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守妇女的“杀夫令”
2013-07-12萧冰杨光
文/萧冰 图/杨光
留守妇女的“杀夫令”
文/萧冰 图/杨光
这是一个现代版的潘金莲杀夫故事。故事发生在安徽省灵璧县下楼镇石集村:留守妇女张艾飞,又名“张爱妃”,因丈夫王大元长期打工在外而耐不住寂寞,投入本村离婚男张玉虎的怀抱。为了与情人做“长久夫妻”,她利用丈夫回家小住之机,向张玉虎发出了杀夫令……
寂寞难耐,她做了邻家男人的“爱妃”
1990年农历2月12日,刚满20岁的张艾飞欢欢喜喜地嫁到石集村,成了帅小伙王大元的媳妇。张艾飞身材苗条,长相漂亮,嫁到王家立即成为“石集一枝花”。王大元与她同岁,生得高大帅气,并且有一手瓦匠活,时常带一帮人揽活挣钱。在王家人和左邻右舍眼里,张艾飞与王大元是难得的郎才女貌,天作地合。
婚后,小两口跟父母和两个弟弟二元、三元分家另住,恩恩爱爱地过起了自己的小日子。
小两口的日子,就这样在恩恩爱爱掺杂着小磕小碰中,一年又一年度过。随着一对儿女的相继诞生,他们的日子过得紧巴起来。灵璧是个国家级贫困县,而石集村距县城偏远,农民就更加贫困。男人一批批远走他乡打工挣钱,村里只剩下老人和妇女儿童,变成了“孤儿村”、“寡妇村”,盖房的人家也越来越少,王大元的包工队挣钱门路越来越窄了。于是,大元产生了拉包工队到外地干工程的念头。1999年过罢春节,王大元带上他的包工队,怀着对妻子儿女的依依不舍离开家乡,开始在浙江、山东辗转奔波,承揽工程挣钱养家。张艾飞则在家带着一双儿女,开始了留守生活。
丈夫突然远走他乡,使张艾飞一下子失落起来。白天,两个孩子一去上学,她就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夜里,躺在床上,她回想夫妻缠绵悱恻的幸福,她便浑身充满难以抑制的冲动,开始觉得没有男人的日子太寂寞,太难过,生活在寂寞中的女人比关在牢笼里还受煎熬。大元挣钱养家是正事,可这种寂寞的煎熬什么时候到头呢?自己还不到30岁,大好年华难道就在这无尽的寂寞煎熬中消耗掉吗?她实在不甘心,便开始在村里搜寻可以替代丈夫的男人。
很快便有一个理想的目标进入她的视线。他叫张玉虎,年龄与她相仿,身材与大元般伟岸健壮,并且刚和老婆离婚,单身,也正需要一个女人填补情爱生活的空白。
张艾飞觉得这是天赐良机。她怕别的留守妇女抢了先,也怕张玉虎耐不住寂寞,找了别的留守妇女,于是赶在张玉虎离婚最初登门套近乎。开始先是劝慰,让张玉虎“想得开”、说“那个女人不懂得疼男人,长得也不咋样,离了也好,不值得惋惜”;后来,便变着法向张玉虎暗示,说什么“天下女人有的是,像你这样好的男人,什么样的女人找不着”、“村里这么多女人守活寡,你这么个好男人现在还不是香饽饽”。守活寡的女人当然包括她自己,张玉虎当然听得出来。张艾飞热辣辣的眼神、颤悠悠的声音、几近赤裸的表白,令张玉虎野性勃发……
用张艾飞后来的话说:“这一次是他强暴了我。这次以后,我就对他有感情了。”
“有了感情”的这对男女,开始整天在一起鬼混。开始他们还偷偷摸摸的,后来胆子越来越大,几乎半公开地吃住在一起了。每每热烈缠绕,听到张玉虎“爱妃爱妃”地叫,张艾飞都幸福地醉了。
追求“真爱”,发出“杀夫令”
张艾飞与张玉虎的奸情,渐渐成了村里风言风语的话题。王大元的父母和两个弟弟二元、三元虽然对此心知肚明,但未掌握确凿证据,也不好兴师问罪。
张艾飞有了张玉虎,从此再不寂寞,也不再想念丈夫,除了他的钱,她对丈夫的一切都觉得无所谓了。
王大元逢年过节都要回家与妻子儿女团聚,夏秋农忙季节也会回家小住几天,帮妻子收割耕种。王大元是个实心眼的男人,对妻子的这一变化本应察觉,却没有察觉。他母亲曾多次撞见张玉虎和张艾飞在院子里搂抱亲嘴。老人把村里风言风语的议论和亲眼所见告诉了大元。可是王大元不仅不信,反而以为母亲是故意挑拨他们的夫妻关系,因此与父母的关系变得紧张起来。他对妻子过于相信,也过于痴情了。
2011年春天,张艾飞与张玉虎已经鬼混将近10年,她和王大元的儿子王宝已经19岁,高中毕业后外出打工了。19岁在皖北农村,已经是男婚女嫁的年龄,张艾飞开始考虑儿子的亲事。她知道,以她现在与张玉虎这种见不得人的关系和他们在村里的名声,对儿子找对象十分不利。她昼思夜想,终于想出一个自以为“两全齐美”的办法:跟王大元离婚,跟张玉虎名正言顺地做夫妻。可是,她的离婚诉求不仅遭到王大元拒绝,连她的父母也坚决反对,娘家人甚至警告说,如果她敢跟大元离婚,就永远跟她断绝关系。张艾飞迫于娘家人的压力,不得不撤回离婚诉讼,生活又回到了从前。
离婚不成,张艾飞并不甘心,她要另想办法结束与王大元的婚姻,为她与张玉虎名正言顺地结婚扫除障碍。她觉得挡在她和张玉虎之间的最大障碍,就是丈夫王大元,而扫除这个障碍的办法只有一个,就是让他在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2011年5月底,王大元暂时没有工程可干,从山东济南归乡,在家住多久也没个准数。张艾飞不得不面临与丈夫同床共枕的“别扭”。张玉虎醋性大发,跟她暗中磕磕碰碰,争吵了几次。张艾飞不禁焦急起来,觉得必须抓紧把王大元干掉。
转眼到了6月20日,王大元还没有离家的迹象,张艾飞急不可待了。
这天晚上,王大元吃过饭又到邻居家打麻将去了。张艾飞过去看了看,发现王大元一边打麻将,一边打着哈久,露出很困倦的样子,就觉得他夜里一定睡得沉,动手的时机到了。王大元看见妻子进来,还以为是来催他回家睡觉呢,忙说你先回去吧,我打完这盘儿就回去。
张艾飞转身回到家里跟张玉虎说:“王大元在隔壁家打麻将,马上回来睡觉。你夜里一两点钟到我家来,今天就动手杀了他。”张玉虎回答:“我怕睡着了,两点钟醒不了,你到时候打手机喊我。”
张艾飞向张玉虎发出杀夫令后,心里紧张得狂跳不止,连忙打开卧室的电视,见放的是足球比赛,正想调换频道,王大元回来了,进门就说:“咦,足球,别关,我看会儿。”
王大元躺在床上看电视,张艾飞趁机退出来,坐在另一房间等待张玉虎。夜里一点多钟,卧室里传来王大元如雷的鼾声。她立即打张玉虎的手机,可是张玉虎没接就挂断了。
张艾飞正在焦急生气,忽然听张玉虎在后窗外轻轻敲窗户,急忙过去说:“他睡得跟死的一样,快进来动手吧。”“你快把大门给我开开。”“开门动静太大了,你翻墙进来。”“好,你把狼狗看好,我翻墙进去。”“没事,狼狗拴在圈里呢。”
张玉虎拿着斧头从外面翻上了墙,拴在圈里的狼狗看到不速之客,立即使劲挣着铁链子狂吠。张艾飞大吃一惊,连忙跑过去抚摸着狗头小声说着“不叫不叫”,狼狗顿时安静下来。张玉虎趁机翻进院子,随张艾飞闪身钻进屋里,把房门插牢,小声问:“怎么干?”张艾飞从楼梯间拿出一根半米长、五六厘米粗的不锈钢管,交给他说:“用这个砸,别用斧头砍,用斧头砍淌血太多了,麻烦。”张艾飞担心王大元没睡踏实,又到卧室看了看,见王大元正熟睡,便悄悄退出来告诉张玉虎:“他睡着了,穿着裤头,头朝东面朝南睡的。进去动手吧。”
屋里黑蒙蒙的,张玉虎站在床前,还是看准了王大元脑袋的位置,当即举起钢管向他头部狠狠砸了三下,见王大元动也没,觉得一定砸死了,便走到外面告诉张艾飞说:“砸死了,他动也没动。”张艾飞愣了一下说:“别没死透,你把他头割掉吧。”张玉虎当即转身从伙房拿出把菜刀返回卧室……他们把尸体裹好后,抬到院子里小花园旁,一齐动手挖了个两米长、半米多深的坑,把王大元的尸体抬起来扔进去,把坑填平。
埋好王大元的尸体,天已蒙蒙亮了。他们进屋把床上沾满血的单子、被套和张玉虎脱掉的衣服,一起拿到猪圈里点火焚烧干净,把地上、床上和墙上的血迹擦掉。张玉虎看看外面,太阳已经出来,便急忙穿上张艾飞儿子王宝的衣服,慌慌张张地离开了。
张玉虎逃回家匆匆吃了早饭,心里越想越不踏实,便又回到张艾飞家,想再检查一下现场是不是还有什么痕迹。张玉虎一进门,张艾飞便迎上来说:“家里该清理的都清理好了,你去拉袋水泥,再把埋人那地方的地坪做好,就什么事也没有了。”
早上八点多钟,张玉虎用平板车,在自家推了半车黄沙、一袋水泥回到张艾飞家。张艾飞把他锁在院子里,自己装作没事的样子,到隔壁邻居家打麻将去了。
王大元,一个腰缠万贯的包工头,一个辛辛苦苦挣钱,为老婆孩子谋福的好男人,就这样惨死在自己为之信任、为之痴情的妻子和她的奸夫手下。
欲盖弥彰,夫妻梦终成泡影
张艾飞伙同张玉虎将王大元杀害后,心里并不轻松。单独待在家里的时候,她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天晚上的血腥场面,想起王大元那颗血淋淋的、瞪着两只大眼、咬牙切齿的脑袋,禁不住心惊胆战。想到如果按照她和张玉虎的约定,两三年后才能名正言顺地结婚,她还要在这座凶宅里住下去,就不禁泪流满面。儿子常年在外地打工,女儿也在外地上学,她晚上一个人在家里,更是觉得到处都是王大元的影子,躺在床上多次被噩梦惊醒,不得不整夜地开着灯。两三年,这么长的日子怎么过?想起这些,她就不禁潸然泪下。
她不敢再睡卧室那张床,一睡那张床就会被噩梦惊醒而无法入睡。于是,他让张玉虎把那张床拉走。为了掩人耳目,她对张玉虎说:“这张床也是新买的,刚用一年多,你给我50块钱,我也好说是卖给你的。”她和张玉虎把床抬到院子里,发现床上还有血迹,又反复擦洗几遍,才让他拉走。
王大元在左邻右邻眼皮下突然失踪,难免引起村里人,特别是王家人怀疑。张艾飞想到了这一点,并且自作聪明地放起了烟幕弹,见人就说:“王大元与他爹娘生气走了,走的时候身上带着银行卡,还有9000元现金,说不定已经让人害了。”
张艾飞自以为聪明,却没有想到,自己这样放烟幕弹,其实是欲盖弥彰,此地无银三百两。王大元的父母首先怀疑大元已经被人杀害,因为十几年来,王大元每天都要和小弟三元通一次话,而这十几天一直没与三元联系,打他手机也一直联系不上。如果王大元真的遇害,凶手肯定是张艾飞和张玉虎。因为全村人都知道他俩有多年的奸情。
两位老人把自己的怀疑告诉了两个儿子。在徐州打工的三元夫妻闻讯赶了回来。张艾飞一见他们就说,你们回来干什么,家里死人了吗?你大哥让你爹娘气走了,十几天没有消息,肯定在外面让人害了。再过几天不回来,我就拿刀把老头、老妈子攮死!说这话的时候,她丝毫没意识到,自己是继续玩“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蠢事。
7月17日,王大元被害20多天后,王大元的父亲王金远带着全家人的怀疑,赶到公安刑警队报案。
公安刑警根据王金远提供的线索,立即对王大元的失踪展开调查。他们首先传讯了张艾飞。张艾飞面对刑警的讯问异常镇静,一口咬定王大元是跟父母吵架,负气出走的,不仅否定自己跟张玉虎的奸情,而且对换掉新买不久的双人床、墙面上抹大白涂料和院子里新做一块水泥地坪,都有似乎合理的说法。刑警讯问半天,没询问出个结果,只好放她回去。
按照张艾飞的脾气,如果冤枉被公公怀疑和举报,在接受调查回家以后必会闹个天翻地覆,可她从刑警队回来却很平静,这使王二元觉得全家的怀疑有道理。于是,他专门到大哥家看了看那块新做的水泥地坪,越看越感觉不对劲,故意试探地问张艾飞下面埋的什么。张艾飞说什么也没埋。王二元又问,这地坪是谁帮助做的,张艾飞一紧张,差一点说出了“你大哥”。意识到做这块地坪是在王大元失踪之后,又连忙改口,胡乱说了三个邻居的名字。王二元当即打电话把她说的人叫了过来,三个人都说不知道张艾飞做地坪的事。王二元心里有数了,抓起铁锨就要挖地坪。张艾飞见势不妙,冲过去就夺铁锨。两个人撕扯一阵,被三位邻居又拉又劝地分开了。
8月24日下午三点钟,王金远和两个儿子儿媳,带着铁叉子、铁锨去了张艾飞家。王金远一进门就用铁叉挖地坪。张艾飞大惊失色。
王金远老人挖了十分钟,就发现下面露出塑料袋和床单,连忙放下工具,用手拽塑料袋,一拽拽出王大元的一只脚,当即冲房门大哭一声:“你大哥找到了!”二元、三元听到父亲的哭喊,连忙开门跑出来,一起把尸体扒了出来。张艾飞看到这种情况,呆呆地站在一旁自言自语:“人死了,人死了……”
十几分钟后,公安刑警接到报警赶来了,察看一下现场,就把张艾飞和张玉虎控制住。至此,王大元失踪之谜真相大白。
在铁的证据面前,张玉虎未加任何顽抗,便交代了他与张艾飞合谋杀害王大元的经过。可笑的是,事已到此他还没忘了对张艾飞的痴情,托刑警转告张艾飞:“我永远爱你,为了你我永远不后悔。”呜呼,这就是他们所谓的真爱!
2012年6月19日,经宿州市人民检察院提起公诉,宿州中级人民法院对张玉虎、张艾飞故意杀人案依法作出判决:张玉虎犯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张艾飞犯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缓期两年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对张艾飞限制减刑。
2013年7月2日,经最高人民法院核准,张玉虎被执行死刑。巧合的是,距此几十公里的地方,不久前也已有一个与他同龄的张玉虎,因故意杀人罪,被一声正义的枪响送往另一个世界。
三年前,笔者的长篇通讯《留守妇女的一把火》,曾介绍一桩皖北农村一名留守妇女,因与另一留守妇女争夺情夫纵火犯罪的案件,呼吁社会关注留守妇女问题。采写这篇《留守妇女的杀夫令》,意亦在此。近几年来,因留守妇女红杏出墙而诱发的家庭破裂事件和恶性犯罪案件频频发生,已经成为影响农村稳定与和谐,乃至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的严重现象。是关注和解决留守妇女问题的时候了!
(文中除张艾飞、张玉虎外,其他人均为化名)
编辑:程新友 jcfycxy@s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