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缠着你,像藤一样

2013-05-30

爱人坊·金版 2013年3期
关键词:情人海南爱情

ONE

2002年,我是嘉智的情人,那年我18岁。

16岁的时候,我就学会了抽烟打牌,跟着男人到处跑,我的第一个男人是一个40岁的男人,人们称他麻六。

我是被他的一个哥们带到他面前的,看到他所有的女孩子都会尖叫,但我没有。我知道,尖叫是没有用的,当我从那个偏远的新疆小城来到北京之后,我就知道,我最应该学会的就是忍耐。像一根蒲草一样,能抽出太多丝,可是,不能喊疼。

是叶子把我带出来的,她说,你读书不行,人又长得这样靓,在这新疆小城岂不是糟蹋了?

那时我的身高1米73,细腰丰臀,正如一朵花,茂盛地开放。叶子把我带到北京,先交给了一家美容院,再转到一家按摩房,最后,我成了一家赌场的洗牌小姐。

我高挑靓丽,手指细长,化上冷艳的妆,在晚上是一只艳丽的黑蝴蝶,面无表情。对于赌客,我们只负责发牌。

认识嘉智,就是在牌场上。

见惯了大起大落,见惯了那些输了钱呼天抢地的男人,嘉智的不动声色留给我太深刻的印象。和我一起洗牌的秀秀说,那个男人,真抢眼。

嘉智的确是抢眼,他一身黑衣,肤色白得发惨,整个人看起来一片寒凉。我觉得,他比麻六的心还狠,越是看起来平静的人,越是能起波澜。

那天他们赌到后半夜,他输了好多钱,足有十几万。可他很平静,抽着雪茄,不时地看我一眼。我淡定的姿势让他捉摸不透,他连着来了好几个晚上了,一直输,但他总是这样不动声色。

散场之后,我独自打车回家,在等车的时候,一辆车缓缓停在我的身边。

上车,他摇起车窗说,口气是那样的不容置疑。我犹豫了一下,他下来把我拉上去,然后,疾驰而去。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赵碧荷。

TWO

我就这样出现在嘉智的生活中。

他不许我再让别的男人看,不许我再去赌场发牌。我常常跟在他的身边,去打高尔夫,或者出席宴会。他是生意人,搞房地产,他周围有很多女人,我不是惟一的一个,但他就是喜欢带着我出去,我知道他不爱我。

因为他总是以一付很轻视的表情和我说话,那样的居高临下。比如他说,来,让我拍拍屁股。

于是,我就媚笑着扭着腰过去。

如果他愿意,他还会让他的生意伙伴也来拍我的屁股。在他眼里,我只是一个玩物,我们之间,没有爱情。

所有的人都知道,我不过是一个男人的点缀。

我和他,都是戏子,谁入了戏谁就会输得体无完肤。秀秀告诉过我,我们这种人,不能动真情,否则会把命都搭上。

何况,嘉智这样轻薄地对待我。是谁说过,如果爱一个女人就会尊重她,于我他从来没有过尊重。所以,我花他的钱,花得狠。去燕莎刷卡,我一次刷过3万块。爱他妈谁谁,不花他花谁?

如果还这样下去,也许他很快就会厌倦我,也许我也会离开他。那时一个更有钱的新加坡商人看上了我,虽然年龄大些,已经快60岁了,可我能做他的太太。他的太太去年得癌症死了,我不能一辈子做一个人的情人,我要做太太。

THREE

2007年,嘉智的公司兵败如山倒。

他被人算计,被税务机关查处。后来,牵扯出他发迹的资金,好多钱都是通过非法渠道得来的。

在得知自己将会有牢狱之灾后,他先把公司解散,然后把我叫到身边。

碧荷,多谢你跟我这几年。

是5年,我纠正他说。

我跟了你5年。

从18岁到23岁,我一直是他的情人,充他的场面花他的钱,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

再找个男人吧,如果需要,我可以给你介绍。

我冷静地看着他,然后问,你呢?你去哪?

亡命天涯。他还是不动声色,抽着雪茄烟,他的眼睛真好看,发出淡蓝色的光。他站在窗前,逆着光,我站在他身后,静静听着他的呼吸。

走吧,他说,可惜我没有钱给你了。你还这么年轻,还这么漂亮,应该不难找到男人的。

走啊!他咆哮,别让我看着心烦了!

我轻轻地问了一声,嘉智,这些年,你对我动过一点心没有?哪怕一点点?

他转过头来,笑了一下:碧荷,如果我不破产,如果我们还在一起,我想过要娶你为妻的。

眼泪,突然猝不及防地滚滚而落,这句话,我等了5年。

我抱紧他:嘉智,让我跟你去亡命天涯吧。

他看着我,傻姑娘,别犯傻了,我成了公安局的通缉对象,抓到至少要判十几年。

他忘记了他曾经说过的话,但我没有忘记。他说,如果哪个女人肯在他最落魄的时候与他同甘共苦,他一定会爱上她,并且,为她生为她死。

我愿意跟着他,不怕变老变丑变脏变黑,只要他爱我,我愿意。

他把我抱在怀里,第一次深情地抚摸着我的脸。他说,碧荷,为什么你在江湖上混了这么多年,却还有这么单纯的一颗心?

FOUR

那天晚上,我们搭夜班飞机到了海南,我们用了假身份证,在那张假身份证上,他叫张清,我叫张艾。我姓了他的姓,我们在一起,叫做爱情。

我们开了一家蔬菜店,每天早出晚归,凌晨4点我就起来去卖菜。我买了一辆三轮车,穿着最脏的衣服,有时不梳头不洗脸就去卖菜了。虽然生意惨淡,仅能维持生计,可是我能感觉出嘉智的心疼和爱情。

我告诉他,我的父亲是一个酒鬼,母亲喜欢和别的男人打情骂俏搓麻将,我从10岁就开始打理所有家务,所以,我不怕吃苦。

海南的夜晚,当我们再度肌肤相亲时,我们可以把彼此烧透,一次次,没完没了。在那些激情的夜晚,他叫我的名字,他说,碧荷,我爱你。

终于,我让一个男人爱上了我。

我瘦得如一只皮包骨的骆驼,但我知道,这是我最性感的时候。因为有了爱情的女人,什么时候都是最美的。

如果能这样相爱一辈子,该多好,但嘉智却病了,如果没有钱治病,他会死。

我的小店没有多少钱,即使累死也救不了他。

为了救我的男人,我又出去做了。

此时,我26岁,这是2010年的夏天。

当嘉智出现在我面前时,我正坐在一个房地产老板的腿上喝酒,他的手在我的腰上摸索,我媚笑着,花枝乱颤。看到嘉智进来时,我的酒洒了一地,他把我打翻在地,愤怒地踢我。他不知道,他不能踢我的,我的肚子里已经有了他的孩子。

我打着滚,让他饶了我。

他转过身走了,我追出去,外面倾盆大雨,我抱住了他的腿:嘉智,如果有别的办法,我不会这样!

突然,他转过身给我跪下了,对不起,他说,我让你跟着我受苦了!

我情愿。是的,我是这么说的。亲爱的,我情愿,只要你爱我,我什么都可以去做。别说当鸡,当鬼我也去。

在那个海南的雨夜,我们在街头抱头痛哭。嘉智说,碧荷,这一辈子欠你的,下一辈子,我还!

FIVE

我的孩子流产了,再加上营养不良,我的身体很快垮了下去。

当嘉智的身体好起来时,我已经病入膏肓。

外面的阳光那么灿烂,高大的热带植物散发着迷人的芬芳。我们来海南好几年了:嘉智又开始做生意,从最小的生意做起。2012年,我们在海南有了自己的房子。

但是,我们仍然是亡命天涯的人,我们不可能去登记结婚,网上有他的通缉令。

当春天来的时候,我已经快支撑不住了,我的身体如一朵枯萎的花,慢慢地凋零着,嘉智常常抱着我掉眼泪。

有好多天,我们就那样抱着,一句话也不说,看着外面的天慢慢变黑,他唱一些老歌给我听,认识10年,我才知道他唱歌唱得这么好,特别是唱齐秦的歌。我把手缠在他的腰上,像一根藤。

到最后,我连说话都已经快没力气了,是的,我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时间不多了。

他一直问,碧荷,你想要什么?我一定给你。

我要的,他已经给了。

是的,我只要一个男人的爱情。这就足够了。

如果有遗憾,那么,惟一的遗憾就是我没有成为他合法的妻子。是的,我想有一个红本本,那上面是两个微笑的人,因为相爱而结合,我希望能做他的妻,哪怕一天。

我怕自己等不到春天了。

SIX

警察来时,带来了两样东西,一样是逮捕证,一样是结婚证。

嘉智投案自首了,他说,碧荷,我要这张结婚证,我要和你结婚。

那时,我已经说不出话了,但嘉智抱着我时,有一样东西从我的眼睛里自由而快乐地流了出来!

碧荷——我的妻。

这是我在人世间听到的最后一句话。(责任编辑:九公主jinbanairenfang@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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