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效应
2013-08-15◎文／苏望
◎文／苏 望
··{01} ··
——人们为什么会惧怕死亡呢？
——大概是因为……死去的话，就会变得一无所有吧。
——可是，我们不是从一开始就什么都没有吗？
2012年12月21日真的会是世界末日吗？如果那个时候和其他人一起死掉，对我来说，应该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吧？
但是这个预言在不久之前就彻底破灭掉了。2012年12月21日，传说中原本该是世界走向终结的日子，在那一天却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哪怕是一些只能上花边新闻的小事情都没有发生。
··{02}··
半年多以后，炎热的夏天。
——我非常清楚自己的职业是多么令人生厌，可即使如此，我也没办法放弃它。人，是被‘固定’的存在，我一直这么认为。
但，事实真的如此吗？
那怒火般的酷暑，此时正席卷着整个小城。
“真热。”我擦擦脖子上的汗，不禁开始咒怨起这恼人的鬼天气来。但，充其量也就是这种程度了。更多的我可做不出来。
“下一站，太野山。”
这个时候，电车的广播响了起来。我不由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因为我知道，这是车上人流量最大的时候。换句话说，也就是我这种特殊职业的最佳机会。
太野山是附近比较热门的景点，所以我很早之前就对此处进行了实地考察，为的只是求个结果。
初次工作，可不能在同行面前丢脸。一这么想，我觉得更加紧张了。
成败在此一举！
……
“很好，成功了！”令人振奋的一刻，我居然成功出师了。
电车一行的成果是——320 块钱和一个杂牌手机，收获不是特别差，也说不上特别好。不过，对于新人来说，成功就已经足够了。
“喂，老大么？啊，是的。嗯，对对对，我请客。这样啊，那下次吧……”
挂上电话，我茫然起来。
接下来，又该做什么呢？
明明成功了，为什么待遇不能更好一点？请老大喝酒也被某些理由拒绝了。真令人郁闷。
··{03} ··
“还是坐电车回去吧……”最后，也只能这样了。毕竟太野山我并不熟悉，跑丢了就难办了。就这样，我回到了不久前的车站，失主现在恐怕已经发现丢东西了，正在匆忙地寻找吧？
不行不行，我在想什么呢？！我从事的可是那种一辈子活在黑暗之中的职业，怎么能有怜悯之心!
“那个……”正这么想着，突然发现衣角被一双小手拉扯住，接着耳边便传来了微显稚嫩的女声。
“啊，怎么了？”不会是失主发现我了吧？那可就完了，出师不利啊真是。
“你，看到我的钱包了么？”
“……”
不是真的这么倒霉吧？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啊，难不成就是你么？”
……好像她还不知道的样子，哦，运气真好！
“什么啊，我完全听不懂你的话。”
“哦，这样啊。我还以为一定猜对了呢……我的手机被偷了，和妈妈说好要用电话联系的呢。”
“是那么重要的东西么？手机的话我可以借给你哦。”
“不是。我那个手机是没用的……”
有一种难受的感觉在心中蔓延，刚才我下手的人应该就是面前的小女孩，本来我还因不清楚她的面貌而无法确定，不过现在我已经完全确定了。对于我来说毫无价值的杂牌手机，可对于别人也是毫无价值的么？我从来没有考虑过这点。不过现在我已经知道了，我又该怎么办呢？
“如果只是手机的话，我倒是可以变给你，用魔术……”
“真的？可、可是这样不好吧？我的钱也被偷了，付不出钱来。还是算了吧，这样对大哥哥不公平嘛。”
明明是十分温柔而又善解人意的回答，可在我耳边响起的声音更像是对我的讽刺。
“没关系！就这样决定了！”
“那……谢谢。”
见她终于答应，我便从口袋中直接取出那个杂牌手机和钱包递给她。
“好厉害！比大卫 ·科波菲尔的魔术还要快啊！”
“……”
小女孩温柔地笑着，接过我递过来的手机，将它放置在胸前。
“妈妈……”
手机的屏保画面，是一张女人抱着新生的孩子，两个人幸福微笑的照片。
那一瞬间，我了解到为什么这东西对小女孩是非常具有价值的物品了。
在这之后，我还会有几次这样类似的经验呢？别人拼命干活赚到的血汗钱也好，对他人具有很大价值的物件也好，在我的手上，他们只会变成我纯粹的生活道具……
·{04} ··
“啊！钱包也在呢！”
到现在才看到啊？
“那么，我就先走了。已经没有什么事要我帮忙了吧？”
“等等啦！”
我正打算快步离开时，衣角却又被那个孩子抓住了。
“又怎么了？”
“大哥哥帮了我这么多，我觉得要报答大哥哥才行！”
“哈？没必要。”
“真的么？明明是这么热的天哦……”
……
“咯吱咯吱……”
我真不该对小孩子有所期待。
“怎么了？快吃啊，咯吱君很好吃的！”
“……这就是你所说的凉爽么？”
“嗯！别看咯吱君这样，它可是一到夏天就销量第一哦。”
有没有这么神啊？我也很久没吃过雪糕了，吃吃看吧。
自从变成大人之后我就很少有闲钱来买这种华而不实的商品了。不过，在我那个时代，咯吱君才刚刚上市，销量非常一般。
打开包装，用舌头稍微触碰了一下雪糕前端。
“哇！好冰！”
“嘿嘿，每二十支咯吱君总有一支非常冰，但也非常好吃呢。看来大哥哥是中奖了，这可是雪糕王哦！”
“听你这么说，好像的确是特别好吃。”
“嗯，真的很谢谢你，大哥哥。”
“也没什么需要感谢的。”我摸了摸头，这种感觉好像挺不错的。
本来我要走的，但是小女孩拉着我的衣角，让我多陪她一会。因为她的父亲一会就要来了。也对，如果我走了的话，她说不定会被我的同行下手，就让我保护她吧。
“说起来，你的父亲是什么职业？好像很忙的样子？”“是大集团的一员哦，手下统领着一批又一批的人。”“啊？一批又一批是什么意思？”
“就是很多人，非常多非常多的人！”
大概，这孩子的父亲是某个集团的高层吧，刚刚听她打电话时好像也是在开会的样子。
“真好呢，父亲这么厉害，一定不愁吃穿吧？我也想生活在这样的家庭之中。”
“才不好呢！”
“哎？”我被她这突然的回答震到了，虽然声音不至于大到让过路的人听到，但我却听得十分清楚。
“如果觉得羡慕的话，那就交换啊……啊，对不起，大哥哥。”
“没什么，我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奇怪。”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这一点，我还是明白的，“那你喜欢你父亲么？”
“喜欢，非常喜欢哟！”
“这样啊，如果将来我也有一个女儿的话，我也希望她能这样回答。”
“嘿嘿，被夸奖了。”
··{05} ··
再次望向时钟，此时的时间已经快到5 点了。看来今晚只能坐夜班车了。
“大哥哥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么？是非常低级的职业，夺走属于他人的重要物品，再通过一些神秘的手段将它廉价出售。”
“那，大哥哥为什么不转行呢？”果然是小孩子才会持有的幼稚想法，社会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东西。
“听好了，这话或许对于你来说有点早。这个世界呢，人是被‘固定’的存在，有些人天生适合做那些光辉照人的职业，而有些人，例如我啊，只配做那些下等的职业。”
“被固定的存在？”
“嗯，就像帽子一样。大家都是为追逐这顶帽子而活。名为‘生存’的帽子。大哥哥我呢，就是在此失利的，十足的失败者。”
“……”
“别像大哥哥哦，我是一个反面教材。”
“不对吧？真是如大哥哥所说的那样么？如果人真的是被固定的存在的话，那么那些追逐帽子的人还奋斗什么？反正都是被固定的存在啊？”
“啊，这个……那个……”
“说到底，大哥哥你有为此而奋斗么？”
“奋斗？当然是有的吧？或许……”
“没有对吧？如果有的话，大哥哥就不会说出那样的话了。人是被固定的存在？那种思想或许正确，大家都是为那帽子而生活，也正因此，才证明了人绝对不是被固定的存在！”
“……”
面对小孩子的质问，我却无从反驳。
“大哥哥为什么不辞职呢，还是说大哥哥你不舍得这个职业？”
“怎么会？这种污秽不堪的职业……怎么可能留恋！”
“那就辞职吧，大哥哥的生活应该是更加美丽的彩色才对！现在的大哥哥，总觉得是黑白那种单调的颜色。”
“可就算我辞职，我又没有其他能做的职业，像我这样的人渣……”
“大哥哥的梦想是什么呢？”
“你指什么？”
“小学毕业册上不是有写么？将来想从事的职业。”
“啊，是说那个啊。那个，记得是……可别笑我哦，记得是魔、魔、魔术师来着。”哎？似乎听到了她的轻呼声……果然被嘲笑了，所以我才不想说。
“为什么觉得我会笑你呢？”
“嗯。因为，很不切实际啊。我都这么大的人了。”
“不对哦，大哥哥很厉害哦！和大卫·科波菲尔是同级的魔术师！帮我找回了我重要的妈妈，我觉得大哥哥是个天生的魔术师！”
“说什么啊……不行的，我都这么大人了，现在还去学魔术什么的，很丢脸啊。”
“比那个下等的职业还要丢脸么？”
“怎么会。”
“大哥哥你既然知道那个更丢脸，那你一定也有自己的答案了吧？”
……
“笨蛋。”
我把左手轻轻地放在她的头上。
我决定了……自己今后的方向！或许这样的选择还代表我的思想还不成熟。不过，即使如此……我也会努力的。
··{06} ··
说话间，女孩子的父亲刚刚已经到了。他先用余光瞄了我一眼，然后径直牵着孩子的手走了。
“那么，我也该离开了。”理解他父亲想表达的意思后，我起身打算离开。
“啊，请你等一下。虽然很失礼，不过请你在这等一会可以么？我过一下想和你说些话。”不愧是集团要人，虽然一句也没有强求，但口气总是暴露出一股难以拒绝的气势，让人不自觉就答应了。
该做什么呢？虽说女孩的父亲说等一下，但这个等一下到底是多长时间，却让人无从知哓。没有办法，在那之前先用手机消磨时间吧。我打开手机，开始一些小游戏，打发着无聊的时间。
“你好。”大约半个小时后，女孩的父亲过来了，“我是阿华的父亲。你可以称呼我为竹叔。”
“那就请恕我失礼了，竹叔。那个，那孩子的母亲……”
“很早以前就离开了啊，留下我和阿华两个人。那个手机就是她临走前送给阿华的。因为曾说过总有一天会用那电话和她联系的。所以阿华将那个手机视为宝贝，明明是不可能再联系的了。”
果然如此。
“阿华的母亲这一问题就到此为止。比起这个，我有更重要的事。”
更重要的事？
“在这之前，你的名字。”
“啊，抱歉，介绍得稍微晚了一点。我叫六树。”
“六树是么？我听阿华说，你将她的手机和钱包用魔术变出来了是吧？”
“哎？是、是这样没错。有什么问题么？”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六树，你的职业便是小偷了吧。”
“……”
“孩子因为天真，所以比较容易受骗。但大人不一样，仔细想想，你这个所谓魔术有很多问题啊。比如，完全一样的，这世上独一无二的手机。”
“对，对不起。”实在没有想过自己的职业会被人识破，不知该做何应对的我，只能连忙道歉。
“六树，这件事已经过去，我不想再深究。”
“是，非、非常对不起。”
“不过，阿华的身边不能有害虫。能请你离开阿华的身边么？”没错，这不是协商。而是命令。
即使竹叔不明说，我也能理解竹叔所表达的意思。“我们本来只见过一天，本就是会相互遗忘的存在。”
“是么？虽然这样说对你很失礼，但真的太好了。”
“竹叔，你很喜欢阿华对么？”
“说什么傻话？做父母的，有谁会不喜欢自己儿女？”竹叔每次提到阿华，脸上都会浮现出慈祥的笑容。
曾经，我从自己的父母脸上，也看到过这样的眼光。虽然我又笨又不认真，喜欢打架，做事马虎，令人厌烦……缺点可以说成群结队，可即使是这样的我，他们在说到我时还是会露出这样的目光。因为我体育出众，手脚灵活，遇事机灵……这些毫不出众的理由。
没错，竹叔确实是喜欢阿华的。
“可阿华并不是这么想的哦。”
“啊？”
“当然阿华曾说过她最喜欢父亲了之类的话。”
“理所当然的吧？毕竟我和她相依为命，那孩子有想买的东西我也会去买。阿华也很懂事，从来不犯错。”
“才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阿华从不在乎那些东西。”
竹叔沉默不语，看来，他也明白这件事。
“打扰你了，麻烦你和阿华说一声，我先走了。”该说的我都说了，再留下来也没有意义，接着我便朝电车的方向跑动起来。
我，六树，男，26 岁，人生的最后一次寻梦，将已死的命运之轮再次拉动。
希望，不要输得太过分啊……
··{07} ··
我叫慕容华，是一名高中二年级的学生。我所居住的地方名叫太野山，一直是非常著名的人气景点之一。
父亲慕容竹，在五年前是非常著名的大型集团里的高层。不过，在五年前他忙完某个项目后就悄然辞职。现在，父亲经营着一间不大的店铺。家里虽算不上富裕，但至少吃住无忧。而母亲……很早之前，就离开了。
母亲留下的手机，算是我唯一的珍宝了。
高中的学习很紧，所以我放弃了很多有兴趣的社团全力学习。效果也很好，不过，后果就是经常熬到很晚。
今天，当然也是这样。
“阿华，能走了吗？”
“哎？等等啦，马上就能好了。”
“话说阿华，我最近入手了大卫·科波菲尔的新DVD。有兴趣么？”
“真的？马上就黄金周了，到时借给我看吧。”
“阿华真是一旦说到魔术就会变成了另一个人似的。”
如她所说，我是一个十分的魔术狂热者。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就变成这样了。
“阿华。看啊，立体电视。”
从我的家到学校之间，必须经过一段中心商务区。而最近，中心商务区放置了一台巨型立体电视。逛街逛累了就看这台立体电视休息一会，也是不错的选择。
“是《见习魔术师》！”
《见习魔术师》是时下非常热门的节目，节目内容正如它的名字一样，是给全国的新手魔术师们一个自我展示的平台。这节目推出了不少的超人气新人魔术师，而且节目本身收视率也不低，有空余时间时我也会看看这个节目。
“阿华，看一会儿吧？”
我点点头，和朋友走到立体电视的对面长椅坐下。
“那么，有请下一位，来自太野的六树先生！欢迎！”
节目正放着表演者的名字，该怎么说呢？还真是巧——
“大家好，我是来自太野的六树。”随着主持人的介绍，一个大约三十来岁，胡子拉碴的男人走了出来。
这个男人怎么看着这么眼熟。
“今天来到《见习魔术师》这个舞台，有什么想对大家展示的么？”
“给大家带来了几个魔术。首先是‘快速消除’魔术。请那边那位观众来协助我。”六树在说出自己将要展示的魔术之后，立即在观众席上找到一名观众。
“在表演之前，我先确认一下。你的手机是摩托罗拉产的吧？”
“哎？是、是啊。”
“钱包里放了320 块钱……真是熟悉的金额呢。”
“啊，你为什么会知道？”
“这就是我所表演的魔术，还给你。”六树从口袋里掏出一款手机和一个钱包，将这些东西还给了观众。
“厉害！”场下不禁有人发出这样的呼声。
确实厉害，他一直处于现场周边众人的注视下，将那个观众的东西拿出去不说，还有闲暇的时间注意手机的牌子和钱包里的金额。
“厉害是挺厉害的，可是有点无聊啊。完全没有悬念嘛，感觉那个观众没有和魔术师进行任何互动。对么？阿华。”
是这样没错。这个魔术虽然厉害，但是配合度太低了。像是魔术师的独奏一样。
“虽然如此，不过我很喜欢哦。总觉得比大卫·科波菲尔还要厉害呢。”
“骗人的吧？阿华你的口味一直很严格啊？”
“嘿嘿，走吧！”
虽然那个魔术师后面还有魔术，不过现在的我，在看了那个魔术之后就没有心情再看下去了。我有一种感觉——之后的魔术无论怎样精彩，我也会主观地认为不行。
所以，今天就这样就够了。
我和同学拿起放在一旁的书包，离开了中心商务区。而电视里还在播放那个节目。
“手法很巧妙，我们这些评委都没看穿你的手法。”
“谢谢。”
“后面的魔术也非常精彩——在那之前，说说你学魔术的初衷吧。”
果然会说到这个话题啊，六树心想，还好我早有准备。他顿了顿，说道：“魔术师是我小学就开始有的梦想。”
“原来如此。从小学一直坚持的梦想么？”
“并非如此，事实上我曾误入歧途。”
“啊？”
“因为某个机遇，我遇到了一个人。在此之前，我认为人从来就是被固定的存在，但是现在不同，我突破了那个所谓的固定。”
“改变你一生的人么？恕我问一句，是你喜欢的人吗？”
六树并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难得地红了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