夸张与变异:当代中国女性绘画的形象塑造
2013-05-30顾春花
文‖顾春花
夸张与变异:当代中国女性绘画的形象塑造
文‖顾春花
当代中国女性绘画注重艺术形象的塑造,借助形象将自己的情感外化出来。她们通过夸张变异,使得画面语言纯化,显出浓厚的个性化、趣味化的特征。同时,通过夸张变形,打破了约定俗成的欣赏模式,引起了更多观众的共鸣。女性绘画;夸张;变异绘画创作的意图表现很大成分上是由形象来完成的,艺术家的情感和观念也会在形象中体现出来,可以说,在绘画的创作诸因素中,形象是居于首要地位的:“形状和色彩的结合对于创作绘画是必需的,正如男人和女人的结合对于繁殖人类是必需的一样。但在结合中,形状必须保持对色彩的绝对优势,不然的话,一幅画很快就会解体。”。当代中国女性绘画也注重对形象的塑造,借助形象将自己的情感外化出来,
换句话说,画中的形象绝不仅仅是创作客体,而是画家自身精神的心灵写照。为了达到和突出这一效果,当代中国女性绘画经常采用夸张和变形的手法对形象进行强化。所谓夸张是艺术家在充分理解和把握事物基本特征的基础上,故意将物象的某些特征给与强调、突出和渲染。所谓变异是艺术家出于表情达意的需要,将客观事物的某些特征和形态“纳入新事物的发展轨迹中,由于语境发生变化致使其意义也发生变化,甚至与原来的意义相反”,夸张变异不拘泥于对事物的形体和空间的准确分析和表现,抛弃事物原有的比例结构,比较自由地表达艺术家视觉和心理感受、使形象更加鲜明醒目,作品所要传递的情意、观念也得到更淋漓尽致的表露。
在女性艺术家的绘画世界中,“花”是她们经常夸张变异的图像,自古以来,女性就被约定俗成地比喻为娇弱美艳的形形色色的“花”,“花”是女性的象征和代名词,因此当当代众多女性艺术家不约而同地选择“花”作为表现对象时,她们显而易见的用意是要逃逸,要背离和摒弃这种由来已久的传统,这种叛逆性的想法早在美国伟大的女性艺术家欧基芙(Georgia O’Keeffe )的作品中得到了强烈的表现,富有才华和创造力的欧基芙在她的一生中画了各种各样的花,从马蹄莲、鸢尾花到郁金香,从罂粟、莲到玫瑰,她将这些人们熟视无睹的花朵画得超大,并省略掉某些花瓣来突出花蕊,这花形特异的花朵,从浅灰绿粉紫到黑紫颜色,引起了人们对女性颤动的生殖器的联想。当代中国的女性艺术家基于与欧基芙同样的女性心理,对“花”进行了另类的描绘和表现,“并从各不相同的角度对‘花’作了一次离经叛道的‘手术’,使‘花卉’变得离奇和‘不忍卒睹’,以此表达她们与花有关的个性化人文感受”。
最早对“花”作出翻新变形的艺术家王季华的一句名言是“我现在想把花的形象变得更恐怖一些”,她早在1994创作的《移动的土》、《中国玫瑰》、《漠野骄阳》、《豆蔻年华》等作品中利用陌生化的原则将花卉处理得虚妄、神秘、深不可测,摆脱了传统对花卉的媚态定义,传达了艺术家隐秘的心理。如《漠野骄阳》画的是花朵正在舒卷翻转的刹那间,花瓣的参差伸展构成了一种令人恐惧的疯狂姿态,似乎要吞噬周围的一切,但更让人胆战心惊的是隐藏于花朵中心的黑白两色花蕊,正危险地蠕动着身子,让人产生一种惊恐和眩晕感,这就是恐怖的花的力量了。蔡锦从上个世纪90年代开始选择了“美人蕉”作为她延续至今的创作主题,但艺术家并不是选择一棵完整优雅的美人蕉,而是选择了支离破碎的局部美人蕉,这些碎片被艺术家处理成干枯、扭曲、糜烂甚至充满伸张欲望的图像,用浓厚、粘稠、猩红的色彩表现时,美人蕉已成为肉质形态的化身,让人不自觉地联想到女性的特殊的生命经验,如生理周期、生育、身体或心灵的创伤等,廖雯认为蔡锦“粘粘乎乎、油腻腻的笔触翻卷出溃疡般斑斓的肌理,刺激的眩目的肉红色主调中蠕动着反差强烈的暗绿、绛紫色块,而造型却日益含混,物体已看不出作为物象的本来面目,倒像是一片片被病毒蚕食的有机体,表现出对生命被侵犯、刺激的强烈而灿烂的反应”。
甫立亚也画花,她的花显然不再是写实的,而是经过抽象剥离的,那些艳丽无比的花朵绽放得格外的绚烂,有黄色的、红色的、灰色的、绿色的,还有蓝色的,在画面上总是占据着很重要的位置,花朵里面总是镶嵌着各种姿态的女性形象、蝴蝶、婴儿、艺术家自己的家庭,花朵旁边总是有房子、美人鱼、鸟等意象,甫立亚曾写过一首诗《暗夜之花》来阐释这些花朵的象征意义:苍茫的宇宙间有个剪影/在苍茫中几千年的站立/风雨、岁月/使我紧锁的眉头/凝固/无垠的夜晚/漫漫的黑暗/滚动着的无数心事/在胸中哗哗作响/巨蟒已经沉寂/消化着白天的猎物/天穹也低垂着眉眼/在这深之又深的暗中/抽泣/如此博大的胸怀/为何让这小小的芒刺/搅动着无味的苦衷/请问/世间没有沃土能开出繁花/而在病菌的温床也能绽放?/鱼儿的天空是那么窒息/只来得及吐了一个泡沫/就翻了白眼/那么短促、那么寂静/石头,只有那千秋万代/炼就的巨石/并且/正好被风雪蚀成的利剑/雕刻/成了那朵/屹立几千年的/暗夜之花/剪影在寒冷的夜里/几千年的站立/并且不再颤抖……,花在甫立亚的画中已成了她的自我意识和精神的象征,一方面,花虽婀娜多姿,但却易逝,就如生活表面是阳光灿烂的,但未知的潜流在暗中涌动,流露了女性的焦虑与惶惑意识,另一方面,花与其它物象的结合以浪漫的想象和超现实的表达方式精心构筑了一个融合生命的寓言、童真、爱、诗意与梦幻的奇妙世界,以一种平和而潜在的方式不断向外渗透女性生命力量的坚韧与旺盛。
徐晓燕的《怒放》系列中的“花”是由白菜变异而来的,艺术家在偶然的情况下捡到一颗快蔫了的白菜,叶子边被霜冻得枯黄,粘满了泥土,由于不成材,没有形成白菜叶子向中心抱拢的样子,而是向外无力的伸着,由菜芯向叶筋再向外伸展,很像一朵花,艺术家用新的方法表现了这一植物,小心地从菜芯外画起,再一点点向外扩张,绿色画得很浓烈,画到叶子边缘的地方自然地变成了金黄。在后来五年的岁月中,徐晓燕用红、蓝、绿三种色彩表现了不同光照效果下的白菜,变了形的白菜就像三朵姿态各异的花,在女性一生的不同阶段昂然怒放:红花犹如热烈饱满的青春,少女踏着欢快的快三舞步,释放出蓬勃的青春和热烈的欲望;蓝花犹如理智略带一丝忧郁的中年,她跳着优雅沉静的华尔兹,留下了气度不凡的智慧脚印;绿色花朵,夹杂着深沉的褐色,犹如睿智的老年,她偶尔会随着平稳的慢四缓缓起舞,一边悠悠思索关于生活、关于生命。
在作品中利用夸张变形的手法塑造花朵形象的艺术家比比皆是,朱冰的《天堂的玫瑰》系列、孙国娟的《花容》系列、李辰的《夕阳中的新娘》系列、许敏的干花系列、李虹的《花色》系列都通过这样的艺术手法或表现生命的喜悦、阴郁、苍凉、悲伤,或表现强烈的性别意识,通过强化的手段来表现自己的生命感悟和文化思考。
当代女性艺术的夸张变形的手法除了运用于花朵的描绘之外,还运用于作品中的人物形象,对他们的外形、表情、动作、姿态等进行精致细腻的刻画,以此来更深刻地表现她们的创作观念和创作意图。
当代女性绘画为了表现对男权的颠覆,往往会对男性形象进行有意味的包装。崔岫闻的《日本》系列中,她对男性图像做了特殊的处理,剔除了男性的肉,只留下了男性的筋骨,因此在面对那个集清纯与野蛮位一体的女孩时,这些男性都如干尸一般地惊恐不安,发出惨烈的呼叫,艺术家以此表达了对男性的鄙夷。袁耀敏的《时尚》系列对曾经世人皆知的兵马俑进行了夸张的处理,她让这些曾是壮汉象征的兵马俑穿上了三点式的比基尼,涂上了玫瑰唇膏,这些兵马俑掉进了温柔之乡,他们表情古怪,在粉色莲花的簇拥下,或搔首弄姿或静坐沉思,都丧失了原有的威严和庄重的气势,却反添了几分妩媚。袁耀敏通过夸张的艺术手段改变了秦俑的原有属性,使画面呈现出诙谐与调侃的意境。
在女性绘画中,人物形象的夸张与变异不仅局限于男性,也有女性和儿童。申玲的作品大多是在室内空间表现人物的,为了拉近观众与画面的距离,她习惯将人物放大特写,形成一种夸张的视觉图像。《洗澡》发生在凌乱的浴室里,女主人公的脸被拉得无限长,歪着嘴哭丧着脸站在莲蓬头下面使劲地搓洗头发,眼睛向外斜睨着,似乎在警惕着有别人来偷窥,夸张的人物形象真实地再现了当代女性日常生活中真实自然的一面。她的《男人·女人》之五中,粗犷的笔触造就了一个肥硕壮实的女性,她的脸上涂满了白色的洗面奶泡沫,涂满猩红指甲油的手在脸上不停地按摩着,这样一个庸俗世故的女性似乎要冲出画面,拉起观众一同融入情感的宣泄与升腾。余陈的《红孩儿》系列以儿童作为主题,但这些儿童被戏剧化地进行了夸张,他们共同的形象特征是拥有肥硕无比的脸,穿着毛主席时期流行的黄军服,戴着象征那个时代的八角军帽,他们时而嬉戏打闹,时而开着车拿着糖果和冰激凌吃得津津有味,时而又变成了一群让人恼怒的捣蛋鬼,这种夸张的儿童形象一方面表明了女性艺术家通过对生命的还原实现女性身份的解构,因为只有婴儿是不受任何条件限制和约束的,另一方面表明了她作为受到文化和政治因素困扰的女性艺术家对时代精神的关注。
还有个别艺术家对作品中的物体进行了夸张变形的处理,如杨克勤的《水龙头》系列、《酒瓶》系列中,水龙头和酒瓶被软化到可以变形,造型犹如男性的生殖器官,理性地表现了艺术家对男性崇拜情结的一种揶揄和讥讽。
女性艺术家通过夸张与变异的手法使画面中的语言得到纯化,现实的造型模式被削弱了,图像因为被平面化或者几何化得到扭曲、变形和夸张的效果,因而更显出浓厚的个性化、趣味化的特征。夸张变形透露了女性艺术家大胆自由地追求视觉语言的表现力,折射的是女性艺术家生命的充溢,是经过她们内心体验而迸发的激情,她们将自己由事物唤起的情感投射到图像和作品中,打破了约定俗成的欣赏模式,刺激了人们的视觉口味,引起了更多观众的共鸣。
[1]鲁道夫·阿恩海姆.艺术与视知觉[M].滕守尧,朱疆源,译.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98.
[2]徐虹.女性艺术[M].长沙:湖南美术出版社,2005.
[3]廖雯.女性艺术——女性主义作为方式[M].长春:吉林美术出版社,19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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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春花,江苏广播电视大学讲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