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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六则

2013-07-15老飞鱼

翠苑 2013年6期
关键词:金工红萝卜鸭子

■老飞鱼

一、车间意象

那不是衣服,那只是一件衣服的反光;那是一件衣服,被光打在墙面上。打在墙上的衣服,不是真的衣服;但墙上如果没有衣服的光影,那真实的衣服又安放在哪里?

因此,回忆是可靠的,正如墙面是可靠的,下午3点的太阳也是可靠的。至少是真实的一部分。有回忆,就有诗歌。诗歌是下午三点钟时的西墙——返照出金工车间,以及那些在金工车间劳作的机器和人。

金工车间是一支盛大的交响乐团。长着络腮胡子的长者是车间主任,乐团的首席指挥。他手里的棍子一举,巨大的行车就生出翅膀和硕大的犀牛角,在头顶奔跑,轰鸣。它用爪子抓起黑色的钢铁,吞吐,吞吐,吞吞吐吐。

他手里的棍子再一举,那些愣头青的工人就各自按响了怀里的乐器。打磨机是小号,和锯齿相交,发出嘹亮的呻吟;冲床是圆号,“吭哧吭哧”,像在闹情绪,把铁打得千疮百孔,面目全非,连父母都认不得它了;铣床是长号,指头按出一连串飞快的滑音;车床是小提琴,乐团里的主力,乐章的主线靠它拉出,从繁复多变的交响里耐心拉出,华丽的抒情是一只顾盼的彩色大公鸡;刨床是大提琴,暗含着力量和仇恨,切割无边的愁绪;圆头小锤,是三角铁,秀气的社区女大学生主任清丽的嗓音,让行车沉默片刻,让堆放在四处的铁害起了思乡病。

夏日的金工车间里洋溢着青春期的汗馊味。太热了,以至电扇都发出叫喊,以至冰块都四散奔逃,以至酸梅汤都飘出腐臭的气息。太热了,身体都背叛了主人,左胳膊和左腿密谋逃亡,翻墙越入隔壁的大运河,右胳膊和右腿依旧木痴痴地忙碌。夏日的金工车间除了汗馊,还隐约起伏着情欲的味道。赤裸的肌肉,慌乱害羞的眼眉,仿佛可见的碎花胸衣,撞撞如小鹿的眼波流转。美好的情欲,是金工车间交响曲的一支甜蜜演奏。夏日的金工车间不知疲倦,挥汗如雨,锻打,演奏。日复一日,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一年又一年,终于成为厂区的一首保留曲目。

有时,回忆是可靠的,正如下午5点的太阳,给我送来夕照里的金工车间,那头生犄角的行车,那跃跃欲试的车床、刨床、铣床,和晶莹的羊角锤,还有散乱的钢铁,锯条、钉子、老虎钳,油汪汪的工具盒,还有青春的血肉。在汽锤大鼓热烈的敲打之后,金工车间终于平静下来,夜晚降临。夜晚的车间,某一个角落里,三角铁还在淙淙作响。两只老虎从暑热中醒来,时而交颈,时而追逐。运河两岸,广种闪电,一场来自隋朝的大雨就要落下来。

二、一团月光亮晃晃

继承是一管瘦瘦的芦苇,任四是只鸭子。芦苇满地跑,鸭子“呱呱”叫。

以上是比喻。当我在城里觉得憋闷,就想去乡下吸氧;当我被公文折磨得发了疯,就去乡下接地气。诗人说,生活在别处。我生活以外很有趣,有一管瘦瘦的芦苇,和一只呱呱大叫的鸭子。

继承很瘦,脸上长满褶子。他披着围裙,两脚与肩齐,深吸一口气,举着亮晃晃的菜刀,在厨房间闪展腾挪,霎时间腥风血雨。嚎啕大哭卷心菜,瑟瑟发抖老豆腐,菠菜脸色蜡黄,失声尖叫,惊醒了梦中的白条鸡,只见它从案板上蹦起多高,“咯咯”叫着逃出了厨房。大娘拍着两手哈哈大笑,我的儿啊,你做菜咋就像日本鬼子进了村?这个修辞好。我再加一句,做菜时的继承,是少年暴力城帮团。

色香味俱全,是对一个人厨艺的赞美。在吃完一口干煸辣椒四季豆后,我由衷地向继承鞠了一躬。他继承了大娘的真传,硬是把怀旧当作调料把一桌家常弄得风生水起。我肚皮吃得饱饱的,氧气吸得足足的。艰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抹抹油嘴,咕哝一声,我要去外面看月亮。

鸭子摇摇摆摆地跟在我身后,他说,你喝多了吧?我冲他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

月亮高悬在夜空,那么大、那么多情。她认出了我,当年在厂区“轰隆隆”奔跑的红萝卜,当年坐在运河边发呆的一块铁,当年被恶狗撵得满世界乱窜的少年。我也认出了她,沧桑的容貌下还固执地留存清丽的底色。是为了我吗?

醉眼朦胧处,鸭子在身边。鸭子是我的好朋友,他属狗,所以对友谊非常忠诚。这不是我的杜撰,99%属狗的人都很忠实于友情。鸭子也喝多了吗?我伸出手,却摸到一片虚空。脱离家庭生活的鸭子,化作了一阵清风。不为家庭多负累,敢娶自由当老婆。鸭子的老婆是自由,与自由交好,境界多么高妙。

我和继承、任四三个人,在夜晚的厂区游走。三个人,三个比喻:继承,是一管会思考的芦苇;任四,是脱离大海的一粒盐;而我则是愤世嫉俗的一声饱嗝;三个人,三个排比句:我们是少年的火把,燃烧在寂寞的思乡的长夜;我们是鸟鸣,在运河边的夹竹桃林婉转不息;最后一句,我们是三块灼手可热的铁。

旧居门前,一盆兰花吐寂寞。竹筐、芦席、扁担、酱缸,次第排开。旧居在我眼里是一个圣地。我的泪水洒在这里,我的血流在这里。旧居是长篇小说,五味杂陈;旧居是散文,形散神不散;旧居是唐诗,平平仄仄平平仄。

屋内漆黑,已无人居住。我拉了下厨房的窗户,竟没关死。铁栏杆锈蚀,轻易便掰开了。我猫腰钻进去。踩在水池的边沿,去够空中的一篮白馒头。

你在干什么?鸭子问。我在够馒头。够到了吗?芦苇晃着思想的脑袋问。没有。我把胳膊收回来,摊开掌心,一团月光亮晃晃。

三、回忆铁

厂子建在运河南岸,高亢的工业嗓音和汤汤的运河流水便一直陪伴着我的童年和少年生活。

厂子后面,是两栋红色的家属楼。这在当年方圆二十里内是绝无仅有的高层住宅。楼四层高,三个单元,每层都带两个公共厕所,两户人家共用,在上个世纪70年代很有些奢侈了。

任立国一跳一跳地走到我跟前,还没开口,眼睛先快速地眨巴几下,然后嘴角再抽动一下,兴奋地说,走,我们去金工车间偷铁去。我欣然同意。

金工车间铁多,厂区的半大孩子都晓得。它像一块丰收的庄稼地,到处都是粮食。铁扔得满地都是。有新鲜的,表面铮亮;也有年迈的,是废弃多时已经长锈的铁疙瘩。那会还是计划经济时代,产品按计划生产、做出来就有销路,因此核算得不严格,没有人认真管理。

到处都是铁,我和任立国走走停停,鼻子里充斥着生冷的铁的味道。任立国捡到一大块铁,已经被车床弄出了一点样子,躺在地上,身子油汪汪的,像一大块红烧肉。任立国弯腰捡起来,满意地打了一个喷嚏。恰好被金工车间的保奎看见了。保奎是个20多岁的小伙子,身长膀圆,留了一嘴胡子,面相凶恶。他呵斥道,把铁放下来,滚蛋。

任立国毫不示弱,这铁是你家的啊?

这铁是公家的,你拿了,就是偷!保奎叉着腰教训我们。

拿铁的人海了,你管不着。任立国朝我递了个眼色。我们拔腿就逃,一阵风似的跑出了金工车间,堆在地上的碎铁被我们踢得叮当作响。

我们到厂里偷铁,有时为一本心仪的连环画,有时为了解馋,有时什么也不为,弄一兜子废铁,到运河边,把铁扔进黄黄的运河里。铁的分量重,进水的瞬间发出的声响和土坷垃、石子不一样,石子是“扑哧”,土坷垃是“哗啦”,唯有铁发出的声音是“啾”的一声,快速、有力,一头钻进大运河,毫不挂念尘世。

铁躺在我的掌心,它用自身的重量显示自己的存在,而它的疑问是,我是谁?我怎么委身在巴掌大的地方?我要到哪里去?铁也会思考。当我坐在运河边开始对着天空发呆,若有所悟的时候,我认定铁也会胡思乱想。铁安静地陪在我的身边,它的安静没有一点瑕疵。我认定铁也有生命。

当铁抗争的时候,整个金工车间都回荡着它们抗击命运的呐喊声,它们不甘心被人类所左右,被机器像面团似的任意拿捏。它们用肉体、热血和金工车间的青年角力,最后,它们被命运锻造出崭新的模样,以零件的形式悄然排成一个队列,等待被组装,以新的面貌展示自己的力量。

我至今还保留着一块三角铁。它的三条边里两条是平滑的,一条粗糙、扎手,那是被电焊的高温切割的结果。搬离厂区的那一年,我无意中得到了它。它跟随我多年,陪伴我度过逝去的少年、青年,和当下的中年,这里面一定有纠缠不清的缘分。它做了我的镇纸,静静地守护着无边的汉字。每当我被这浮躁的社会弄得心冷意灰的时候,我就看着这一块铁,它隐忍、沉默的姿态,使我心里的郁结逐渐化开。这话说得有些矫情,但直到现在我还无法真正深入到一块铁的内心深处。但我总偏执地想,铁就是力量和抗争的隐喻,当干涸的灵魂需要诗歌的时候。

四、行走的红萝卜

一直以来有个意象纠缠不清。

突然一夜,大地上的红萝卜伸伸懒腰,打个哈欠,在广袤的星空下揉亮眼睛,一寸一寸离开泥土,欢叫着四散奔逃。他们像乡下野孩子一般游走江湖,有着孙悟空一样的秉性,而虚空的蜗居,他们再也不想回去。

这个意象挥之不去,它要进入诗歌,进入汉字的内部,那些发疯的红萝卜每夜敲打我的房门,发出比秋风还要怪异的嘶吼。

心里有话道不出,却去开涮红萝卜。这些个念头明显是荒诞的,不过出自我的寂寞秋思。

红萝卜安静地在泥里成长,新一代的萝卜早晚出土,卖一个好价钱;而老去的红萝卜安静地坐在我的记忆中,开会,瞌睡,一盏摇曳的黄灯下,这些萝卜已经老态龙钟。他们在等待,一纸命令安排他们下一步的行程。

而我的诗歌却奈何不了红萝卜,我费尽心思,也只能让他们在我的纸上站立片刻,我无能,使唤不动他们。似乎他们在现实中才显得更加真实。

新闸萝卜最可口。这是现实一种,这是人的口碑。新闸的萝卜并不知晓。他们无辜。添乱的是人。

它喂养过我的童年,喂养这个词是丑陋的,在诗歌里面,它是油腻腻的偷嘴大师。但我确实受过她的好处,无数次剥开她的衣衫,露出白皙的身体,她如果有乳房,受到惊吓,也必是挺拔秀美的小心一颤。新闸的红萝卜赛鸭梨,肥、脆、甜、水,一点不辣口,新闸的红萝卜是读过书的,知书达理,拥有一间精致的闺房。

乡下人把它制成萝卜干,它无怨无悔,每日与嘹亮的白粥为伍。新闸萝卜干,也是一绝。我说的是数十年前的萝卜干,那时他们还肥、脆、甜、水,滚一身佐料,两块萝卜干能就三海碗薄粥。现在的萝卜性情大变,仿佛独生子,一个个养尊处优,味道就差远了,差多少呢?相当于1973年到2012年这么久远。

这是我和红萝卜之间的恩怨情仇。而当我的被褥被秋夜弄得凌乱不堪,我便打开房门,去摇醒酣睡的红萝卜们,寒暄,握手,拥抱,请他们原谅我的冷漠。我笑问,亲们打从何处来?领头的一个胖萝卜撇撇嘴说,明知故问,当然是新闸喽。

你看,只有新闸的红萝卜才善解人意,他们远道而来,为的是看望一位失败的诗人。作为长久以来的意象,我却无法在纸上安放他们的行走。而行走的红萝卜,倒像一支支火把,照亮了梦游人脚下的道路。

2012年夏秋之交,我像梦游人一样在诗歌里探险。我情愿自己是一颗来自新闸的红萝卜,从1973年的冬天出发,一路跋涉,去无限接近一首尚未完成的诗歌。

五、捉蜜蜂

我和女儿佳怡相约去捉蜜蜂。

一到春天,家属区后面的农田里到处是飞舞的蜜蜂。佳怡说,小蜜蜂是春姑娘派来的邮递员,把春天的消息带给了我们。

说得真好!

我拉着她的小手,走在四月温暖的阳光里,她是我懵懂无知的小妹妹。

我撅了一根小木棍。佳怡问,要这个干什么啊?我说,你待会就知道了。

我们来到一堵围墙下。围墙老了,是九红砖砌的,被风雨欺负得浑身是洞,而这正好成了一些小蜜蜂的家。

佳怡问,小蜜蜂不是都住在蜂房里的吗?是啊,有些蜜蜂嘴巴馋,偷吃蜂王的蜂蜜,就被赶出去了。

哦,是这样啊!佳怡若有所悟。我掩口一笑。

我一个洞一个洞地寻找,看看有没有懒起的蜜蜂。佳怡跟在我屁股后头,轻手轻脚,模样儿怪认真。

终于,我发现了一只蜜蜂。我看到它肥胖的身体蜷缩在砖缝里。我拿小棍儿轻捅它的身体,它不高兴地扭了扭,嘟囔着说,谁啊?这么讨厌!

我转头对佳怡说,我找到了一只蜜蜂。

她立刻兴奋起来,小身子努力往前,凑到洞口,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她无师自通地眯起一只眼往洞里看。

看到了吗?她不言语,表情很夸张。

看到了吗?我不耐烦,担心蜜蜂蛰她的眼或逃跑。

看到了,看到了。她声调满高,但眉头一点不舒展。切!肯定没看见。

我把她推开,从屁股后头掏出一个窄口塑料瓶,对她说,你拿着瓶子,对准洞口就行。

我拿小棍儿往洞里杵。那臃懒的蜜蜂被捅急眼了,后退着来到洞口,试探性地张张翅膀。

快,拿瓶子对准洞口。哦,好、好。佳怡兴奋的肩膀都耸起来了。

那蜜蜂“呼”地一下飞进了瓶子。佳怡不知所措,吓得把瓶子扔到了地上。我赶紧捡起来,还好,那傻乎乎的蜜蜂还一个劲儿地朝瓶底飞呢。

我把瓶盖旋紧,瓶盖上有几个拿锥子扎的呼吸孔。

那蜜蜂在瓶子里紧张飞舞,惊慌得像一个才上一年级的小学生。佳怡把瓶子举到眼前,仔细地看。这是一只多么漂亮的小蜜蜂啊,它有着毛茸茸的脑袋,和两排精致的脚爪,特别是它金黄健美的腰背彻底征服了佳怡。哇哦,它好漂亮哦!她由衷地赞美道。

我很满意。满意这个春天。我更加满意的是,我把佳怡带到了我的童年,那里有金工车间、铁、家属楼。

当我再一次敲响那扇红漆大门,母亲把门打开,她愤怒地斥责,又到哪野去了?这么晚才回家,饭菜都凉了。她夸张的表情使我的满意达到了顶峰。我点点头,对佳怡说,这是你奶奶,快叫奶奶。奶奶!佳怡叫了一声。母亲把眉毛一挑,嗔怪道,快去洗手吧,瞧这小脸脏的哟。母亲丝毫没有流露出陌生的样子。对她的这种反应,我满意到了极点。

那金黄健美的蜜蜂在瓶子里上下翻飞,舞出一道道亮丽的弧线。它似乎习惯了新的生活,飞翔的姿态已不再慌乱,轻缓而从容,每当佳怡凑近了看它,它就卖力地飞翔,扇动翅膀,“嗡嗡嗡嗡”。

蜜蜂扇动翅膀,“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在它的吟唱中,我和我女儿的童年重叠在一起。在它的引领下,我拉着佳怡的小手,再一次回到了消失的旧居。我知道,在那扇红漆大门后,永远会有母亲的守候和她的期盼。

六、邂逅诗意

在22楼睡了一觉。梦到自己开车,车上坐了一只老虎、两只鸡,死胖子也要挤进来,我不肯,一加油门,车窜出去了,结果和迎面来的一辆车撞上了。我就从梦里惊醒了。感到心悸。难道是中医里所说的心肾不交吗?

醒来,隔窗一望,遥远的,地面湿了。梦里乾坤大,雨过地皮湿。我把自己安排到生活的角落,是有一些厌弃的意思,而自然却赠我以甘霖,在溽暑依旧的初秋天气。我枕边斜躺着胡弦的诗集《阵雨》,也可以认为刚才的那阵雨是他随手播撒的诗意。

诗意无处不在,在辽阔的生活里。生活是鬼手,你我皆宿命。就比如T忽然一天出现在我的眼前。而此前,T一直被认做是隔世的传说。

T长发依旧,在蝉声四起的夏日,袅袅而行。T手里拿着一只手袋,向我款款走来。

T应该没发现我,发现就不好玩了。我倒是一眼发现了她。发现之后,我就没出息地走样了。所谓走样,就是呼吸加快,好像一头风箱,“呼达”、“呼达”、“呼达达”、“呼达呼达”、“呼呼达达”、“呼”、“达”;眼睛也开始了逃亡,一会在脑袋顶上,一会在下巴下,一会跑到我的脚面子上。及至照面,我才有勇气打量她现在的容貌。

她站住,吃惊地看着我。仿佛在说,这家伙在哪见过?愣怔了片刻,她极有修养地笑了。笑容当真是润滑剂,可以打消人和人之间的生涩吗?好像是的。我也笑了。

怎么是你?

怎么是你?

你怎么也住在这里?

你怎么,住在这里也?

“呵呵”。“呵呵”。又挤了一管润滑剂。要不然发动机会停止运转,挡在路中间,别人要有意见了。

你袋子里装的是什么?我像警察似的盘问。

哦,是冰棍,天气热,孩子要吃。她态度老实,如实禀告。

这时一阵风吹过,吹乱她的发丝。她摇摇头,还像从前一样。

没话了吗?没话了。就这样各自归去吗?还能怎样?

无话可说,你得含着热泪接受宿命安排下的一切遭遇。就像诗人胡弦在他的《阵雨》里给汉语安排下的宿命。邂逅,两个汉字撞在一起,可以清脆,“叮当”一声,也可以似哑巴打着手语,肚里有数。这么说来,T不是一个女子,也不是我的初恋,而是生活送给我的一首小诗。似曾相识,只是韵脚起了变化,“昂”变成了“翁”;我在T的眼里,相必还是一支顺口溜吧。

我在午后,捧读《阵雨》,内心快意。胡弦说:这早晨之外/一定还有早晨。我说:T之外/一定还有另外一个T。只是,再怎么说,也该客套地问我要不要来一根冰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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