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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宠当嫁

2013-05-14小禾苗

飞魔幻B 2013年12期
关键词:结界长乐清华

小禾苗

这年头,女追男啊隔层山。

白长乐追清华仙君的时候,什么招式都使了个遍,她知道清华仙君总会在申时垂钓,便厚颜无耻地先去一步,把人家常去的位置霸占,一看到不远处清华仙君的身影,赶紧露出他乡遇故知的喜悦笑容,朝清华猛挥手:“哎哟,仙君好巧,此处风水最佳,想必鱼儿最多,我特意给您留了位呢!”

清华仙君那张清俊秀雅的脸微微僵住,他勉强靠近几步,估计脑内几番天人交战,终于是在距离白长乐一米多处的地方坐下。

白长乐只觉得万里征途又进一步,她屁股一挪,又嘻嘻笑道:“如此美景,仙君,咱们来探讨下人生呗?”

清华仙君面无表情,两眼无波,试图装作没听见。

白长乐继续兴致勃勃道:“仙君府上如此清静,若是成亲后,想必就大不同了呢。”

“……”

“仙君可有中意的人?对心仪对象有哪些要求呢——”

“在下……”

“既然没有要求的话,那仙君觉得我如何呀?”

事后帝江直夸白长乐,说她有本事,他说清华仙君呀,说好点就是老好人,说难听点,就是伪君子脾气,他都能被你气得捏断鱼竿,可见实力非凡啊!

白长乐认真道:“那都是帝君您育人有方,上梁不正……喀,有其主必有其仆嘛。”

白长乐的原形是只半个巴掌大的小白鼠,白鼠能成仙可是天下奇闻,这都归功于白长乐的爹娘,他们本来只是凡间一对普通的白鼠夫妻,恰巧啃了太白星君遗落的一袋子仙丹,羽化而登仙了。

帝江本是上古十二巫祖之首,他听闻此事后觉得有趣,便收了白长乐为自己的灵宠,对白长乐更是颇为纵容,他甚至给白长乐出主意,说摸不着,还不如多看几眼,怂恿白长乐打洞,一路打到清华仙君的寝宫里,结果她口水涟涟地看着清华仙君洗漱完毕,刚刚褪下第一层外袍,她就激动难耐情不自禁地吱了一声。

结果自然是被抓了个正着,清华把化作原形的白长乐原封不动地送还给帝江,客客气气地说:“还请帝君好好管教下您的小宠,如此行为,当真有辱斯文,毫无廉耻可言,小仙告辞!”

白长乐一颗真心顿时碎成碴儿。

白长乐又做了那个梦。梦中,她屁屁颠颠地跟在那个人身后,那人身姿修长高大,坠地的长袍上泛着柔和绚烂的锦色,长发乌黑,步速不急不缓。

她穿着夸张的宫裙在后头追赶,那裙子是她死缠烂打从瑶池仙女那里硬借回来的,可因为裙摆太长而频频摔倒,前方那人见她摔了个鼻青脸肿后,终于露出了一抹无奈的笑容。

她愤怒地踩那让她出丑的裙摆,但更让她愤怒的是,无论她换什么衣服,做什么事,前面那人都不会喜欢自己。

“喂!你明明就夸瑶池仙女衣服漂亮,我才抢……借回来的!浑蛋,这种走路不方便的衣服究竟哪里好看啊!”

她抱着头在原地大哭,哭得毫无形象,求而不得的揪心感让她整个胸腔都是一股热辣辣的痛,而前方那人只是蹲下来,抚摸她的头顶,她泪眼蒙眬,贪婪地看他的面容——

“可无论如何,我就是看不清他的脸,哎,帝君,你说我梦里咋也那么惨呢,还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得了吧,春梦而已,少想为妙。”

虽然帝江这般安慰她,可白长乐还是因为这梦忧郁了好几天,食欲不振,每餐只食得下三碗饭。

她挺不好意思地把自己的梦告诉帝江,半真半假地叹息说:“我总感觉吧,我以前一定经历过一场非常深刻的感情,那个人我一定是很喜欢很喜欢的,比清华还喜欢,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呢?”

“谁知道呢。”帝江的肩头微微一颤,但很快恢复平静,白长乐并没发现他的异常。

此时清风阵阵,满地皆是胭脂色的海棠花,帝江着一身藏青重袍,金线描边,逶迤坠地,因是自己的宫殿,故而松开了长袍领口,露出大半胸膛肌肤,他面容俊美,眉间是一抹蛇形朱印,端的是数不尽的风流华贵,恣意潇洒,白长乐撑着脸看自家主人这过分的美貌,突然心中一酸。

若是她也有主人这般美貌,这般地位,那她也是可以优雅的,不急不缓地去追求自己喜爱的人。可她并没有这些,她只是太仪宫中的灵宠,是这煌煌天界中最人微可欺的存在罢了,如果不用这些不要脸的法子,那清华仙君只怕是一辈子,都不会记得住她的名字。

帝江折扇在手,一转一敲,狠狠敲断了她的胡思乱想,白长乐吸吸鼻子,眼眶微红,她问帝江:“主人,你掌时光空间,肯定见闻无数,你说清华仙君,会有可能人畜不拘地喜欢我吗?”

帝江伸出手按住我的脑袋,他的手修长而有力,白长乐平时最喜的,便是变作原形,缩成一团让帝江抚摸皮毛,他的指腹间有薄茧,拂过肌肤时便会有种令人战栗的温柔感。

白长乐仰着头,任由对方摸她的头顶,她看到帝江那双狭长深黑的双眼,似乎带着一抹微弱,但确实存在的温柔。

“为什么不会喜欢你,我们的长乐聪明伶俐,敢爱敢恨,又有谁会不喜欢你。”

轻且缓的力道,淳淳诱导的鼓励,但不知为何,白长乐却恍惚从这句话中,听出了一种难以理解的唏嘘。

很快,因为白长乐长伺于帝江身旁,反而比其他仙友更快知晓一些消息,近来妖族作乱,天界即将派兵清剿,而偏偏妖族别的不行,结界却坚固异常,传说那是女娲羽化前为族人所设的屏障,即便是天界上仙也难将其破除,太仪宫中,帝江正在与天帝派来的密使商谈此事,白长乐偶听几句,心中一震,有个声音在告诉自己,她的机会,可能终于来了。

虽然白长乐法力微弱,但有件事,除了她之外,无人能做。俗话说的好,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成仙的白长乐与普通鼠类不一样,不论多强大的结界,她都能打出一个让自己通过的洞,虽然这个洞并不能影响到结界本身,对旁人来说这个结界依然坚不可摧。

“所以,我能潜入到妖族内部,去拿到你们需要的东西。”

白长乐第一次没有嬉皮笑脸的,对着清华仙君略显诧异的脸,她暗暗吐了口气,这事是她自作主张,她压根不敢跟帝江言明自己的想法。

她偷听到,天帝任命清华仙君为先锋军统领。她想对清华仙君表明她的一切所作所为都并非一时兴起,如果说先锋军是危险重重,那做间谍更是九死一生,而以她这般法力,一旦被发现,就绝对是死路一条。

清华仙君垂下眼帘,他的桌案上正放着一沓出征名册,白长乐坦荡无畏地站在他的桌前,清华突然觉得,白长乐此时的目光,比他见过的,最耀眼的星辰还要清澈明亮。

“你何苦,为我做到如此。”

半晌,清华只能说出这句,他大概一直以为,白长乐对自己的热情就像烟花一样,看起来亮眼灼热,绚烂无比,实则转眼即逝,无痕无迹。

可他没有理由拒绝她的提议,于公而言,他不能拒绝。

“深入敌营,一旦被发现,你的下场,你考虑过吗?”

清华蹙眉的样子简直让白长乐心跳如擂鼓,正所谓色令智昏,她拍拍胸膛,笑得比春花还灿烂:“考虑过呀,仙君可听说过一个成语叫胆小如鼠吗,我的胆子可小了,可是,如果我真的死了。”

她笑意盈盈地托着腮看清华:“你这辈子,就一定会记得我。”

告别清华仙君,回到太仪宫不到半个时辰,有人狠狠摔门而入。白长乐没料到帝江如此之快就收到她已加入先锋军的消息,从殿外到殿内尽是帝江毫无掩饰的怒气,连飞鸟都因惧怕而绕路飞过,帝江缓缓低头看瑟瑟发抖的白长乐,他眼眸里骤聚疾风暴雨,阴翳冰凉,极其凶狠,白长乐被他的眼神吓呆了,她连退好几步,而帝江立刻一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强硬粗暴,毫无顾忌。

“喂……你不能家暴啊!”白长乐胆战心惊地控诉对方的暴力。

“这便怕了?连我都怕,却敢学人去做间谍?你可知妖族对天界间谍,一般是怎么处置的?”

白长乐可从没见过这样的帝江,她鼓起勇气朝她怯怯看了眼,很是结巴地说:“就,顶多……就是一死……吧,人生……自古谁无死呢,哈哈。”

帝江冷笑数声,平日那张潇洒随和的面具纷纷掉落,露出了他作为上古巫神肃杀冷酷的本质:“想死哪有那么痛快?世间可没那么便宜的事,他们会让你变出原形,大概会烧滚一桶油,然后把你扔进去,再弄上来,再次扔进去,直到你只剩下一副骨架。”

冷酷的没有一丝感情的话语,却足够在白长乐的脑海里,勾勒出那副仿佛人间地狱的场景。

估计是白长乐那副怯生生的样子取悦了他,帝江的表情慢慢柔和了下来,他温声说,不相信是吗?你可以去问你爹娘,这种事在人间,日日上演,弱肉强食便是如此。

白长乐正想反驳也许她运气可没那么坏,却在半空中与帝江深邃的黑眸一对视,便整个镇住,她知道帝江肯定会训她,教训她的傻气,但她从没想过帝江会如此震怒。

可震怒什么呢,她只是他手下的灵宠而已,有她与没她,对帝江而言,又有什么区别。

帝江似乎看出了她的这呆愣,他慢慢放松了手掌的力道,但指腹仍然留在白长乐纤细的手腕上,轻轻掠过那圈被他勒出来的红痕,指尖温柔的触感让白长乐闹了个大红脸。

帝江长叹一口气,似乎以一种长辈的姿态,将白长乐揽入怀中,锦缎凉滑的触感贴在白长乐侧脸上,一边冰凉,另一边却灼热异常,她支支吾吾,尴尬得两手都不知要放置在何处。

恍恍惚惚间,她听到帝江说,本君养你至今,可不是为了让你去送死的,好了,现在马上随我去清华仙君那儿,取消掉你的名字。

白长乐一听这话就醒了,她红着脸推开帝江,抗议说她已经答应了,宁死不屈绝不反悔,她要是反悔,清华仙君可要怎么看她。

帝江脸色一变,原本已经稍微温和下来的眼又开始聚集冷意,他冷冷凝视白长乐,白长乐心中一痛,却还是梗着脖子说:“我,我喜欢他,就算要受那些罪,我也认了!我认了,谁让我喜欢他!我愿意为他生为他死那是我的事,才不要你来管!”

说完这句话,白长乐用尽全力推开帝江,落荒而逃。

从那以后,白长乐再也没回太仪宫。她开始正式潜入妖族,开始出没在妖族各个权贵的府邸内宅中,她掩住自己微弱的仙气,没有人发现蹊跷。

她将在墙洞里偷听到的有用消息找机会传回营中,通过她窃听到的消息,先锋军数次拦截妖族,并且大获全胜。

为此,清华仙君特意为设宴款待白长乐,以免白长乐身份泄露,宴是小宴,只有数人而已,其他人大概也知道白长乐对清华的那点心思,几杯酒后便借故告辞,留两人独处。

盈盈月光下,清华不胜酒力,已是有几分醉意,朦胧间他看白长乐呆呆憨憨地看着自己,心中一热,他轻声道:“白姑娘,以前我……言语之间多有得罪,你不要放在心上。”

白长乐受宠若惊,连连摇头说自然不会,清华听后垂眼微笑,突然又说了句风牛马不相及的事,他说大家都以为,这先锋军统领,是天帝分下来的苦差事,可实际上呢。

清华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这是我自己要来的。”

酒后难免吐真言,这样陌生的清华让白长乐突然很无措,却听清华继续说道:“我在凡间修仙千年方得道升仙,一关一关地闯,终于是羽化登仙,可上了天界才知道,我永远比不过天生仙胎的神,比如说,帝江。”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观察白长乐的表情:“你懂吗,要得到旁人的认可,就必须证明自己……证明自己并非他们所言般无能。”

“你……很好的,何必管他人说什么?”白长乐干巴巴地安慰道。

清华低低一笑:“那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那么多年,一人在这天界……大概也只有你这个小丫头,真心待我,可你喜欢我哪里呢?”

白长乐想了半天,她只知道自己特别喜欢清华,喜欢哪处呢,她也说不出个由头,只是每次见到他,心脏那处,便会隐隐地胀痛,那种自灵魂最深处散发的痛楚,没有任何一种灵药可以纾解,但只要靠近清华,想着清华,那种胀痛便会慢慢纾解。

这事,她从未对任何一个人说过,因为说出来,就显得矫情。

清华是自己的灵丹妙药,这种感觉,必然是爱情,白长乐这样确信着。

“白姑娘,不,长乐。”清华的双眼里带着某种热切的希冀,他甚至一把握住了白长乐一直端着酒壶的右手,陌生的触感让白长乐抖了下,脑子一涨便胡言乱语道:“啊,等等,这就要酒后乱性了?不,这个,太早了吧喂!”

“长乐,你会继续帮我吗?”

醉酒后的清华仙君问得断断续续,白长乐顿时对他大生怜惜:“会的。”白长乐挂着最诚挚的笑容,“我会一直帮你的。”

白长乐没料到考验自己的时候这么快就到了。那天她刚出完任务回营里报到,就见原本秩序井然的营地里跟乱了手脚一样,将士脸上暗藏焦急,白长乐这才知道清华仙君被魔界大将偷袭,死战三日,被一把弑神刀插入腹中,五灵聚散,恐怕要功力散尽。

白长乐再孤陋寡闻,也晓得那能让天人五衰的弑神刀是啥玩意儿,弑神刀由被虐杀的魔人怨骨所制,再经百名童男童女血液浸泡,其怨毒之气能让仙人五灵尽散,是极为可怕的魔物,白长乐随营长一同前往清华帐前,还未进入,便闻到阵阵血腥不祥之气扑面而来,帐内,清华半依在床榻间,乌发凌乱,单衫上尽是斑斓鲜血,白长乐着实被吓得不轻,仙人之体,即便受伤又怎会这般流血不止!

“你,你还好吗?”白长乐蹲在床边,假装镇定地安慰他,“肯定有治的法子的,你可不要自暴自弃!”

清华露出一抹苦涩至极的笑:“即便能保一命,那也是费了,千年功力烟消云散……而这天庭里,又岂会留不中用的仙人呢。”

白长乐急急反驳:“不会的,你看我,我也不中用,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在我心里可是很好的,一直都是,未来也是!”

白长乐明白自己的安慰并不能帮助到清华丝毫,清华的面色一日比一日衰败,甚至连原先乌黑的长发,也褪去了颜色——那是天人五衰的前奏,没有任何人能阻止,天帝知道此事后,便彻底放弃了清华,重新选派人选来先锋营坐镇。

清华知道这个消息后,痴痴地咳嗽了起来,白长乐一直照顾在侧,清华吐出血水,他握住白长乐的手,贴在自己的脸庞上,她心里绞痛得无以复加,吐出血水后,清华原本灰败混浊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他说:“长乐,我知道有个法子。”

白长乐愣愣地问,啥法子?

清华紧紧握住白长乐的手,就像那是溺水之人最后的浮木一般,他惨白的脸上绽放出一抹轻微的笑意,他说有法子的——

万物之事,皆逃不出时间,清华一字一句道,任何事物在时间面前,不值一提。

“而帝江,掌管的,不正是时间吗?”

白长乐浑浑噩噩地回到了太仪宫。清华的话言犹在耳,只要回到被刺的那日,那一切都能避免。他甚至对她许诺,患难见真情,他不会辜负白长乐的一片真心,只要一切恢复,他们便成亲,过白长乐想过的生活。

太仪宫中,帝江正坐在庭院中的椅子上,面前摆一副棋局,他这是在与自己对弈。旁边空无一人,唯有花落的声音,听见脚步声,帝江并不回头,淡淡地说:“回来了?”

只是一个许久不见的背影就让她喉间酸楚,竟是要落下泪来。她想过的生活?可自己想要什么,白长乐却并不清楚。她最快乐的时光,便是一边与帝江斗嘴打闹,一边去调戏清华仙君,清华仙君越是对她不理不睬,她便可以闹腾得越厉害,人生中有这样那样幸福的与不幸的事,若真的要她挑一件,那便只有一样罢了。

那便是趴在帝江的腿上,任由对方抚摸她的头顶。那不需要暧昧言语,不需要任何装点的时光,才是她最幸福的时候。白长乐沙哑开口,她问:“你……控制时光,那你能让……时光,倒退吗?”

白长乐回到营地的时候,天色已暗,一见她的出现,清华拼尽气力支撑起身体,急急问,如何,帝江可否答应?

白长乐蹲下身子,用这辈子最温和的声音说:“清华……若你有事,我愿照顾你一辈子,若你走了,我就陪你走,让你路上不再孤单,这样可好?”

清华眼瞳一紧:“帝江不答应?”

白长乐埋下头。帝江从不会拒绝她的要求。他当时说,傻丫头,你提的要求,本君何时拒绝过,你喜欢的,本君……自然会为你留下。

“可是不能这样,对吧。”她眼中有泪,心里却异常坚强,“他掌管时间,可时间并不属于他,若他帮了咱们,便是监守自盗,我们不能这样害他。”

是的,帝江是这个世上她最不想伤害的人,比清华,比她自己还甚。

她不懂这种感情,是亲情抑或爱情。

清华像失去所有气力一样倒下,但在他倒下的一瞬,他昏暗的眼中有极其锋利的光闪过,就在白长乐去搀扶他的一瞬间,一枚银针稳稳地插进了她的脖颈后。

白长乐面容一抽,半张着嘴震惊地看着清华,而清华依旧是那副文弱的模样,他狠狠把银针往深处按去,一边轻声说。

“我给过你机会,既然你不肯让帝江帮我,那么我只有自己想办法了,只要能活下去,我并不在乎用什么方式……在什么地方。”

原来,那弑神刀最为可怕的,并不只是让天人五衰。它最令人胆战的地方在于,这把魔刀能侵蚀仙人心智,随着身体的腐蚀,也将逐渐腐蚀进仙人的灵魂中,将仙人心中埋藏得最深的欲望与痛苦释放出来。

被弑神刀伤中的仙人,轻则丧命,重则……坠入魔道。在不知不觉间入魔的清华,与妖族做了笔买卖。清华将白长乐交给他们,要知道妖族为了抓这间谍,已经费时许久;而妖族则将为清华提供新鲜的魔物。

白长乐醒来后,清华这样告诉她:“你偏袒帝江,我偏袒自己这条命,我们谁也不欠谁。”

白长乐早已被封住了琵琶骨,她被锁在地牢里的刑板上,道:“我……从未偏袒过他,是你从未信过我,在你心中,只有自己是最重要的,帝江曾说我眼光差,现在看来,还真是如此。”

清华不怒反笑,他说,你以为帝江的眼光好到哪里去?堂堂上神,居然喜欢一只鄙陋不堪的白鼠,你说若以你为引,那帝江可会出现?

妖族报复性极重,不肯给白长乐一个痛快的死法,他们每日都会煮一锅滚油,用绳子套住她的双脚,脑袋朝下,一遍一遍地扔入油锅之中。

她甚至能闻到自己被烫烂的身上,传来的那股淡淡的肉香。她身体剧痛,魂魄都像要被撕裂了一样,可心智却意外地清晰起来,好像从前许多雾里看花的梦境,都一并清楚起来。

原来,她竟是一直爱着帝江的,梦中她对那个背影死缠烂打,现在想来,不正是帝江吗?

原来的她,怎么也想不通为何帝江总不接受她,直到有一日,她在帝江的书法里发现了一个属于十二巫祖的秘密。

十二巫祖,掌天地万物之秘密,需无心无情,不受外物干扰。每一个巫祖的灵魂外都有一个血咒,一旦动情,血咒会慢慢挤压灵魂,直至魂飞魄散。这就是为何,她明明感觉到帝江对她并非无爱,却屡屡拒绝她的原因了。

所以她对帝江说,你抹去我对你的记忆吧,我啊,魅力那么大,万一你喜欢上我了该咋办,你要活得长长久久的才行哦!

那时候的帝江,用手指擦拭去她的眼泪,沉默了许久,说好。

他说,长乐,你以后会喜欢上新的人,他会好好待你,比我对你更好……抱歉,我……不能爱你。

原来如此啊,白长乐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她当然知道为何帝江施下的法失效了,因为法术对将死之人,的确是不管用的。

她想起第一次与帝江见面时,当年的她怯弱而自卑地把自己蜷成一团白球,生怕那个即将成为她主人的仙人对她露出鄙夷之色,而那人却蹲下身,用双掌将她捧了起来。

“哎哟,真是漂亮的小姑娘。”

帝江笑意盈盈地将她放在自己头顶,吓得她动也不敢动,突然拔高的视线让她无所适从,她甚至不明白,这样尊贵的人物,为何要把如此渺小的自己放到头顶上,帝江似乎感受到了她的颤动,温声说:“你知道吗,在时光面前,没有人是不一样的,你只要相信,从我太仪宫出来的人,一个个都是最好的,值得拥有最好的时光。”

她不想让这样温柔的帝江看到自己现在这副丑陋的样子,而天总不遂人愿,不过一日,帝江便应了清华的要求,不带一兵一卒,不藏任何法器,只身前来。

在看到白长乐的那一瞬间,帝江双瞳紧缩,有股强烈的杀伐气,藏于袖下的双拳紧握,他的目光看向白长乐,那眼神灼热得吓人,似是要将她拆吞入肚。

“说吧,你的要求。”

清华大笑:“好大的口气,你一直眼高于顶,永远不曾想过会有如此这般境况吧?如果说,在下想要帝君你的项上人头,帝君怎么看?”

帝江冷笑:“无能之辈,若想要本君的人头,尽管过来取,你会为你的无耻付出代价的。”

白长乐知道,帝江在盛怒之中,那迸发的足以撼天的力量便是最好的证明。

可七情六欲,会令血咒毁了他。

白长乐口不能言地趴在地上,清华通过猎杀魔人来增进功力,此次更是有备而来,他若能生擒帝江,便是为妖族立下大功,封王之时就指日可待了,而帝江虽法力高深,但却并不知道。

妖族早已在此设下结界。那结界一旦开启,便能封住帝江的六魄,到时候生擒便易如反掌。

两人在空中激战,天空烧红了一半,白长乐拖着身体,一步一步地往结界边沿蹭去。

没有人能破这个结界,帝江不能,但她可以。她只是最低微的白鼠,帝江如此对她,她又能以什么回报他?

半空之中,清华捂住伤口节节败退,帝江一掌挥去,眼看就要一掌将清华击毙,突然之间,自己胸口剧烈一痛,动作一滞,被清华避开了攻势。帝江面无表情地按住自己的胸口,他清楚这是血咒绞动灵魂的声音。

自他抹去白长乐记忆的那天起,这个声音,便时时回响在耳边。他以为那样做,对双方都好,他身为巫祖,就注定了要孤寡一生,即便对她有好感,那又能如何?若不能给予到最后,那便不要开始。

可他后悔了,在白长乐告诉他,她有心上人的那一刻,便开始后悔。

情根一旦种下,爱恨嗔痴贪恋狂,便接踵而来,即便是神也无法控制。

帝江杀气毕露,长袍因为杀气而凛冽飘扬:“本君……早该杀掉你,留你至今,太失策,你对她的所作所为,本君必会一样样地还给你。”

清华早已神色疯癫,他狂啸道:“我修炼千年,好不容易才走到今日,如今功亏一篑,怎么甘心!好,即便要死,那也要拖她与我一起上路!”

正在挖坑的白长乐只觉得耳边雷鸣骤响,好像世间万物都要被这股力量给震碎一样,她原以为自己会被强风掀翻,结果背后一阵温热,有人用身躯为盾,将她挡住。

“傻丫头,都什么时候,还在挖坑。”

白长乐幸喜若狂,差点忘记如今自己这张破脸有多不堪入目,她猛然抬头,又迅速低下:“妖族设的结界太厉害了,我在给咱们找路……刚刚怎么了!”

帝江将她整个人揽入怀中,白长乐虚弱而顺从地贴在他的心口,她甚至能听到帝江胸口,那股清晰的绞动声。

“刚刚清华想与我们同归于尽,已经自爆而亡,乖,已经不会有事了。”

帝江的脸上是从容不迫的微笑,她看着他俊美如初的面容,恍如隔世,只怕少看一眼,便再也无法相见。

帝江轻轻地敲她的脑袋,带着不加掩饰的宠爱:“长乐,你要好好听我说。”

他说这结界,如今只有你一人能出,你出去后,有多远走多远。

“可你呢。”白长乐揪住他的手不再放开,“我才不要与你分开,这次你休要再骗我!”

帝江亲吻她的额头:“傻丫头,我骗你作甚,我这是准备要以权谋私一回,我会将时间逆转,逆转到进入结界之前,等我解决掉清华再去找你,好吗?”

白长乐泪眼婆娑地问,以权谋私真的可以吗,你确定你会出来?

“当然,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他抱住白长乐,低低地说,“你都不晓得,我每日看到你追清华,心里多么难过。”

“可你的血咒还在——”

“等我们回去后,我便辞去巫祖这一职,血咒自然也会解开。”

白长乐哭出了声:“那我们说好了,你若是再骗我,我就再也不理你!”

帝江为白长乐注入灵力,让她变回原形,他笑着用折扇戳白长乐的屁股,将白长乐从那个洞中塞进去:“你看你,都变瘦了那么多,回去后必须得吃回来!”

白长乐吱吱回头,硝烟弥漫中,她看到的是帝江飞扬的长发与温柔的笑容。

“快走吧,我的姑娘,记得我爱你。”他这样说道。

时间,岂是他想逆回,便可以逆回的?逆回时间,颠倒因果,不知多少生灵会因此而消失。

他开始庆幸今日着黑色长袍,否则那背后的血迹,恐怕藏不住。

帝江慢慢靠在白长乐离开的那个位置,刚刚那声爆炸之中,清华借机朝长乐攻去,自己救人心切,却没料到那是调虎离山。

就在他挡下清华自爆的冲击时,一把弑神刀悄无声息地插入了他的后背。

“你居然饲魔……”帝江一个踉跄,退后一步,稳住身形。

清华自爆之后,身躯逐渐瓦解在空气中,但他颇为得意地说,自己这生被弑神刀所毁,那也定要让他尝尝一无所有的滋味。

帝江觉得,只要白长乐好好的,他便不是一无所有。

她可爱的,顽皮的,撒娇的样子都印在脑中,比大荒海里的珍珠还要耀眼可爱,当时的自己,怎么忍心就这样消去她的记忆。

他以为自己可以看着她爱上别人,与别人白头偕老,他可真是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力。

被人遗忘,原来是这般可怕。所以他这次,一时私心地又骗了她一回。十二巫祖,生而为神。除非死亡,否则一生不得解脱。

他不会容忍魔物玷污自己的记忆与神格,与其沦为魔物,被他人驱使,做行尸走肉一般的丑态,倒不如自行了断。

帝江抽出那把乌边折扇,轻轻一笑,风流倜傥地一转,而后往心口那里,狠狠插入。

他从未惧怕死亡,因为死亡,不过是时光中的另外一个起点。而时光之外,却不会再有她的笑脸。再见了,我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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