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江雨韵
2013-05-22☉林墉
☉林 墉
雨点抖落在墙上,真像老人斑。老人斑怎有声?是日月在叹气。黑灰灰的云,只天边一条平刷刷灰亮,雨丝丝横斜扫下,竟合这灰亮像毛绒织成的大围巾似的。我真想把这围巾盘起我的童年,让童年暖一暖,哪怕只暖一阵子也好!
好在它给我回忆的长卷,镶上了清沥沥的声音,这声音牵着回忆的纤手,溜溜在故乡古城街巷,消失在石板参差曲折中。
雨,您可好……
细细的,怯怯的,幽幽的笛声渗和在沙沙的雨声里,袭上耳里,却上心头,一股清涩的滋味仿佛枕头似地偎在脸边。煤油灯透过蚊帐,那光影,也浸着笛声。春夜,一双脚撂到被外,一下子就也沾上了笛声。翻着一页页宋词,就竟也和着了笛音似的,变得细细的,怯怯的,幽幽的,消失在雨里。
窗外森林羊朵树的身影,雨分明给她穿上了黑衣裙,不是老祖母,就是大姑妈,黑糊糊,但可黑得厚重慈祥呵!那翠碎碎轻摇曳的枝梢,不正是斜插在黑发髻上的玉簪饰吗!那黑凉的树干,交叉错结处,像大姑妈穿着香云纱的臂弯,儿时,不就枕着这臂弯,凉爽地睡去么!乍醒过来,一边腮是香云纱的爽凉,一边腮是手腕子的凉软。
春雨总是绵长,硬是沙沙地不歇息,犹如老姐妹谈家常,三更半夜不断句,晾在檐下的衣服湿润润发散出一股浆水味,毕竟晾了三五天了。而在我看来,却给厅堂平添了几许神秘气息,到处晾着长长短短五光十色的浆味,在底下走过,过节逛灯会似的。
最凄惶不过的是小鸡儿,半大不小未长毛的雏鸡儿。沙沙的雨侵占了它们大好的场地,失去欢啄的奔走,只好瞪着圆圆的小黑眼,踏步在墙下屋角箩筐边,稚稚细细黄腊腊的小脚爪,无奈地进退方寸之间,百无聊赖无可选择地反复啄着几颗沙子玩,又何况,这只是硬从墙隙砖缝啄出来的灰沙子呢,真算不上什么玩儿。
外埕天井花架上的一盆金卜焕,在沙沙声中猛猛地长,玉绿玉绿的叶子分明地日见其宽大,茎节也分明地圆涨起来。那样子,直像十二三岁小女孩,垂着黄丝丝的额发,可抽长了的四肢,却偷偷地猛猛地圆涨起来;去年的布裤子,无奈地缩起来一大截,露出来白生生光润润的小腿根。偶而晃过花架,金卜焕那股香味会淡淡地爬上鼻尖,如果折下一两个叶片,揉一揉,凑到鼻端,那香气,清清辣辣的,一下子奇异地沁入心房,即刻落在记忆的长卷上,抹上淡墨的几笔,虽是绝对不显眼,但有味。
春雨也有不沙沙的时候,那可是伴着闷响春雷而来的淅淅声,密密匝匝,脚步匆匆似的。这时节,每每盼着霹雳一裂的闪电,因为用纸匣子装着的一小片粘在纸上的蚕蛋蛋,听老人说,就只等春雷中的霹雳来吓醒小蚕儿了。可也是,每每初春雷电过后,匆匆揭去那小纸片细细一看时,没有蚂蚁大的淡灰褐色的小蚕儿竟从那小小的蛋里冒出来,昂起头来了!蚕儿被春雷唤醒了!淅淅的雨声顺着外埕花巷屋后街边的水沟流去,咯咯地笑,喀喀地笑,笑我们这些古城少年的养蚕梦似的。可我即刻就打起竹笠,撩起裤脚,急急走到种有桑树的大姐家摘幼嫩的小桑叶来喂蚕宝宝。满树雨珠儿,一摘,抖落了满身湿点点,丝丝雨水顺着小手掌,直从臂下流入胳肢窝,痒痒地爬到小腹边,忽地落入腰侧处,痒得直笑,痒得拼命扭腰用裤头去吸干雨水,扭着扭着,竹笠掉到地下,与雨水贴到一块,朝天的笠底,开心大口地笑了起来!
这时节,凡是不养蚕宝宝,而养着真宝宝的姿娘们,则就要烘着一块块尿布片;炭火红红,用个装木炭的竹筐子倒扣在上面,片片尿布错落贴在筐的顶部及四周,冒着水气。水气中弥漫着小宝宝的尿味,泛出奇异的温馨。而当姿娘们一手提起小宝宝的双脚双腿,一手麻利地给小屁股垫上尿片时,口里无不以怨艾的口气来诉说小宝宝的屎尿是如何稀奇的大量,而表情却尽是喜孜孜乐悠悠,烘出的小汗珠爬在红朴朴的额脸上,真像春雨洒在红漆门板春联上的珠珠。
外埕天井正中那个莲缸,和春雨有情意,被春雨灌得满满平平,醉得睡去了,细幼的塘泥却倒是澄得静静无痕。刚放的莲种只留几个芽尖在水中泥外,仿如严实的被盖露出几根嫩润的手指头似的,说不清的风情。
春雨,确曾把未尽的情意细细诉与莲缸的莲尖儿,而且是千千句娓娓说,要不,你看,莲缸水面怎净是春雨写出的逗点句号儿!
衫裤都短了,让一截给夏天。这夏雨,也莫明其妙地跟着短,哗哩哗啦,倒了一通,洒了一片,不看匀不匀,说走就走。时不时西门郊湿漉漉一片,湘桥头却还只是暗了半边日头而已。古城街头都有骑楼,夏雨一来,百号人物分外亲切,不管熟不熟落有话无话,在这时节,总会眼望哗哗铺过街面泻入水沟的雨水,好像与雨水说闲话似的说些先前哪是这模样、如今怎是这模样的十足老于世故的软话,说着说着,四只望着雨水的眼睛就借着雨兴,互相扫视交叉,并且显得很是自然地套上家常,往往在这节骨眼上,夏雨倒被抛到一边,无人理睬了。可夏雨也不甘心,时而跳起来,硬是朝就近的裤脚咬几口,白白的水珠如小狗的几只小白牙。
小巷深处,叫夏雨作风时雨。风时雨一来,犹如三岁孩子哭鼻子,说哭就哭,眼睛鼻涕一齐来,说停就停,抹抹又是一脸阳光。而不论如何,风时雨一来的前后瞬间,肯定小巷深处是一片“收衫!收衫!”的响声。本来晾在外埕天井的五颜六色一下子全收到淋檐石上的檐荫里,仿如一群小鸡一下子逃进母鸡的翼下,只剩几只眨着的小圆眼,对着风时雨诘笑。若是哪个院子家里无人,那么晾着的衣衫就哭丧着脸,拉长鼻子,滴着几注泪,一脸等不到爸妈来接的托儿所小孩的样相。
小院门深闭,外埕见蓝天,日头晒下来,瘦瘦的棕竹与亭亭的绿荷总热得傻呆呆,垂头歪立无姿势。但,说来就来的夏雨就像麻利的小母亲给孩子洗澡般地利索;兜头几瓢水,淋个清醒痛快,管你依哇怪叫,一手掌肥皂手脚肚背抹开来,左手抓住右胳膊一提转,整个小人儿转了百把几十度,擦擦擦,擦到痒处直叫叫,抹抹抹,抹到酸处直弯腰,一鼻尖肥皂沫,满屁股肥皂泡,团团转,摆不脱,东一歪就洗西边,西一扭,就洗东边,淋得乱窜窜,总是窜在淋水下。就这么又泼又淋,瘦瘦的与亭亭的都一身光亮洁净,嫩嫩的小棕叶与含苞的莲花梗真像刚洗完澡的小手指,闪着晶莹的玉光,就连小母亲也要忍不禁地拉过来吮一下亲一口。这夏雨,常常在深院后庭的幽静中,无限深情地为一群绿绿的娃娃们洗刷一番,而后,却悄无声息地回到烈日那儿去,不事声张,等过一阵日子,又忽地来洗刷一番,又仍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回到那刺眼的光芒中去。
炎夏时节,如果后晌来阵风时雨,把一切都洗刷一遍,那么,那夜来的爽快是难以言说的。外埕天井的瓜棚自然流露出无限的荫爽,工夫茶具放在淋檐石上,大人们坐着啜茶纳凉,我们小字辈则可以躺在凉习习的淋檐石上,让肚皮背脊腿臂贴在石面上,形态有几分像这时节墙上的壁虎,它们不大走动,仿佛贴在上面似的。各种说不清名的虫儿,由于风时雨的洗刷,这时节都极其光鲜地出席夜间音乐会,不很谦让地彼此唱出心爱的流行歌曲,以音量而论,都十分慷慨,以音色而论,也十分放任。在这种夜色中,话声在说完人间世事之后自然要慢慢转到神鬼这极具煞气的议题上来,而我们小儿辈就特别提起耳朵来感应那阵阵的惊奇与害怕,怕怕过后,把位置挪近母亲一些,再又怕怕,就更缩近,慢慢地慢慢地就在模模糊糊的凉爽与怕与不怕当中游进了睡梦……这种夏夜,其实是只在风时雨过后才有的,不多,可多好!
湘子桥南隅,翳绿一片竹的沙洲尖尖上,有个古凤凰台,台的三面是宽阔的溪沙坝,一面却是朝北面水。夏日沙坝,日气蒸蒸,可凤凰台上的阴影处,却受着八面江风,凉气可人。这时节,如果风时雨不请自来,倏忽扑过溪沙坝,那么在台上望去,雨势阵头,沙烟腾跳,走向清晰,就犹如千军万马直泻平川,漫浸过去,势头汹汹。乡人称为“大点斑”的大雨点,摔在热沙坝上,扑扑有声,弹起的细沙如烟尘,这奇观,也就是潮州八景之一的凤凰时雨。细细想来,这岂不也是夏雨的昭绩!
秋来,叶不落,只抹上一层高雅的银灰色,阳光软软地淡弱,有意谦让似的,只给秋菊以灿灿。而秋雨,就给古城加染了更深的古味。
东门城楼,是如今几个城楼中最大的城楼,但其实也不大,城门矮矮深深,仿佛受不住上面三层楼的重压,吐出长长一口气,直朝湘子桥那边的韩公祠伸去。没有日头,铅般灰色,雨仔雪雪,桥上各式人样无不显出潮汕风土的韵味;尖尖竹壳笠,长长尖扁担,圆鼓鼓的尿桶未必装屎尿,倒是装了满满山货,出城才是满满一担有机肥。男人把水布连头带脖全包了进去,姿娘们却偏偏略卷袖口,露出一小截花彩羊毛衫。脚,是一律的赤足,个别走远路的,喜欢一只脚丫套上薄薄的草鞋,一只脚丫却光着,其中缘故,至今不详,如果碰上送婚聘或迎婚娶的队伍,一色的红,匆匆地庄重地有节奏地流出门洞,显出喜庆的生气。这红,醒目地游过桥面,一直没入对面笔架山的苍茫中,而这时的秋雨,就犹如过塑照片一般为这场面加了一层亮光,从东门城楼上望下来,过往人们的伞和笠圈圈点点,是一串长句,是一串感叹,是一串回忆,这一串用方言组成的句子踩着一地秋雨的碎银光逶迤而去,慢慢儿并也不沉重地拉着人生的大幕,这秋雨的帘!
郊野的藕塘,只剩下焦赭的荷梗残叶在与秋雨说旧事,面色煞是庄重,说到伤心处,几滴泪水珠顺着梗叶滴溜溜,若是秋风也来凑几句,一动情,就是扑簌簌的一洒洒,谁说夏风里笑得乱摇醉得乱倒,几经沧桑好腰肢的绿荷荷,心里没有断肠事!
天幕如凝,秋雨把它统统敷上一个颜色。天低处,地角边,飞来群群鸦鸟,聚聚散散,忽东忽西,终于钻入了榕树堆,一下子没有了嘈噪,倒是旁边傲岸的木棉树,拉开敦厚宽阔的骨架,一身憨实气息,定定地望着黄昏的泛近。低首的黄牛水牛,并不需要熟人招呼,熟熟落落地朝老地方踱去,一日的劳作,既不需叹息,也更不需要怨艾,这牛们自古就不是张扬的家族,只是猪还拱个不休,若不趁天未尽黑多吃上几口,誓不罢休。公鸡母鸡们,尽管不都是一家子,可秋雨中苦短的日子使它们已提早找个可缩脚缩头的地方,只留个半闭的眼睛望着没有夕阳的黄昏。秋雨呐,一个大大的省略号,它悄没声息在黄昏时,就撕下了当天的日历,让剩下的时光变成一张大大的灰毛毯,盖了下来。
秋雨总带着宋词味,夹着自古就有的红叶白霜悄没声息地爬入纸笺,挤上眉头。而我一直总以为,城外堤边客家五肚船上夜来的提胡声,高亢悲苍中就尽是秋,而雨,又声声句句笔笔渲染着这秋,直渲染出个浓浓的惆怅也不住笔,叫人红了眼皮焦了心脾,几行泪滴涌上鼻腔顿又化作重重叹息,喉头满是干热。五肚船宽圆的船身沉沉地没入夜色,船头船尾高高跷起的船舷莫明其妙地有一种苦笑,枝枝撑竿竖歪交错,仿如诗草文稿中的交叉,直把秋江夜雨这意味改了又改,可改到头来,还就也剩下这么些交叉。秋雨无心勾来诗意!却也不执着要断出一行诗!其实,秋雨就藏在宋词行间页空处,仿如一柱檀香,弯弯绕绕影影绰绰浮浮沉沉远远近近,舍不得,无心现!
说众生,道沧桑,看浮沉,叹曲折,还要算秋雨。古城城墙静穆穆,从明朝看到今朝,城头变换大王旗,彩漆雕梁刷了几多遍,钟声鼓声炮声枪声人声狗声,烟影火影舞影酒影鬼影狼影,哪般没体味!可就是默默不多语。你就是叩问祈拜,也只是苔痕斑斑无表情。但,于秋雨,就全不一样,夜阑人静,古城睡去,秋雨就轻轻润湿城墙,无声地细抚那苍痕,一点点,一桩桩,一事事,一件件,凸凹毕现!城墙终于有颜有色地道出那千古良心,把无尽感叹尽诉与秋雨,秋雨静静听,从不乱打断。城顶古道寂无人,荒草直竖起耳朵,似懂非懂听字句,韩水汩汩流过去,无奈停不得脚步来听,苍穹弯腰沉下来,偶而插上一两句,幽幽风声来随和,月伤心得不出来,只有零仃渔火闪几滴泪光!
秋雨总有意无意地令人直等明天。
冬至夜,倘若冬雨来了,就帮着老人们,来试试儿孙辈的孝心。潮州习俗是冬至之夜必得一家几辈团团圆,中秋的团圆,带有娱乐的轻松性,而冬至夜的团聚,则明显地更带有宗族的家族的民俗的严肃性;不论下辈多忙,也得在九时前后到家中或老家祖家上辈人居住的地方来一起搓汤圆。糯米粉由最老的老人先和成糯粉堆,把草席或椅垫拿到客厅中间铺地,一家几代大小人人洗净手,围坐起来,每人从粉堆中捻起一小团粉,用两个手掌轻合慢搓,一颗颗圆圆的汤圆就滚落到平竹箩的白糯粉中,白白粉粉的,散出一种暖和的甜润。这当中,老辈人会询问一些各人的近况,间中也说点笑话,咭咭咔咔一番,等厨房的开水一滚开,第一锅汤圆就下锅,人手一碗,滚热地吹呵着,一粒一粒地入口。有要事急事的先走后,就剩下小孩妇女一大群了。刚放下碗,就会有一捆白竹蔗拿出来,每人用口咬去蔗皮吮蔗汁,老人则是绞出蔗汁来吃,大人们说,孩儿家每年在冬至夜咬吮过甘蔗就会蛀牙。这点说法到如今,我总怀疑着,我倒以为是蛀牙的始患,还更以为是粤地人种龅牙的由来。你想想,硬是用牙来咬蔗皮,不咬得往前龅出,那才怪呢!但,姑不论如何,我相信冬雨在冬至夜的来临,就是来考虑下辈人能不能在寒雪中准时朝见上辈的,想来,冬雨也是有孝心!
冬至后,春节前,家家总会选一个吉日来做一年一次的大清洁。这种日子叫“采屯”,一定要到郊外采几束带叶子的竹尾梢,再捆在竹竿顶上,用来撩去屋中的蜘蛛网及扫去屋顶内瓦的灰尘,接着再把一切家具搬到外面用水冲洗抹干,是一次彻底的大洗刷!之所以如是,是决心要把一年的秽气亏损全清去,又之所以用竹梢把来弄,这竹,就是丰足的寄托,用丰足把污秽全扫洗出去!这一天,倘老天有眼,来阵雨,那真大喜庆,冬雨的倾泻就免去了提打井水的辛劳,雨注大大地,把一件件要洗刷的家具木器提到外埕淋檐前,给水冲呀冲,冲完了才抹净抹干,完成了一次凝重的祝愿。
冬雨的眼神冷冷地,有无奈的期待,也有藐漠的包容。尽管它知道积了一年的污垢,哪能是自己的极力冲刷即可清白的,但它仍寄希望于新春的到来,至于春是什么?冬雨从没见过!故此想来,冬雨实在有一股宗教般的韧性在,既期望而又朦胧。
冬雨每当又走近潮州开元寺时,不管黑夜白天,总有一股沧桑感。你看,这唐代遗物在这过去的年月里,经受了多少怆惶凄然:兵劫火焚,枪射弹击,饥绞饿迫,生聚死别,数不尽数且不去说。最最道不得的是,曾几何时,硬是生生地把菩提树下法场以及天王殿,变作屠猪杀狗,剥鸡刳鸭,鱼腥羊臊的肉菜市场!佛祖曾与冬雨泣诉,可冬雨哪有回天之术……每当冬雨来到这庄严静穆的境地时,总葡匐着行过菩提树而停伫在大殿前的石栏杆处,用手轻轻摸挲唐朝几位力士与飞天,为他们净面洗身,直至焕然闪光,才退后几步,闪着亮莹莹的目光鉴赏一番。殿中传来阵阵诵经的声音,涌出丝丝的檀香味,经声与香味忘我地织入了冬雨的身段,使冬雨圣洁沉雄了多多。大雄宝殿浑厚峭拔的屋顶稳然岸立,冬雨神圣地吻遍这殿殿屋顶片片寺墙,直吻出一色的重红!菩提树下法场,冬雨尽心地刷洗得明亮,使得芸芸众众的善男信女脚迹心迹都愈加明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