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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轶颋散文三题

2013-06-10任轶颋

参花(上) 2013年9期
关键词:赵老师小品老师

杭州西湖

同朋友喝着西湖龙井,自然而然地联想起杭州西湖来了。若在湖边断桥,总会在门前经过很多情侣,通常是这个打扮:男的是穿着黑色长衣,灰色长裤;女的是穿着浅色衣衫,白色长裙,腿部比男的细很多。还有一则传说:白蛇拿着伞,在雨中和许仙相会,并将伞交予许仙,为了遇上自己的心上人。因此断桥是白蛇和许仙相会的地方。过路的人站住了,红衣衫的小姑娘笑了笑,白头发的老婆婆招招手,动人的故事于是家喻户晓了。

在上海,外滩这种地儿确是令人难以承受。虽有那些独特的地段,却已被成为侍作那些豪华公子硕富巨贾的休闲所,其余的便要立在较大的黄浦江旁,位置在外滩附近,还专待圣地而过,至于牵手并行的男女也并不是没有,但不是少得像可怜的金匮甲虫,因为每当站在黄埔码头,都会看见成堆成堆的废弃罐头,形成一种与众不同的腻味儿;就是多得像无数的蚂蚁人群,都给那些大爷们赏作胜景的妙处,还闻得见一股清新爽朗风。但要与杭州西湖相比,是相差很远了。

纵览观望西湖的优美景色:集中在三潭印月。它衔接远处房屋,吞纳西湖流水,水势好大,宽阔无边。早晨阳光灿烂,有时傍晚雾霭阴沉,气象千变万化。这就是在雷峰塔上所见的景象。这里的描述应该已经很详尽了。若是站在雷峰塔上眺望,观赏景物的情怀感受,大概会有不同吧。

如果遇上那阴雨连绵的日子,太阳隐去了光辉,山岳潜藏得不见踪影。老人和小孩不能通行,小船停开。傍晚天色昏暗,登上雷峰塔,就会产生一种失落感,担心雷雨闪电,害怕狂风怒吼,满目凄凉的样子,感慨到极点而悲伤万分的心情。

只遇到了阳光普照的季节,湖面波平,上面下面天光水色辉映着,一片碧绿。小鸟时而飞翔,时而栖息,鳞光闪闪的鱼儿或浮或沉。岸上的小草,洲上的小花,香气浓郁,颜色青翠。

坐在船上将感受到:大片的烟雾完全消散,皎洁的月光照耀千里,湖水波动时,浮在水面的月光闪耀起金光;湖水平静时,明月映入水中,好似沉下一块玉璧。后面的歌声此唱彼和,这种乐趣哪有窮尽!人们登上雷峰塔,就会有一种心胸开阔,精神愉快,举起酒杯面对清风而喜气洋洋的心情。

而在这里上海,又不是这样,非上酒店难以尝到这种滋味,我是不想上酒店摆各种宴会的,偶尔有一两次回去打扰朋友的酒席,又不是观赏西湖的时候,所以今年还未曾见过杭州。直到最近,中国国旅树立在我的眼前,他们给我安排了去杭州的票子,我才算大饱眼福。

向来不恋杭州的我,想到这里,觉得杭州还是一座比较和谐的城市。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起这么深浓的情趣,再一思索,实在很浅显:因为在杭州有所恋,而所恋又只在杭州有,就牵系着不能割舍了,比如知心的朋友在那里,亲密的伙伴在那里,怎的不恋念?但是仅仅为了爱杭州吗?不是的,不过在杭州的几个朋友把我牵着罢了,若无所牵系,更何所恋念?像我现在,偶然被杭州牵系,所以就怀念起这块风水宝地了。

所言极是。

我的老师

网络教育学院不过如此。夜灯下罩着的栅栏校门望去有点像看押犯人的监狱。教室里也少不了排排端坐的小生,嘴里泛着絮语,吵得助教的耳旁好像有无数苍蝇哼着飞舞,形成骚动的闹市。除了几个尖子生,偷偷溜走了一大批。我的成绩虽然没有落第,但也被这喋喋不休的闹市搅得无心看书。老师并没有来,墙壁上的闭路电视倒出现一位儒雅的白发老人,嘴里吐着激情澎湃的措辞,制定各种新鲜要求,压得学生喘不过气来,实在难以欣羡。

我曾几次瞒着大人报考艺校,还是被母亲的狂言措辞制服住,每天进入网院读书。只有复旦图书馆是可以逗留的。那里比较安静,可从书店买来新书,坐在图书馆二楼的闲客室阅览起来。

考别的学校如何呢?我就去上海戏剧学院咨询招生情况。复兴中路上的继续教育学院现在已经搬到别处了,教室大概也换了样。但那里依然是印象中的圣堂。其次,是那些活泼淘气的同学。校园的环境虽然和本院有所区别,但与网络教育学院相比,是别具一格的处所了。

每年的春季,是学校正式开学的时候。下午有小组讨论或汇演小品;晚上有老师传授的舞蹈课。我到那里,也领受了新的知识。院长不但认真负责,还经常问候学生的状况。即使同学们如何地疲惫不堪,也被一种欣欣向荣的艺术熏陶紧紧地牵连在一起。我先是被别的专业录取的。起初,对导演专业充满热爱,学校有允许旁听的资格,后来向招考老师提出申请,跟着那群子弟进入零八导演高起本的课程。没有桌椅的教室令我非常好奇,墙上的绿色黑板可以随意涂写,让我很快进入了那里的上课模式和流程。

开学典礼结束后,学生进入相应教室,随后进来的是一位年迈的老师,洁净的圆脸,明亮的眼睛,戴着一副老花眼镜,穿一身红色外衣,一条浅灰裤子,看上去似乎十分搭配,她踱步走进教室,用温和的语调向我们介绍道:“我是你们的班主任,姓赵……知道整个剧组都由谁来负责?出了问题由谁来承担……”坐在靠左边黑板的学生有些按捺不住,翘起二郎腿,侧目窃笑地说:“导演呗!”她只回眸一笑,接着,便讲述关于导演的第一门基础课程——表演课,那些大大小小的训练是她课下精心预备的材料。其中几个作乱学生都是上课经常旷课的,在以后的相处中,大家便慢慢互相熟知了。

赵老师给我的感觉除了传授自身的戏剧表演,她还很喜欢音乐。记得有一次她讲到肖邦弹琴的时候,不经意地站了起来,学着琴师的模样:手放在桌子上用力点起,头向右点了一下。这是琴师在琴曲后保持的姿势。她绘声绘色地讲述自己的教学流程,连音乐的感受也让同学体会到许多真谛,只顾考级的我竟忽略了音乐的灵魂所在。

经过了大约两周的课程理论,我们进入练习阶段,赵老师先让夏同学上台表演“无实物”练习,见她坐在靠窗的木桌上,小夏做的是缝纫穿线,每做一个细小动作,赵老师都让她停下来,并打上几个圈:“你穿线时要注意线的长度,我给你演示一遍。”那是我第一次尝到老师详细点评学生作业的甜头,同时也感到一种不安。她不但能指出学生动作的误点,连细枝末节的逻辑也一一指明。

然后轮到徐同学做练习,他悄悄地倚在窗边,赵老师抚着他问:“把你的作业让大家欣赏欣赏。”他的脸朝着地板,一直不敢开口。在赵老师的期待鼓舞下,哆哆嗦嗦地走上舞台,将双手轻轻放在前面。同学们一个个地把眼光向他投过来,他有些懒惰,但又非做不可,开学之前老师都条条交代过。“可以再放松一些吗?”赵老师说。小徐更紧张了,两腿哆嗦起来,直打寒噤,仿佛受了死刑宣告似的。“谁能帮帮他?”赵老师转身看看周围的同学,最后徐同学仍旧扭扭捏捏地做完一节体操,还没有达到老师的要求。我心里想道:“还是自己精心设计的动作能得到她的赞赏。”

练习还没做完,就听到镜盒敲击桌子的声响“全假的”。我的脸霎时变红了,站在舞台上动也不敢动,心“砰砰”地直乱跳。回家路上,细细琢磨着刚才的动作。原来和徐同学一样,被舞台艺术的规则吓怕了,只是他的小品能得到老师的鼓励,而我的小品还不及十分里的一分。要让小品完美地在舞台上显露,把实事求是的一面展现在观众眼前,就好像镜子一样显示出生活的原貌。从那时起,我时常督促自己,提醒自己,元素训练在我脑中来回振荡,直到深夜,才微微地合上笔记本。

这样一直到我走完了上半学期的行程,七月初正式汇报考核。每个人的小品都别具出彩,我静坐在考场里,赵老师给我辅导的小品,条条框框在我耳边一次又一次地重复:

“听到家长的门铃声,怎么藏好游戏机。”她用手指点说。

“家长问起白天的作息时间,怎么圆谎。”她接着发问。

“老师进门孩子是如何愤懑,家长依然忧愁苦恼。”她走到舞台中央,反复强调这个表情。

“必须扰乱老师讲课思路,老师也管不了,和女朋友打起电话。”同学争先恐后地斟酌,直到赵老师走上舞台,大家才捂住嘴。她右手搭在腰间,左手握拳扶住额头,右脚往前弯曲,左脚向后伸直,熟练地做起诗词念到精彩语段的姿势。

“父亲发现后,拆碎游戏机,孩子哭诉求饶。”她一字一句地命令着,“不!要!作!戏!”

“最后父亲继续打电话找老师。”说完这句话,她终于停下来,走到桌边,拿起保温杯,总共喝了两口,然后站到舞台上指点快要汇演的小品。

那是编排双人小品的高潮阶段,比第一次更重视。一个爱玩游戏机的幼孩,父亲为他请来很多课外老师。我只粗粗扫过那六个要点,演到中间部分,忘记台词和接下来的动作,紧张得直冒冷汗,仍若无其事地表演着预告中的动作:“跳三下、趴地上、闹哭笑。”居然获得赵老师的好评,是以前成绩中从未出现的高分。

胆怯的我始终记住要领,赵老师说:“在以后正式进入导演课程前,首先要学会如何真情实感地表演,触动观众的心灵。”听着赵老师的每字每句,我踏踏实实地修完了第一学年的课程,即使违背家族制度,也必须打破原来的自己,认认真真表演完同学精选的片段。

课程节数犹如舞台上一幕一幕精彩的话剧,在接近尾声后的班会课上,我将定好的十四份蛋糕赠给全班同学,赵老师惊叹地说:“今天是你的生日啊,和大伙儿一样,别把自己当旁听生。”小孙说:“你早该跟我们说了,我们陪你过。”临走前,同学流着欣悦的泪水欢送赵老师,她走到门口,回过脸来对我说了四个字:“导演课好好上。”

旁听生究竟不如科班生。模糊的规定情境、拖沓的节奏、单调的画面、虚假的人物、语无伦次的物件小品……越来越有理由掩盖原来的自己,避免那些玻璃学生自认为投来的异样眼光,因此总是羞涩着低头走路,甚至在构思小品时不敢把自己的一些事实揭露在外面来。从忍受初中班主任的措辞诳语开始,从小品落幕的那个起点开始,封闭的阴影始终伏贴平坦的脚底,跟随我的脚趾迟缓绕走。

网络教育的校牌偷走了我参加秋季高考前的热潮,怎会误入网院的歧途?是满足母亲望女成凤的心意?还是被“复旦大学”的外壳所蒙蔽?又仿佛钓钩上的鱼饵,竟牵制我绵延到踏入工作单位后已经两年多了。

直到去年,和小郑交往,他告诉我:“赵老师觉得你不适合学导演。”我知道无话可说了,只是给自己放弃艺术找到答案罢了。

家族制度的礼教、父母朝三暮四的承诺、爱情的矛盾纠葛,一次一次缠绕我的脖子,令我曾几次痛心疾首地与这些蛛网缠绕的现实搏斗,急速地落入波涛翻滚的漩涡……

离开戏剧学院之后,就多年沒有翻过剧本,其实根本没因为状况实在太不理想,就连电话也不敢打了。十一月十九日,参加小郑生日,又遇见那张洁净的圆脸,躲躲闪闪地站在门背后。

“好久不见你了。”还是那样关切的问候。我坐在赵老师旁边,她瘦小洁白的脸,穿一身朴素干净的衣服,一双大眼睛特别明亮。我不敢抬起头,自己作不出应有的成绩,况且艺术圈外的我更是插不上话。坐在对面的老师询问我:“最近忙些什么?”小郑开口说:“在她妈妈公司上班。”赵老师没有答话,亲切地看了我一眼:“做些什么?”我应声说:“文员。”赵老师朝我微笑着,有关导演专业的话题,她再没有说什么。

经过的时间越久,话更无从说起。有时虽然想去看望赵老师,却不知道说些什么。赵老师的形象在我心中是高尚的,她授课的内容我做过许多摘抄,笔记本已不知去向。责怪自己总是稀里糊涂,幸好院里刻了一张光碟,有赵老师亲自指点的小品《成长的烦恼》,至今被锁在卧房的抽屉里。

每当看书疲倦,休息片刻的时候,就会自然而然打开抽屉,寻找旧梦的往事。每次落笔会让我使劲回想看过哪些好文章,哪些好词好句,然后照搬照访地复制出来。如今那些牵强艰涩的词汇松懈了我再次冲破牢笼的勇气,令我多点恍然大悟的感觉,有点辜负了灵心的感受和提炼的语言。

“真情实感”让我时刻警觉,试做的表演元素都在一篇又一篇写作训练的过程中有过明证,疏朗的文字像随着小溪流动的节奏,顺畅地完成了这篇文章。

母亲,我想对您说

母亲,我想对您说:

提笔从文后,从没有给母亲写过点什么,一来无暇,二来也无心。这次却觉得,该给母亲写点什么了,毕竟心中有些话不说不可。我不愿去仿照那些华美的词藻,话语亦如泄洪之水般烂熟于心,我只需提炼出来,然后原原本本地展现在白纸上。

幼年时也曾和你倾心相谈,但如今,您站在我的面前,我却不敢吐露心声。您是生我养我的母亲,怎样回报您,我还没理出常人的头绪。

还记得最近发生的那一件“大事”吗?我木然地坐在办公室里,望着窗外的树叶飘落下来,办公室里又不时传来阵阵欢声笑语,刺痛我的心扉:一是我的文凭不能作为寻找工作的筹码,二是因为我整天地被守坐在办公室里,等着您分配任务。可是从我踏进您的公司起,就一直被冷置在旁边,我实在按捺不住,便逃出了办公室。

然后当您窥伺我的举动,叫人拉我回去,冲动的我删除了所有资料。按照规章制度,是足够有理由开除我的,甚至是可以上法院起诉我的。您没有这么做,长长地叹了口气。好长好长时间的沉默,终于您开口了:“吃饭吧。”写到这里,我有些哽咽,眼泪落在了白纸上。

美丽的童年、叛逆的少年、迷茫的青年,在扭曲成长的岁月中依然伴随着您的血印。

还记得那时吗?在你们的支持和鼓励下,我考入复旦大学网院的时候,您将“考进复旦”消息公布于众,我是怎样的喜悦和激动?当我拼命迎战学位考,获得了复旦大学的学士学位,亲自递到戏剧学院老师手里的时候,我是怎样的幸福和感动?当我得知艺术分欠佳,得知您可以通过私通贿赂招考老师,我是怎样的担心和期盼?当我开始走进报社突然废弃贬斥的时候,我又是怎样的失落和怀疑?

你是始终伴随我左右的,可是现在想想,隔阂也是在那时产生的。你和父亲经过考虑,决定让我接父亲的班,进父亲的公司上班。记得那一天,我有多么无奈?

网院文凭不能作为真正度过校园生活的筹码,却消耗了我整整四年。当参透这点时,我又被艺术绳索隐隐约约地牵引,试着撇开所有的愁闷。

这烦闷充斥在你我中间,渐渐被互相转嫁到对方的身上。

每次走进家门,您的指目欢笑都被误解成平庸的束缚和监督,您的关怀被解读成用金钱轻而易举将我拴住……在呵护备至的关怀下我甚至不敢走出这扇铁门!每次听到您的怒吼,我就缩头缩脑地钻进被窝,只有断断续续的雜念,似乎在唱明日的凯歌。那些艺术课本沉睡在抽屉里,接班真的是蹉跎的祭品吗?

可是,我不是无心之人,爱是没有错的,何况世间最伟大的母爱?于是,我还要时不时地从痛哭中挤出快乐来,使徒劳的流失获得释怀,免去您的疑虑。善良的谎言不知道是否能弥补我的过错。直到现在,我才松了口气。

目前看来,忏悔和隐瞒似乎还不够表现我的全部孝心。因为成婚生子是当今人应尽的责任。每次落笔,都把遥远的梦藏在心中,变成激励自己前进的动力,每日每夜在沙漠中寻找出路,相信前方有水源。否则,会被世人遗弃。时间正一天一天地消磨,怨气渐渐少了,在您脉脉的保护伞下才有今天的我。

此刻太阳还没有落,傍晚后的房屋,有些飒飒的风响。我的人生正在蹒跚地拖着尾巴,迟迟没有方向,给您难免留下许多疑虑和担忧。我想,若您能放开我的双翅,我会活得更加自由畅怀。目前,我每天悄悄走进书房,害怕将作品呈现在桌上。我不明白,为什么梦想总是受到家庭的阻扰?传统理念让我不得不遵从家规。难道辉煌的宝座就能诱使我卷入低迷的生活?难道措手不及的成婚就能阻挡我奔向广阔世界的决心?

目前我没有足够的经济基础,您和父亲给我的资产和保护,好像一串串金钥匙,再用绚丽的外壳包裹起来,刻上了夸大其词的称号。我暂时接受了您的给予,作为谋生立足的舂粮;有时候,厚厚的棉被压在身上,虽然温暖,但却未免太沉重。相似的滋味,您不是也承受过吗?不说太多了,爱与烦恼,同样都是束缚。

最后还要真实地告诉您:我正在摸索自己应该走的路……

(责任编辑陈天赐)

作者简介:任轶颋,女,上海人,毕业于复旦大学。自幼爱好文学,于工作之余笔耕不辍,曾在各省级刊物上发表过数篇文章。现在上海某企业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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