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介寿：为民务实清廉的好军医

文／本刊特约记者 金毅

他是一位军医，虽然年近九旬，但每周仍坚持工作6天，做两三台手术。他在国内最早从事肠道疾病的治疗研究，先后主持完成过亚洲首例临床小肠移植、活体小肠移植和肝肠联合移植手术，是国际上公认的“全世界研究肠道时间最长、最有成就的人”。

这位富有传奇色彩的老人就是南京军区南京总医院副院长、中国工程院院士黎介寿。

为救人，他不怕被感染

黎介寿生于1924年，外表普通，个子不高，体内却蕴藏着巨大的能量：已做了2万多台手术，抢救了众多在死亡线上挣扎的病人。

“你把人民群众利益举多高，你在人民群众心中就有多重。”这是黎介寿多年为民行医的切身体会。

上世纪60年代，黎介寿被下放到农村改造。他利用劳动间隙，走村串户为乡亲们看病，被老百姓亲切地称为“赤脚军医”。一次，他到老乡家里吃“派饭”，三两口扒到碗底，发现竟埋着两个鸡蛋，眼泪顿时夺眶而出。要知道，在那物资匮乏的年代，很多老百姓还靠榆树叶、玉米芯充饥呢！这份人间真情，给了他无限感动，也给了他不竭动力。他决心以对人民一生的热爱，来回报这份真情和感动。

在黎介寿简朴的办公室里，一只秒表格外引人注目。黎介寿的学生、南京总医院普外科主任医师李维勤说，这是老师设身处地为患者着想的物证。原来，一次科里抢救一名病人，动作稍慢了一点儿，结果，患者一口浓痰堵在喉咙里，经全力抢救才脱险。事后，黎介寿卡着秒表，让全科人憋气两分钟，体验病人的感受。还有一次，为检测一种进口化学胶水在病人身上使用后是否会产生副作用，黎介寿强忍剧痛，用手术刀在自己大腿上割了一个深深的口子，然后，用胶水在自己的伤口上做试验。观察一段时间后，认为没有什么副作用，他才在病人身上使用。

很多时候，黎介寿会做出惊人的抢救之举。一次，一位身患肺癌、肺气肿的老将军突然窒息，黎介寿不顾高传染性的危险，口对口为他吸痰，使其转危为安，但自己咽部却因此发生了严重感染。事后，不少人问他：“难道你不知道这样做的严重后果吗？”黎介寿说：“我当然很清楚。但我是医生，面对病人的需要，我别无选择。如果感染一下就能救一个病人，这很值，我愿意！”

黎介寿给自己定了个规矩：绝不接受病人及家属的任何礼品和礼金。一位多年来饱受肠瘘折磨的患者经他治愈后，执意要送一条金项链表达感激之情。黎介寿谢绝后，这位患者就悄悄地将金项链放在了他的办公桌上。等黎介寿发现时，病人已坐上了返回老家的火车。他立即查明了病人的家庭住址，后来让一名出差的学生中途下车，专程到病人家退还了金项链。

攻难题，他花甲当“猪倌”

多少年来，黎介寿始终没有忘记一个女孩对世间充满留恋的眼神。1985年的一天深夜，一个13岁的女孩因腹腔大出血在地方医院做急诊手术，整个小肠被切除，抬到黎介寿所在的医院时，她的肠子是用两把血管钳夹住的。女孩的父亲恳求黎介寿：“求您给她接一段肠子吧，要不，就把我的肠子给她！”然而，当时整个亚洲都没有攻克这个难题。作为一名专门研究肠道疾病的医生，黎介寿却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女孩离去。

花季少女离世前的眼神，在他的眼前不时闪现，让年已花甲的黎介寿横下一条心：一定要把小肠移植这个难题攻下来！他开始用猪做实验。实验条件非常简陋，室内没有空调，猪粪味道刺鼻。夏天，他挥舞着蒲扇为猪驱虫消暑；冬天，他生起煤炉为猪生火取暖。学生们都戏称他“猪爷爷”。一位外国专家到南京军区总医院考察，无意中闯进黎介寿的动物实验室，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的老天，你就在这样的条件下做实验！”

科学研究当然是举步维艰。每一关都要经历多次失败，仅动物手术后存活24小时这个难题，黎介寿就努力了将近一年才攻克。紧接着，他又定下了动物移植手术后成活100天，标志手术完全成功的目标。经过2000多个日日夜夜的不懈努力，黎介寿终于在亚洲首次获得了猪同种异体小肠移植手术的成功。这位被研究所人员亲切地称为“猪爷爷”的68岁老人，终于结束了与猪“相依为命”的日子。

又经过两年多的艰苦实践，黎介寿成功实现了由动物实验向临床的过渡。1994年3月12日，他亲自主刀，为一名患短肠综合征的病人移植了250厘米长的异体小肠。手术持续了整整11个小时，终于获得成功，打破了亚洲小肠移植“零”的纪录，使我国的器官移植达到了国际先进水平。在一次国际学术交流大会上，世界著名外科专家、美国哈佛大学教授德瑞克由衷地对黎介寿说：“我们敬佩您。”

为圆梦，他脚步不停歇

2011年初，凝聚着黎介寿和同事们心血的“肠功能障碍治疗”项目获得了国家科技进步一等奖。许多人觉得，他已登上了医学巅峰，打造的“小肠医疗王国”无人能及，可以颐养天年了。

然而，黎介寿一刻也没有停下探索的脚步。年近九旬，他仍然时常在互联网上遨游，随时捕捉国际前沿医学信息。近年来，我国克罗恩病发病率急剧升高，权威机构预测，10年后它将成为第一大消化系统疾病。克罗恩病临床上以腹痛和腹泻为最常见表现，且常伴有肠梗阻、肠瘘管、脓肿、出血甚至癌肿等严重并发症。这种病是一个世界性难题，由于病因不明、无法治愈而成为终身性疾病，外科系统初期仅限于手术治疗。黎介寿心急如焚，在反复实验的基础上，他提出了内外科于一体的综合治疗模式，并成立了克罗恩病研究中心，指导督促科室进行临床和基础研究。

在一个寒冬，医院举办克罗恩病研讨会。一大早，黎介寿就顶着寒风来到会议室，自始至终全神贯注地听报告、记笔记，从克罗恩病的诊断标准到鉴别等内容，密密麻麻记满了大半本。经过一年的努力，医院对克罗恩病的治疗在国内已遥遥领先，仅在2012年，前来就医的患者就达700多人次，且全部治愈。

在治愈肠道疾病的崎岖道路上，黎介寿一走就是60多年。他说，支撑他走下去的，不是出名，也不是大奖，而是患者的需要。

“我一生有两个最正确的选择，一个是留在新中国，另一个是加入共产党。”黎介寿说，1949年南京解放前夜，他撕掉去台湾的船票，毅然选择留在大陆。如果不留下来，自己可能会很有钱，但不会有今天的事业；如果不入党，自己会是个好人，但不会体会到共产党员的分量有多重。

“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这也是我长久以来一直追寻的梦想，尽管已步入了人生暮年，但我愿意为实现这个梦想而生命不息，奋斗不止。”黎介寿说。

生命不息，奋斗不止，说得多好。他做得更好。在消除患者病痛的道路上，黎介寿“老骥伏枥，志在千里”，正以攀登者的姿态，继续用实干书写着“不老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