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堂旧藏“封氏”三孔布闻见录

赵梓凯

2011年初，一批罗振玉旧藏历代古泉面世，持者为罗氏后人，内中有“封氏”“五陉”二品小型三孔布。未几，此批古泉初走山东，后“封氏”辗转为笔者所得。是品“封氏”，背文“十二朱”，通高57.5毫米，重9.4克；传世老生坑，黑底尚存红斑绿锈，一望便知为开门见山真品；钱文“封”字异体，释读“封氏”，尚无异议。

《汉书·地理志》常山郡有封斯（即封氏），在今石家庄市赵县西南。赵县，见于史书记载已有2500余载。商时，为方国一圉之地；春秋时称“棘蒲”，初属鲜虞，后归晋国；战国初属中山国，后归赵国；秦行郡县制，宋子归巨鹿郡辖，棘蒲属恒山郡辖；西汉设平棘、宋子、敬武、封斯三县一侯国。

西汉高祖六年（前201年）封棘蒲侯国，七年改称平棘侯国，文帝六年（前174年）省平棘侯国，置平棘县，属常山郡，治所为今赵县城南1.5公里固城村。高祖八年于今赵县城东北12.5公里置宋子侯国，景帝中元二年（前148年）废侯国改县，属巨鹿郡辖。武帝元朔二年（前127年）置封斯侯国，治所在今赵县城西南12.5公里东封斯、西封斯二村一带。元帝时，在今赵县东20公里处设敬武县，属巨鹿郡。

《汉书·王子侯表》载：“封斯戴侯刘胡伤（《史记》作刘胡阳），赵敬肃王子，元朔二年六月甲午封。”下传其子刘如意、孙刘宫、曾孙刘仁共四代。又据《汉书·地理志》载：常山郡辖县十八，其中封斯（侯国）是下辖县之一，至后汉时废。

此“封氏”“五陉”小型三孔布，据罗氏后人所言：“此皆先祖所藏，‘文革时曾被抄家，落实政策后发还。”按三孔布存世盖寡，泉家得一品尚属不易，能得二品者，必是大家巨擘，故此为罗振玉旧藏无疑。

罗振玉（1866～1940年）祖籍浙江上虞，生于江苏淮安。字式如、叔蕴、叔言，号雪堂，又称永丰乡人、仇亭老民，晚年号贞松老人、松翁，乃甲骨、金石等收藏和研究的奠基者。

罗氏在古泉收藏方面，尝收得李佐贤《古泉汇》手稿及泉函不等，内有“太夏真兴”一品，断为夏赫连勃勃之真兴年间（419～425年）所铸，因自号其居日“赫连泉馆”。此泉后为津门方药雨所得，载于《药雨古化杂咏》中，并题咏：“形如莽制字非同，年号并将国号崇。先我搜奇具双眼，赫连泉舍雪堂翁。”而其余十六函《古泉汇》原品，后入藏辽宁省博物馆。罗氏曾在《俑庐日札》中云：“予藏明刀近三百品，颇有鲍李及近来藏泉家所未见者，内一两面文字有三字者，惜为儿童磨砺，仅存四分之三。”罗氏另著有《四朝钱币图录》一卷，富藏钱范，作《古器物图录》，专收先秦币范。

经查资料，此“封氏…‘五陉”三孔布皆为方天仰《三孔布集》中的原品，如今所见二品拓片皆出于此。后再未见有新品发现，是故近百年来，此二品三孔布仍为孤品。

方天仰（1899～1951年），号雨楼，祖籍安徽歙县，落籍河北涿县，长期定居北京，常奔走于京津两地。北京朝阳大学肄业，原本治法学，而以精鉴金石书画闻名，善行草书。藏战国楚“郢爰”金版铜戳印二件至为名贵，因名其室为“二郢斋”。曾与陶北溟、薛慎微结为谱兄弟，又与方若、陶心如、黄宾虹、徐悲鸿为友。曾经手黄庭坚《饮中八仙歌》手卷与北宋拓《九成宫醴泉铭》，后者鬻于庆云堂张彦生。又藏有陆机《辩亡论》与《五等论》唐写本精品，身后二卷分别入藏国家图书馆与国家博物馆。

雨楼喜集古器物，精研古钱币，所得金石古泉、砖瓦造像甚夥，藏品拓本有40册。后王贵忱得其稀见古泉拓本，分编为《方雨楼泉拓》《三孔布集》《辽金西夏及异文钱集》《大观奇观集》等。王贵忱先生1984年辑《三孔布汇编》一书，录墨拓57品，摹本12品，内中最珍贵之拓本多取自方氏《三孔布集》。雨楼无嗣，继子方子才亦善选钱。民国25年（1936年），方子才自山西获得一批小直刀与三孔布，时名家所藏之小直刀多出于此，而《三孔布集》所录之大部分原品，亦子才所得。方药雨近水楼台，曾购得“安阳”“阳渝”“戏邑”背十二朱三品及“圄化”小直刀一品，新中国成立后，此四钱入藏天津博物馆。余藏之“封氏”亦当为方子才所得，后入罗雪堂箧中矣。

是品“封氏”自1936年现世，至雪堂先生身归道山，仅四载光阴，尔后便隐于精舍书城之中，湮没无闻，已然80年！余自常言：“泉海浮沉，一泉一世界。”是泉又一证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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