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好是无限的

颜亮 木韦

如果有人告诉你，她过着这样的生活——写自己想写的东西，有空就缝缝毛熊、猿猴，曾带着自己缝的第一只小熊去旅行……你肯定觉得她一定有钱又有闲。香港作家西西就这样生活。但她不算有錢，只靠稿费和退休金养活自己。她缝制玩具，是因为手术导致右手几近失灵，为了康复，不得不开始做手工……

把疾病描述得很有情调

20年前，西西的《哀悼乳房》一书，详尽描述了她手术后回家沐浴的情景：“低下头来，看见胸前那一条长长的疤痕，我伸手比比，刚好是一个巴掌的长度。忽然想起以前缝衣服，一条裙子的拉链，大概就这么长。如果我的右胸曾是一座山，如今却是下陷的谷……我赶忙穿上衣服，逃离浴室。”

“这身体，如今该由我来打理了。身体真的很奇怪，一般情况下，它不发生问题，你也根本不注意它。但是它为什么长了个肿瘤？”

这语言仿佛很有情调，也充满了对他人的关怀和使命感。她甚至在序言中这样解读这本书：“现代人生活忙碌、工作繁重，空闲时真该到郊野去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小心照顾自己的身体。花太多时间通读这本书也许会得不偿失，选自己认为有趣的就行。如果你想知道的是癌症的情况，看《医生说话》《血滴子》等篇章就够了；如果你是医生，就试试《大夫第》；如果是长期伏案工作，喜欢坐在家中读书的人，《皮囊语言》是为你写的……无论何时，都请珍惜身体，注意饮食。假如皮囊不存，灵魂将如何安身？”

右手失灵，就去做手工

西西患癌症十几年。2005年，由于手术后遗症，她的右手日渐失灵。为了康复，她开始学做手工。

后来，为了做得更好，她正式拜香港熊会主席为师。老师见西西一把年纪，衣衫朴素，学费只收了半价。当时，西西是班里年纪最大的，同学都是小学、中学的小女生。手工对于西西来说，非常不容易，但因为专注，她进步很快，从初级学到高级，她大概用了半年多时间。

做成的第一只毛熊，西西取名为“黄飞熊”，因为它是黄色的。后来，西西带着它去过荷兰、德国、英国等地旅行。

熊会每年都举行比赛，老师鼓励西西参加。西西便设计了一只《水浒传》里的九纹龙史进，并在它身上绣了九条龙纹，老师说很有创意。西西又一连做了几只，有燕青、时迁、杨志、张清等，英国评审给这些作品打了高分。

西西缝制的熊，每只都有自己的身份。比如拿着风筝的曹雪芹，因为他曾给穷困的邻居写过一本做风筝的书——见邻居没饭吃了，曹雪芹便专门写了本书教他做风筝，风筝做好后拿出去卖，就能养家糊口了。其实，那时的曹雪芹也很潦倒，但依然有帮助他人的热忱。荆轲、高渐离、庄周、司马迁、嵇康等历史人物，也在西西手下变成了憨态可掬的熊，让人忍俊不禁。

很多喜欢手工的人，也会做各类人物，但对其历史背景并不了解。好在西西写了《缝熊志》，每篇讲一只熊，也就是一位人物，把他们的生平故事和衣着细节都讲得很详细。依附着这些熊，西西串出了整个中国服饰史。“《缝熊志》里的熊衣服是一个系列，都是中国传统服饰。当时，我刚好在看中国服装史，就想：外国的熊都有自己的衣服，为什么不能让熊穿中国的衣服，让外国人知道我们的衣服也很漂亮呢？于是便有了这本书的诞生。”西西说。

让更多的人了解动物

2012年4月，西西带着自己做的毛熊和猿猴，到东莞做展览。很少在媒体面前露面的她，这次亲手来布展。有时扶不正了，她会假装生气：“这么站好就不要再动了，已经很漂亮了。”在她心中，它们都是有生命的：“每只熊都有自己的身份，如果别人不知道它们的区别，胡乱放在一堆，很容易出错。”

西西希望通过这些毛熊和猿猴，让更多的人关爱动物。“现在有的动物园改进了很多，但有的动物园完全没有改变。一只猴子或猩猩被关在一个小小的笼子里，这样做对它们太残忍了。这个世上除了熊猫，还有很多动物需要我们去关爱，比如猿猴和月熊。‘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的猿声是再也没有了，月熊的胆都给人割开来，插着管以便抽取胆汁……所以我想为它们做点儿事。”在《缝熊志》里，就有一组“受伤的月熊”，让人看了很心痛。

善良的西西甚至想到了细菌的生存权。她感染了一种叫幽门螺旋菌的细菌：“它在我肠子上穿了一个洞，在那里住得很舒服，但我就麻烦了，必须去对抗它。我们都是生物，不是它死，就是我亡。世界上那么多生物，谁都有生存的权利，我们到底应该保护哪种生物，又该伤害哪种生物？”

在她那个充满病痛的身体里，藏着无限美好，感动着越来越多的人……

（摘自《恋爱婚姻家庭·养生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