邮一颗心给你

曹春雷

去邮局取稿费，柜台里面的工作人员一张一张处理，我在窗口等候。

有人推门进来，裹挟着一阵寒风。是位中年人，农民工模样，穿得很单薄，一身蓝色工装，裤脚上沾了一些白灰，看来是直接从建筑工地上来的。

他向工作人员要了一张汇款单，拿在手里左看右看，见我在注视他，他有些窘，说：“我不太会写字，能不能帮我填一填？”

我说好，顺手接过那张汇款单。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递给我说：“我给儿子寄点儿钱。”上面的地址是长春的一所大学。“我儿子在那儿上大三，成绩很好，是班干部。”说起儿子，他语气里满是自豪。

我抄写完地址，问他：“汇多少钱？”他说：“50元。”“多少？”我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有些不好意思，说话也不自然起来：“工地上好几个月没发钱了，说是过几天一起给，这50还是俺向工友借的。”

在金额栏里，我填上了“50”。问他汇款人地址，他想了一会儿说：“还是写老家的吧。”他说的是贵州的一个村庄。我又问：“附言写什么呢？”他想了想说：“写上‘先花着，过几天再寄。”

我填好汇款单后，他摸索了很久，才从口袋里掏出一张50元的纸币来。办完汇款手续，他一个劲儿向我说谢谢，然后才走了。

想起我读大学时，有一天收到母亲寄来的汇款单。当时舍友们围着我，争着抢着要看——按照宿舍的传统，谁收到汇款谁就得请客。我捂着藏着，还是被一位舍友抢去。他惊讶地喊：“20元！只有20元！”原先起哄的舍友们一下安静下来。我不说话，脸在发烫，心里很是埋怨母亲：怎么就寄20元，这不是让我难堪吗？

年底放假回家我才知道，当时家里遇到一件很棘手的事，不仅花光了所有的积蓄，还借了不少债。寄给我的那20元钱，也是母亲借来的。

我不知道，这位中年人的儿子收到这50元钱后，会不会像我当初那样，埋怨父親给他丢了面子呢？但愿不会吧。希望他的儿子能明白：这钱，不仅仅是钱，还是一颗无价的慈父心。

（摘自《牡丹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