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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摄东马屯

2013-08-09侯德云

海燕 2013年1期
关键词:山口大嫂南瓜

□侯德云

天很蓝,山口两侧的植被,黄色、褐色、绿色杂陈。

中午的阳光,将半个山口照亮。

色彩和光线,都很好。

可惜天空是纯粹的蓝,少了些动感。

东马屯的境界

东马屯是一个小村庄,位于瓦房店市许屯镇境内,耕地稀少,多山,多沟,沟内泉水淙淙。全村十二个居民组,四千多人口。主要经济来源,依赖苹果。果树栽在山脚、山坡,用农家肥培育,用泉水浇灌。“东马屯牌”苹果,红富士,小国光,品质绝佳,驰名全国。

东马屯是一个不同凡响的小村庄。我去过多次。每次,我都看得到,它在生态方面的原始,以及在发展观念上的现代。我猜得出来,这个村的当家人,村党支部书记孙经中的经营发展思路不同凡俗。认识他以后,我的感觉是,果然不俗。

孙经中是一个跟“不”字有缘的人。我给他笼统统计了一下,最近几年,他一连串说了九个“不”:不放牧,不养蚕,不养鸡,不开荒,不大量使用农药,不采石头,不挖沙,不卖祖宗田,不吃子孙饭。就是这九个“不”,构建了东马屯生态保护的长城,才让域内的山水,得以回归原始状态。

去东马屯的次数多了,我跟孙经中也就熟悉起来。他是一个健谈的人,更是一个有眼光有胸怀勇于做事的人。是他说的,东马屯的发展,要着重于“沟域经济”;是他说的,东马屯的建设,要染上浓郁的文化色彩。“沟域经济”已初见成效,到2011年,全村的苹果产值,已经超过一亿元,人均纯收入,达到一万八千元。与此同时,文化色彩的饱和度,也在逐渐加深。除了山里红艺术团的持续活跃,还建成了瓦房店市惟一的楹联文化村,建成了瓦房店市文艺创作基地,成为名副其实的“瓦房店市第一文艺示范村”。

我也算是一个文化人,心中也藏着一个小小的文化理想。我想以图文并茂的方式,以区域为兴奋点,全力打造瓦房店的文化地理。我的想法,得到孙经中的大力支持。他说:“就从东马屯开始吧。”

好的,就从东马屯开始。

说这话的时候,是2012年10月上旬的最后一天,东马屯的空气里,飘荡着浓郁的果香,而我们的视线里,则是一大片一大片耀眼的苹果红。这是东马屯最具特色的季节,是收获的季节,也是最美的季节。还等什么呢,开始拍摄吧。拍摄东马屯的山水,拍摄东马屯的红。

征得孙经中同意,我们特约摄影家阎翰老师为《瓦房店文化地理•东马屯专辑》首席摄影师。我呢,愿意做一名暂时的助手,跟阎老师一同拍摄。这里边,有我的私心。我想,要完成这个专辑的图文编辑工作,我本人也要熟悉东马屯的地理才行。这里的“地理”概念,包括自然地理和人文地理两个方面。

季节不等人,在十月底之前,我们必须完成“秋”的拍摄。再晚些时候,秋的符号,就会消失。何况,在此期间,大连“苹果之乡笔会”将在许屯镇和东马屯村举办,我得当两天“忙头”。

啥也别说了,开始拍摄吧。

镜头里的“三结合”

首先要拍的,是苹果。当然也不能只拍苹果。按阎老师的意图,得把苹果跟村庄结合起来,跟溪水结合起来,跟果农的劳作结合起来。也就是说,每一张图片,都得有东马屯的符号,让熟悉东马屯的人,一眼就能分辨出来,让不熟悉东马屯的人,也由此加深对东马屯的认知。

那就好好地结合一下。

第一个结合,需要寻找制高点。东马屯的农舍,从高处看,呈鲜艳的红蓝两色。那红那蓝,是农舍屋顶的彩色环保波形瓦,是全村住宅美化工程的一个侧面。这个侧面,我们不能忽视。

东马屯地形狭长,村庄也随山势水势,呈现出狭长的一条线。想用一张照片表现出来,根本无法操作。那就两张吧,南北各一张。

我们登上龙潭山庄背后的小山,正好俯视东马屯的北端。近景是挂满枝头的苹果,中景是一溜耀眼的红屋顶,远景是起伏的青山和蓝天。

南面的一张,在村庄入口处拍摄,桥西的山坡上。山坡上的苹果,已经被果农采摘了一部分,稀疏了不少。我选择一棵果树,蹲下身子,以枝条上悬挂的红富士为前景,枝条和山坡的间隙里,正好可以看到山下的红屋顶。没有比这更好的构图了,还等什么,就是它。

第二个结合,得随山泉而行。这不难。村级公路的东侧,就有一条山泉。我们沿路而行,终于找到一棵果实累累的老树。老树的枝杈旁逸斜出,潇洒地遮在山泉之上。好了,就是这里。我们在这里反反复复拍照。顺光,逆光,侧光;前一步,后一步,左一步,右一步;或站,或蹲,或半站半蹲;所有适合拍摄的角度,都不放过,终于有了两张比较可心的片子。我看过很多苹果的图片,但苹果树下有泉水荡漾的图片,难得一见。我很得意啊。我想,阎老师也会很得意。他经验丰富,手段老辣,自然会拍出别样的佳境。

第三个结合,是个难点。我因事耽搁,阎老师曾经单独去拍摄过一次,重点放在果农的劳动场面上,奔波一整天,收效甚微。按阎老师的说法,果农的年龄、表情、服装,跟我们要表达的意图,不是十分贴切。

于是我们一起去碰运气。一上午都在拍摄,还是不太理想。到中午,赶到老马家的“永田农家饭庄”,点几个菜。等待的间隙,我们在院子里聊天。阎老师眼尖,看到两女一男,沿路而行,抱着果篓和篮子,往果园的方向走。阎老师指给我看,眼睛里放光,说,行!我心里一阵激动,说阎老师你先过去,我换个镜头。一上午我都是用变焦镜头拍摄,这下遇到可心的人物,得用人像“头”才行。我得把人家拍得漂亮一点啊。

等我急急忙忙赶到果园,阎老师跟人家已经有说有笑了。三个人的身份也搞清楚了,中年妇女和年轻女子,是母女俩。男青年,是女婿。健朗的一家三口。听说要给他们拍照,都笑。女儿还有一点羞涩,说拍他们俩,别拍我啊。妈不乐意了,说,又不耽误你干活儿,拍就拍吧,宣传咱们东马屯的苹果,是好事啊。

阎老师很快进入工作状态。一个人,做他热爱做的事,总是精神抖擞。他围着那一家三口在果园里穿梭,或近或远,或高或低。还不停地跟他们聊天,常常逗得他们笑起来。作为助手,我不能抢了阎老师的戏,只能躲在一边,偷空拍摄几张。也不知忙活了多长时间,直到老马家的大嫂出来喊我们:“照相的师傅,在哪儿呀,回家吃饭!”

我跟阎老师相视一笑。好吧,回家吃饭。阎老师跟一家三口告别,谢谢你们啦。人家也客气,笑着说,也谢谢你们。

那一顿午餐,吃得开心。

归后,在电脑上看阎老师拍摄的果农劳作场面,人物满脸的笑意,跟苹果的红,达成了非同寻常的默契,形态也都很生动。再看自己的拍摄,嗨,惭愧。

到此为止,“三结合”圆满完成。

摄影/侯德云

黑大嫂的苹果和南瓜

在东马屯第一村民组,也叫东老爷庙村民组,我们遇到黑大嫂。说“遇到”不是很准确,应该说,是我们主动闯进黑大嫂家的院子里去了。

我们先是在村口拍摄。溪水在此处拐弯,漫出一大片浅滩,对岸的山脚,也是一溜的苹果红。我们以溪水为前景,拍苹果,拍苹果在水中的倒影。我们来得早,朝霞刚从山顶上探出头来。朝霞到处山水暖,镜头里所有的风景,都是暖调子。很好,暖调子的风景,最耐人寻味。

那时候我们还不知道,用不了多长时间,我们的心窝里,也会充满暖调子。这暖调子,是黑大嫂送给我们的,当然也可以说,是东马屯送给我们的。后来我们知道,在东马屯,像黑大嫂那样热情洋溢的村民,有很多,黑大嫂是其中个性鲜明的一个代表。

拍完溪水中苹果的倒影,阎老师建议,去西边的沟里看看。他一定是被西边山坡上披红戴绿的景致所吸引。我们上车,沿路而行。路是水泥路,好走。没多久,就来到一户人家的门口,能看见满院子的果树,院墙外的果树,都果实累累。我们下车,在院门口拍摄了几张。兴犹未尽,竟然走进院子里。屋门开了,一个黑脸膛的大嫂迎出来,脸上带笑,问,你们是做什么的?我笼统回答一句,照相的,宣传一下咱们东马屯的苹果。黑大嫂脸上的笑意更浓了,说,好事啊,照吧,随便照,好好给俺们宣传一下啊。

我在院子里四处转悠,寻找最佳视角。一边拍一边念叨,今年苹果结得好啊。黑大嫂搭话,看着还行,就是夏天让冰雹打了一下,卖不了多少钱。我心里感慨一句,噢,那太可惜了。

经黑大嫂提醒,我才看清,确实有些苹果上面有疤痕。可这疤痕,并不影响苹果的味道啊。据我所知,有些人,还专门喜欢有疤痕的苹果。让鸟啄过的苹果,也会留下疤痕,据说,这种苹果味道特别好,连鸟都喜欢嘛。还有言之凿凿的,说喜欢啄苹果的,可不是一般的鸟,是喜鹊。喜鹊果,好吃啊。要是黑大嫂不明说,我还以为,那些疤痕果,都是喜鹊果呢。

东马屯的苹果,都让冰雹打过吗?我追问一句。

黑大嫂说,没有,就村口这么一小片,沟里边,没下雹子。

我还是在心里感慨,噢,这就好。

边拍边聊,拍得愉快,也聊得愉快。等我拍完要走,黑大嫂突然拿出一兜子苹果,说,送给你们尝尝。这怎么好意思啊,无功受禄嘛。赶紧推辞,黑大嫂不乐意了,不就几个苹果嘛,来家门口了,怎么也得尝尝。那语气,自家亲戚似的。推辞不过,只好收了,说一串感谢。接过袋子,手一沉,哪是几个苹果,怎么也有十斤八斤的。

我们往山里去,拍山腰上的果树。原路返回时路过黑大嫂家,阎老师眼尖,看见院墙上一颗大南瓜,色黄,墨绿纹路,跟树枝上苹果的红,形成强烈对比。我还纳闷呢,刚才怎么没看到啊,赶紧去拍。黑大嫂站在院子里,看我们拍南瓜,笑了,说,哟,那有什么好拍的。接着,像突然想起什么,说你们喜不喜欢南瓜啊,送你们两个,尝尝。说完从院子里出来,到墙外摘南瓜。墙外的果树边上,种植了好几棵南瓜,叶子已经枯了,瓜还在秧子上挂着。我们还是推辞,黑大嫂还是不由分说,摘了两个,往我们手里塞。接着吧,别辜负了人家一片盛情。

摄影/侯德云

随便说一句,东马屯的南瓜真大。我的镜头捉到过最大的一只,两个十多岁的孩子,都抱不动。黑大嫂家的南瓜,要小一些,但也都有十几斤。

临走,阎老师感慨,收了人家这么多东西,也没问问人家姓什么。我沉思片刻,说,不问也好,咱就叫她黑大嫂吧。

黑大嫂的黑,不是天生黑,是风吹太阳晒的。一看就知道是个勤劳的人。在她身上,我也领略到一种天然的朴素,是东马屯的好山好水,孕育出来的朴素。这种朴素,在当下的城市里,已经很难见到了。

我们调转车头正要上路,从黑大嫂家院子里跑出一条小狗,在车前不远处站了一会儿,又向前跑去,时不时回头看我们一眼。阎老师笑眯眯地看着那条小狗,说,真懂事啊,还知道出来送送。

走出很远,我才想到,嗨,怎么就没给黑大嫂拍一张照片啊,什么脑袋呀,笨死了。

龙潭瀑布与寺沟

东马屯有名的沟,有九条,最有名的,三条,寺沟,鞅子沟,大王沟。拍摄东马屯,不进沟里看看怎么行?

何况,跟“永田农家饭庄”的老马聊天的时候,他好几次提到寺沟。他拿出一小盆野生的猕猴桃给我们吃。我们说好吃,哪里有啊。他笑眯眯说,寺沟里就有啊。吃山里红的时候,他也说,寺沟里就有啊。

到寺沟里看看吧,看看野生猕猴桃,看看山里红。

进寺沟的必经之路,是龙潭瀑布。深秋了,水量不大,却还在流。汛期的时候,水量充足,颇有气势。两山相依,挤出一个U字形山口,泉水随山口而下。青色的花岗岩,让泉水抚摸出一道道黑色的印记,别有情趣。东边的山崖,酷似龙头。龙潭瀑布,由此得名吧?

龙潭瀑布,我看过多次。农家风情浓郁的龙潭山庄,就在它的下方。每次到东马屯,都走上来看一眼。

这一次,我们在龙潭瀑布下方停住脚步,拍秋意笼罩的U字山口。天很蓝,山口两侧的植被,黄色、褐色、绿色杂陈。中午的阳光,将半个山口照亮。色彩和光线,都很好。可惜天空是纯粹的蓝,少了些动感。我对阎老师说,要是有几朵云彩,从山口的上空飘过来,那该多好。阎老师说,求之不得呀。

话音落下不久,我从镜头里看见,一朵云从山口里探出头来。我喊阎老师,云彩来了!

两个人好一通忙活,从不同的角度,对准山口咔嚓。

云朵的脚步很快,才一分钟左右,就从山口上空飘过去了。可喜的是,很快又来一朵。接着又来一朵。事不过三,我们很满足了。

得了,上山吧。沿瀑布东侧精心修建的石板路,攀上山口,往寺沟的深处走。没几步,又是一方好风景。一潭溪水,倒影着远处的山峦。溪水在山阴里,山峦在亮处,色彩斑斓。水中的倒影,也亮得耀眼,也色彩斑斓。等什么呢,赶紧行动。

好运气要来,是谁也挡不住的。尽管此前我们都没有见过野生的猕猴桃,但我相信一定能找到。山里红就不用说了。

沿曲曲折折的山路,望沟的深处走。树木茂密,光影婆娑。古人说,“移步换景”,真是没有说错。

直到这时候,我还以为,这条沟,叫“刺沟”。当地人的发音,把“寺沟”叫成“刺沟”。山路越走越窄,像一根刺儿嘛。后来读到《东马屯村新农村建设规划》材料,才知道自己的臆想毫无道理。惭愧。

不过我又想到,既然叫寺沟,里边总得有个什么寺才对。离沟口不远,倒是有两处建筑的残迹,早先,是不是寺庙呢?这件事,得好好考证一下,暂且存疑。

终于见到野生的猕猴桃。就在山路边上。那么一大团一大团纠纠缠缠的藤条,铺在山坡上,挂在树枝上。阎老师在藤条上发现了几只残留的绿色小果子,跟我们在老马家吃到的一模一样。没有什么好怀疑的,就是它!

可惜,藤上的叶片,一片也没有了。

摄影/侯德云

我们在那一大片藤条旁边,逗留了很长时间。藤条上残留的几只果子,在拍摄之后,也进了我们的口腔。好吃啊。比市面上出售的猕猴桃味道好,可惜个头太小,像常见的小枣。

看看天色不早,我们沿山路返回,兴犹未尽。

阎老师说,过两天,天气好的话,我们再来一次吧。我说,好啊,早点来,再往深处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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