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学新知:闹市里点起一盏灯
2013-05-30张玥焯
张玥焯
扭亮一盏素灯,浅啜一杯香茗,心无杂念地读一本传统经典,这在现代都市的车水马龙中渐渐沦为一种奢侈。难道说现代化必定带来浮躁,必定要将传统经典挤入大众盲区,必定会把古代圣人的智慧和修为变成图书馆里的摆设?至少,在公益组织“国学新知”创始人徐渊眼中,现代化与传统文明是可以并行不悖的。
2010年1月16日,一本《左传》,三五朋友,这就是国学新知最初的模样。“我自己本来对古典文化比较感兴趣,想找几个一起读书的朋友。”徐渊如是解释最初的想法。他在文艺青年集中地——豆瓣网上发布了召集帖。之后,读书会的规模从第一次的三五人逐渐增加到十几人甚至二十人,在这个过程中,徐渊发现,很多来读《左传》的人,他们的目标并不是要读《左传》,而是希望了解传统文化。他知道,从走进传统文化的大门到深度阅读典籍,其中有一段很长的路,既然很多人希望走上这条路,那不如自己来做这个引路者。于是,2010年10月,他第一次以“国学新知”的名义举办文化沙龙,开始以讲座的形式推开一扇通向国学的门。
如今的“国学新知”已经成为上海影响力最大的国学组织之一,除了精品读书会,文化沙龙、国学精品课程等活动单元也逐渐成熟。近三年来,共有万余人参加了“国学新知”组织的各类活动,其官方微博的粉丝量达到18万,在豆瓣网上也有2万多关注者。据徐渊介绍,他们通过各种新媒体在上海能覆盖到的人群大约有10万人,长期参加活动并缴纳会员费的学员也有几百人。前一阵,“国学新知”获得了2012年上海市青年公益组织“最具潜力奖”。
亲近文本的深度阅读
读书,在国学新知的读书会上变成了一件极尽细致的事。第一期《左传》读书会历时两年半,而徐渊计划第二期则需要三年时间。在徐渊看来,中国传统的经典能提供观察世界的视角,能提供“正能量”。亲近文本,亲近古人,才能亲近古人的世界观,然后改变自己的价值观,这些转变,只能在深度阅读中得以实现。
复旦大学中文系教授胡中行是国学新知邀请的诸多专家老师之一,目前担任古典诗词学习班的授课教师。在他看来,这样亲近文本的细细品读,是学习国学应该提倡的态度。胡老师对于国学持有相对严谨的态度,他认为“传统文化”和“国学”不可以混为一谈:国学是一门学问,按道理只能存在于精英的范围内,要以严谨的学术态度来学习;而传统文化范围更广,渗透到日常生活的角角落落。
有人认为这样的读书会曲高和寡,徐渊却认为:“这是我们和其他国学培训机构的不同之处。我们不以迎合听众为目标,而是以传播对的东西为目标。我们会兼顾听众的兴趣,但绝不会贴合。”很多人心里都有自认为的国学,但如果还是讲述他们喜欢听的东西,是没有意义的。在他看来,国学传播必须是一种从高位流向低位的传播,“国学新知”要建立社会对于传统的一种共识,这种共识可以潜移默化地成为大家对话和思考的前提,从而形成一种文化默契。
胡中行老师同时也担任上海静安诗词社社长,据他介绍,在全国范围内写旧体诗的人很多,大概不少于200万。但是能按照正宗的、传统的写法写诗的人,可能还不到十分之一。对国学感兴趣的人很多,有心学习国学的人亦不少,但是真正能依照规则学习的人则是凤毛麟角,这就是眼下国学热潮的现状。
新媒体,新国学
利用新媒体来传播传统文化,这是“国学新知”的一大创举。国学经典之纯粹恰如一朵纯净的白莲,倘若既能让它依托网络的高辐射力达到传播的效力,却又能从网络这摊碎片化、泛娱乐化、粗俗化的淤泥里出而不染,的确是一件不易的事。潜心读书的人在网络上很难找到容身之所,而类似“国学大风水”这类缺乏品质保证的伪国学微博却能风生水起。从这点来说,“国学新知”算是把正了网络与国学结合的脉搏。
从第一次召集书友开始,新媒体传播就是“国学新知”最重要也几乎是唯一的传播渠道。可以说,没有新媒体就没有“国学新知”。“我们重视新媒体,是因为我们不了解老的媒体。我们不是培训机构,用传统媒介是找不到我们的学友的,想在大街上找到一个对《说文解字》感兴趣的人太难了。我们这种模式只能通过新媒体进行传播。”徐渊说。
目前,“国学新知”利用官网、微博、豆瓣小站等新媒体对国学信息进行搜集、编辑、发布;还利用维基平台建立起了一个国学知识专属的网络百科全书。徐渊介绍说,“国学维基”中有20万条关于先秦的词条,主要是为了读书会服务,但其实传播效果并不是特别好;如今“国学新知”主要依靠官方网站和一些社交网络进行传播,其中,微博是最重要的传播方式——吸引年轻人的眼球,使学习传统经典摇身一变成为一件时髦而有品位的事。
“我们希望成为新媒体里面像中华书局一样的角色,不求规模大,只求品质好。”徐渊说,“当然,这是个很高的目标,但是我们会坚持。”在徐渊看来,中华书局一直潜心整理出版高品质的传统古籍,那些古籍的读者自然没有所谓畅销书那么多,但是中华书局在传统典籍出版方面的确是榜样。
城市国学
“‘国学新知绝不是复古,我们是要让传统文化取得现代化的形态之后进行大众传播。学国学并不一定要到深山老林里去,能成功适应现代社会的传播才是有意义的,我们做的是城市国学。”因此,国学新知立足于上海最繁华的静安区,依靠于日新月异的新媒体,比起那些刻意复古而偏安于荒郊野外的国学课堂,更有自己的一番胸怀。
徐渊甚至也没打算把国学新知的网点扩展到上海各个区,他说,他从没想过要在一个地方追求规模,“我们只想在一个城市点一盏灯,只要灯亮着,喜欢的人自然能找到组织。《礼记》里有‘礼闻来学,不闻往教,我告诉你学国学有多好都是没用的,要你自己觉得好才行。”
因为依靠着全国性的网络平台,“国学新知”也尝试过要把活动延伸到中国的其他大城市里去,如武汉、济南、北京等地都曾经有过“国学新知”的身影。然而现在,这些城市的活动只剩下了零零散散的几项。原因是他们的组织能力不能保证这些城市的活动品质,徐渊说,北京读书会的品质完全不能和上海读书会的细致深入相提并论。因此,他们决定先把上海的活动做好,把上海作为基地和模本,然后再复制到其他城市。
目前,社会上的国学教育普遍呈现出低龄化和“精英”化的趋势,很多家长送孩子上国学私塾,参加国学夏令营、冬令营,各地小学也纷纷开设国学课,教孩子们背诵《三字经》、《弟子规》等;另一方面,大学纷纷开设国学班甚至国学院,培养精英式的国学人才。对于这场国学热潮,胡中行老师很担心这是一种“虚火”。他担心国学会走上两个误区。一是“发展”国学的误区,“传统文化,特别是传统诗词已经是历史范畴的东西。传统文化主要是一个传承的问题,是要把其中的精髓继承下来。想传统文化反映现代生活的内容,这是不可取的”。二是流于形式的误区,人们嚷嚷着复兴汉服,却不懂汉服的颜色、质地究竟有哪些讲究,更不知道汉服的场合之分;孩子们读《三字经》、《论语》,一定要在私塾里身穿汉服席地而坐,这真的没什么必要。
徐渊则愿意“国学新知”成为一个好的实验田。“要说总体复兴文化,我们只是沧海一粟。但是缩小到上海市来看,的确没有像我们一样的组织,可以说我们是填补了一个空白。再过十年、二十年,回头看看这十年、二十年里谁在认认真真传播传统文化?我们至少是其中之一。在这一段时间里,我们把这个责任担起来,要是将来有一个更强的组织出现,我们被完全覆盖了,是一个2.0升级版,那我们就退出。这说明这项事业是一直上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