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海角

舒曼

天涯海角

舒曼

时间过得很快，一阵风就把他们吹到了高考的起跑线上。他们憧憬着未来，却又承受着苦痛，一个人的离去，就代表结束吗？一份情深深地埋在心底，是友谊的结晶，还是爱的火焰？“无论天涯海角，我会等你的！”

一

子枫和云姗是从小长大的伙伴，两个人就像亲兄妹一样，形影不离。时间过得真快，一场青春的风吹来，他们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他们之间除了深厚的友谊，彼此还种下了爱的种子。他们期待生命中的每一刻，都能有对方的存在。所以，他们选择了同一所高中，又准备考同一所大学，然后……

美好的设想在两个年轻人的心里酝酿着，他们也为此付出了努力。每次考试，他们的成绩总让人满意，只是周围会传来一些流言蜚语。

“子枫，我们还是保持一定距离吧。”云姗低声地说。

“怕什么，我们可是纯洁的友谊，从没有做过格的事儿。”子枫甩了一下头，很酷的样子。

“可是……”云姗的话刚到嘴边，又被咽下去了。

“我们只不过在一起学习和聊天罢了，没事的。”子枫安慰着。

云姗不说话了，因为在她的心中有着一个小小的幸福，等高考结束了，也许会有一个新的开始。

一个周六的午后，云姗和子枫还坐在教室里。他们看着别的同学陆续地走了，心里有点失落。毕竟周末到了，应该回家看一看，可是子枫的数学成绩下降了，云姗得帮他一把。此时，教室里已经没有几个人了。

“云姗，最近我的脑子是不是进水了，以前会做的题都做错了。”子枫显得很急躁，就差撕坏练习册了。

“你急什么，急能做对吗？”云姗把练习册拿过来，仔细地看着。

“你再做一遍，如果再做错了，我就掐你！”云姗埋怨地撅起小嘴，样子很可爱。

“好！不过，我若是做对了，怎么办？”子枫笑嘻嘻地问。

“做对了，我就不掐你了。”云姗说。

“如果我做对了，就让我亲一下……”子枫不怀好意地说。

云姗把头转过去，半天没理睬，而子枫只好低下头认真地做题。等做完最后一道数学题时，子枫瘫在了书桌上。

“唉，终于做完了，你检查一下吧。”子枫放下手中的水性笔，冲云姗微微一笑。云姗认真地核对答案，说：“这次好多了，继续努力……我给你讲一下这道题吧。”

子枫轻轻地吹开云姗额前的刘海，洁白的额头显露出来。

“好美啊！”子枫情不自禁地说。

“什么美？”云姗问。

“你的脸……”子枫好像坠入了情网。看着他的样子，云姗的脸蛋红红的，就像个大苹果。

“你这个坏蛋！不钻心做题，竟然研究起我来！”云姗恼羞成怒，在书桌下用力地踢了子枫的小腿。云姗看着子枫“呜呜”喊痛的样子，忍不住地笑了。同样在笑的是他们的后桌，只不过这是冷笑，让云姗和子枫感到有些后怕。

“你们到外面去！没多少天就要高考了，你们还有心情说笑。”后桌可惹不起，子枫已经被她训斥过多次了，每次反抗都以失败告终。

云姗向子枫吐吐舌头，假装失落地走出了教室。子枫也叹了口气，一副浪子回头的表情。

二

操场上空荡荡的，有几个男生在打篮球，才使校园稍稍有些生气。在塑胶跑道边的阴影里，云姗正吃着冰淇淋，而她的目光正随着子枫在跑道上画圈儿。她搞不懂这样炎热的天气怎么还会有人要跑步，难道不怕中暑吗？原来，在最近的一次模拟考中，子枫发挥的并不好，他也许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来发泄一下吧。

“云姗，我来了。”十五分钟后，子枫坐在了云姗的身边。他用白色毛巾擦着脸上的汗水，满足地又笑出了两个小酒窝。

“天气这么热，为什么还要跑步啊？”云姗从身后拿出一瓶带冰块的矿泉水，塞进子枫的手里。子枫打开瓶盖，大口地喝着，云姗能看到那上下滑动的喉结。

“流汗后会很痛快的，我又找到了活着的感觉！”子枫笑着说。

“嗯，活着就好！”云姗说。

子枫记下了云姗说的话，可是心里仍然感到压抑，因为他的成绩再也提不起来了。他开始后怕，自己能否和云姗出现在同一所大学里……

一个月后，高考如约而至，而在子枫的心里，那颗定时炸弹还是爆炸了。他不但没有考上理想的大学，就连本科分数线都不够。这让他失落极了，想哭却没有泪水。一夜过后，他拿起手中的电话，拨通了那串熟悉的号码。

十分钟后，两个人在附近的公园里见面了。

“我们到此结束吧。”子枫用沙哑的声音说。

“为什么？难道是因为高考？”云姗追问着。

“这只是其中的一个原因！”子枫说。

“那还有什么原因呢？”云姗又问。

子枫一直保持沉默，就像一只受伤的小羊。原来，他被父亲狠狠地批评了。父亲说他不务正业，整天跟在云姗后面，是云姗毁了他。他反驳，可是没用的，父亲举起了巴掌，用力地打他。他的心在滴血，他怕再和云姗交往下去，父亲会和他断绝父子关系。

面对善良的云姗，子枫最后编了一个谎言。

“其实，我要出国了，也许从此不再回来。”子枫说完，掩着脸跑掉了。那一刻，云姗早已泪流满面。她觉得这只是一个借口。她不相信距离会阻隔真情，会泯灭人的良心。她不停地给子枫打电话，可一直没打通。她甚至上门去找子枫，可子枫家的门一直关着，难道……她不敢再想下去。

两个月后，云姗带着悲伤和遗憾去了另一座城市。她联系了很多同学，可就是没有子枫的消息。“他真的出国了吧？他现在好吗？”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云姗会不停地问自己，可是没有答案。她也曾想忘记子枫，可是脑海里始终萦绕着他的影子。

一天，电话终于打通了，是一个女人接的。那个声音像是几天没吃饭一样无力，接着是啜泣声，云姗的心跳立刻空了一格。

“他走了，前天才办完葬礼……”

话筒掉在了地上，空洞地发出一声巨响，不知过了多久，云姗才流下了眼泪，决堤一般。

原来，子枫无法忍受高考的打击以及父亲的“羞辱”，他才走上绝路的。

三

四年后的夏天，云姗毕业了。她不再是一个青涩的女孩，而变得成熟稳重。岁月的风吹美了她的脸庞，却没有抚平心中的伤口。她决定去旅行！

经过几个小时的颠簸，大巴车停靠在一家旅馆前面。这还不是终点站，所以没有多少人下车。而云姗就随着几个人悄悄地绕过被行李堵塞了的过道，走下车去透气。下车后，她伸了一个懒腰，呼吸着清新的空气。

云姗疲惫地走了一小圈儿，似乎对这里很留恋，可是大巴车的发动机又响了，云姗不得不上车，继续自己的旅程。三天前，云姗也是这样孤单而略显矫情地拎起行李告别爸妈，一个人坐上了大巴车。她想找一个安静的地方，让自己忘掉一切。

几个小时后，大巴车终于停下了。夕阳在云姗身后变成了红色，远处的山脉变成了水墨画的一部分，那片浓绿化成黑色，安静地簇拥在那里。远远的，云姗听到了海浪的声音。大海应该离这里不远吧，偶尔还能闻到海风中的咸味儿。

“天涯海角……”云姗念着旅店的名字若有所思，也许是太过熟悉，以至于忘记这是第一次来这里了。

云姗推开旅店的门，一楼是小小的咖啡厅，空气里飘来咖啡的香味。

“姑娘，你要住店吗？”一个声音打断了云姗的思绪。云姗愣了一下，站在面前的是一个服务生，和云姗的年纪差不多。他穿着一件白衬衫，和他白皙的肤色很相配。看到他的第一眼，云姗又不自觉地想到了子枫。他们都是那种可以把白衬衫穿得很好看的男生。

“是的。”云姗坐在一个靠窗的座位上，不由自主地又把目光投向他。

“你要点些什么呀？”那个服务生问。

“要两份儿！什么都行！”

服务生低着头，转身走进里面的房间。

“你好，两份咖啡！”服务生笑得很腼腆，脸上泛起了红晕。

“可以一起坐吗？”相比之下，云姗就像一个交际花，向他搭讪。

服务生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了下来。

“你是新来的吧？”云姗问。

“嗯……”服务生回答。

“你们还真不像……”云姗说。

“我……像谁？”服务生问。

“我的一个朋友，和你一样帅气！”云姗显得有些伤感，拿起杯子喝了一口。

“是吗？谢谢！”服务生犹豫了一下，“你一个人，为什么要两份儿？”

“啊，习惯了，以前都是两个人的，所以……”云姗一时语塞，不知说什么好，心里乱乱的，就像长出了野草。

又来客人了，服务生走了。

晚上六点，在天涯海角的旅店，可以听到海潮声。云姗换了一件运动装，跑出了旅店。旅店所在的地方像是风景区，四周的风景美得让人不忍眨眼。

“云姗，是你吗？”追上来的是那个服务生。再次见到他，云姗的心还是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夕阳下的他简直就是另一个子枫！

“你也跑步啊？”他们没有停下来，结伴一起向前慢跑。

“运动一下，流汗后会很痛快的。”服务生说。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云姗问。

“夏辰。”服务生笑着说。

云姗忽然站住了，夏辰向前跑了两步也停下来。在那片快要靠近海水的沙滩上，在一个长得很像子枫的男生面前，云姗蹲下来哭了。夕阳照着她的后背，热得有些疼。

四

看到海的那天，云姗还遇到了夏辰的两个同事。一路上，他们用另一种眼神看着云姗，使她觉得很不舒服。他们把云姗当成夏辰的女朋友了。夏辰有些羞涩，却没有说清，她似乎也甘于陷入那个误会当中。

那几天，云姗和夏辰交往得很频繁，就像久违的朋友一样。

这里的海水很清澈，礁石很大，海风咸咸的……除此之外，云姗还感到一丝凄凉。云姗还记得，子枫和她说过，要带她去天涯海角。原来，天涯海角就是这个样子。云姗失望地看着海天交接的地方，没有一丝喜悦。

“云姗……”

云姗转过身，看到了夏辰，浅浅一笑。

“你为什么来这里呢？”夏辰走到云姗面前，海风撩起了他的刘海。云姗看着他的脸，和子枫长的真像！

“因为这里是‘天涯海角’啊！”

巨大的礁石上，他们肩并肩地站着，任海风吹乱头发。云姗闭上双眼，感觉两行热泪滚烫滚烫的。

回到旅店后，云姗一直躲在房间里，等待旅行结束的那天。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云姗有些害怕见到夏辰了，也许他长得太像子枫了，而子枫已经不在人世。

“您的午餐。”听到这个声音的刹那，云姗抬起头，看到夏辰出现在面前，心里的防线又被击垮了。

云姗抬着头，用尽全部的勇气盯着那张脸，直到泪流满面。

“你又哭泣了。都怪我，我也许不该出现在你面前，可是，这是我的工作！”夏辰把午餐放手，转身就走了。

接下来的几天，夏辰消失了，云姗坐在“天涯海角”的角落里，品尝着第一天喝到的那种咖啡。她看到很多人络绎不绝地进来，又有很多人接二连三地离开。

两天后，旅游团的大巴车终于开动了，云姗收拾好物品准备上车。可是，她又突然不想离开这里了。她想等一个人，夏辰或者子枫……

这次出行不但没能抚平心中的伤口，反而让云姗更加不安起来。半个月后，云姗去子枫家，她看到了子枫的遗照。照片里，子枫依然像往常一样微笑着，脸上有两个浅浅的酒窝。供香的烟气中，子枫像是刚跑步结束，幸福地朝云姗微笑。

“姐姐，你是云姗吗？”一个女孩拉了拉云姗的裙角。她是子枫的妹妹，云姗见过她的照片。

“嗯……”

“哥哥生前说过，他会在天上等着你的！”

也不知道怎么了，那天，云姗并没有哭，反倒觉得心中的阴云一下子散开了。她坚信，在天堂的那边，子枫一定看着自己……

编辑/黄书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