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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龙泉驿教会王德全牧师生平纪实

2013-08-15胡开全

关键词:福音牧师基督教

胡开全

(成都市龙泉驿区档案局(馆),四川 成都 610100)

自改革开放以来,新中国的宗教发展迎来了历史上最好的时期。一方面持续三十年的经济高速增长为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奠定了坚实的物质基础;另一方面人民群众的精神文化建设取得了长足的进展,其间也包括公民的宗教信仰自由权利日益得到切实有效的法律保障,广大信教群众在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社会中的积极作用日益得到肯定、鼓励和支持。笔者近年在四川省成都市龙泉驿区社会调研中,意外听说龙泉镇敬老院有一位叫王德全①的百岁女牧师。这位女牧师一生经历实在太丰富,而且时间上恰好跟基督教在龙泉驿的发展同步;虽然她晚上仍有坚持看书的习惯,记忆也尚好,但听觉和腿脚不行了,必须用手写好,再将其扶起阅读,待她看懂了问题才能开讲,思维和口齿反应都很慢,其身体状况只允许上午接受一个小时的采访。于是这个访问变成了一个长期的任务,幸得两位女士②热情地参与进来,带着笔者拟好的题纲,集中采访了近一个月(下文中引号内的内容若没有注明出处,都是王牧师的原话)。开始及中途笔者去过几次,并与王牧师的侄女联系上,还收到其弟王德尊的亲述材料。另外与现在主持龙泉驿教区的严波副牧师联系上,获得一些教内对王牧师的记载及口碑资料。

一 龙泉驿教区的初创期及王德全的学习生涯

龙泉驿区位于四川省成都市东郊,是古代的“蜀巴大道”,近代的成渝公路必经之地。基督教美以美会在光绪三十一年(1905)③传入龙泉驿,初在龙王庙侧施教。据龙泉驿区档案局馆藏“清朝至民国档案”第392号所示,在民国三年(1914)六月十五日所发《四川省新契纸》载,龙泉驿福音堂曾在清代花二百八十串钱购得一宗街房,到民国初年重新进行验契登记。民国6年(1917),福音堂改属成都陕西街“美以美会”分堂。1931年购清朝武官衙门房屋16间作教堂,称福音堂,附设托儿所、医疗所、阅报室。初由外国传教士主持、传教,后由教徒上海人张心田、本地人杨心一、贺茂书等相继担任牧师。福音堂起初在名前贯以“美以美会”,1939年改为“中华基督教卫理公会”,沿成渝公路向西约10公里的大面铺街上亦有“卫理公会”。同年在龙泉驿设立“乡村教会实验区”④,里面有农业知识指导、医药卫生、专职护士、小学校等。此实验区的成果之一就是跟华西大学毕业的晋希天合作,成功地在龙泉山上培育出适应当地种植的优质水蜜桃品种,为今天名满天下的“成都国际桃花节”打下基础。根据1899年1月华西各传教会在重庆首次召开宣教师大会精神⑤,成渝沿线都属于美以美会的传教范围。由于王德全出生的资中县正在这一范围内,导致其从小学、到初中、高中,再到任教的学校,最后到所分配的教区,都隶属于美以美会。

光绪三十四年(1908)⑥农历十月二十九日,王德全在四川省中部成渝公路沿线的资中县城北门外出生。父亲王誓仁,母亲邱冬英,父母二人结婚很晚。父亲帮人做苦力维持生活,母亲是文盲,身体不太好。家里共有八兄妹,但大都夭折,只剩下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其很小就开始做家务事,如煮饭、照顾弟弟妹妹等。现在妹妹已经过世,弟弟还在成都,有两儿两女,两个孙儿两个孙女。弟弟一家经常来看望,给她带东西、擦澡。在追问这些细节时,王牧师站在神职人员的立场说:“一二十岁的事情,几十年了都不在了,那些地方都变成高楼大厦了,没得了没得了,你搞那些浪费时间,可惜了你的精神。”

王德全十七岁才去读启蒙学校,学校在家斜对门,其他同学都是些小弟弟小妹妹,跳来跳去地笑她那么大了还来读书。她不好意思去,父亲劝她去,“父亲好,父亲喜欢我读书。母亲不识字,不喜欢我去读书,喜欢我在家做家务,我去读书了她就要搞家里的一切,父亲看到学校就在家对门了,说‘就等她去读书嘛’。虽然家庭困苦,还要支持我读书,没钱就找朋友借,穷人也有穷朋友,借了账嘛又还嘛。他晓得自己没有文化的痛苦,做劳力工作就是文化不好,所以要我好生(四川方言,即‘努力’之意)读书。”在接受启蒙教育一年多,然后回家自学,启蒙教育读的都是新书。没读过古书,只是听人家念《三字经》之类的。那时候社会上办了很多新式学堂。她还记得报纸上的顺口溜:“红的花,青枝绿叶我爱它;白的米,饱了我也饱了你;黑的字,先生教我读故事……”后进高小读两年,接着考进初中、高中,因自己想到年纪都这么大了,读书就该认真读,因此成绩优秀,每次“发榜”都是前三名,这也为她挣得了奖学金,既为家庭减少了经济负担,同时也为继续学业提供了可能,其中只有一年因身体不好没拿到名次。

上面所述小学,经笔者多方查证,逐一比对核实,全部都是教会学校:小学是资中私立进德小学⑦,小学毕业后进入进德女子中学⑧,1929年初中毕业后考进成都华美女子高中⑨,这年王德全21岁,是入学同学里年龄最大的。高中毕业后,因真切感受到教会将天启伦理外化为有益万民的真、善、美,于是选择到报酬相对较低的教会学校从教,先被送到师范学校,一年后(1933)到重庆戴家巷和中营街等教会学校教小学共八年整,这期间她开始负责弟弟妹妹的学杂费和家里的一些费用。弟弟王德尊受其影响,也读了华西协和神学院,但还在实习期就解放了,没有正式被授予神职。

对于这段经历,王德全回忆虽然从小学开始一直在教会学校上学,但却是中学时期才开始对神学萌发兴趣。她看到天地间的一些现象,对人事的一些认识,不懂就问老师,和同学讨论,比较了天主教、基督教、佛教、道教、伊斯兰教,认为基督教在天地人神方面的认识比较高,是各个宗教中最优的,所以选择信仰基督教。用她的话说,“这是比较考虑之后才信的,不是随意的”。在中学时她自学有关宗教的知识,对宗教比较了解,加上自己的兴趣,高中毕业后选择到教会学校任教,教语文和宗教比较。王德全还记得学校对面就是宽仁医院⑩,她经常和医生聊天,医生常说“我们是医治人的身体,你们是医治人的心灵”。

抗日战争开始后,重庆被轰炸,王德全被调到荣昌县⑪。那是1939年春,经从上海伯特利神学院毕业返川的徐瑞真小姐引导,她蒙上帝感召,想将自己奉献为全时间传道人,即想成为一名专职的神职人员。当时最佳途径是进入神学院学习,但这需通过考试,那时是从华西寄来的考试单,因为她从年轻时候就爱看书,见多识广,又对宗教方面有兴趣,顺利通过了考试。此时她已经33岁了,对于自己的这个抉择,父母的看法是“随在我”,周围的朋友和同事也很赞成。但也有反对的意见,“主要是那些宗教观念不同的人,对神的认识不同的人,学校内外都有”。例如在婚姻方面,能符合她条件的很难。她实际在家里从小就订过婚,但由于男方出省当兵,失去音讯,因此与父母说此婚事就生气。有人说她漂亮且骄傲,她觉得遇不到符合心意的人,就宁愿保持单身。因为其理想伴侣是“要志同道合的人,要立场和我一样的人,要坚持‘抗坏’的立场,‘抗坏’具有长期性,要坚持斗争到底。”

王德全于1941年到华西协和神学院学习,读四年本科。成都的华西协和大学是中国西南地区唯一的基督教大学。1937年成立的华西协和神学院(1937—1952),靠近华西大学校园,这也是西部惟一的神学院。由于抗战金陵神学院流亡到成都,和华西协合神学院联合办学,对成都的宗教工作有很大的影响和推动。神学院得知她的情况后免除了她的学费,老师、同学和朋友们都知道她家里的经济情况,真心诚意地帮助她解决生活上的一些困难。在学校学习期间的费用,大概由三方面解决:“一是学校补贴,二是自己勤工俭学,三是朋友帮衬。每周六和周日下半天,会有朋友们的子女(十一到十四岁的小孩)来她的住处学习宗教方面的知识,做这个是尽义务,不为挣钱。”

据王德全回忆,“神学院的课程有很多,神学教育、教会指导、福音宣传,宗教学,宗教上的研究比较,对教育的宣传指导等。那个时候外语不普及,英语在成都不流行,讲课就用四川话、普通话。一周有两三次英语课,是中国老师上的。平时和同学交流也可以用英语。学的《圣经》是中文版的,但讲《圣经》会用英语。出来工作之后忙了就把英语放下了。学校里有外国人,但是不上课,做他们自己的工作。神学院的大事由董事会管理。没有什么印象深刻的老师。但神的信仰还深刻地印在心里,永恒的,一直这样,过去在、现在在、以后永在的神。”

毕业前她没有被安排实习,因为老师考虑她已经在重庆等地工作了八年,对社会应该是熟悉的。她的毕业论文写的是《中国妇女的思想过程》。从现在看,其本人就是这方面的活范本。

二 王德全到龙泉驿传教初期

王德全于1945年从华西协合神学院毕业,这年她37岁。神学院会商安排工作,将她分配到龙泉驿教会⑫工作。龙泉驿教区,具体就是龙泉驿福音堂,其在二十世纪40年代总体发展得较好,一方面虽然尚未在龙泉驿建专门的教堂,但固定房屋较多,除布道用的大教室外,还有普及卫生常识的场所以及剩余可供出租的房产;另一方面是组织机构健全,据龙泉驿区档案局馆藏“清朝至民国档案”第403号所示,在民国二十年(1931)国历一月十八号所立的一份佃约中有“龙泉驿福音堂美以美会代表牧教区长谢紫东刘子明业董曾乾山王光涛名下”的字样,显示牧教区长、业董等管理机构人员整齐;最后是福音堂在当时当地树立遵守法律和坚持神律的形象,一则是前面提到的主动响应新政权号召,将街房契约拿出来交由新政府验契,二则是在403号等多份佃约中明文规定“如有烟赌及不符法律等情,随时退佃”的字样,这是民间佃约所没有的。另据当地老人的口碑,当时的信徒除每日在家中做祈祷外,每个星期日须到教堂做礼拜。每年3月下旬“复活节”,12月25日“圣诞节”是发展教徒、宣传教义及向教徒募捐(“奉献”)的日子。期间福音堂的人事和日常工作也发生了较大的变动,据龙泉驿区档案局馆藏“清朝至民国档案”第408号所示,在民国三十三年(1944)阴正月十八日所立佃约中,出现“中华基督教卫理公会龙泉驿福音堂牧师杨经武⑬”的字样。

王德全来到龙泉驿福音堂时,展现在其面前的福音堂,“大门被打得稀巴烂,门口还被涂上泥巴”。王德全慢慢地跟居民和教民解释,后来这种情况不再发生,条件慢慢改善,再后来一些人开始要来福音堂打扫清洁了。王德全总结为“关键是工作方法,要跟他们‘耍(善意的)心术’,你硬起来他们就搞烂。都是上帝的力量,让我们把福音堂搞好的。”她在这段时间特别注意“上帝这个信仰决不能偏移,牧师要做他们的榜样,不能被抓住弱点,要做好榜样,随时注意自己的言行。”她认为“牧师就是仆人,服务众人,宣传上帝。‘牧师’是个名字、称号,不是要因此居高临下。越当牧师越要谦卑,越要服侍人。牧师要宣传神在人间的旨意,要人人都有衣穿有饭吃,改善生活,不让痛苦再生”。这样使得“贫苦的人听了这个都愿意来听。农村里的老弱病残,街上也有少数,龙泉的老师也来听,老师的学生也来听,军队上的人也来听,安安静静地听。”在积累一定的力量后,她开始选择帮助的对象,“贫穷痛苦的人是主要帮助的对象;街区、工商、军队的人也是对象,他们收入更好,用在哪里?用在国家,用在人群,去帮助关照老弱病残,要减轻他们的‘傲’,去帮助贫苦人改善生活。”据档案资料和民间口碑,当时加入教会的人,以街上的人为主,其中包括于1944年开办的龙泉中学(初中)许多师生,也有乡村人士,但比较分散,周日都要到福音堂参加礼拜。王牧师还要在中学里选择家族条件差的信徒作为教会的资助对象,如一位名叫陈宣意(音名)就是受了卫理公会资助才读上大学,对困难教徒进行帮助是她一直坚持的原则。

除了传教布道以外,王德全还参与普及卫生知识和解决教育问题。“街上的娃娃花起脸,兮脏一身,我们每周六让他们到福音堂沐浴室洗澡,洗一身,换衣服,换下来的衣服洗好。后来他们也晓得兮脏不好,慢慢改善卫生工作,不该吃的饮食不能吃,吃了身体要受苦,让他们自己学会爱护身体、讲究卫生。”对于教育问题,“先要解决他们的父母,每周开设儿童父母教育会议。(同时)要提醒老师的重任,把儿童教好。”其工作的重点和宗旨是,“他们认错肯改就好了,要下功夫教育,跟他们长期生活。”在这期间,龙泉驿福音堂的眼科诊所和幼稚园办得很成功,在当地颇有影响;另外每周六到小学巡讲及传教,因为要教唱歌、兼讲天下大事,也很受学生欢迎。

当时的龙泉驿街上虽然也有寺庙和道观,但却没有固定长住的僧人和道士。经王德全这位女性神职人员耐心细致的工作,填补了当地人的信仰真空,基督教在本地很快恢复了元气。与其他教派冲突很少,“信徒倒懂不懂的才冲突、扯筋(吵架)”,“跟那些乱七八糟的不懂的人才起冲突”。从王德全对这段历程零星的回忆,总结起来,很像赵紫宸在《基督教教进解》中所提的,“讲道的目的,是教训领导,以求建立信众的人格,坚固信众的信仰,激发信众的虔诚,励策信众行善服务的精神,同时,亦要使信众对耶稣基督有深切的认识,对教会有爱护的热心”。

王德全在龙泉驿工作的时候,华西神学院经常有老师带同学来实习。他们对她很关心,看到她就问“咋这么瘦?”她回答:“我天天睡不着啊,为工作焦虑,看到来教堂的尽是老弱病残穷苦无生活来源的人,心头焦啊,要为他们讲道,为他们解开心结。”这是其长期养成的宗教徒人格气质,造就了她悲天悯人的宗教情怀。这时期教会要固定发工资,但不多,必须要好好计划着用。但她每个月的工资用得光光,上级(XX学校的校长)问她“钱全部用完了,你以后老了咋办?”她开玩笑地说“老了就靠你!”内心却是对神和教会满怀信心,其坚定的信仰,是其健康长寿的重要原因之一。

1948年底教会开年会,全川的教会人士都去赴会。当时是陈文渊会督全国代表基督教领导人⑭,共同商议解决以前一些遗留问题,如原有规定神学院五年本科直接授予神学学士学位,而四年本科则不授予⑮,同时也就没有被任命为正式牧师的资格。但鉴于王德全的细致且卓有成效的工作,会议决定补授其学士学位,并是与彭素贤一道受按立的两位女牧师之一,布道仅三年的王德全正式获得牧师这一神职,这也是四川省的第一批女牧师。

1949年,教会动员王德全去重庆城区当牧师,她没有去。关于这个问题,采访中隐隐感觉她是在个人情愿上有一些纠葛,另外当时其弟弟和妹妹都在成都读书生活,这些原因综合起来,使其在有选择的情况下不愿意回到重庆。这也使其一生没能获得更高的职务和更引人注目的荣誉。

三 1950—1980年期间

1949年12月27日,龙泉驿解放,人民政府逐渐接管政权,并下令外国传教士离境,教牧人员停止活动,1952年四川的教会与外国差会脱离关系,并将龙泉驿福音堂移交地方政府改作区卫生院等。王牧师因形势所迫,不得不转移到乡间传教,并从容地融入农村生活,同时提高身边人的医疗卫生水平,当其在信徒家里巡回做工作,很受尊敬和欢迎。因其文化程度高、并且与人为善,当时的政府人员还是很重视她,有时将文件等都拿来请教她,对她传教也不加干涉。到1966年文化大革命开始时,此时的她在搞政治运动的眼里,仅仅是一位58岁的孤身女士,不会对社会和政治构成任何威胁和破坏,遂被村委员申请作为“五保户”⑯,由集体供给她基本的生活物品,她还分有五分地,自己耕种。期间也曾被人传作“大学毕业为什么在农村,是危险人物,通八国语言等。”但经公安局调查,能通八国语言都是些误传,其并未遭受到政治迫害。但也停止了传教活动,仅独自坚持信仰,坚持做祷告,并用物资帮助比自己更困难的农户,默默地感化身边的人。这正如詹姆斯·里德认为的“基督教精神最根本的标志是爱——一种无私地关怀他人的积极行动,这种爱不只是关怀爱我们的人,也关怀不爱我们的人”⑰。

四 恢复发展期

1980年国家开始落实宗教政策,成都市教会开始活动,王牧师也在乡下恢复传教,作为一名70多岁的老年女性,其坚持信仰的经历和身份本身就很有说服力,成为大众信仰的榜样和力量源泉。于是很快就聚集了一帮新的信徒,其中还涌现出一批骨干力量。到1986年6月14日,在王牧师的主持下,正式恢复教会——龙泉驿基督教三自爱国小组,骨干成员有蒋茂英、魏向东、林素华、赖文章,其中魏向东到神学院学习过,他与蒋茂英是传道员。初期,王牧师与信众向政府要求归还在龙泉镇和大面镇原来教会的教产,因为政府文件中明文规定“将宗教团体房屋的产权全部退还给宗教团体,无法退的应折价付款”⑱,但原来的教产本就是民房,几经变更业主,一时很难调合。王牧师无奈只能将教会活动点设在同安乡红星村二组农户杨兆华的家里,后因杨的子女结婚,房屋不够。教会向政府申请后,又迁洛带镇南华宫的厅房。随着积累的资金和信徒渐多,越来越多的信徒希望能有一座永久的、正规的教堂作为活动基地。首选当然是在交通和经济条件更好的龙泉镇重建,最终未果,但也促使政府以另外一种方式落实了宗教政策。经政府多方协调,认定“在建国前捐资扶持修建的“福音堂”,其房地产(35间,779平方米)已于1989年由区房管所出资六万元折价购买,作为国有房地产,不再退还教会。”⑲随后龙泉驿教会被批准在洛带镇外半山上双槐村九组一片空地上重建了基督教堂,占地面积2.827亩,这耗费了教会仅有的16万元会产。1990年建成,由王牧师在洛带镇教堂全职布道并主管教务,但因其年迈,传道多由蒋茂英和魏向东完成,大型活动则请成都教会的牧师前来主持,此时有教徒2000余人。其活动与过去相同,但“奉献”不作硬性规定。龙泉驿教区在王德全牧师五十年的坚持经营下,教务工作走上正轨,她感到心愿已了,心力渐渐不支,从1995年至2007年又回到乡下作五保户,生活起居由教会人员照顾,居住条件较差,期间间隙参与传教工作,曾拒绝成都市教会所赠城区的住房。2004年教会按照其身份证的记录为其隆重庆祝百岁生日,来祝贺的人多达上千。区政府还专门拨款2万元,此时的她还行动自如。2007年6月王牧师被民政部门接到龙泉驿区龙泉街道福利院,享受单间重点照顾,一直到现在。

龙泉驿教区在王牧师之后,又经几任“三自爱国小组”⑳成员的共同努力,逐渐发展壮大,官方公布的信徒已经超过5000人,其中在龙泉驿基督教会受洗的信徒有2000人左右,有龙泉、洛带、西河、柏合四个活动点。洛带教堂历时十七年后,建筑多处出现房屋险情。2007年9月龙泉驿区委统战部、区民宗局通过区房屋质量鉴定办公室对教堂建筑安全质量进行安全鉴定,结论为D级危房㉑。从排危抢险角度出发,于当年11月报请市民宗局同意,由区民宗局牵头对洛带基督教堂进行全部拆除。但土地证仍然在教会手上,并不断为重建奔走。目前暂时在龙泉镇租的活动点仅约90平方米,做礼拜要分三批次才能完成。

五 终养之事

王德全牧师本人,终其一生,先是融入教会,接受教会的教育,再用长达半世纪的时间服务于龙泉驿地方教会,将一生奉献给信仰,但在其生命的最后阶段,终养问题解决得不好。原因有以下几方面:一是个人没有财产的积累,这是其不愿意拥有私人财产,即将工资、慰问金、礼金等现金,全部用于教务和维持基本生活,同时拒收上级教会所赠住宅,如果她拥有这些合理的财产,可能其侄女等亲属还愿意将其接到家中养其终老。在这方面其侄女感觉老人豁达开朗,拿得起放得下,从来不抱怨什么,于是有空就来为老人擦澡和换洗被褥(在这方面王牧师不接受其他人的服务)。她们觉得姑姑可以过更好的晚年生活,但也尊重她为了信仰而选择的生活。二是王牧师个体信仰坚定、乐观开朗、健康长寿,原来自愿照顾王牧师生活的信徒皆年事已高,自身都需要人照顾,甚至很多20世纪八九十年代的信徒已经先于王牧师过世了,而1995年以后加入教会的人对王牧师感情并不深厚。因此留在敬老院还是相对好的选择。三是龙泉驿教会经济实力有限,整个成都基督教会的实力也差,无法在成都地区教内建养老基地,提供相对比较完善同时又满足宗教信仰的场所,以解决神职人员的后顾之忧。

王德全牧师处于如此的生活状态当中,跟她接触的人,仍能感受到其身上焕发出来的信仰和人格的力量。这种力量的来源,与其前半生所受基督教点点滴滴教育的关系,是很值得探讨的内容,希望更多人来挖掘和提炼,让其生平的宝贵经验给更多人以指引。

注释:

①王德全(1908-),其名出现在1949年四川会督牧师名单中的卫理公会48人名单当中,据巴蜀书社1992年11月第1版《四川基督教》第331页。

②一位是复旦大学中文系在读本科生张金美同学,一位是龙泉驿区地税局的文学爱好者周荫女士。

③见《成都市龙泉驿区志》,成都出版社1995年12月第1版第674页。

④见《四川基督教》,巴蜀书社1992年11月第1版第43页。

⑤见《四川基督教》,巴蜀书社1992年11月第1版第3页。

⑥这个日期是王德全本人及其弟弟分别告诉笔者的,但留在龙泉驿教会的身份证显示其是1904年生人,教会、民政局和民宗局都是采信的1904年。

⑦见《四川基督教》,巴蜀书社1992年11月第1版第386页。

⑧见《四川基督教》,巴蜀书社1992年11月第1版第360页。

⑨见《四川基督教》,巴蜀书社1992年11月第1版第355页。

⑩现在是位于渝中区临江门的重庆医科大学附二院(在戴家巷附近),其前身是美国传教士马加里于1892年创办的宽仁医院,也曾是西南地区第一所西医医院。

⑪此间服务时间不长,王德全牧师并未特别提及,是其弟王德尊提及的,推算应该是到中华基督教会四川大会创办的荣县私立华英女子初级中学,学校情况见《四川基督教》,巴蜀书社1992年11月第1版第366页。

⑫龙泉驿教会,据卫理公会房地产(1949)统计,成都教区的简阳龙泉驿有20间。据巴蜀书社1992年11月第1版《四川基督教》第506页。另据《简阳县志》记载,到1948年有信徒282人受洗。

⑬曾任中华基督教卫理公会华西年议会1948年度确定的委员会中1950年的恤养款委员会及地方传道恤养委员会委员,而王德全是1947年的恤养款委员会委员,见《四川基督教》,巴蜀书社1992年11月第1版第49页。

⑭据王德全之弟王德尊口述。

⑮见《四川基督教》,巴蜀书社1992年11月第1版第386页。

⑯指农村中无劳动能力、无生活来源、无法定赡养抚养义务人或虽有法定赡养抚养义务人,但无赡养抚养能力的老年人、残疾人和未成年人,做五方面的保障:保吃、保穿、保医、保住、保葬。

⑰詹姆斯·里德著《基督的人生观》,北京三联书店,1989年版。

⑱据国务院(1980)188号文件、四川省政府川府发(1980)288号文件。

⑲据龙泉驿区政府龙府函(1989)47号文件。

⑳第二届三自小组成员为:陈玉清(组长),蒋茂英(长老),赵光秀,胡克荣,罗芳菊,严波(神学专科毕业生,传道员);第三届三自小组成员为:陈玉清(筹备组组长),赵光秀,胡克荣,罗芳菊,严波(传道员),梁艳;目前:赵光秀(法人代表),严波(副牧师),梁艳(传道员)。

㉑承重结构承载力已不能满足正常使用要求,房屋整体出现险情,构成整幢危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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