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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样的魔幻书写——试析路易丝·厄德里克《鸽灾》中的魔幻现实主义因素

2013-08-15

山花 2013年22期
关键词:德里克魔幻现实主义印第安

杨 恒

在当今群星璀璨的美国文坛中,每当人们提及少数族裔,尤其是本土裔文学创作时,路易丝·厄德里克已经成为一个无法回避的名字。作为美国当代最多产、最重要、最有影响力的作家之一,路易丝·厄德里克一直笔耕不辍,自1984年处女作《爱药》问世以来,她已出版了长篇小说14部,短篇小说集1部,儿童文学作品7部,诗集3部,散文集3部,其作品深受读者喜爱,在文学评论界也备受关注,并获得过全国书评家协会奖、美国国家图书奖等多项文学大奖。2008年出版的《鸽灾》是厄德里克近年来的一部力作,该书获得了2009年阿尼斯菲尔德·伍尔夫图书奖和明尼苏达州图书最佳小说奖,并入围该年度普利策小说奖决选名单。

《鸽灾》以北达科他州一个虚构的小镇普路托及其附近的印第安人保留地为背景,从四个叙述者的不同视角讲述了二十个相互关联的小故事,展现了印第安人与白人一个世纪以来相互冲突而又相互融合的历史画卷。《纽约时报》曾这样评论这部小说:“厄德里克女士以散文的笔触将加布里埃尔·加西亚·马尔克斯的魔幻技巧与福克纳朴实的美国节奏相结合,以一个作家的同情、幽默和不动声色的热情追溯了她笔下的人物与其诸多朋友、亲人之间的联系,她看到在这些人的生活中,悲剧与喜剧不可避免地交织在一起……”一直以来,学术界将厄德里克视为魔幻现实主义作家的评论不绝于耳,如著名作家乔伊斯·卡罗尔·欧茨就曾称厄德里克为魔幻现实主义者。

魔幻现实主义是20世纪50年代在拉丁美洲兴盛起来的一种文学流派。这一流派的作家把神奇和怪诞的人物和情节,以及各种超自然的现象插入到反映现实的叙事和描写中,从而创造出一种魔幻和现实融为一体、“魔幻”而不失其真的独特风格。从本质上说,魔幻现实主义所要表现的,并不是魔幻,而是现实。“魔幻”只是手法,反映“现实”才是目的。正如阿根廷著名文学评论家恩里克·安徒生·因贝特所指出的:“在魔幻现实主义小说中,作者的根本目的是借助魔幻来表现现实,而不是把魔幻当成现实来表现。”在表现手法上,魔幻现实主义既带有浓厚的拉丁美洲本土色彩,同时也深受西方现代主义的影响,象征主义、表现主义、超现实主义、意识流等诸多表现手法都在魔幻现实主义作品中留下了深深的痕迹。

魔幻现实主义对厄德里克的创作的确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她曾公开表示对魔幻现实主义作家情有独钟:“对我来说,卡尔维诺是最棒的作家之一,他的作品中的魔幻色彩与拉美作家一样影响了我。”在《鸽灾》中,厄德里克将魔幻现实主义元素与普路托小镇及其附近保留地上三代印第安人与白人之间的恩怨情仇巧妙地编织在一起,为读者再现了一段荡气回肠的种族冲突与融合的历史。小说中的魔幻因素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富于传奇色彩的人物

厄德里克在《鸽灾》中刻画了许多富于传奇色彩的人物,其中最为典型的莫过于比利·皮斯和莫恩·沃尔德夫妇了。比利·皮斯年少时瘦小羸弱,连枪都拿不稳,然而为了让相依为命的姐姐在产下腹中的私生子后能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他竟然在姐姐的情人约翰的怂恿下,与其合谋制造了一起假绑票案。东窗事发后,比利参军去了朝鲜,回来后成为一名虔诚的传教士。比利激情澎湃的演说和高大帅气的外表深深地吸引了青春懵懂的莫恩·沃尔德,她迷恋着他,不顾一切地追随他在茫茫沙漠中流浪了三年,并给他生下了两个孩子。后来,在强烈的思乡之情的驱使下,莫恩劝说比利一起回到了父母身边,生活逐渐安顿下来。这时的比利悄然发生了变化,他每天都拼命工作,昼夜不停却不知疲倦,精力显得异常旺盛;他的食量也大得惊人,整盘的意大利面条、整锅的面包卷都被他顷刻间席卷一空,门前的水井一个夏天就被他喝干了;他的身体变得硕大无比,每次做爱的时候,莫恩不得不像握着把手一样紧紧抓住比利内衣的肩带来保持平衡。更为神奇的是,一次比利在暴风雨来临的时候坚持在院子里做祈祷,闪电如金色火蛇般两次击中了他的身体,他浑身被烧得焦黑,空气中弥漫着烤肉的味道,然而他居然奇迹般地活了下来。从此以后,他便似妖魔附体一般性情大变。在外面,他广纳信徒,对宗教狂热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在家里,他粗暴地对待妻子和孩子,动辄拳脚相加。最终,忍无可忍的妻子用大蛇的毒液将他杀死。

在小说中,尽管比利·皮斯被赋予超凡的精力和体魄,言行举止疯狂荒谬,但他却是一个真实可信的人物,是一个饱受邪教毒害的牺牲品,他的经历真实再现了白人基督教文化给印第安部落带来的深刻的信仰危机。少年时比利父母双亡,孤苦无依,漂泊不定的生活使他与印第安的传统精神信仰渐行渐远,丧失了自己的文化之源。就在他感到迷茫无助之际,白人的基督教思想被灌输进他的大脑,他以为自己找到了心灵的归属,对基督上帝顶礼膜拜。这种狂热的迷信和盲目的崇拜使比利渐渐误入歧途,他深信世界末日即将到来,而自己则是上帝的使者,是向教众们传达神谕、拯救众生的圣徒。他四处布道,笼络了大批的信徒。急剧膨胀的野心和邪恶的权力欲侵蚀了他的内心,吞噬了他的灵魂,他要牢牢地操纵所有教众的思想,他要把整个教区完全控制在自己的手中,他俨然成了一个暴虐的邪教领袖。比利·皮斯神奇的经历似乎在暗示人们,西方的宗教无非是套在印第安人身上的精神枷锁,维护白人统治的政治工具,它们非但不能医治印第安人心灵的创伤,反而只会把印第安人推入邪恶的深渊。

另一个充满传奇色彩的人物是比利的妻子莫恩·沃尔德,一个与蛇为伴的奇女子。她年仅17岁的时候就离家随丈夫比利四处漂泊,对夫君充满了崇敬与依恋。她不仅尽心照顾比利的饮食起居,还在他空虚迷惘的时候为他架起一座充满温情的心灵港湾。即使在遭遇到家庭暴力之后,起初她也只是默默地忍受。一次偶然的机会,一个留着齐腰白发的老妇人送给她两条具有神奇魔力的大蛇。当莫恩第一次握住蛇的时候,忽然涌出了一种异样的感觉。“我找到了我的信仰。我第一次领悟到这是我接近神灵的方式。它们干冷的躯体在我身上移动,滑过,冷漠、好奇、闪烁不定、沉重忧郁,流露着神的慈悲与怜悯,爱抚着我,将一股力量的血液如潮水般送入我的全身。”大蛇的出现逐渐唤醒了埋藏在莫恩内心深处的女性意识,大蛇的毒液为她体内注入了反抗的力量,使她变得愈来愈坚强。面对丈夫无情的折磨蹂躏,莫恩不再被动地承受,她先是选择短暂的离开,摆脱对比利的精神依赖。后来比利无端对孩子施暴的残忍行为把她推向了绝望的边缘,她终于下定决心,亲手杀死了这个深深伤害着她的男人。

莫恩·沃尔德的转变历程体现了厄德里克对印第安女性的主体性重构。在传统的印第安社会中,女性同男性一样是平等的,并受到族人的尊重。但是在白人文化的冲击下,传统的性别平等模式被西方社会以男人为中心的性别权力模式所取代,印第安女性遭受了来自白人和印第安男性的双重压迫,变得伤痕累累,但是她们始终没有放弃重建传统主体身份的努力。在对男权机制的反抗中,莫恩的自我意识和独立性也在不断成长,在大蛇的感召下,她敢于坚强地面对家庭暴力,勇于发出反抗的声音,以女性特有的坚韧与智慧同残暴的丈夫周旋,最终获得了身体与精神上的双重独立,完成了自我身份的蜕变。

亦幻亦真的故事情节

厄德里克是在一个有众多会讲故事的人的家庭中长大的,自幼耳濡目染,她本人也成了一个讲故事的好手。在《鸽灾》中,她将印第安人的神话传说和宗教信仰与现实生活巧妙地融为一体,以高超的写作技法,构建了一个亦幻亦真的神奇世界。在那里,生与死的界限被打破,人与动物可以心心相通,人们的行为举止看似离奇,却又无比的真实。

比如,在暗杀——处私刑故事的结尾,少年圣迹和另外几个印第安人一起被残忍地吊在绞刑架上,他感到黑暗的恐惧,这时,“他听到母亲说:‘睁开你的眼睛’,于是他凝视着灰蒙蒙的蓝天。随即就好多了。一朵朵云彩,升高,化作翅膀,它们现在掠过天空,越来越快。”这段诗一般的文字将圣迹在弥留之际与母亲灵魂的交流奇幻般地呈现在读者面前,母亲的呼唤使圣迹对死亡不再感到恐慌和畏惧,反而表现得更加从容和坦然。这样的情节并非是厄德里克的随意杜撰,在印第安人的信仰中,人的灵魂不会因为肉体的死亡而消散,他们依然会停留在这个世界中关注自己的亲人。他们认为:“人是自然界不可分割的组成部分,人死了身体回归曾哺育万物众生的大地……死亡只是永恒生命中一个短暂的过渡而已。”不过,印第安人这种朴素的生死观是白人的意识形态所无法理解和接受的。

在《鸽灾》中,莫恩·沃尔德与大蛇的灵幻沟通也令人感到匪夷所思。大蛇是莫恩最贴心的伙伴,她们之间心心相通,没有任何交流的障碍;大蛇又是莫恩的精神导师,在危急关头向她传达神的旨意。在莫恩脆弱无助时,是大蛇倾听她哀怨的诉说,抚慰她受伤的心灵;在莫恩和孩子遭受丈夫的无情虐待时,是大蛇赐予她坚强的力量,指引她离开那个残忍冷酷的恶魔;在莫恩被丈夫逼入绝境时,是大蛇坚定她超脱苦海的决心,促使她将注满蛇毒的针刺进了丈夫冰冷绝情的心脏。冥冥中,大蛇被赋予了神秘的力量,成为神灵的化身。其实,印第安人是泛神论者,他们所信奉的创世神灵是一种非人格化的神灵,它把自己的精神融入到万事万物之中。在印第安神话中,自然界的万物都蕴含着神灵。因此,莫恩与大蛇之间的心神交融看似神秘,但却根植于印第安人的传统信仰,体现了印第安人崇尚自然、敬畏生命的深沉内涵和与世间万物和谐共融的生态观。

时空交错的叙事方式

厄德里克标志性的叙事手法是采用多重叙事,即由多个叙述者从多角度分别讲述故事,叙述者自由穿梭于过去和现在,故事碎片若隐若现,叙事线索时断时续,读者必须将不同叙事者讲述的零碎片段一点点拼凑起来,才能够得出故事的全貌。在《鸽灾》中,厄德里克仍然沿用了一贯的写作手法,小说中的四个叙述者通过各自讲述的故事,展现了北达科他州普路托小镇的发展历史及其周围保留地上印第安人与白人不断冲突而又相互共融的生活全貌。在大大小小的二十个故事中,暗杀——处私刑这个悲剧性事件构成了小说的连接性主题,它对事件的参与者和受害者及其后代都产生了挥之不去的影响。在小说中,四个讲述者或以他人之口来转述该故事的片段,或在自己的讲述中透露出暗杀——处私刑事件的重要线索。

小说开篇的独奏呈现出一幅离奇而又颇具悬疑色彩的暗杀场景:凶手的最后一枪被卡住了,接着,录音机里一段美妙超凡的小提琴曲打断了他的行动节奏。在弥漫着血腥味的房间里,当凶手再一次端起枪瞄准面前熟睡的婴儿时,镜头戛然而止。满腹疑惑的读者直到第一个叙述者伊芙琳娜讲述过半时,才通过伊芙琳娜的外祖父穆夏姆了解到,小说开头描述的暗杀事件原来是数十年前(1911年)发生的一桩疑案。当年,穆夏姆和几个印第安人在白人的农场偶遇一起凶杀案,善良的印第安人救出了唯一幸存的女婴,却被误认为是凶手。一群白人残忍地对他们实施了私刑,连其中一个十三岁的男孩都没有放过。然而真正的凶手是谁?作者留下一段空白,转而将读者带到了更为久远的19世纪80年代,第二个叙述者安东·库茨开始讲述祖父约瑟夫一行到北达科他州探险并建立了普路托小镇的故事,其中隐约提及了处私刑事件给当地白人和印第安人的后代带来的影响,那种阴影一直萦绕在人们心头,挥之不去。第三个叙述者莫恩·沃尔德又将读者拉回到20世纪60年代,她主要讲述的是自己奇幻的爱情与婚姻,在她的故事中我们认识了她的叔叔沃伦,一个因精神失常而被送进疯人院的老人。他为什么会神志不清,语无伦次?又是一段空白。第四个讲述者是科迪莉亚医生,她正是那起谋杀案的唯一幸存者,家族的血案使她对印第安人的偏见根深蒂固,直到多年以后(小说的倒数第二页),案件的凶手才真相大白。

乍一看,《鸽灾》这部作品就如同一个被打乱了的魔方,而厄德里克则是亲手打乱“魔方”的那个顽皮的孩子,她用不同的叙述者将一个个故事(一个个色面)分解得支离破碎,时空错乱,于是不同故事的碎片(不同的色块)糅杂在一起,相互交织,交相辉映,散发出神秘而魔幻的色彩。然而,这种色块的打乱并不是随意的、无序的,细心的读者只要循着叙述者的脚印(一定的规则)向前摸索,就能够一点点地把它们拼凑还原,恢复成一个个完整的故事。这一点与经典的现代主义作品截然不同,无论是伍尔夫的《达洛维夫人》,还是福克纳的《喧嚣与骚动》,都使用多重视角描绘一个支离破碎、混乱无序的世界,他们创造的是一个无法复原的魔方。而《鸽灾》中的数个小故事,无论从概念上,还是从实质上,都是一个相互联系的有机整体。厄德里克只是依照印第安人的口述传统将色块打乱,而读者恰恰在复原魔方的过程中,逐步体味到印第安传统文化的独特魅力,产生一种难以名状的奇妙感觉。

寓意深远的象征手法

象征是魔幻现实主义文学创作中经常采用的一种艺术手段,艺术家们借用某种具体的形象的事物暗示特定的人物或事理,以表达真挚的感情和深刻的寓意。厄德里克在《鸽灾》中运用了大量的象征手法。

首先,小说的题目“鸽灾”就极具象征意味。小说的正文以一场“人鸽大战”拉开了帷幕。不计其数的鸽子似蝗虫般铺天盖地地袭来,保留地上的居民燃起巨大的篝火来驱赶它们,用棍棒拍打它们,徒手拧断它们的脖子,但都无济于事。它们吞噬了一切可食的东西——谷物、嫩芽、花蕾、树叶……“混血人那些靠柱子支撑的泥屋和用毛毡裹身的印第安人的树皮棚屋都被这些沉重的鸽子压塌”,一幅幅惨烈的画面令人瞠目结舌。在基督教中,鸽子本被视为圣灵的化身,据《约翰福音》中记载,施洗者约翰说:“我看见圣灵,好像鸽子一样,从天降下,留在他的身边。”因此,鸽子的到来本应是祥和美好的,代表着上帝传递的和平与神圣的信息,然而小说中的鸽群给保留地带来的却是巨大的灾难。这不禁使人联想到19世纪40年代在美国广为流传的“天定命运”论,白人殖民者宣称是上帝赋予美国广布共和民主、遍及北美洲之使命,在这个貌似正义的幌子下,他们迅速向外扩张,强行掠去大片印第安人的土地,无数印第安人惨遭杀害。我们不由得惊叹,“鸽灾”这一题目不恰好一针见血地戳穿了白人“天定命运”的谎言,深刻地揭露了白人给印第安人带来毁灭性灾难的历史现实吗?

《鸽灾》中另一个带有深刻象征含义的事物当属那把具有神奇魔力的小提琴,它几易其主,见证了普路托小镇几代人的悲欢离合。小提琴的第一位主人是一个叫作杰斯普瑞恩的神父,颇具讽刺意味的是,他学习小提琴纯粹是为了在布道过程中遇到印第安人时能够保命。神父死后把小提琴留给了他的祭台助手皮斯——一个印第安人,小提琴给皮斯一家带来了无尽的欢乐,尤其是皮斯的两个儿子,他们视小提琴如珍宝,为之痴狂。父亲死后,为了争夺小提琴,拉斐特·皮斯溺水身亡,这让活下来的亨利·皮斯悔恨终生。他把小提琴捆在木筏上顺流而下,送给他死去的兄弟。二十年后,这把小提琴托梦给同样嗜琴如命的沙孟瓦,找到了新的主人。后来,游手好闲的“问题”少年科温将琴偷走,就在他打算把琴卖掉的时候,那奇妙的琴声突然间吸引了他,他从此改邪归正,在沙孟瓦的指导下成了一名出色的小提琴手。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在小说开头,一段小提琴乐曲使凶手停止了对婴儿的杀戮;在小说结尾,同一段小提琴乐曲使凶手因精神崩溃而死去。这把在白人眼中再普通不过的小提琴对于印第安人来说意义非凡。它是印第安人快乐的源泉和心灵的慰藉;它扫去了人们心头的忧伤和烦恼,也传递着家庭族人之间的相互关爱和浓浓亲情;它蕴含着惩恶向善的力量,也承载着人们对未来的美好憧憬。小提琴就像是一面涤荡心灵的镜子,映照出印第安人质朴纯真的性格,也质问着隐藏罪恶的灵魂。它象征了生生不息、代代相传、具有强大生命底蕴、集真善美于一体的传统印第安文化。

此外,小说的背景普路托小镇也深具寓意。普路托是古希腊神话中冥界之神哈德斯的罗马名字,哈德斯是宙斯的哥哥,在战胜父亲克洛斯后,负责掌管下界冥土,成为冥王。他是地狱和死人的统治者,审判死人给予惩罚。小镇以地狱之神来命名,暗示着它的未来必定是灰暗惨淡,毫无希望的。而对于保留地的居民来说,这座殖民者建立的小镇无疑将是一座地狱之城,它给印第安人带来的只能是无尽的灾难与痛苦。

作为一名印第安裔美国作家,厄德里克把对印第安文化的无比热爱和对族人生存现状的深切关注融入了自己的文学创作中。她以富于传奇色彩的人物形象、亦幻亦真的故事情节、时空交错的叙事方式和寓意深远的象征手法创造了一个灵异与现实交织、虚幻而又真切的感人世界,体现了她对印第安人的悲情历史和生存现状所做的深刻思考。值得注意的是,在传统的魔幻现实主义小说中,魔幻作为一个不可或缺的要素,是“一种无法用逻辑、常识或已有信仰所能解释的东西”。但在厄德里克的小说中,生死轮回、人蛇相通、奇妙琴声等魔幻成分已经深植于印第安人的心理空间,成为印第安瑰丽奇特的传统文化的一部分。作为一个才华横溢、创作手法多元的作家,厄德里克并不希望被贴上魔幻现实主义作家的标签,她曾解释说:“人们认为魔幻的那些东西在我看来并不是不真实的。它们确实不同寻常,但我从小到大都相信奇迹,我所听到的都是一些似乎难以置信却又真实存在的事件。”

通过对小说《鸽灾》的分析,我们不难看出,厄德里克的小说创作中具有明显的魔幻因素。但与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等传统魔幻现实主义作品不同,《鸽灾》中的魔幻因素并不是荒诞无稽的奇幻想象,在某种程度上,魔幻现实主义对于厄德里克来说不仅仅是一种表现手段,它已经作为印第安人的意识形态和文化符号融入小说文本,成为印第安人现实生活的一部分。这种别样的魔幻书是厄德里克再现印第安人生存困境、强调印第安文化特质、展现印第安文化魅力、与主流社会抗衡的一种有效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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