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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往现代民主之路

2013-05-16李媛媛

学理论·下 2013年9期

李媛媛

摘要:《多头政体——参与和反对》是美国著名政治学家达尔的代表作。他认为多头政体是现代民主建立的唯一途径。唯有这种政体,能够最大限度地保证该国公民对政治的和平参与,保证竞争性政治体制的实现。竞争性政体的实现要有竞争性经济体制为基础,但并不必然要求实现完全的私有制。这本著作对我国民主政治的建设也有着积极的借鉴意义。

关键词:多头政体;现代民主;竞争性政治

中图分类号:D082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2-2589(2013)27-0024-03

《多头政体——参与和反对》是多元主义的代表人物、美国著名政治学家罗伯特·达尔的代表作。他在该书中提出了两个问题:一是什么样的社会、经济、文化以及其他方面的条件有利于民主政治制度的稳定和发展?二是为了保持民主政治制度的存在,需要建立什么样的政治制度?达尔教授通过对140个国家和地区的分析,指出多头政体是通往民主的唯一道路,并进而提出了多头政体存在的前提条件。这是达尔根据他的多元政体理论对民主化问题进行的系统考察。正是这本书确立起了达尔作为多元主义领军人物的地位。

首先必须要指出的是,达尔先生这里所强调的民主指的是现代民主,用他自己的话说,他所要解决的核心问题是“为了在一个大如国家的单位里使一个把公民权利扩大到所有成年人的代议制政体得以存在,需要什么样的政治制度?”[1]1在这种大如国家的单位里实现的民主就是所谓的现代民主。与之相对民主形式是古希腊民主,“这两种民治政体的政治制度之间的区别一部分是城邦和民族国家在规模上的巨大差别的作用。”这种规模的区别不仅表现于国家人口总数,还有希腊民主“不仅妇女被剥夺了政治權利,而且很大一部分成年男子也被剥夺了政治权利,平民(当时能够享受民主权利者)始终是成年人口的少数,并且往往是其中的极少数。”[2]8虽然希腊民主作为一种直接民主一直是人们推崇的对象,民主人口规模上的差距却使得这种民主不具有在民族国家推广的价值。那么在大如国家的单位里如何实现民主就成为了达尔所关心的主题。

与其他专门探讨民主实现问题的著作一样①,达尔在这本书中也未对民主加以细致界定,而是“武断”地在行文中暗示为一种允许反对派合法存在并参与政治的政治制度。在本书第一章第一句话他就开宗明义地提出了他所关注的问题,“假如在一种政体下政府的反对派不能为了在自由公正的选举中与政府相对抗而公开合法地组织政党,那么,要由这种政体转化为一种政府反对派可以这样做的政体,什么情况会有利于这种转变,什么情况会妨碍这种转变呢?”[1]11在达尔看来,由政府不允许反对派合法参与政治到允许参与的这个转变过程,即民主的实现过程,这种允许反对派合法参与的政体能够完全地或几乎完全地响应所有公民的要求,这样的制度就是民主的制度。作者所探讨的现代民主的实现问题就转化为了关于“参与和反对”——公民有权平等地参与对政府行为予以控制、进行争论——的问题。

在现代民族国家里,什么样的制度能够保证“参与和反对”的实现呢?达尔回答说,“包容性(参与人数)和自由化(公开辩论的程度)”两个尺度可以反映“参与和反对”的实现程度——前者直接决定享有选举权、投票权人数的多寡,公民中享有投票权利的人越多,这种政体的包容性就越大;后者标志着享有政治权利的这些人的权利实现程度,他们能够多大程度上在政治活动中实现自己的政治权利。这两个指标都能实现的政体就是完全的多头政体,现代民主国家基本上都符合这两个指标;两个都完全不能实现的就是封闭的霸权政体,古代专制国家完全符合这个条件;只能实现包容性一个指标的就是包容性霸权政体,从德意志帝国到魏玛共和国期间的德国基本如此,人们比较广泛地享有宪法规定的选举权,但却不能自由表达意志;只能实现自由化一个指标的是竞争性寡头政体,资产阶级革命前的英国长期如此,只有少数贵族能够享有政治表达的权利,但表达却比较自由。于是“多头政体就是这样一种政体,它在本质上是大众化、自由化的,也就是具有高度的包容性,并且广开言路,允许公开讨论。”[1]19这与达尔对多元政体在其他著作中的表述也是一致的,所谓多元民主就是具备了以下六项政治制度的政治体制:1,选举产生的官员;2,自由、公正和定期的选举;3,表达意见的自由;4,接受多种信息来源;5,社团的自治;6,包容广泛的公民身份[3]98。只是通过这两个尺度对民主进行定义的多头政体更简洁、更形象。

于是达尔所要探讨的民主化问题也便成为了多头政体的历史演变过程了。达尔把封闭的霸权政体向完全的多头政体转化的过程类型化为三种模式:第一种,自由化先于包容性,一个封闭的霸权政体增加公开争论的机会,于是变成竞争性寡头政体,然后竞争性寡头政体通过增加该政体的包容性而变成多头政体;第二种,包容性先于自由化,一个封闭的霸权政体变得有包容性,包容性的霸权政体然后通过增加公开争论的机会而变为多头政体;第三种,一个封闭的霸权政体由于短期内迅速赋予普选权和公开争论权而发生突变成为多头政体。

关于三种民主化类型的优劣比较上,他认为第一种类型是最寻常的历史顺序,即先实现竞争性政治而后扩大参与。其优势在于竞争性政治的规则、惯例和文化首先在少数精英中发展起来,而从无党派政治向党派竞争的决定性变迁也首先在有限的集团内发生了。虽然这种变迁很少是轻而易举的,而且政党冲突常常是粗暴而又痛苦的,但冲突的激烈性被显贵集团盘根错节的友谊、家庭、利益、阶级和意识形态关系抑制了,他们人数有限但控制着国家政治生活。当其他社会阶层被接纳进入政治生活时,他们更容易社会化而接受已经在精英当中发展起来的准则和惯例[1]47。这样霸权政体向多头政体的转化就显得非常平稳。英国的民主化过程便是这种转化的典型代表。

相比而言,另外两种道路要危险得多。对于第二种类型,在一个现代国家中,如果人们普遍被赋予了普选权但又尚未形成一致的竞争性政治规则、惯例和文化时,社会成员之间就会缺乏宽容和共同安全意识,在一群人数众多、性质各异的领袖们中间就很难达成妥协意见。在变迁的过程中,当冲突爆发时,双方都不可能完全相信宽容对方会带来安全。此时,政治游戏的规则模糊不清,竞争性政治的合法性非常脆弱。在这种条件下,广泛参与和反对的现代民主是很难实现的。正在形成然而并不稳定的竞争性政体就会被由竞争者之一所主宰的霸权政体所代替。德国从帝国到魏玛共和国的民主化过程就充分体现了这种危险。从表面上看,第三条道路是最便捷的,但在现实中成功的案例非常罕见,在达尔眼里,日本、意大利和德国算是绝无仅有的特例,他们都是在外力军事征服摧毁并控制的过程中才实现了霸权政体向多头政体的突然转变。如果缺乏外力的作用,在既未充分自由化又无广泛参与权的民众中间实现多头政体,更是危险的。

当然一个国家所处的历史顺序是它的公民无法选择的,他们无法通过左右本国历史来促进民主的实现。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在多头政体的实现过程中就是完全被动的。那么到底有哪些条件影响着一个国家的民主化进程呢?这就成为了达尔所要考察的核心問题。达尔认为这个国家的社会经济制度的分散程度、经济发展水平、公民相互关系的平等性、该国亚文化、政治积极分子的信念和外国的控制等六个因素直接决定着该国的民主化进程。达尔对这六个因素的分析还是颇有新意的,打破了我们对这些因素与民主政治之间相互关系的一些传统观点。下面我们仅以他对社会经济制度分散程度的讨论为例做一简单说明。

以往西方经济、政治学家已经形成了这样一种共识:竞争性政治要求多元社会制度,后者必然要求竞争性经济,而竞争性经济的基础则是私有制,于是要建立以竞争性政治为主要特征的现代民主要求私有制经济。然而达尔却通过自己的分析推翻了这种传统观点,他认为,私有制既不是多元社会制度以及公开争论和多头政体的必要条件也不是充分条件[1]71。也就是说,私有制与竞争性政治之间没有直接的相关性。

达尔结合几个反例来打破前述的私有制神话。比如意大利、日本、德国,他们的经济制度都是私有制,但很长一段时间以来,在这三个国家实行的都是霸权政体。这说明私有制本身并不必然导致竞争性政治,即仅有私有制这一个条件,还远远不能保证竞争性政体的实现。相反,高度集中的私有制更可能导致封闭的霸权政体。也就是说,私有制并不是竞争性政体的充分条件。

相反,在公有制经济占优势的国家里,也出现了很多比较典型的多头政体。这样的例子人们通常会联想到瑞典这个原始模型。1959年,政府、社会保障和公共企业的开支占了瑞典国民生产总值的53%,然而瑞典的竞争性政体也同样非常完善。其他还有很多民主化程度很高的国家,他们的经济成分中,也有相当大比重的公有经济,比如英国45%、奥地利44%、新西兰43%。这些公有成分的经济并未降低这些国家的民主程度。在达尔看来,竞争性政治只与经济的分散程度有关,而不管这些经济成分的公私性质,只要这些国家的经济是分散的,社会多元的,就必然会形成一种竞争性政体。也就是说,私有制也不是竞争性政体的必要条件。

私有制既不是竞争性政治的充分条件,也不是它的必要条件,他的这个结论绝对具有颠覆性的作用。由此,人们不必再在私有制经济制度与竞争性政治之间制造必然的联系了。虽然达尔在这本书里分析到的114个国家中不包括中国在内,但他的分析对我们的民主政治的建设还是富有启发的:在我们社会主义经济制度之下,不必实行完全的私有化,照样也可以建设适合现代国家人口规模的民主政治,关键问题在于我们的经济制度必须是分散的,而私有制公司之间的竞争绝不是使经济分散化的唯一方法。如果分散的社会主义经济表明能够相当成功地处理主要经济问题,那么,就没有固定不变的理由说社会主义不能造成并维持一个非常多元化的社会制度,从而造成并维持竞争性的政治[1]71。这也从理论上说明了我国现在实行多种所有制经济共同发展的正当性。

当然,我们目前实行的经济政策也并非十全十美,根据达尔的分析,现代民主政治的对经济制度的除了分散化这一要求外,还要求这些分散的经济成分之间在法律上平等的。否则,“不断积累的地位、财富、收入和强制手段的不平等,意味着政治资源的明显的不平等,一种因普遍的信念而被强化的不平等。拥有资源优势的少数人发展并维护霸权政治体制,通过这种体制,少数人就能够强行控制社会秩序,因此更进一步巩固最初的不平等。”[1]65这是任何一个处于由传统社会向现代社会民主转型过程中的国家都不得不注意的一个提醒。这个提醒对我们今天的经济和政治发展应当说是振聋发聩的。

写到这里,恐怕不会有人质疑这本书的价值了。达尔以充分的历史事实、强大的逻辑和独特的视角提出了他关于民主化问题的见解,虽然《多头政体》是在1971年写就的,但今天看来他的分析仍然是新颖、深刻,极富启发意义的。当然其价值还远远不止笔者在前文中提到的这些,相信每个读者在读完后都会有新的收获,一百个人眼里,会有一百个《多头政体》。

参考文献:

[1][美]罗伯特·达尔.多头政体——参与和反对[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3.

[2][美]罗伯特·达尔.多元主义民主的困境——自治与控制[M].北京:求实出版社,1989.

[3][美]罗伯特·达尔.论民主[M].北京:商务印书馆,19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