，是傻瓜，俺是个二百五）

（8）告诉你一个秘密，请先看后面，再看左边，再右边，好了好了，拜托不要拿着手机东张西望好不好！例（7）中使用了酷似宋词的词语来逗引读者念读后面的信息，其实这些信息却与宋词并不相干，而是一组暗含嘲弄意味的谐音语词。例（8）先向读者表达告知秘密的信息，但后面的内容却与秘密无关，前后对照，揭示出这是一个圈套的事实。

（二）构筑语意偏离

（9）你很美，你很美，鹦鹉鼻子罗圈腿，性格有点像张飞，胡子眉毛如流水，最怕见你张张嘴，龅牙出世人吓飞，见到你就往后退，口中喊着遇到鬼。

（10）想你是件快乐的事！爱你是我永远要做的事！把你放在心上是我一直在做的事！不过，骗你是正在发生的事！

例（9）先称赞读者之美，再铺陈出一系列对读者描刻的语句，而这些语句却表达出与前面赞美之意完全偏离的结果，前后语意截然相反，互相矛盾，却鲜明地表达出对读者的整蛊。例（10）前面三句均表达出对读者的倾心爱慕，最后一句却指出前面的表述均为欺骗，前后语意偏离，借以嘲弄读者。

四、违反方式准则的制蛊

方式准则是指说话人说话要清楚明白，一般要做到：避免使用晦涩的词语、言语没有歧义、话语要简明扼要、说话要井井有条。但是，在整蛊短信中也故意采用语音双关、语意歧义或故意啰唆等方式，违反方式准则来达到整蛊的目的。

（一）语音双关

（11）送你一份有史（屎）以来份（粪）量最重的礼物，你一定会大吃一惊（斤）如果觉得份（粪）量不够，还请自便。（12）草原上有匹神马，可惜没有名字。一天，上帝路过，神马上前求上帝给起个名字，上帝说：“你是万里挑一的神马，就叫万一吧！”神马很激动：“我有名字了，我就是神马万一（什么玩意）”……看不懂的就是这匹马！！

例（11）（12）两则短信表面上都没有嘲弄讥讽的捉弄意味，细加品味就能发现它们都借助了语音的谐音双关，表达了对读者的戏弄。编者把整蛊的意图隐藏了起来，采用晦涩的表达形式，让读者不知不觉中走入陷阱。

（二）语意歧义

（13）当你默默离开我时，我痛苦万分，不知如何是好，看着你的背影远去，我恨自己，都是我的错……早起一点就赶上车了。

（14）我说：“你是猪。”你说：“我是猪才怪！”从此我就叫你猪才怪。终于有一天，你忍不住当着众人的面对我吼道：“我不是猪才怪！”

例（13）省略号前面的语句表达，很容易让读者理解为男女恋人间的分手，最后一句的揭示，才让读者恍然大悟，原来这里的“你”指的是“车”。编者巧妙运用了特殊的语境形成了语意的歧义，把读者牵引到偏离结果的另一方向，实现整蛊的目的。例（14）则利用语句歧义结构，把“我/不是/猪才怪”断成“我/不是/猪/才怪”，营造出幽默诙谐的效果。

（三）故意啰唆

（15）这条短信请你不要看，我知道不看你会很好奇，但是看了你会后悔，而且很生气，唉，我已经提醒你了呀，还看，告诉你吧，这条短信是发给傻子的。

（16）不好意思，我有急事才这么早给你发短信，望原谅。快点穿衣服，告诉我你醒了没，如果没有，你接着睡，如果醒了，你也接着睡，我只是想知道你什么时候起床。

例（15）（16）两则短信真实的意图是捉弄读者，编者故意把简单的意图藏身于比较啰唆的话语，来逗引读者往下阅读，最后揭示出整蛊的意图，让读者恍然大悟而又无可奈何地接受被嘲弄的结局。

事实上，整蛊短信的功能决定了它一定不会严格遵守合作原则，而要通过故意违反合作原则来达到整蛊的目的。这其中既有短信编发者的智慧，也有读者对合作原则认同的结果，主要体现在：一是读者未能发现编者的意图，主观上认为编者遵守合作原则，自身也通过合作原则去推导会话的含义，被编者巧妙地诱导欺骗；二是读者能够察觉到编者未能遵守合作原则，如例（5），但因为短信中透露出对礼貌原则的遵守，援救了偏离合作原则的负面影响，使读者接受了偏离的事实，最终上当，而编者也恰恰利用了这一点。［4］（P111）

［1］王莉.试析概念整合理论对“整蛊短信”的解释力［J］.西安社会科学，2009，（5）.

［2］冯广艺.语用原则论［M］.广州：暨南大学出版社，2006.

［3］林纪诚.合作原则相对论略［J］.现代外语，1991，（2）.

［4］何自然，冉永平.语用学概论［M］.长沙：湖南教育出版社，2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