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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日同形词“再三”的用法辨析

2013-08-05张晓东施建军

关键词:数词例句副词

张晓东 施建军

(北京外国语大学 日本学研究中心,北京100089)

由于历史上的种种原因,共同使用汉字的中日两国在语言上存在大量的同形词。施建军、谯燕(2011)的研究统计显示在日常生活用语中存在过万的同形词。然而这些看似相同的汉日同形词在意义和用法上从非常相似到全然不同呈现出非均质的多样化,这给两国学习对方语言的学习者造成了一定的障碍。本文以同属频率副词,都表示“动作行为反复多次进行”含义的汉日同形词“再三”①为研究对象,从语料库语言学的视角,对它们的共现动词语义特点、语法功能、复句语义关系进行考察,弄清楚汉日同形词“再三”的异同点,以期为对外汉语和日语教学、辞典准确释义做出贡献。

一、问题所在

关于汉语“再三”的意义用法,周小兵、邓宁(2002)做过详细分析,其成果总结如下:

①“再三”在许多自主动词前面可以出现,但在非自主动词前面不能出现。

如:成为、出现、发生、碰见、遭受、误会、感染等前面不能使用“再三”。

②“V+再三”和“再三+V”的格式意义基本相同,但是“再三+V”远多于“V+再三”。“V+再三”中出现的动词,所指行为的进行一般是需要一段时间的,如“考虑,犹豫,斟酌”等。

(笔者注:在周小兵、邓宁(2002)中下列带*符号的用例被视为不能说。)

如:再三解释 / *解释再三 再三追问 / *追问再三 再三劝告 / *劝告再三

③“V+再三”的出现必须有一定的条件,即V发生在另一动作之前,且是决定后一动作是否发生的前提。语义重点是数量,而不是强调连续的“一次又一次”。

如:考虑再三,我还是决定去看看。

笔者从北大CCL现代汉语语料库中抽取了475个“再三”的例句②,对照以上结论进行观察,发现周邓认为汉语中不说的“解释再三、追问再三、劝告再三”在语料库中存在少量用例。利用因特网的搜索引擎检索“解释再三、追问再三”,所得实例超过2万。另外,我们还发现在例句中出现少数像“这是场精彩可期的比赛,他们为此已经演练再三。”和“动员再三,也未能奏效。”这样的句子,它们不符合前述“③‘V+再三’的出现必须有一定的条件,即V发生在另一动作之前,且决定后一动作是否发生的前提”的情况。至于“V+再三”格式的语义重点是强调数量还是强调连续的“一次又一次”,观察例句区别并不明显。关于“V+再三”格式的动词选择问题,我们将在后文中细述。

接下来,我们来看日语「再三」的意义用法。飛田良文·浅田秀子(1994)对日语「再三」有以下描述。

①可修饰谓词和名词,但不能单独作谓词使用。

②表示“多次、反复”义,略带消极色彩。

③暗示动作主体反复进行某行为后未能实现预期的目的,表现出动作主体的无奈和不情愿。

本文从青空文库、新潮文库100册、少纳言3种语料库③中合计抽得日语「再三」的用例452个。对照上述结论观察例句,发现日语「再三」除去修饰动词和名词的用法外,还出现了少量近似数词的用法。同时,上述②③两点,在汉语“再三”的研究中没有看到。另外,前述汉语“再三”的研究成果中提到了共现动词的自主性问题,日语「再三」是否也存在同样的问题值得我们关注。

以下,结合已发现的问题点,从共现动词、语法功能、复句语义关系3个角度对汉日同形副词“再三”展开考察,找出异同点并探讨其差异的背后原因。

二、“再三”与共现动词

(一)汉语“再三”与共现动词

表1是汉语“再三”与共现动词的语序分布统计。在475个例句中,“V+再三”格式的有140例,而“再三+V”格式达326例,是前者的2倍多。这一数据从量上印证了前人的研究。在语料中我们还发现了4个“再三再四+V”格式的例句,如例1和例2。一般认为“再三再四”是对“再三”的强调,在句中换成“再三”,语义不会有什么改变,本文将其与“再三”一并看待。关于“其他”类的5个例句,它们在句中未出现动词,如例3、例4所示。对该类我们将在“再三”的语法功能一节进行讨论。

例1:再三再四向院长道谢了之后、就回巴黎去了。 (《十日谈》)

例2:再三再四的请我上湖北,我还没有肯。 (《阿Q正传》)

例3:若再二再三,就成光说不练的假把戏。 (《读书》vol-159)

例4:如是再三,方枪枪只得抱着她站在那儿,膝盖顶着她两腿,陈北燕仍是坐着的姿势,只不过是凌空坐在方枪枪腿上。 (《看上去很美》)

表2是对共现动词的区别词数统计,数据上验证了周小兵、邓宁(2002)的结论,即进入“再三+V”格式的动词数远超“V+再三”,以下,我们进一步对共现动词的语义类型进行考察。

表3按“再三+V”“V+再三”“两者都有”三类对例句数排名前15位的共现动词进行了汇总排序。观察共现动词,可明显看出它们的语义相对集中,大多数是表言语、思考、交际活动等体现行为主体主观意志的动词。这一结果了印证了前人研究指出的“再三”和自主动词共现的观点。不过,我们也发现存在少数如例5、6、7这样的“非自主动词”实例,且它们只能进入“再三+V”格式,换成“V+再三”无法成立。

例5:我喜欢和他再三邂逅。(《玩的就是心跳》)

例6:匿名信的再三出现,固然制造悬宕,推展情节,但到了最后,匿名者“自报家门”,却使人觉得有点勉强,好象他就是幕后导演。 (《读书》vol-066)

例7:19世纪后期,几乎所有的强国都卷入了这场对绝对统治权的争夺,因此,它们在一个又一个地区再三发生冲突。(《全球通史》)

另一引人注目的语言现象是进入“再三+V”格式的动词有双音节动词,也有“说、请、劝、喊、讲、叫、看、求、谈、问、谢、要、邀”等单音节动词,而进入“V+再三”格式的动词全是双音节动词。据此,我们认为前人提出的“V+再三”和“再三+V”格式对动词的选择可从动词音节数这一角度来区别。换句话说,“V+再三”格式存在不能和单音节动词共现的制约条件④。

如表4和图1所示,我们对与“再三+V”或“V+再三”共现,且例句数2以上的71个动词按语义整理汇总,进一步细分为①“说、告”类;②“思、疑”类;③“请、辞”类;④“谢、歉”类;⑤“问”类;⑥“品、味”类;⑦其他类。由图1可知,①②③类的合计数超过半数,无论在区别词数还是在例句总数上都显示出明显的优势。

表5是能进入“再三+V”和“V+再三”两种格式的共现动词语义分类。由于区别词数的数量有限(仅17个),我们只对其例句数进行了统计。结合表3、表4观察,不难看出进入“V+再三”格式的共现动词在语义上相比其他的类别,②“思、疑”类占有明显的优势。

周小兵、邓宁(2002)对进入“V+再三”格式的动词列举了“考虑、犹豫、斟酌”。此3词恰好属于数量上占优势的②“思、疑”类。若将它们解释为“所指行为的进行一般是需要一段时间”的话,那么对①“说、告”类;③“请、辞”类;④“谢、歉”类;⑥“品、味”类,我们又该如何考虑呢。这些类的动词完成一次动作行为所需时间未必长,但多次反复叠加会造成“所指行为的进行一般是需要一段时间”的情况。为此,我们谨慎地认为对进入“V+再三”格式的动词特征还有进一步研究的必要。

最后,我们来看一下⑦其他类,进入该类有“反复、坚持、保证、催促、交涉、(没)有、修改、演练”8个词,因与前6类在语义和例句数上有一定差异,我们暂且将它们合并为单独的一类。

(二)日语「再三」与共现动词

表6是对日语「再三」出现在句中的形态所进行的分类统计,表7是共现动词⑤的区别词数和总例句数汇总。从表6可看到日语中同样存在「再三」和「再三再四」两大类,且例句数量上前者是后者的12倍多,差异显著。比较日语「再三」修饰动词和修饰名词的用例数,「再三、再三にわたり/わたって、再三ならず」形式在句中作状语修饰动词的用例总计354例,远多于「再三の、再三にわたる」形式在句中作定语修饰名词的用例数57例,可见日语「再三」作状语的用法占优。

观察与日语「再三」共现的动词语义特点,我们对例句数排名前15位的共现动词(详见表8)进行了统计汇总,不难发现日语的情况与汉语很相似,整体上和表言语、交际行为的动词共现倾向明显。同时,日语动词中有表“出现、发生”义的「ある、なる、出る」等非自主动词,尤其是「ある」,其排名位居第一。关于日语频率副词的用法,矢澤真人(2000)曾指出“表频率的修饰成分可在「…ことが(…的事件)」和动词「ある(发生)」之间插入”。

和汉语分析相同,我们对日语「再三」的共现动词也按语义类型进行了细分汇总,结果如表9和图2所示。表9和图2对例句数2以上的56个动词,参照汉语“再三”的共现动词语义分类标准,将它们分为①“说、告”类;②非自主动词类;③“请、辞”类;④“移、送”类;⑤“问”类;⑥“思、疑”类;⑦其他类。与汉语的情况类似,图2显示例句数最多的①②③类合计占了整体的大半。另外,进入⑦其他类的动词有“繰り返す(反复)、行う(采取)、促す(催促)、書く(写)、連絡する(联系)、試みる(尝试)、作る(制造)”等词,因与前几类在语义和例句数上有一定差异,我们暂且将它们合并为单独的一类。

值得一提的是,日语中出现了诸如“ある(发生)、なる(变成)、受ける(受到)、浮かぶ(浮现)”等“非自主动词”用例。另外,日语用例中还出现了“移、送”类(例:送る(寄)、訪ねる(拜访)、運ぶ(前往))这样的不表示言语、思考类的动词。

(三)“再三”与共现动词的汉日对比

从共现动词的数量上看,对比汉语表2和日语表7,共现动词的区别词数汉语189个,日语194个,两者在量上没有显示出明显差异。再看共现动词的语义类型,观察汉语表4和日语表9,汉日两种语言相通的类别有“说、告”类、“请、辞”类、“问”类、“思、疑”类。各自有特色的类别分别是日语“非自主动词”类、“移、送”类,汉语“谢,歉”类、“品,味”类。这里,如前所述,汉语“再三”的共现动词中“自主动词”占压倒性多数,“非自主动词”的数量和用法相对是个别少数。而日语“非自主动词”类在共现动词中占据重要的地位,出现上述差异我们认为可以从语言类型和认知模式上找到原因,根据盛文忠(2006)的语言类型和认知模式的研究成果,汉语在叙述事件时,重点倾向于描述行为主体做何种动作,句式上较多使用动词谓语句。而日语表达像描述自然现象一样,倾向于从整体角度认知,行为主体背景化,多使用名词谓语句、被动句、存现句和表“变成”义的「なる」等动词。汉日语“再三”在共现动词上的差异一定程度上印证了上述研究成果的真实性和有效性。另外,汉语“再三”的共现动词中②“思、疑”类的动词有较多出现,而在日语中只出现了「思う」1词,且例句数仅3个。为什么会出现如此大的差异,我们目前尚不清楚。

三、“再三”的语法功能

汉语“再三”作为频率副词,其语法功能是在句中作状语或补语来修饰动词。然而在此前的分析中我们已经发现少数句中未出现动词的实例,以下是从语料库中收集到的实例。

例8:如是再三,方枪枪只得抱着她站在那儿,膝盖顶着她两腿,陈北燕仍是坐着的姿势……(《看上去很美》)

例9:若再二再三,就成光说不练的假把戏。 (《读书》vol-159)

例10:老百姓有句话——“再一再二不可再三”。 (《京华闻见录》)

例11:彭钢常讲:一个参谋有三次建议权,我用两次,有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彭门女将(连载之三)》)

关于副词的具体用法,卢福波(1996)中指出“副词也可以修饰代替了动词、形容词的代词”,上面的例8符合该项解释。另外,例9、例10、例11⑥三句中的“再三”都非单独出现,而是与“再一”“再二”成对使用,可以说语义和语法功能上它们已不再是典型的频率副词用法,而更接近数词性用法。这一点可从句中“再三”替换为数量词“三回”后句意基本不变上得到验证。关于该种用法与表“多次,反复”义的副词用法之间的关联性研究有杨荣祥(2007)。杨荣祥(2007)认为“再三”一词在上古汉语中用于动词前可看作两个数词连用作修饰语,表动作的数量。其作副词的用法大约始于六朝,此时已不是重点强调动作行为的次数,而是重点表示动作行为反复进行。也就是说,现代汉语里的频率副词“再三”是由古代的两个数词并列连用词化而来,其意义用法经历了由表动作具体次数的数词性用法转变为现今表“多次、反复”义的副词性用法的演变过程。

“再三”一词在汉语和日语中的表现形式上差异较大。汉语中以“再三”或“再三的/地”的形式出现,与之相对,日语的表现形式要丰富得多,除常见的「再三」和「再三の」之外,还有「再三にわたる、再三にわたり/わたって、再三ならず、再三に及び」等惯用表达。以下是其实例。

例12:その中で、河出書房の雑誌「文芸」が麟太郎に小説を再三頼んだ。 (『大阪学』より)

例13:今日の試合でも再三のチャンスがありながらヨーロッパ王者のシュートはネットを逃し続けた。 (Yahoo!ブログ2008より)

例14:再三の電話が、結果として小学生と家族の無事の確認手段になり、家族の冷静な対応につながったと思われる。 (『神戸新聞』朝刊2001/12/1より)

例15:当時から再三にわたって水産庁等に対して適切な保護管理を要請してまいりました。(『国会会議録』第154回国会より)

例16:日清食品·食の図書館の岩佐理加さんには、再三にわたり、笑顔で資料の提供を頂いた。(『ラーメンの誕生』より)

例17:ペルリは交渉中、再三におよび例のごとく日本側を脅し、さすがに温厚な紳士である首席委員、林大学頭も額に青筋立てて激怒したそうだ。 (『陸軍の異端児石原莞爾』より)

例18:最初の頃、妹は殆ど三日にあげず手紙を寄越し、その中には文字のあまり達者でない父の代筆も再三ならずあつた。(『業苦』より)

例19:おう、おーう、戦士の呼応があがる。また山を越えた。再三ならず道にも迷った。(『聖コシャマイン』より)

从上述例句中可以看到「再三、再三にわたり/わたって」作状语修饰后面的动词,「再三の、再三にわたる」修饰后面的名词。例13和例14同为「再三の」的形式,用法上稍有不同。例13的「再三」修饰名词「チャンス(机会)」,同时句中还出现动词「ある(出现、发生)」,「チャンスがあった(出现机会)」整体上表示事件的多次反复发生。而例14仅与名词「電話」一词搭配,表述了“多次有电话打来”的事实。这与日语名词「電話」自身具有名动词性质有关,观察其他例句我们发现被「再三の」修饰的名词(例:訪ね(访问)、誘い(邀请)、出頭(出面)、働きかけ(劝说)、勧め(推荐)、通知(通知)、問い合わせ(询问)、襲撃(袭击)、催促(催促)、請求(要求))大多自身带有事件属性,潜藏名词转动词的能力。

例15和例16中的「再三」与动词「わたる(横跨)」搭配使用,该短语整体上起到副词性修饰功能。究其原因,与动词「わたる」自身有限定“时间、次数”的用法有关。例17的「再三におよび」与「再三にわたり」同属一种类型,考虑到它们在例句数和使用范围上的能产性(前者仅观察到1例,后者有几十例),我们对前者单独处理,对后者「再三にわたり/わたって/わたる」,将其整体视为一种副词性惯用表达。

例18、例19的「再三ならず」说法有点陈旧,现代日语中已不多见。从词法角度分析,该惯用表达是由「再三」和日语古文表判断的助动词「なり」的否定形式「ならず」组合而成,即为一种「再三」的否定形式。然而,意义上却和「再三」一样,同表“多次,反复”义。如果将肯定形式的「再三」用“多次”来替换理解的话,其否定形式的「再三ならず」可以用“不是两次、三次,是更多次”来替换理解。也就是说「再三ならず」中的否定并非是对表“多次、反复”义的「再三」的否定,而是对其字面意思“二(次),三(次)”的否定来间接实现“多次、反复”义的表达。现代日语中取代「再三ならず」的表达是「再三でない」,其中的“でない”是现代日语判断助动词的否定形式,例20中的「再三ではなかった」是「再三でない」的过去时表达。需要说明的是,「再三ならず」在句中作副词修饰动词,但「再三でない」在句法上则是近似数词作谓语的用法。

例20:クレイモデルから実車サイズのモックアップになるに従い、思いもよらない障害が出てきたことも再三ではなかった。 (『Newメルセデス·ベンツSLのすべて』より)

例21:うっかり一枚のガラス板を砕いてしまったとき、男泣きに泣いたことも再三にとどまらなかったという。(『楡家の人々』より)

前面提到了汉语“再三”的数词性用法,类似的用法除了例20这种数词作谓语的用法外,还发现例21这样的「再三」后接动词「とどまる(限定)」的过去否定式「とどまらなかった」,表“不仅限于两三次,有多次”的意思。日语「再三」的用法是否同汉语一样,经历了从单纯表“动作次数”的数词用法转为表“反复多次”的副词用法,对此需要进行历时性研究才能最终确定。结合上述例句综合判断,笔者认为现代日语中的「再三」的典型用法是作副词表“多次、反复”义,「再三ではない」、「再三ならず」这样的惯用表达可理解为古代日语「再三」的数词性用法的残留。综上所述,现代汉日两种语言中的“再三”,其副词用法是其核心的、典型性用法,其数词性用法是边缘性用法。

四、“再三”与复句语义关系

对日语「再三」,前人研究中已指出其具有“略带消极色彩”,“暗示动作主体多次反复施行某行为后未能实现其预期的目的”的含义。对此应该如何把握,日语「再三」的这种特点是否在汉语“再三”中也有。这一节中,我们将以复句为对象,从分句的前后逻辑关系角度,尝试对前人研究的成果加以检证,并对比汉语和日语,找出它们的不同点。

为了凸显前后分句的逻辑关系,本文限定“X(再三)、Y”类型的复句作为考察对象。此处的X和Y分别表示前分句和后分句,即只对“再三”出现在前分句的复句进行研究。关于复句前后分句的关系认定标准,汉语学界与日语学界有所不同。本文在认定标准上分别参考卢福波(1996)和益岡隆志·田窪行則(1992),取其最大公约数,在汉语和日语间设定了“连贯关系”和「並列(時間的継起)」、“转折关系”和「逆接、譲歩」、“并列关系”和「総記並列」、“因果关系”和「原因、理由」、“时间关系”和「時間」这样的匹配对应关系。前人研究所指的“暗示动作主体多次反复施行某行为后未能实现其预期的目的”这一点从逻辑关系角度来理解,可认为与“转折关系”和「逆接、譲歩」有密切关联。与之相对,“连贯关系”、「並列(時間的継起)」、「時間」关系则可认为没有暗示是否实现预期目的。我们对日语和汉语分别进行了统计,统计结果如表10所示。

由表10可知,汉语中表“连贯关系”和“时间关系”的例句总计141例,是“转折”和“让步”关系36例的3倍多。而日语表「逆接」和「譲歩」关系的例句总计66例,比「並列(継起)」と「時間」关系的61例略有高出。从统计数据上看,日语的「再三」某种程度上验证了前人研究的成果。而汉语方面,仅就本次的语料统计而言,用法上未呈现出明显的感情色彩,这一点是和日语不同的。需要说明的是,本次调查利用的是以书面语体为中心的语料,同样的结论是否对口语体语料也适用,对此还需慎重考虑。

五、结语

本文以汉语和日语的同形副词“再三”为例,利用语料库,对该词在两种语言中的实际使用状态,从共现动词的语义特点、语法功能、复句前后分句关系三个角度展开了对比考察,发现了以下的异同点。

共通点:

汉日同形副词“再三”在各自语言中都表“多次、反复”义,其主要的语法功能是副词作状语修饰动词,同时两者都存留少量数词性用法。共现动词在语义上有集中倾向,大多数与表达言语、思考、交际的动作行为相关。

不同点:

①汉语“再三”的共现动词,“自主动词”占压倒性多数,同时也存在少数“非自主动词”用例。而日语「再三」除自主动词外,还有不少的非自主动词的共现用例。出现上述差异可从语言类型和认知模式中找到原因,汉语倾向于描述行为主体做何种动作,句式上较多使用动词谓语句。而日语倾向于从整体角度认知,行为主体背景化,多使用名词谓语句、被动句、存现句和表“变成”义的「なる」等动词。

②汉语“再三”的共现动词中“思、疑”类动词占据重要地位,而日语「再三」中该类动词仅出现了1个,且例句数少。

③从句中形式上看,汉语“再三(的/地)”相对比较单一。日语除常见的「再三」和「再三の」外,还有「再三にわたる、再三にわたり/わたって、再三ならず、再三に及び」等多种惯用表达形式。

④复句中表转折、让步关系的出现率,日语「再三」远高于汉语“再三”。这一点体现在感情色彩上就是日语带消极感情色彩,而汉语没有。

⑤汉语“再三”对进入格式“V+再三”有条件制约,音节上单音节动词不能进入,语义上自主动词不能进入,而格式“再三+V”则没这样的限制。

⑥日语「再三」的肯定形式和否定形式都表示“多次、反复”义,但其生成机制有所不同。

注释:

①为方便对比汉日同形词,在标记上做了区别,单指日语时采用「再三」标记,单指汉语或汉日同形词一起指时采用“再三”标记。

②本次调查使用北京大学中国语言学研究中心开发的CCL现代汉语语料库公开网络在线查询系统,语料规模达到3亿字(约1.5亿词)。从在线语料库中共检索到“再三”语例2414个,考虑到方便和日语「再三」对比,我们随机抽取了500例,剔除其中的词典解释4例,重复例句16例,“再三思”1例,“再三心二意”3例,“再三年四年”1例,最终例句数为475个。

③青空文库和新潮文库100册语料库收入了的语料以日本小说为主,规模达到2000万词,少纳言为日本国立国语研究所主持开发的现代日语书面语均衡语料库的公开网络在线查询系统,语料规模达到1亿1千万词。

④表3中列举了“V+再三”的共现动词“思(之)”,例句中都以“思之再三”的形式出现,如去掉“之”将说不通。因此该例与“单音节动词”的限制条件不仅不冲突,反而有力地证明了这种音节限制。

⑤此处所指共现动词限「再三」作状语直接修饰的动词,不含「再三の」、「再三にわたる」修饰名词所在小句中的共现动词。

⑥例11句中含动词“有”,不属于“句中未出现动词”的实例,此处引用该例句重在强调其数词性用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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