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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午餐,只有裸体

2013-05-30瘦竹

新民周刊 2013年28期
关键词:凯鲁亚克忏悔录散文化

瘦竹

纳博科夫说过,一些所谓的名著,只不过是一个个巨大的石膏体,读完美国作家威廉·巴勒斯的小说《裸体午餐》之后,我实在有些迷惑,我实在无法判断它是不是那巨大的石膏体,也不知它是不是该挨几锤子。

《在路上》(杰克·凯鲁亚克)的中文本译者王永年(他同时也是《博尔赫斯文集》的主要译者)曾经这样评价《在路上》:

“我觉得《在路上》不能算小说,跟我以前翻译的小说很不一样,缺乏必要的结构,读起来比较乱,也没有情节,更加散文化一点。它有点类似于西方报纸的特稿写作,忠实记录作家的见闻,也不讲写作技法,所以我觉得它不能算小说。”

如果说《在路上》不能算是小说,那么《裸体午餐》更不能算是小说了。

威廉·巴勒斯和杰克·凯鲁亚克是哥们儿,所谓“垮掉的一代”的代表,他们彼此之间的影响自然是不用说的,连他的小说的名字《裸体午餐》都出自凯鲁亚克的提议。王永年对于《在路上》的评价一样也适合《裸体午餐》,只需加一个“更”字。与《在路上》相比,《裸体午餐》更没有必要的结构,读起来更乱,更没有情节,更散文化一些,散得不能再散,绝对让大多数读者晕头转向。

《在路上》虽然是一本不太像样的小说,但总还有那几个能让人记住的主人公,虽然很乱,总还有一条算不得太清晰的线索,还有朦朦胧胧的主题,虽然中途不外打架、吸毒、乱交,无论如何,只要他们“在路上”,他们就有某种时代的意义或者象征。但是在《裸体午餐》里呢?什么也没有。

在《裸体午餐》序言的最后,作者写道:“全世界服用止痛剂的孩子们联合起来,我们失去的只是贩毒者,而他们是多余的。看清楚,看清楚吸毒的路,不要贸然踏上去,结交乌合之众。”

这样的句子,颇像李渔的《肉蒲团》开篇语中的劝世良言,这给人一种假象,《裸体午餐》一定会是一本瘾君子的忏悔录吧。但马上你就知道,与其说它是一本忏悔录,不如说它是一本吸毒史、淫乱史、堕落史、犯罪史,无论算作哪种历史,在其中你绝看不到半点的悔意,有的只是冷冰冰的、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记录。

吸毒体验我相信对于大多数读者是陌生的,但与性相关的东西对于大多数成年人来说,虽然不能尝尽各种可能,但多多少少都会经历一些。在《裸体午餐》中淫乱场面可谓穷尽了性的各种可能,男女、男男、女女、老少、口交、肛交、性虐、NP等等等等,你能想到的各种情色场面细节,无一不得以呈现。但以此说《裸体午餐》是一本以“重口味”来媚俗或者媚雅的小说,显然是不公平的。

虽然可以用各种“史”来称呼《裸体午餐》,但它绝对不是老老实实的卷宗。当你耐着性子读完一章,对几个人物有了模糊印象,用纷乱的对话、场面拼凑出小说接下来的发展趋势时,在接下来的一章里,已经换了不同的人物,不同的场景。你细心地回首上一章,但你无论如何找不出它们之间的必然联系,不仅如此,你在以后的所有章节里,也休想找到各章节之间的彼此联系来,除了偶尔幾个曾经出现的人物。《裸体午餐》任何一章,你其实都可以当作一篇短篇小说来看。

阅读《裸体午餐》的各章节,好比在作者威廉·巴勒斯的牵引下读者做的一个个纷纷扰扰的梦,而当你醒来,那些曾经让你在其中挣扎的梦也差不多已经忘得一干二净,虽然你想细细地把它们回想一遍,疏理一遍。

有人说,《裸体午餐》暴露的是资本主义社会腐朽、没落的生活,但我觉得,他其实揭示的只是人可能到达的堕落(无贬意)的极限,这种堕落,既是肉体上的,也是心灵上的,而性、毒品只不过是通往堕落之路的媒介,没有它们,一样会有其他的媒介。

《裸体午餐》虽然不同于任何曾经出现的小说文本,但我相信威廉·巴勒斯决不是在有意做某种文本实验,我相信《裸体午餐》的文本之所以呈现出现在的样子,就只是因为“大多数的幸存者记不清当时的迷乱状态,而我似乎对这种疾病和迷乱状态做了详细的笔记”。当然,正如他自己所说:“我在成功地直接记录精神活动的某些领域的同时也会存在不足”,所以,它呈现出这样一个“乱”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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