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生命的代价求解
2013-05-20黄方毅
黄方毅
1945年由先父黄炎培口述、先母姚维钧执笔的《延安归来》,记录了先父在窑洞向共产党领袖毛泽东提出“其兴也浡焉,其亡也忽焉”的历史周期率过程,到今天仍不时为人提起,被称为“窑洞对”、“黄炎培周期率”。
1945年7月,黄炎培等6位国民参政员访问延安,他目睹了革命根据地的一派欣欣向荣。从延安归来后,先父闭门谢客,口述延安经历,由先母执笔整理,一连数日,合作完成《延安归来》。
“我生六十多年,耳闻的不说,所亲眼见到的,真所谓‘其兴也浡焉,其亡也忽焉,一人,一家,一团体,一地方,乃至一国,不少单位都没有能跳出这周期率的支配力。一部历史,‘政怠宦成的也有,‘人亡政息的也有,‘求荣取辱的也有。总之没有能跳出这周期率。”
53岁的毛泽东则答:“我们已经找到了新路,我们能跳出这周期率。这条新路,就是民主。只有让人民起来监督政府,政府才不敢松懈。只有人人起来负责,才不会人亡政息。”
1940年黄炎培原配夫人去世,登门说媒者众,但均被婉拒。次年底,黄炎培来贵阳大夏大学讲演,与姚维钧邂逅,开始通信。1941年7月,姚维钧大学毕业后奔赴重庆,不久两人举行婚礼。
和谈失败后,黄辞去国民参政员之职,拒绝参加国民党单方面召开的伪国大,与国民党全面决裂,迎来了他人生最艰难的时期。姚维钧一直陪伴他,共度政治上受高压、经济上靠卖字为生的生活。
解放后,黄炎培任政务院副总理兼轻工业部部长,文件信件纷至沓来。姚遂放弃教师工作,担任政务院秘书,协助黄工作。至1965年底黄炎培去世,两人共度了24个春秋。这既是黄炎培一生事业的顶峰,也是他最艰辛的岁月。
姚维钧接受党和人民的重托,全力辅助黄的工作,形成了“要找黄,先找姚”的工作模式;另一方面,又经受了一场又一场的政治运动和愈来愈“左”的政治压力。
“反右”来临,我的5位兄姐被打成右派。这种情形下,作为黄炎培最亲密助手的姚维钧,她感到力不从心,头发几乎全白了。
或许是知道老友的心境,1963年夏天的一个晚上,周恩来、邓颖超来了,周与黄在客厅里长谈,邓与姚则手拉手在里屋比肩而坐,低声细语。这是我记忆中他们最后一次来我家。
1966年“文革”开始,她成了黄炎培的替罪羊,遭受拳脚棍棒、人格侮辱;1968年1月20日,姚维钧以一死做最后的抗争,结束了不到59岁的生命,穿着她那件带有二十余处补丁的棉袄,追随已先她而去的黄炎培去了。
打倒“四人帮”后,有关方面为母亲平反并举行骨灰安放仪式。邓颖超打来电话,送来挽联。老友们都赶来了,在哀乐声中缅怀姚维钧一生的功绩之际,他们可曾想到过她执笔的“黄炎培周期率难题”?窑洞中的那段对话,可谓不幸而言中!
母亲以生命的代价,证实了求解这一难题之艰难。
所幸的是,40年后的今天,我们已经并将继续用自己崭新的足迹,一往无前地求索美好的明天,求索这个“黄炎培周期率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