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诺登：英雄还是刑犯

文/丁佩华

环球法治

斯诺登：英雄还是刑犯

Snowden: hero or criminal

文/丁佩华

美国政权的叛逆者

美国前中央情报局和国家安全局技术助理爱德华·约索夫·斯诺登，曾先后在美国家安全局、中央情报局的信息安全部门工作。2009年，他从情报部门辞职，进入与国家安全局有联系的戴尔公司和英军货商博思艾伦公司等的信息咨询部门。不过，在博思艾伦公司只工作了三个月，斯诺登便决定揭露美国情报部门内幕，并于2013年6月离职…… （图/东方IC）

斯诺登观念的改变是在情报部门工作期间，当时，他对情报部门工作人员为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做法感到惊讶和失望。他曾他亲眼看到美中央情报局工作人员在日内瓦收买瑞士银行家所施展的手法：先让对象喝酒，随后诱导他驾车回家，在酒驾被拘后，他们开始对对象进行威逼利诱，要他同意招募他们所需要的熟悉银行内幕的情报人员。“我在日内瓦看到的，直接打破了我的幻想，看到我的政府是怎样行动的和这给世界带来什么样的结果。”

斯诺登认为，他揭露棱镜门事件是合法的，是对人类社会负责、是在维护他所信仰的民主、自由制度。他说，如果有秘密法律（潜规则），有不平等的惩治条件和强制的政权统治他所热爱的这个世界，他就要揭露，即使是瞬间的揭露，他也会感到满足。而他揭露真相的目的就是要在全世界引起讨论这样的话题：我们想生活在什么样的世界上。他的态度很明确，就是“不想生活在没有个人生活隐私的世界里。因为如果这样，就不会有知识和创造。”他说他的良心不允许美国政府破坏隐私、互联网自由和全世界人们的基本自由，不允许美国政权利用秘密研制的巨大的控制系统实施对人们活动的监控。

他知道这样做的后果，知道自己将会为所做的行为付出代价，但他准备为此牺牲一切。这显然是真话，因为他曾经拥有年薪20万美元的工作，有着舒适的生活和女友。他说，如果是为了钱他可以将所掌握的材料高价出售给某个外国，这样他可以一夜暴富。他认为这是一个公民高于国家法律的义务，“国民应该为防范危害和平和人类的犯罪破坏国家内部法律”。

他曾指望奥巴马政权能够改变状况，但在感到失望之后决定行动。2013年1月，斯诺登给前美国电影制片人和RUE基金会的创始人劳拉·鲍切斯(Laura Poitras) 发电子邮件，说有机密信息要告知。后来他又给英国卫报记者格伦·格林沃尔德和华盛顿邮报专稿评论员巴顿·戈尔曼发邮件，开始披露美情报部门的机密信息。他表示，揭露这些秘密是自己的主意，但要求不要长篇引用信件内容，担心情报部门会查到他，甚至会“被打死”。2013年5月下半月起，斯诺登开始向两人转发安全局棱镜纲领的主要内容。

棱镜门事件使美国政府尴尬

棱镜纲领是美国国家情报侦查的一项绝密计划。“棱镜”一词来自埃及共济会的一个符号，是安装在金字塔内的“主眼”的名称。棱镜纲领由美国家安全局在2007年制定并实施，以此取代原来的监视恐怖主义分子计划。

棱镜纲领为美安全局提供获得各种信息的权利和条件，包括检查境内外电子邮件、安装窃听，检查图像照片和视频、跟踪传输文件，了解社会网络其他舆情等。安全局有权要求IT公司与之合作，包括微软、谷歌、雅虎、脸谱、美国在线、视频网、聊天网、免费网络电话、苹果等大公司都是棱镜纲领的参与者。此外，根据FISC（涉外情报调查法院）2013年4月25日秘密决议，美国网络运营商威瑞森电信公司每天必须向安全局提供所有境内外打电话者的数据，包括打电话者和接听者的电话号码等，并禁止国家和私有公司参与此类信息搜集的人员在2038年前披露有关决议的信息。棱镜纲领的实施使美安全局信息搜集系统在最近几年每天截获和掌握的电话信息、电子邮件多达17亿件。

除了对本国公民的监控，美国安全情报部门的触角伸到了其他国家和国际机构在华盛顿的办事处，包括盟国和盟友在纽约的机构亦被列入监控范围。2010年，有38个外国驻美大使馆和代表处成为美情报机构调查的对象，其中包括日本、墨西哥、韩国、印度和土耳其等。美情报人员跟踪欧洲国家外交部的信函，复制欧盟使团电脑硬盘和在传真机内安装文件拦截装置，甚至搜集欧盟国家之间分歧的信息，而在华盛顿的意大利使馆和驻联合国的法国、希腊代表处的业务被代码操控。

除此之外，美国安全情报部门也不错过对诸如中国和俄罗斯等国的情报渗透的任何机会。例如，美情报人员渗入东亚环亚太光纤通信网络和中国移动通信业务运营网络，从而获得大量短信信息。又如，美国情报部门与英国合作，实施了对参加2009年伦敦二十国集团峰会的外国政治家和官员的计算机控制和安装电话截获手段，曾经截获俄罗斯总统梅德维杰夫的电话交谈内容。

斯诺登所掌握的这些信息的披露引起欧洲国家极大反响，法国外长洛朗-法比尤斯称，这些行为是完全不能接受的。德国司法部长施纳伦贝格尔认为，美情报部门的这些做法都是冷战时期惯用的手法。欧洲议会议长苏尔茨则警告，美国间谍行为将严重损害欧盟和美国的关系。不过，奥巴马对此显得很淡定，认为各国情报部门都这样做，有关部门将会对盟国做出解释。实际上，美国国内民众对情报部门的许多监控做法一直存在疑虑，不过，美安全情报部门对此经常做出否认实施监控的回答。

褒贬不一，评价多门

对美国政府而言，斯诺登犯有叛国重罪，在缺席指控斯诺登侵占国家财产，泄露国防机密资料，故意将秘密信息转给未经授权人士的同时，一路追捕，欲缉拿归案，消除后患。如果从重量刑，所有指控可使其坐牢达30年或判处死刑。2013年6月6日，在斯诺登出逃香港后，警方搜查了他在夏威夷的住宅。此后，美国政府先是要求香港政府拘押斯诺登，后则要求俄罗斯引渡斯诺登，同时对一些愿意收留斯诺登的国家频频施压，横加阻挠，欲置斯诺登于无路可走的境地。虽然美国总统奥巴马称不会动用歼击机拦截斯诺登逃亡乘坐的客机，但曾因怀疑玻利维亚总统座机暗藏斯诺登而要求欧洲国家不准玻总统专机过境亦已表明，美国政权对抓捕斯诺登归案会动用各种手段，对接受斯诺登避难的国家也会有相应的报复措施，以至厄瓜多尔驻伦敦总领事馆已经发给斯诺登去该国避难的护照，最后还是被厄总统宣布无效。只有香港地方政府依据自身法律放了斯诺登一条生路，而俄罗斯亦不买美国政府的账，在奥巴马不断施压情况下还是给了斯诺登一年的临时避难权。不过普京也给了美国一点面子，要求在俄罗斯避难的斯诺登不能做出“损害美国伙伴利益”的行动。

美国执意将斯诺登缉拿归案足见此人给美国安全情报部门惹出的麻烦非同小可，斯诺登对棱镜纲领的披露使美国已不得不开始制定新的取代计划。重要的是，在斯诺登身上还有着尚未披露的机密信息，也有着他与外国情报机构合作的可能性，这应该是美国政府最为头疼的。

不过，同情和支持斯诺登的人为数众多。6月初，美国互联网上出现了两个为斯诺登开脱责任的人数众多的请愿团。第一个请愿人数超10万，他们隆重宣布斯诺登为“民族英雄”，要求对他完全“赦免”。第二个请愿人数超130万，他们要求美国政府将斯诺登视作“违规举报者”而不是“危险罪犯”，要求中止棱镜纲领，按照法律对斯诺登案进行处理。（由于两个请愿团的人数均超过10万，按照美国法律，政府必须做出官方回应）

世界上许多国家和国际组织对斯诺登事件的评价亦与美国政府的立场相悖，有人甚至认为斯诺登可以参选诺贝尔和平奖，因为他的行为是为了建立真正和谐的、民主的、自由的生活环境。在斯诺登披露棱镜计划随后离开香港后，香港市民于6月15日在美驻港使馆前举行支持斯诺登的集会，谴责美国政府侵犯人权和实施对互联网监控。7月12日，联合国人权委员会人权事务高级专员纳维·皮莱发表声明指出：斯诺登事件表明，必须保护那些因披露信息而产生人权后果问题的人，保护那些对保障尊重隐私权问题具有重要性的人。俄罗斯总统普京也称斯诺登为护法者，认为他应该选择避难国家继续自己的活动（他显然把俄罗斯排除在“继续活动”范围之内）。

对斯诺登的行为性质确有难以判断之处，如果斯诺登出卖了机密，那他应该受到美法律的惩罚，但如果他揭露的目的只是为了暴露美安全情报部门非法搜集个人隐私和信息、无限制扩大监控范围和对象，那受到法律谴责和惩治的显然不应该是斯诺登，而是那些违法操作的政权部门了。这样的事例以前已经有过，国内曾经有过一系列向美联邦法院状告情报部门非法搜集个人数据的司法案子。

这在很大程度上反映美国的政治制度（至少局部）与它一贯宣扬的民主价值观具有的内在矛盾和冲突。某种意义上看，斯诺登事件本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一事件暴露了美国政权制度自相矛盾的两重性和双重标准。一方面廉价地、公开地大谈保障人权，另一方面则不择手段、隐蔽地大肆践踏人权。由于棱镜门事件由本国公民所揭露，从而更具有说服力，对美国政权的权威、价值观和政治影响赋予更大打击力度。

编辑：黄灵 yeshzhwu@foxmai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