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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证、挑战和开拓:读司显柱《现代汉语转类词研究——语料库视角》

2013-06-23李兰霞

山东外语教学 2013年4期
关键词:语体现代汉语语料库

李兰霞

(北京交通大学语言与传播学院,北京 100044)

印证、挑战和开拓:
读司显柱《现代汉语转类词研究——语料库视角》

李兰霞

(北京交通大学语言与传播学院,北京 100044)

本文以对司显柱专著《现代汉语转类词研究——语料库视角》的述评为主线,以频率为核心,分析讨论了该专著的研究成果对现代汉语转类词研究的多层面意义。本文认为,司显柱的研究结果不但印证了动名互转的不对称,而且展示了名形互转更显著的不对称,并为沈家煊的汉语词类名动包含模式提供了背书;另一方面,转类词更易用在文学、应用文和史传三种体裁的文本中,尤其是名-形转类词用于文学文本的倾向相当显著,因此未来的转类词研究应该建立起语体意识,未来的语料库也有必要在语体分类上进一步细化。

转类词;语料库;文本类型;频率

1.0 引言

词的转类现象(包括兼类和活用)一直是现代汉语学界关注的焦点问题之一。目前,“学者们已经从语法、语义、语用、功能、认知、修辞等多个角度对词类转用现象进行了观察、描写和解释”(P5)①。然而汉语词汇系统中的转类词到底有多少?正在发生转类的是哪些词?词的转类用法在实际使用中占多大比例?哪些词之间更容易发生转类?……可以说,直到司显柱的《现代汉语转类词研究——语料库视角》(以下简称《转类词》)面世,尚无相关研究能回答上述这些基本问题。

《转类词》是司显柱在教育部社科基金项目“基于语料库的现代英汉名、动、形词语之转类研究”支持下,带领若干位研究生历时近四年、利用语料库人机结合研究的成果。和众多彰显理论解释深度的其他研究不同,该书作者投入大量时间和心血下“笨”功夫,抓住转类词频率这一关键信息,致力于呈现现代汉语词汇系统中客观、真实的转类词全景,让我们看到转类词在汉语使用中的实际分布,从而为一系列根本问题的讨论提供了一个客观坐标,比如汉语词类的划分、汉语句法系统与词类系统的关系等关涉全局的现代汉语课题。

《转类词》全书共十章。第一到四章界定了有关转类词的基本概念,综述了汉语转类词研究的成绩与问题,介绍了研究目标与研究方法。第五到十章首先分别回顾了名-动、动-名、名-形、形-名、动-形、形-动共六组转类词的研究成果,然后以频率信息为核心,对上述六组转类词进行分体裁统计和描写,建立了较为详尽、系统的转类词库,最后从多种理论视角对转类现象进行了初步分析和阐释。如作者所指出的,该研究侧重对转类词的收集、整理和描述(P221),而对频率信息的全面关注构成了其主要特点。

2.0 频率和语言

《转类词》是一项基于语料库的研究。自20世纪80年代语料库语言学引入我国以来,越来越多的学者开始利用语料库进行研究,“特别是近几年来,语料库已成为语言学实证研究的一个重要手段,基于语料库的实证研究逐年增加,成为语言研究的一个热点”(梁燕等,2004)。可以说,使用语料库进行研究早已不新鲜。然而稍作整理即可发现,国内基于语料库的研究一般都是选择词汇、语法系统中的某一个或几个词项、语法点,以语料库为基础进行描写、分析和理论阐释,比如基于语料库的“把”字句研究(郑定欧,2009)、“赶紧、赶快、赶忙、连忙”辨析(沈敏、范开泰,2011)、“生人”用法调查(王仁强,2006)等。足够小的切入点和语料库提供的充分信息,使得研究往往能达到以往基于内省材料难以企及的深度和全面性,有效地深化了我们对语言规律的认识,推动了语言研究的发展。可以说,这种微观研究是国内当前语料库语言学发展的最重要成果,也是发展最为成熟的一部分。但另一方面,基于语料库、对汉语系统的某一个侧面进行全面、系统考察的宏观研究却相对少得多。具体到转类词领域,大部分研究都是引用非量化用例对理论假设进行验证,用例或来自内省,或来自其他研究所引例句;也有少数几项基于语料库的较大规模研究,比如王冬梅(2001)、高航(2007)等,但对频率的关注尚不够系统、充分。

然而,没有足够频率信息的语料库研究无法充分表现语料的分布价值,也就无法真正体现语料库的优势,因为有关频率的信息正是“语料库能而其他方式不能提供给我们的好处”(Leech,2011)。在乔姆斯基的生成学派统治语言学的二十世纪后半叶,频率几乎被彻底遗忘,但近年来随着反乔姆斯基语言学理论的迅猛发展,频率越来越成为语言研究中的一个关键指标。对频率信息的重视和挖掘是经验主义的主要宗旨之一,基于使用的语言学、认知语言学、构式语法、浮现主义和语法化理论都隐性或显性地认为频率在语言的工作机制中具有重要作用。认知语言学的一个核心概念是固化(entrenchment),即对某个语言条目的反复接触会使该条目成为语言认知中强势、中心的一部分(被固化),反之则成为弱势、边缘的一部分。固化在语言加工中有核心作用,而固化依赖于频率:一个语言条目遇到和使用得越频繁,它在语言使用者的能力中就会越固化(Langacker,1987:100;Gries,2006)。基于使用的语言学和浮现主义常被并称或并用在语言研究中,其中的“基于使用”即来自认知语言学家Langacker的假设:一个说话者的语言系统来源于具体的语言事件或言语(Langacker,1987:492),语言系统自下而上地从个别符号单位的使用事件中建立,其中的抽象语言模式随着语言经验的增长演化出来;在演化过程中,频率是促使复杂的语言结构从简单、基本的语言事实中浮现出来的一个关键因素(Behrens,2009; Leech,2011)。类似地,构式语法确定某个语言现实是否是构式的一个主要条件即是该语言现象的共现频率(Goldberg,1995;Leech,2011)。在语法化理论中,很多研究(Hooper,1976;Bybee&Hopper,2001; Bybee,2007)都显示出不管是作为语法化过程中的输入还是输出,频率都具有重要意义,比如一个语言形式认知表征强化的结果之一是它会被更多个体、更普遍地在语言社团内使用。

在各种频率统计中,频率的一种最基本分类,即例频(token frequency)和型频(type frequency)在语言加工过程中具有根本性意义。从认知过程的角度来说,仅仅重复本身并不能导致更一般信息的抽象化。要概括并形成范畴,思维必须既能识别相似性,也能识别差异性;它需要过滤掉不重现的方面,通过比较记录下所储存的单位的共性,然后进行范畴化(Behrens,2009)。在这样一个过程中,高例频导致固化,帮助思维识别并巩固相似性;而高型频导致抽象化,帮助思维对不同单位进行范畴化——型频和例频之间的相互作用为一般化提供基础(Tomasello,2003;Behrens,2009)。因此,一项基于语料库的研究需要同时提供所研究语言项目的例频和型频,缺一不可。《转类词》全面提供了六组转类词的型频、例频信息,建立了基于频率的转类词库,让我们不但可以把握现代汉语词汇系统中的转类词全貌,而且可以从宏观到微观进行多角度、多层次的分析、挖掘和解读。

3.0 转类词库

《转类词》建立的转类词库的步骤如下:首先,以《现代汉语词典》(第5版)(以下简称《现汉》)为标准,把词典里没有兼类标注(即只有一种词性标注)的所有动词、名词、形容词输入到北京大学汉语语言学研究中心现代汉语语料库(网络版)中进行检索,取检索结果的前500条案例(有的词在整个语料库中的全部案例不足500,则取所有案例)。其次,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通过归纳法和演绎法分别概括推理出名-动、动-名、名-形、形-名、动-形、形-动六组转类词的句法槽。第三,根据转类词句法槽,辨识和分拣出前500条案例中所有属于转类的案例,统计出转类型频和例频,并计算出转类例频/总例频比。这里总结如下:

表1 转类频率的宏观分布

根据表1,我们可以对现代汉语词汇系统中的转类现象进行如下描述:除了已经稳定下来的兼类词,现代汉语中尚有1,443个词的功能正处于动态转变之中,即处于“偶用—常用—固定”这一连续统前段的“偶用、常用”阶段,尚未为权威工具书接受为兼类词。宏观来看,这1443个词发生转类的频率是非常低的,仅占全部用法的1.8%。这印证了郭锡良等(1983:125-126)的看法:名、动、形三类词的“基本功能是比较固定的,但是某些词可以按照一定的语言习惯灵活运用,在句中临时改变它的语法功能,充当别的词类”。

哪些词类更容易发生转类是转类词研究的重要课题之一。陈望道(1979:190-192)认为汉语里词性之间的转换“多不过是名词和动词的转类。”根据表1,名词、动词、形容词的转类型频为(103+54=) 157、(527+153=)680和(532+74=)606,分别占所有转类词的10.9%、47.1%和42%;转类例频为(28,561+19,919=)48,480、(181,432+47,867 =)229,299和(186,080+24,699=)210,779,分别占转类词总例频的9.9%、46.9%和43.1%。也就是说,不管看型频还是例频,动词、形容词都远比名词更容易发生转类。从互转频率来看,名词和动词之间的互转高达630例,占所有转类词的43.7%;但名词和形容词之间的互转也达586例,占所有转类词的40.6%。也就是说,名动互转的确占据了汉语转类词的绝大部分,但与名形互转相比并无明显优势;而动形互转所占据比例最低,仅为15.7%。可以说,《转类词》既部分印证、又挑战并补充了陈望道的论断。

动名互转的不对称是转类词的一大重要发现(王冬梅,2001、沈家煊,2010a)。根据王冬梅(2001)对20万字实际语料(包括小说、评论等各种语体)的统计,动词名化的出现次数为2,737例,名词动化仅有48例,前者是后者的57倍;而从凝固化的角度来看,《现汉》中列出名词义项的已经固化的动词名化有500多个,列出动词义项的固化的名词动化只有176个,前者几乎是后者的三倍。据此,沈家煊(2010a)提出“动词名用是一般现象,常规现象,而名词动用是特殊现象,修辞现象。”如果仅从型频和例频数量来看,《转类词》的考察结果可说基本印证了这一观点:名-动转类词103例,转类案例717条;动-名转类词则达527例,转类案例2,430条,后者分别为前者的约5.1倍和4.7倍。这一结果虽然和王冬梅(2001)的结果有较大差异,但动名互转的不对称趋势非常明显。但另一方面,从转类例频/总例频比来看,名-动为2.5%,动-名则仅为1.34%,后者仅为前者的大约一半。也就是说,在整个现代汉语词汇系统中,虽然动-名转类比名-动转类在绝对数量上占据明显多数,但动词名用相对于动词的常规用法不但不是“一般现象、常规现象”,其发生频率反而比名词动用相对于名词的常规用法要低得多。比如动词“赔偿”在500个案例中仅有3次用为名词,而名词“嗜好”在500个案例中却有8次用为动词。可见,《转类词》在印证动名互转不对称的同时,也进一步开拓了该现象的多层次性,即把动词名用看作“一般、常规”现象还需要更多条件限定,而名词动用的发生率可能远远超过了我们以往的印象。

《转类词》不仅印证了动名互转存在着不对称,而且发现名形互转也存在不对称:名-形转类词54例,转类案例278条;形-名转类词则为532例,转类案例4,345条,后者分别为前者的约9.9倍和15.6倍;再从转类例频/总例频比(1.4%)看,名-形为1.4%,形-名为2.37%,后者约为前者的1.6倍。很显然,名形互转的不对称比动名互转更显著,而且名形互转不对称不像动名互转那样复杂,形容词名化相对于名词形化是真正的更一般、更常规的现象。这反驳了郑丽(2003:5)“名词活用为形容词在活用现象中最普遍”的论断。

那么,动名、名形互转中何以存在这样严重的不对称呢?本文认为,这种不对称的根源在于汉语词类的名动包含模式。名动包含模式可说是近年来有关汉语词类划分的最重大进展。所谓名动包含,即是“动词作为一个特殊的次类包含在名词这大类里面”,“汉语里的动词其实全都是动名词,即具有动词和名词两种性质的词,相当于英语的V-ing形式”(沈家煊,2011)。由于汉语里形容词是动词的一个次类已经成为大家的共识,名词、动词、形容词之间就成为一种逐层包含的关系(沈家煊,2010a,2010b,2011)。借用沈家煊(2011)的话,由于动词、形容词都天然地具有名词性,因而更容易用作名词,反之则不然。

但上述论断存在一个问题,即如果以上结论成立的话,则可以推论:由于形容词是动词的一个次类,更容易发生形-动转类。但表格1的结果恰恰相反:动-形转类词有153例,转类案例627条;形-动转类词则仅有74个,转类案例273条,后者还不到前者的一半。本文认为,之所以出现这样的结果,是因为形容词做谓语没有作为形-动转类统计。这是《转类词》的做法,也是其他形-动转类研究的常规做法。换句话说,形容词做谓语这一动词的典型功能已被普遍接受,不再被归为活用,而动词表现出的名词功能却会引起一系列争论。这一方面说明虽然动词作为次类包含在名词中,但二者之间的距离远较形容词和动词之间的距离远;另一方面也清楚地表明了名、动、形之间功能的连续性。

以上讨论了《转类词》提供的宏观频率信息,具体到微观层面,则可能别有一番天地。宏观来看,转类词的转类用法频率非常低,仅占所有用法的1.8%,但个体词中却存在着各种程度的变异。以名-动组为例,名词“负载”在整个语料库中共有案例276条,转类为动词的达119条(P47),转类频率比高达43.1%;“寓意”在前500案例中有124条活用为动词(P65),转类频率比高达20.8%;其他“附言”(P48)转类频率比为15.3%,“借喻”(P51)13.8%,“隐喻”(P63)12.3%。这样的频率信息对于转类词研究、词典编纂等都具有重要意义。比如当一个词的转类频率高达43%时,是否意味着它已趋于固定?词典对这样的词的词性标注是否需要作出改变?当确定某一个词的词性时,是否有可能根据其所属的转类频率区间而不是少数内省语料?根据《转类词》的研究结果,我们可以开拓更多的研究课题。

4.0 文本类型视角

对文本类型②的区分构成了《转类词》的另一大特点。根据语料库的语料来源,《转类词》把所有语料分为报刊、文学、戏剧、应用文、翻译作品、电视电影、网络文学、史传、口语等9种体裁,从微观到宏观,考察了每个、每组转类词的分体裁分布。微观层面比如名词“义愤”转类为形容词在报刊类文本中的发生频率为6/500,在文学文本中为1/500 (P242);形容词“契合”转类为名词在报刊类文本中发生频率为2/403,在应用文类文本中为1/403 (P357);宏观层面则如表格2:

表2 转类频率的分体裁分布

根据表2,可以发现各种转类词在不同文本中的分布具有如下特点:1)不管哪组转类词,在报刊中的分布频率都最高。2)除了名-形组在文学中分布第二高之外,其他组都在应用文中分布第二高。3)分布频率排在第三位的,名-动、动-名、名-形三组为翻译,形-名、动-形、形-动三组为文学。4)分布频率排在第四位的,名-动、动-名两组为文学,名-形组为应用文,形-名、动-形、形-动三组都为翻译。5)分布频率排在第五位的,除了动-名为史传体裁外,其他都是电影电视。6)从第六位开始,各组转类词不再有明显的分布规律。

报刊之所以是分布频率最高的文本类型,正如《转类词》所指出的,除了其本身的内容范围极为广泛之外,一个主要原因可能是在北京大学现代汉语语料库中,报刊占所有语料的约44%;其他文本所占比例依次为:翻译(25%)、应用文(18%)、文学(11%)、电影电视(2%)、其他(戏剧、网络文学、史传、口语,比例都在2%之下)。把表格2的次序和上述排序相比对,可以排除语料本身所占比例造成的影响,从而得到转类词真正的文本分布特点:1)翻译体裁在语料库中所占比例排第二位,但所有转类词在翻译体裁中的分布排第三或第四;应用文在语料库中所占比例排第三位,但除名-形以外,其他五组转类词在应用文中的分布都排第二位。可见,和翻译作品相比,除名-形以外的其他转类词都更易用在应用文中。2)文学体裁在语料库中所占比例排第四位,但名-形转类词在该体裁中的分布排到了第二,仅次于报刊,且仅比报刊的例频(102)少3个,可见名-形转类词有非常强的倾向用于文学体裁中。3)形-名、动-形、形-动三组转类词在文学体裁中的分布也排到了第三,在翻译体裁中的分布则排第四,可见和翻译文本相比,形-名、动-形、形-动转类词都更易用在文学文本中。4)史传体裁在语料库中所占比例还不到2%,但动-名转类词在这一体裁中的分布超越了影视体裁,即和影视文本相比,动-名转类更易用于史传文本中。总的来说,9种体裁的文本中,转类词更易出现的体裁只有文学、应用文和史传三种,其中名-形转类词和文学体裁的关联最为显著。

目前,对转类词的文本分布进行考察的研究尚不多见,只有王冬梅(2001)对60余名词动用进行了分类统计与比较,认为名词动用主要出现在口语叙述、口语评论和小说对话等现场性强的语体中。由于北京大学现代汉语语料库中包含的口语语料极少,《转类词》的考察结果很难和这一结果相比较印证,而《转类词》的结果也暂时没有其他研究结果可相参照,不能不说是一大遗憾。

那么,是否有必要从文本类型或语体的角度对转类词现象进行考察呢?答案非常肯定。首先,英语学界对英语转类词在不同文本类型中的分布已进行过大量研究,比如英语的名词化倾向于出现在书面语体中已成为共识(Halliday,1985:91)。Halliday (1994)从系统功能语法的角度把名词化看作创造隐喻式的词汇语法形式的主要资源。其次,汉语界长期以来有从修辞学角度对转类词进行研究的传统,认为转类是一种修辞现象(冯广艺,2004),而语体正是修辞学的一个重要问题(陶红印,1999;张伯江,2007)。第三,也是本文特别要强调的一点,不仅是转类词研究,所有语言研究都有必要在语体框架下进行研究,这已成为越来越多语言学家的共识:陶红印(1999)提出“以语体为核心的语法描写应该是我们今后语言研究的最基本的出发点”;张伯江(2007)回顾了前辈语言学家有关分语体进行语法研究的呼吁,并通过几项典型的研究展示了语体视角在发现语言事实方面的重要作用,指出“语体彰显了使用条件,因而是对语言事实最好的解释。”

语料库可以说为语体研究提供了最好的土壤,现代化的计算机技术让我们能够建立起各种语体类型的语料库。但直到现在,汉语学界还没有一个语料库能提供足够细致的语体信息。《转类词》对转类词在不同文本类型中分布的考察没有得到足够多有区别性的结果,一个重要原因可能是语料库本身的语体分类不具有足够大的区别性。当前的语料库建设之所以在语体分类上比较薄弱,一方面是由于对语体、文本类型等相关概念尚未达到较为统一的认识,对语体的次类也存在大量争论(胡明扬,1993;刘大为,1994;陶红印,1999;张伯江,2007;方梅,2007);另一方面,在当前的语料库应用中尚未建立起充分的语体意识,所获得的研究结果也就不能为语料库的语体建设提供反馈。《转类词》对北京大学现代汉语语料库的应用至少说明以下几方面的研究亟需开拓:1)对报刊类文本进行更细致的次类划分;2)大量提高口语、史传、网络文学、电影电视等文本的收录,以保证语料库的均衡性。3)在不同语体的文本中对转类词进行更深入的多角度研究。

5.0 结语

《转类词》基于大规模语料库,对权威词典中的非兼类名、动、形三类实词的转类现象进行了穷尽性考察,以客观事实说话,一方面印证、深化了前人转类词研究的成果,一方面也对一些论断提出了挑战。《转类词》在宏观、微观两个层面对正处于动态变化中的转类现象进行了系统、全面的分体裁展示,为未来的转类词研究、词类研究、词典编纂等提供了丰厚土壤,开拓了一系列新的研究课题,比如名动互转中不对称的复杂性,名形互转的不对称,词类从活用发展到兼类的门槛,适用于转类词研究的文本类型划分以及不同的转类方向在词汇系统发展中的作用等,对这些课题的探索必将在更深、更多层次上为我们揭示词汇系统发展的规律、动因和趋势。

所有的著作都不是完美的,《转类词》也不能例外。就像作者本人所指出的,在判断某些词是否发生转类时,主要是通过句法槽和语感进行甄别、判断,不可避免地会导致语料统计上存在误差。另外,该书主要致力于大规模语料的收集,尚未能对所获得的数据进行充分挖掘和阐释,未来还需更多工作。

注释:

①此处表示《转类词》一书中的页码。下同。

②关于文类型、体裁、语体的定义和关系有诸多讨论,超出了本文的研究范围,故暂不做区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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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erifying,Challenging,Developing:A Review on Si Xianzhu’s Research on Words of Conversion in Modern Chinese—A Corpus-based Perspective

LILan-xia

(School of Languages and Communication Studies,Beijing Jiaotong University,Beijing 100044,China)

This paper is a review of Si Xianzhu’s Research on Words of Conversion in Modern Chinese Language—ACorpus-based Perspective.Making use of the notion of frequency,it examines how he has verified,challenged and developed the research on words of conversions in Modern Chinese in diverse aspects.On the one hand,his research verifies the claim that there exist asymmetricalmutual conversions between verbs and nouns in modern Chinese while on the other hand,it reveals the fact that conversions between nouns and adjectives aremore asymmetrical.In thisway,Si Xianzhu’s study reinforces Shen Jiaxuan’s theory that verbs(including adjectives)in Chinese are actually contained by nouns.Moreover,this paper shows thatwords of conversion tend to be used in the genres of literature,practicalwriting and historical biography;in particular,the noun-adjective conversions aremore frequently found in literary works.As a consequence,genre should be taken into consideration in the development of the corpus in the future.

conversion;corpus;genre;frequency

H03

A

1002-2643(2013)04-0106-07

2013-03-30

李兰霞(1979-),女,汉族,山东人,讲师,博士。研究方向:现代汉语词汇、汉语第二语言习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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