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坏者》中命名的象征意义

李 敏

（重庆交通大学 外国语学院，重庆 4000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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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雷厄姆·格林（1904～1991）是20世纪英国颇负盛名的小说家、剧作家及文学评论家，曾被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威廉· 戈尔丁盛赞为“20 世纪人类意识与忧虑的最卓越记述者”，享有“20世纪狄更斯”的美誉。［1］其短篇小说《破坏者》以1954年的伦敦为背景，讲述一个少年帮派如何摧毁一座有着200年历史的老宅。这部小说之所以受到广大读者的喜爱，不仅在于格林对二战给英国社会造成的影响进行了深刻的思考，对战后英国民众的精神和生活状态进行了生动的刻画，更在于他使用了意义深远的象征符号。

象征是艺术创作的基本手法之一，作家通过象征符号，将深邃的思想或事理传达给读者，命名象征便是其中一种。“作家给人物取名，不是随心所欲的，里面饱含着作家内心深处的某种寓意和心理倾向。”［2］（P16）在《破坏者》中，格林运用具有象征意义的命名方式，不仅给读者提供了广阔的思维空间，更起到了刻画人物与深化主题的作用。

一、特雷弗（Trevor）的象征意义

特雷弗（Trevor）是英语中常见的男孩名，作家将其赋予小说的主要人物之一，它便具有了更加丰富的含义。在威尔士语中，Trevor一词来源于地名“Trefor”，“tref”的意思是“homestead，settlement（宅地，居住地）”，“vor”相当于威尔士语“mawr”，意为“large（大）”，“trevor”的意思是“large settle－ment／homestead（大庄园，大宅地）”，暗含着Trevor曾经是英国上流社会中的一员。［3］（P394）但是，Trevor这一彰显上流社会身份的姓名并不能为帮派中的其他人所接受，最终被简称为“T”，这反映了二战后英国社会中下层青年对上流社会的反感及对传统价值观念的蔑视与拒绝。作为曾经的上流社会的一分子，Trevor加入到了中下层阶级的帮会团伙中，带领一群少年将二战期间德国空袭战中唯一幸存下来的、象征着美与传统的老宅摧毁，这些彰显了战争对英国年轻一代的影响。

此外，Trevor还是凯尔特语中Treabhair的英语简化形式，有“勤奋（industrious）、谨慎（prudent）”之意。［3］（P394）特雷弗加入沃姆斯利公共帮 之后沉默寡言，“他永远不会浪费一个字”［4］（P10），不难看出特雷弗谨慎的性格特征。他提出从内部摧毁托马斯的老宅，这并不是心血来潮，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在提出这个建议前，他先去托马斯的老宅侦查情况。建议获得认可之后，特雷弗成了新帮主，对如何摧毁老宅进行了非常周密的计划，对帮会中每个人携带的工具及承担的任务都进行了详细的分工。当遇到托马斯提前回家的突发事件时，特雷弗又能及时地想出应对之策，计划最终得以顺利实施。以上种种无不表明特雷弗的勤奋与谨慎。然而，他的才智与谨慎却是被用于毁灭而不是创造，读来不能不令人痛心疾首，这也就不难理解其名字所暗含的讽刺之意了。

二、沃姆斯利公共帮（The Wormsley Common Gang）的象征意义

特雷弗加入的帮会名为沃姆斯利公共帮（The Wormsley Common Gang），是以帮会成员的集会场所命名的，这一命名具有多重的象征意义。

首先，从词的构成来分析，wormsley可以看作是由“worms”＋“ley”两部分组成。《牛津高阶英汉双解词典（第七版）》对“worm”一词解释为：1.蠕虫（a long thin creature with no bones or legs that lives in soil；2.寄生虫，肠虫（long thin creatures that live inside the bodies of human or animals and can cause disease）。［5］（P2325）“－ley”可以看作是形容词后缀“ly”，意思是“具有那种本性或本质的”。Wormsley 则可以理解为“像虫子那样，虫子般的”。这一意义不仅暗示帮会的成员像寄生虫那样会对社会造成危害，更是与帮会成员摧毁托马斯老宅的方式遥相呼应，“我们从里边下手。我发现了一种方式。我们就像蠕虫在苹果里那样，您是看不见的。当我们再出来时，那里什么也没有了——什么也没有了，只有四面的墙壁了，然后我们想办法推倒墙壁”［4］（P13）。

Commom 在此指的是“公共用地，公地”，但是，该词也暗示帮会成员不属于上流社会，而是“普通人（common people）”。在英国社会，普通人属于下层中产阶级、劳动阶级。这一象征意义极大地强化了作品的深度，格林不再只是讲一群孩子的故事，而是在展现整个英国社会的普通青年的生活状况。第二次世界大战给人们的心灵造成了巨大的创伤，在世界范围内引发了普遍的精神危机和信仰危机。在这种危机感的压迫下，英国青年对社会现状感到深深的绝望，对未来的发展感到迷惘，迷惑、不满、绝望、愤怒、暴力充斥着整个社会。沃姆斯利公共帮的成员正是如此，虽然他们对二战缺乏切身的体会，但是，战争的影响在他们身上随处可见。

三、老米泽（Old Misery）的象征意义

沃姆斯利公共帮成员毁坏的是托马斯的房屋，托马斯被该帮会成员称呼为老米泽（Old Misery），这一称呼显然具有深刻的含义。首先，名字中的“old”，既表明了托马斯的年龄，同时也暗示了帮会成员对托马斯所代表的阶层和观念的看法。战后成长起来的年轻一代对此充满质疑与仇视，认为它们陈旧无用，试图颠覆它们，创建新的社会秩序。一个鲜明的例子就是帮会成员竭尽所能摧毁象征着美与上层社会的托马斯的老宅。托马斯时常有衰老之感，也在一定程度上暗示着传统价值观念的力不从心。此外，托马斯别称中的“misery”可音译为米泽，就其词义而言是“痛苦”之意。托马斯曾经是一名建筑员和装修员，修建了很多漂亮的房子，对于审美必然有着深刻的理解，但战争却将其成果摧毁殆尽。此外，值得一提的是，特雷弗来自上流社会，有一位建筑师出身的父亲，必然对艺术美、建筑美也有所感悟，但帮会中的其他成员是在烦闷和枯燥的环境中成长起来的，对于美却没有任何概念。当特雷弗提到房屋的美时，布莱基的反应是“谁在乎呢？”［4］（P17）当托马斯在停车场遇到帮会中的布莱基、麦克和萨默斯，他将巧克力送给他们，但是这群孩子看不到托马斯的善良，认为托马斯是为了收买他们不再继续在他的墙上弹跳球，于是更加卖力地朝他家的墙上扔球。在老米泽的眼中，这是孩子天真的表现，他没有任何抱怨的言语。通过这些对比，不难看出他们之间的分歧与对立。托马斯是痛苦的，但他至少有过美与幸福的体验，还有自己要坚持的东西，还对人性抱有希望；而这些战后成长起来的青年一代则对美与幸福毫无概念。他们有着强大的破坏力，为破坏而破坏，他们称呼托马斯为“Misery”具有极大的讽刺意味，其实，他们的人生比托马斯的更痛苦，如果说战争带给托马斯的是物质上的毁灭，那么带给这群年轻人的则是精神上的毁灭。

“短篇故事中的一切大多具有象征意义，需要读者积极参与。”［6］（P3）《破坏者》中蕴含了丰富的命名象征符号。通过这一富含象征意义的暗示命名法，格林为读者提供了广阔的想象空间，提高了读者的参与度，并极大地增强了小说的表现力、感染力和审美性，对人物的刻画、主题的彰显及氛围的营造都起到了不可估量的作用。

［1］韩加明.格雷厄姆·格林研究综述［J］.外国文学动态，1999（4）.

［2］张世君.欧美小说模式［M］.南宁：广西教育出版社，1995.

［3］高玉华，等.英语姓名词典［Z］.北京：外文出版社，2002.

［4］Graham Greene.The Destructors［A］.Collected Short Stories［C］.New York：Penguin Group，1986.

［5］（美）霍恩比.牛津高阶英汉双解词典（第七版）［Z］.王玉章，赵翠莲，邹晓玲，等，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09.

［6］陈新.英语名家短篇小说精品赏析［M］.北京：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19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