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东：金融中心的“文化软实力”

郁玫 朱雨晨

2013年春，上海浦东新区政府进行了十佳文化创意产业基地、十佳文化创意企业领军人物等多达100个“文化新名片”评选。多年来，以金融、航运与高科技著称的浦东，已在文化产业发展出相当规模。2012年，整个浦东新区文化创意产业增加值达609亿元，增长11.2%，高于全区GDP增幅1.1个百分点。而其发展路径，已成为国家战略的一部分。

建立于2007年的上海国际文化服务贸易平台，本意是利用保税区海关特殊监管区域的区域优势，以及浦东综合配套改革政策，推动国内文化企业、产品和服务走出去。四年之后，这个平台因其在国际文化贸易的示范和引导作用，被文化部正式命名为“国家对外文化贸易基地”。2012年12月27日，中共上海市委书记韩正调研浦东时提出：“浦东多元文化要率先突破”。

在上海市浦东新区宣传部副部长王宁琴看来，文化产业，可分为三类。第一类，为历史条件秉赋特殊，如曲阜、平遥、丽江等古城名城，从旅游业入手发展文化沉淀；第二类，以传媒、出版为特征的传统文化产业，在当前中国的体制下，大都以央企、国企为核心。而上述两种资源，浦东均不具备。

故而，只有发展第三类——“把科技和文化融合的产业，作为浦东文化创意产业的重点。”王宁琴说。与之对应的，是浦东有全国范围内最高端科技研发能力，和最旺盛的消费需求。

城市化与工业化的高端

波特营距离陆家嘴金融区仅一站地铁，周围均为成熟的居民区。一般而言，围绕着寸土寸金的金融区，国内的服务业不外乎餐饮、影院等。相形之下，旧厂房改造而成的波特营显得颇为另类，它聚集了一批以终身教育、智力服务为目的的企业。

其中最常被人提到的一家企业名为“财智丽”，是一家女性终身教育机构。 它的授课内容，从演讲能力，到穿衣搭配，到社交礼仪，相夫教子等等凡与女性有关的内容无所不包。名为公司，实际更像一个俱乐部性质的社团。因为学员相互熟悉之后形成一个小平台，连求职、跳槽都能在该平台上得到帮助。

波特营的运营方、上海圣博华康文化创意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孙业利说，类似于“财智丽”这样的智力服务企业，营地中还有好几家，如心理咨询、陶艺工坊等，之后还会有旅行社考虑进驻。其实，在企业入驻之前，波特营就会与对方探讨，当地的城市人群需要怎样的服务——“所以我们不是简单地‘招商，而是一个‘造商的概念。波特营的价值，在于它是一个创意产业的平台和载体。” 孙业利说。

政府也看到，虽然波特营以小企业居多，税收价值不大，但城市的多样性被创造出来。于是波特营模式开始在全国复制，尤其是废弃的工业厂房原址改建。此时，就要根据当地的需求进行定制创意。如武汉“江城壹号”，以影院和影棚为主，打造了一个社区型的创意中心。

波特营创意园的价值，集中体现在城市化走向成熟后发展出的高端文化需求。另一个方面，上海也是中国工业化的发源地，工业化走向高端，以设计、创意为赢利点，产品附加值也会大大增加。

创造文化产业的“生态系统”

一般文化创意类产业都有个孵化、成长的过程。它们可能从一个小的创意开始，也有可能从一个长产业链中的细分环节为起点。

文化创意产业难以像工业一样进行严密的产业链上下游划分，往往可以“一鱼多吃”。如电影产业，电影本身卖拷贝，属于娱乐业；但摄影棚可进行二次开发，属于旅游业；而随着3D电影的兴起，甚至出现了为某部电影设计专用的软件，则无疑是信息产业，本身就有复制、盈利的能力；更有甚者，一些耗资巨大的电影所需道具、泥塑模型、拍摄设备，都需要强大的工业生产能力配合，这一点又可归属于高端制造业，并且和上述旅游业再次结合，促进产业与城市融合。

此时，政府面对的服务需求就和以往的工业园区完全不同。在张江文化控股有限公司总经理任剑琼看来，其面对的对象，是一个“生态系统”。她所掌管的公司实际是一个文化创意园区，去年还挂牌了“科技与文化融合示范园区”，已入驻348家企业。最著名的如盛大、PPTV为代表的技术开发型企业。以张江的官方计算，去年张江产值过亿元的文创企业有21家，其余80%的产值都在5000万元以下。

任剑琼以硅谷为参照：“美国的中小企业占75%以上。即使是硅谷，以高科技为特征，也是几个龙头带动了一大批中小企业。它们和龙头之间有互补的上下游的关系，再加上各类融资平台，构建了一个均衡的产业生态。”

类似的情况，在张江的文化创意产业中已经出现。龙头企业之一的河马动画，历经近十年的发展已拥有了每年四到五部动漫电影的生产能力。根据河马董事长徐克的估计，其外包、下游产业已经养活了几十家公司。“制片里面有四十几个工种，如灯光、毛发、材质贴图和音乐剪辑这些都是可以外包的。”徐克说，“这种情况已和好莱坞类似，几个最大的公司就把产业盘活了。”

按照徐克的估算，河马动画的经济效益，以人员计算大约是 1：5，即企业内雇佣一个职员，能在公司外创造5个相关就业岗位，后者则以该企业的订单为主。这种产业状况还有大规模扩展的空间，国际标准大约是1：29。这些公司，实际需要的是在同一个氛围中工作、研究，碰撞各自的创意思维。

这种环境，就是任剑琼认为的“生态系统”。企业和企业之间的融合和交流，被任剑琼看作自己最重要的使命，这已逐渐成为政府提供公共服务的方向。他们其实对政府的园区服务提出了更高的要求：“我们要理解产业，迅速在产业更迭中找到企业的支点，找到和资本对接的点。”

任剑琼还发现，由技术研发而来的创意企业，大都有强烈的工程师文化，不擅长市场推广。实际上，根据去年园区内的企业调查，市场推广的需求强烈。因此控股公司一直推动企业参加各种展会，并帮助企业布置展台——“至少让参观者围着你的展台走了一圈能知道你的亮点是什么。”4月， 园区内还成立了一个企业联合会，重点推动企业的新品的联合发布。

至此，文化创意园区提供的服务，已远远超过传统工业园的方式。

走出去的路径

张江东北部的外高桥保税区，于2007年成立了全国第一家对外文化贸易基地。与张江的文创平台一样，这家文化贸易基地以国有企业东方汇文国际文化服务贸易公司为载体。公司董事长任义彪说：“大部分文化创意企业对保税区就没有概念。现在国内一个文化产品能有10%的利润率，就已经算很高。如运用好保税区的政策，能节省3%的资金成本。一墙之隔，可能就涉及到几千万的税收。”

他以奢侈品交易中的手表为例。国际品牌的做法，是将手表仓库设立在保税区内，少部分在国内各门店演示。待到订单出现，再按块交税，完成交易的最后环节。在整个流程中，保税区为商户减轻了相当大的资金压力。

类似的做法，已用于文化产品。星空卫视已顺利将其华语片库从香港移至该基地，并开展日常业务和运营。总数达700部的片库构成了香港华语电影的一个资料库。该片库以保税区内为基地，经过后期加工、格式转制的影片可供全球的频道播放。整个过程虽然在物理形态上完成于上海，却享受了全部的关外待遇，免征关税——如进入内地的频道播放，再单独计算关税。

任义彪目前正在商谈的项目，是希望以“境内关外”的免税待遇为基础，并辅以其他优惠条件，吸引一些国际影视制作公司将加工基地放到保税区内。

而外高桥保税区是境内关外，虽然对产品尚有关税的限制，但通过光缆、通讯的基础设施就和关外连接，行业技术水平的提高自然可以通过这种方式完成。

在出口方面，文化贸易基地主要负责组团参会，并协调海关等部门简化流程。以画展为例，国内组团到海外参展，算作一次出关过程。即使有买家看中，也不能当场交割，画作必须回国入关之后再出口。买家也会为此感到不安。贸易基地因而与海关协调，将流程简化。以最近的洛杉矶艺术展为例，出售作品均为当地交割。以此方式，以贸易基地为首，已参加了法兰克福书展等多次国际展会，而且是文化贸易基地负责展位，以减免参展国内商家的精力和成本。

目前，文化贸易平台仍以保税区的政策框架为依托，向文化产品覆盖。事实上，如河马动画一般的文创企业，目前已经做到了在海外发行并获得盈利。“软实力”走出去的可能性和路径均已具备，如自由贸易试验区试点顺利展开，文创产品走出的可能性自然会放大数倍。

4月16日，上海市市长杨雄提出，试点建设自由贸易试验区是事关“上海当前和长远发展的头等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